第22章 永失我愛

我叫司機去機場接瞭回國的方沁、方亮,方沁行李剛放下,就被慌慌張張的我和菲兒叫到瞭燕子傢。

燕子已經哭成瞭淚人,她媽和妹妹也在旁邊不停地抹眼淚。

上午去醫院孕檢,醫生告訴燕子胎兒已經停育,具體原因沒辦法確定,但不外乎幾個情況:遺傳因素、母體因素、激素分泌不足、孕期接觸放射性物質或者病毒感染,再或者懷孕期間經受瞭過度刺激。

這無異於晴天霹靂,燕子在路上邊哭邊給我們打瞭電話。

易母到現在才知道張亞奇的事兒,但又不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多做評論,隻能一遍遍地安慰著女兒:“不哭孩子,不哭,好好跟大夫說說,這都四個多月瞭,孩子都成形瞭,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應該有辦法的。”

“這不是好好說說的事兒,大夫說瞭沒辦法瞭,沒辦法瞭……媽,我怎麼這麼命苦啊……我想要這個寶寶……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這個笨蛋,連肚子裡的孩子都保護不瞭,他一定是生我氣瞭才不肯長的,都怪我不好,天天哭,他是不想要我這個媽媽瞭……”燕子一邊喊一邊瘋瞭似的抓扯著自己的頭發,我們上前抱住她,她掙紮著,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丫頭,你別這樣,你這樣媽媽可怎麼辦呀?他既然不想出生咱就不要瞭,不要瞭,你還年輕,還可以再懷呀。”易母緊緊拽著燕子的胳膊,生怕她再傷害自己,臉上已是老淚縱橫。

“姐,你聽話,你聽咱媽的話,別想不開,大不瞭以後再要一個。姐夫也是……唉……”燕子的妹妹不住地給她擦眼淚,手裡的紙巾已經濕透瞭。

“什麼姐夫?不要提他!不要提張亞奇!不要提那個混蛋!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我怎麼會……寶寶怎麼會不要我這個媽媽……梅蘭你們說,你們說是不是他的錯,你們說呀……”

“是是是,不是你的錯,好燕子,別哭瞭,咱都別哭瞭好嗎?咱再去別的醫院好好看看,興許是醫生搞錯瞭呢……我這就讓洛然聯系聯系,找個婦產專傢,你別哭,再好的大夫也有犯錯的時候。”

“對對,我現在也打個電話問問左驍,他爸也在私立醫院坐診呢。”菲兒趕緊說。

“還有希望嗎?你們說還有嗎?對!對!大夫肯定看錯瞭,這都快五個月瞭,孩子那天還踢我來著……對,大夫看錯瞭,肯定沒事兒的對吧?梅蘭,菲兒,你們快打電話呀,我得重新看醫生,我得重新看……寶寶,寶寶,媽媽再也不哭瞭,媽媽不敢瞭……你別生氣寶寶,你再踢媽媽一下,你踢媽媽一下呀,你告訴媽媽你沒事兒對吧?你沒事兒對吧?寶寶,寶寶,你倒是踢媽媽一下啊……”燕子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連聲低頭對著肚子說話,那一刻我的心都快碎瞭,方沁在旁邊早已泣不成聲。

“隻要你好好的,媽媽再也不哭瞭行嗎?求求你,求求你踢我一下呀,我的孩子……”燕子著瞭魔一樣繼續念叨著,我哭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斷斷續續在電話裡跟洛然表達瞭意思。

那天我們仨都執意要留下來陪燕子,並安慰易母讓她先回去休息,畢竟年齡大瞭怕她撐不住,易母沒有同意,最後在客房睡下,燕子妹妹還要上班,走前一再拜托我們明天一定要陪她姐姐去醫院,有什麼結果趕緊告訴她。

洛然聯系的婦產專傢明天可以檢查,左父給聯系瞭海淀婦產醫院的大夫,但人在外地,隻能在電話裡詳細問詢瞭燕子一些情況,包括前期有沒有過出血有沒有子宮肌瘤是否孕期情緒波動太大吃沒吃過什麼藥物接沒接觸過放射性物質等細節,燕子一一回答,對方又問給她診斷的醫生是誰,聽完之後沉思道:“給你看病的大夫我認識,經驗挺豐富的,其實胚胎停育這種事並不少見,因素也有很多種,該說的我也都說過瞭,你整個懷孕期精神壓力太大,有可能是主因,但也不能排除其他,你要是有疑問可以再找別人檢查一下,對自己也是個交代,如果別的大夫確診的和之前一樣我就不用看瞭,總之還是要遵醫囑,你現在著急也沒用,這麼個哭法不管怎麼樣對身體都不好。”

燕子放下電話像塊木頭一樣待著不動,我們勸她真的不要再哭瞭,明天先去瞭醫院再說。

“好不容易才懷上這個孩子,我害怕……我現在真的好後悔……好後悔……”

後悔?是後悔嫁給瞭張亞奇,還是後悔一直沒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們沒有問,隻是在心裡暗暗祈禱,但願明天,有奇跡發生。

可惜現實永遠那麼殘酷,當最後的一線希望幻滅,燕子不得不做瞭引產。

這種手術對身體的傷害甚至大過於自然分娩。

當她流著眼淚和汗水被推出產房,眼睛裡彌漫著前所未有的痛苦和蒼涼。

盡管醫生一再重申胚胎停育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種,但她依然無休止地責怪著自己的軟弱,並歸罪於張亞奇。

“如果不是他,我怎麼可能天天哭,孩子怎麼可能離開我呢?”她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問我們,不忍心再看她自責,大傢隻能點頭應是。

我們篤定地認為,隻要挺過去這段日子,隻要她安心把身體養好,隻要等張亞奇出來,一切也許都會好起來的。

畢竟,她當初選擇瞭張亞奇,愛情,總會稀釋沉重的憂傷,化解冰冷的心。

可我們錯瞭,在一個個漫長的深夜,一次次的輾轉無眠,那些永遠都抹不去的自責在燕子心裡轉化成對張亞奇的仇恨,愈來愈烈,也愈來愈清晰。

從那天開始,她再也沒有去探視過他。

而他,在日復一日的翹首以盼中,卻不知道自己最深愛的妻子早已在心中判處瞭他死刑。

“我想離開北京。”兩個月以後,燕子對我們淡淡地說,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你想去哪兒,我陪你。”菲兒和方沁傢裡傢外都有一大堆事,也隻有我清閑一些,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我當然義不容辭。

“哪兒都行,隻要離開北京。你也不用去瞭,兩個孩子呢……你閨女才多大,你也離不開。”

“你先別管,你要去哪兒?海南?泰國?巴厘島?”

“我不想去度假,我想離開,是離開懂嗎?離開。”

“燕子,你不會……想不開吧?”菲兒緊張地看看我和方沁,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不會死的,我沒那勇氣,我就想離開這兒,越遠越好。而且,”她的目光變得冰冷,“我要等他出來,我要看到他痛苦的表情。”

我們面面相覷,半天不敢開口,我說這樣吧,如果你想在外頭住段時間幹脆去美國,我們洛杉磯有套房一直閑著,我可以送你過去,等安排好瞭再回來,這樣大傢都放心,等到春節,我和洛然也帶孩子去過冬,自己傢的房住著也踏實。

我去瞭趟美容院,跟店長交代好所有事宜,然後陪燕子踏上瞭飛往美國的班機。

臨走之前,我躺在洛然的懷裡,如果不是用盡全力阻止著自己,怕那句話早已沖出瞭口。

親愛的,那個盒子裡面到底是什麼?

《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