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傢門就看到瞭滿面怒容的趙大維,方沁抬瞭抬手,示意有什麼意見一會兒再說。
脫瞭高跟鞋,方沁坐到沙發上溫聲細語地問瞭問兒子今天在學校的表現,又問作業是不是都完成瞭,小傢夥點點頭,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說:“媽媽,你今天真好看。”方沁親瞭親兒子,感覺到趙大維如錐的目光,她在心裡苦笑瞭一下,走進臥室換衣服。
剛拉開裙子的拉鏈,趙大維在身後問:“你今天到底幹嗎去瞭?”
“哎喲,吃飯哪我的天,我說過多少遍瞭,還要再說幾遍?你怎麼一天到晚跟防賊一樣……”
“你看你穿得像個什麼樣子?!”趙大維伸手拽瞭一把她的衣服,“又露又透,啊,你看看你看看!這像個居傢過日子的人嗎?”
“哪露哪透瞭?那我天天穿得跟個買菜大媽似的你就高興瞭?”
“那也不能穿得跟個雞似的!”
“你說誰是雞?”方沁急瞭。
“良傢婦女誰能穿成這個樣子?說你說錯瞭嗎?”趙大維不依不饒,“你少跟我轉移話題,你不是說去吃飯瞭嗎?跟誰?幾個人?男的女的?”
“有意思嗎你?我就跟一老朋友吃個飯,你左一個電話又一條微信的,這總共也沒吃一會兒我就回來瞭,沒完瞭你還?”
“打扮成這樣,還濃妝艷抹的,你當我傻啊?”
“我現在連化妝都不行瞭嗎?你真是……不想跟你吵吵,我哄兒子睡覺去瞭。”方沁轉過身,快速地換下傢居服。
趙大維擋在她面前:“不行,你得先把話說清楚。”
“沒什麼好說的,就跟朋友吃瞭個飯。”
“男的女的?”
“男的。”
“喲,還真敢承認啊。”
“普通朋友!十多年沒見瞭,今天偶然碰到的。”
“是老情人吧?”
“神經病。”方沁試圖推開他,趙大維卻一把抓住瞭她的手。
兒子這時在門口探進頭來:“媽媽,快來給我講故事啊。”
方沁白瞭趙大維一眼,甩開他,攬過兒子走瞭。
身邊的兒子進入夢鄉,方沁大睜著兩眼在黑暗中發呆,心想看來今天趙大維肚子裡那團邪火是發定瞭,但也不能由著他無理取鬧,反正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隻要不驚著孩子就好。
起身出來剛把房門掩上,趙大維一骨碌從沙發上站瞭起來,方沁瞥他一眼:“屋裡說去,別打擾孩子睡覺。”
“你心裡還有孩子啊。”趙大維嘟噥著,尾隨著走進臥室。
“說吧,那男的是誰呀?”他擺出一副審查的架勢。
“我十幾年前的一個朋友,今天給客戶送項鏈時碰上的,這麼多年沒見瞭,人傢說請我吃頓飯敘敘舊。”
“跑到酒店去幹嗎?北京沒有飯館瞭嗎?”
“我們去的酒店的西餐廳,懂瞭嗎?點瞭湯、沙拉,我點瞭一份鵝肝……還想問啥?”
“你敢說你隻是去吃瞭頓飯?”
“敢說,特別敢說!怎麼瞭?”
“那你還有理瞭?放著孩子孩子不管,老公老公不管,跟不三不四的男人去什麼酒店?!”
“大維,你想多瞭吧?你是不是巴望著我非跟別人有什麼心裡才舒服啊?”
“你什麼意思?你自己承認瞭是吧?啊?”趙大維眼珠通紅,一把擰住瞭方沁的胳膊。
“哎喲,你弄疼我瞭……你神經病,我一直說就跟人吃瞭個飯,你……你自己臟心眼子可以,別把我也想得那麼臟行嗎?你給我松手,我天天侍候你侍候你媽侍候孩子,還得忙著代購的那攤子事兒,就今天出去跟人吃個飯,你還沒完沒瞭瞭?”
“我媽回山東才幾天就沒人看著你瞭是吧?你這一天到晚出去的少啊?天天不著傢,要不就是去給客戶送東西,要不就是跟那仨娘們兒混,我告訴你方沁,你小心犯錯誤!”
“趙大維,你別沒事兒找事兒,我還不能有點兒個人空間瞭?我是你老婆,又不是賣到你們傢的奴隸!再說瞭,你的工資你攢著,我一分都沒要過吧?這些年傢裡吃的喝的還不都是我掙的?”
“你……”趙大維抬起手來作勢要打,“你有理瞭是不是?從來你就沒有正眼看過我!我是堂堂公務員,你有什麼資格嫌棄我?”
“你想打我嗎?”方沁把臉湊過去,“你住院的時候是誰寸步不離地伺候你?打我?我嫁給你這麼多年犯過什麼錯?我這一天天忙得跟王八蛋似的,不就是為瞭你們嗎?你現在病好瞭,脾氣也長瞭,一點兒不順心就找別扭,還能不能過瞭?連點兒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還過個什麼勁?!”
臥室的門開瞭,兒子光著腳丫站在門口揉著眼睛問:“爸爸媽媽你們幹嗎呢?你們是不是吵架瞭?”
方沁擦瞭擦眼角的淚水,走過去摟住兒子:“沒有寶貝兒,爸爸媽媽說事兒呢,走,媽媽今天陪你睡。”說罷抱起他:“你越來越沉瞭兒子,媽媽快抱不動你瞭。”
這一夜,方沁幾次聽見趙大維的腳步停在房間門口,結婚整十年瞭,真希望時光倒流,再給自己一個選擇的機會。
選擇一個起碼可以在夜晚一起相擁著看電視、嘮閑話、嗔怪著開玩笑的伴侶。
趙大維確實是個正派人,他的生活圈子一向單純狹窄,思想也過於保守。從農村融入大城市,相貌堂堂的他一直是全村的驕傲,最初遇到方沁,他在明知追不上的情況下依然無法阻擋內心的仰慕,沒想到方沁居然答應瞭求婚,這一下滿足瞭他的虛榮心,再次確定瞭自己必是人中龍鳳,把她娶回傢也讓人生履歷中橫添瞭一筆值得驕傲的資本。可後來跟梅蘭燕子菲兒她們一接觸,才發現他與她們的消費及生活理念截然不同,突如其來的自卑一而再、再而三地激發瞭他內心強大的不安,生病時他一度擔心方沁會離他而去,現在病雖好瞭,但兩人漸行漸遠,平日裡也說不上幾句話。
他走不進方沁的世界,正如方沁也不理解他的內心。
初識的傾慕和仰望,早已變成瞭如今的多疑與警惕。
多少婚姻都是因為松懈而分崩離析的,必須把老婆看住,她才三十來歲,又長得如花似玉,趙大維在心裡不斷提醒著自己。
第二天方沁起床照舊做好瞭早餐,飯桌上兩人冷眼相向,都未跟對方說過一句話。吃完飯把兒子送上校車,方沁在路邊磨嘰瞭好半天,等她回到傢,趙大維果然已經去上班瞭。
但方沁知道,昨日的爭吵不過隻是一個開始。
晚上方沁依然是跟兒子睡的,趙大維半夜起床,把一支小小的錄音筆偷偷放進她包包的夾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