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睜開眼,出現在眼前的竟是正朝著她奔過來的莫俊傑!
“陳韻如!不要!”他喊。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腳下一個重心不穩,眼看整個人就要往後跌下,她本能地立刻朝莫俊傑伸出手,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莫俊傑拉住瞭她,將她用力地從大樓盡頭拉瞭回來,還因為力道過猛,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地。
“陳韻如,你沒事吧?”
他怎麼也沒想到,在他懷裡的陳韻如,竟松瞭一口氣,然後緊緊地抱住他。
“太好瞭!”她說,“還好有你在我身邊!”
還好,莫俊傑始終沒有放棄陳韻如。
大雨仍在下著,但她卻不再覺得冰冷。
不久,李子維也趕到瞭大樓附近,他抬頭看到廢棄的工業大樓裡竟然有燈光,立刻往上沖,正好看到莫俊傑扶著她走下來。
她看到李子維,無限的思念立即迸發,充滿情感地喊:“李子維!”
李子維先是一愣,停住腳步,接著立刻沖瞭上來,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裡。
“是你!黃雨萱!是你!”李子維激動地說。
她又是意外又是感動,問:“你……你怎麼知道我是黃雨萱?”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終於回來瞭!”李子維說。
她隻覺歡喜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忍不住也伸出手臂,緊緊地摟住李子維。
她沒有死。
陳韻如沒有死。
這也就意味著,未來將因此而改變,那麼李子維也不會被謝芝齊殺死瞭。
但,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四周的景象忽然開始模糊,李子維與莫俊傑也發現瞭,三個人面面相覷,直到,她意識到什麼,更加擁緊瞭李子維。
既然陳韻如沒有在今夜死去,未來已經改變,那麼她也不可能再存在於這個時空瞭。
所有關於李子維與莫俊傑、所有關於陳韻如,以及所有在1998年發生過的一切,對黃雨萱而言,都將不存在瞭。
這是她改變過去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但是她不後悔。
她忽然親吻瞭李子維,眼淚隨之落下。
“黃雨萱?”
他看見她笑著流淚的臉龐,伸出手想要碰觸,卻發現她的身形越來越模糊,仿佛就要消失。
“未來……改變瞭。”她欣慰地說,“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話……你一定不會忘記我……一定……還是會找到我的……”
“黃雨萱!”
李子維終於意識到她即將離去,慌張地將她抱得更緊,想要阻止這一切。
“黃雨萱,別走!”
“……答應我,李子維……一定要找到我哦……”她的聲音竟顯得那麼遙遠,幾乎就要聽不見。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忽然,他的面前一個人都沒有。
大雨仍舊下著,他淋著雨,一臉茫然,卻仍記得自己剛剛嘴裡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我答應你。
答應什麼呢?
他怎麼,想不起來瞭?
“李子維!”
他朝聲音來源望過去,是莫俊傑在叫他。
“雨下這麼大,你還一個人站在那邊發什麼呆?”
他想起來瞭,他和莫俊傑在放學回傢的路上,忽然下起瞭大雨。
他回瞭一聲,趕緊跑向莫俊傑,跑到一半,不知道為什麼,想回頭望一望。
他看見一把雨傘孤零零地倒在濕淋淋的路上。
那是誰的傘?
2019年,臺北。
黃雨萱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站在臺北的房間裡。
她還來不及反應,便發現屋內她原本熟悉的一切,正在接連消失。
所有與王詮勝一同生活過的痕跡,不管是床頭櫃旁的兩人合照,還是一同買下的音響與床單,甚至是小飾品,一切都在她眼前開始消失。
她原本還有些驚慌,畢竟是那麼多年的回憶,那麼多年的愛戀與傷痛,她怎麼舍得?
但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回憶消失時,她再次明白,這是她改變過去後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她趕緊翻出手機,打開IG,發現上頭所有關於她與王詮勝的照片動態,也正在消失。
她感傷地將手機緊緊地貼在自己胸口。
不想遺忘,她一點都不想。
這麼深刻的愛情,不斷跨越時空的追尋,她不想就這樣全部遺忘。
能不能,至少留下些什麼?
在最後一絲記憶將要消失之前,她低聲地唱起瞭那首情歌。
……你給的愛,甜美的傷害……
想問問你的心中,不願面對的不懂……
明天之後……不知道面前的你是否依然……
歌聲中斷瞭。
房間裡空無一物。
甚至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1998年,臺南。
頭上仍綁著繃帶的陳韻如,站在校園大樓頂樓,靠在墻邊,眺望著遠方的天空。
李子維和莫俊傑為她過生日的那天晚上,她回傢後,發現傢裡空無一人,急著外出尋找傢人,結果出瞭車禍。
她在醫院裡昏迷瞭幾天,醒過來後,一直守在病床旁的母親喜極而泣,緊緊地抱著她,不停道歉。向來中二的陳思源也別扭地說瞭句:“醒過來就好。你幹嗎那麼不小心啊!”
韻如母親立刻拍瞭陳思源後腦勺一掌,狠狠地瞪過去,說:“姐姐才剛醒來,你給我安分一點!”
陳韻如出院後,回到學校上課。
日子,還是像以往一樣,沒有太大改變,唯一的不同,是她身邊多瞭莫俊傑。
還有李子維。
盡管,那一夜,李子維婉拒瞭她的告白,卻仍以朋友的身份繼續關心著她。
在出車禍之前,其實她一直很不快樂,好幾次甚至想著,如果可以就這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該有多好。
但在她昏迷時,她似乎做瞭一個夢。
她夢見瞭另一個自己。
一個長得和她一模一樣,卻又不是她的人。
那個人說,她會這麼想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是因為她對這個世界太失望,而是有著太多期待。
“氣死我瞭!”
她回過頭,是莫俊傑。
他氣呼呼地走過來,揚瞭揚手裡的手機,說:“李子維那傢夥!都被留校察看瞭還敢翹課!完全不把別人的擔心當一回事,我快被他氣死瞭!”
她看著莫俊傑,這一陣子,他總是在她身邊。
他總是把她放在心上。
即使,他不是李子維,但能有個人,將她放在心上,在乎她、關心她,就該好好珍惜,不是嗎?
你不是對這個世界太失望,而是有著太多期待。
那個人這麼說。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總是黯淡的眼眸,微微地亮出瞭神采。
“怎麼瞭?”莫俊傑敏感地察覺到瞭她的心情轉換。
她露出淺淺的微笑,再次眺望遠方,說:“我好像開始覺得,這個世界其實也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糟。”
心頭,有什麼很沉重的東西,終於被放下瞭。
莫俊傑望著她微笑的側臉,也露出微笑,點點頭,然後轉過頭,陪著她一同眺望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