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躺在聖心醫院的病床上,頭發裡的血不斷滲出,染紅瞭枕頭,胳膊上插著輸血管。田丹躺在與他相鄰的床上,兩個人都昏迷著,徐天的血正輸入田丹血管。
刀美蘭頭發散亂地跑進聖心醫院,見著人就著急地喊:“大夫,大夫,徐天在哪裡……”
護士問她找誰,刀美蘭喘著粗氣說:“剛來的,還有一個女的。”
護士指瞭指屋裡說:“在輸血。”
刀美蘭往裡跑,護士沖著刀美蘭的背影喊:“哎……你不能隨便進……”
刀美蘭一間間簾子掀過去,那個買菜的婦女還在,她終於在一間病房裡見到瞭躺在床上的田丹,然後又看到躺在另一張床上的徐天。
刀美蘭無措地看著兩人問醫生:“還有救嗎?”
醫生問刀美蘭:“你是他們什麼人?”
刀美蘭心急又心疼地說:“我……她是我閨女。”
醫生看瞭一眼躺著的田丹,對刀美蘭說:“傷口止住血瞭,女的可能服瞭抑制心律血壓、麻痹肌肉組織的藥物,除瞭失血,藥物的作用也還沒被解除。”
“那他怎麼也插著針?”刀美蘭看著徐天問大夫。
“給她輸血,自己要求的,盡管他也失瞭很多血……”
刀美蘭聽後挨近前去喊徐天的名字,徐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刀美蘭眼眶濕潤,徐天瞇著眼驚訝地看著刀美蘭。刀美蘭摸瞭摸他的臉,關切地問:“能動嗎?”
“刀姨,我瞇會兒……”
“鐵林沒準會過來,不能跟這兒待著。”刀美蘭擔心地說。
徐天怔瞭一下,問:“誰?”
“鐵林,你爸在傢攔著,讓我趕緊來報信兒。”刀美蘭回答。
徐天撐著身子起來,差點又軟回去。刀美蘭趕緊扶住徐天,說:“起來,我弄得瞭田丹弄不動你。”
吉普車在聖心醫院前停瞭下來,鐵林在兜裡摸瞭半天隻摸出兩顆子彈,填入左輪槍,他下車進入醫院。鐵林表情扭曲地走進來,先前回復刀美蘭的那個護士在櫃臺後面看著他。
護士被他的樣子嚇瞭一跳,鐵林惡狠狠地說:“我找徐天。”
護士沒說話,鐵林繼續說:“一個男的,腦袋破瞭,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前來的。”護士一直沒說話,鐵林往裡面進走去,護士回過頭。她身後辦公室的門半開著,田丹躺在擔架床上,刀美蘭戰戰兢兢護著她。徐天一手插著管子,一手捏著醫生。
“我已經走瞭,不在,明白嗎?”徐天威脅道。
鐵林在裡面一間間地掀簾子,沒找見徐天,重新回到護士站,問護士說:“人呢?在哪兒?”
“你是誰啊?”護士大著膽子問。
鐵林一時不知該怎麼說,他想瞭想道:“他兄弟。”
“走瞭。”
鐵林皺著眉頭問:“什麼時候走的?”
“剛走……”
鐵林看著護士身後半開的門,手在兜裡捏著槍,半晌後還是轉身離開。
他回到車裡,雙手握著方向盤發瞭會呆,他把手抬起來,看到方向盤上都是血。他用自己的衣服一遍遍地擦方向盤,根本擦不幹凈,還把槍掉到瞭剎車附近。他低下頭去夠槍,腦子裡天人交戰。後視鏡裡的鐵林神情復雜,又帶著兇惡,他不斷說服自己:“沒法回頭瞭,六親不認也挺好……”說完,又下車跑向聖心醫院。醫院裡,護士還在櫃臺後,看鐵林提著槍走回來。
鐵林越過櫃臺,扒開護士,推開她身後的門,門裡隻剩下一個醫生和空著的擔架床。
鐵林摔門走出去問護士二人的去向。“走瞭。”護士戰戰兢兢地回答。鐵林雙眼冒火,大喊:“什麼時候走的!”
“剛走。”護士膽怯地看著鐵林。鐵林擰身跑出去,往醫院兩頭的夜路各盲目地追瞭一陣,停下來大喊:“別跑啊!徐天你也有慫的時候!”
徐天背著田丹吃力地爬聖心醫院公寓的樓梯,輸血管已經拔瞭,刀美蘭在後面扶著田丹。
刀美蘭問徐天這是什麼地方,徐天吃力地回答:“燕三在這兒。”
刀美蘭沒明白,徐天突然停在樓梯中段,刀美蘭見狀趕緊扶著徐天,徐天呼出一口濁氣:“暈……”
公寓裡的燈關著,黑暗裡,燕三和住對門的劉科長靠在門後。劉科長悄聲問燕三說:“平時真看不出來,殺瞭幾個女人?”
“四個,加醫院裡躺著的那個,五個。”燕三回答。
“我說呢,像。”劉科長神秘地說。燕三看著劉科長說:“像?”
“高醫生平時獨來獨往,不愛跟人交往,很多次大半夜出門,天亮才回來,我起來撒尿看見他出去……就老激靈出一身雞皮疙瘩……他殺不殺男人?”
燕三搖瞭搖頭:“不殺。”
“就你一個等在這裡抓他嗎?”
“還有你。”
劉科長挺得意,說:“我形意拳練十幾年瞭。”
“他在北平還有沒有別的住處?”
劉科長細細想瞭想,說:“沒有,下班天天在屋裡,你們要說他沒走成,肯定回來。”
此時,走廊裡傳來零亂的腳步聲,兩人初時沒太在意,直到腳步聲停門前。兩人繃緊身子,各自抄東西準備,門被推開,進來黑乎乎的一團。
“三兒,接一把。”徐天喊道。劉科長正要砸,被燕三抓住胳膊。
“天哥!這誰啊?”燕三見徐天背著人,困惑地問。
刀美蘭隨後跟進來說:“田丹。”
燕三看見刀美蘭,更加吃驚:“嬸兒?”
劉科長看著受傷的陌生女人問是誰。徐天將田丹放到床上,看瞭眼劉科長又問燕三:“這人誰!”
劉科長還記得之前差點挨揍的事兒,尷尬地笑瞭笑,說:“住對門的。”
徐天還有些發蒙,劉科長指瞭指自己,說:“天哥,你腦子壞瞭?”
“讓小耳朵的人砸瞭幾下。”燕三說。徐天依然沒想起眼前的男人是誰。
劉科長笑著說:“我是對面總務科的,協助你們抓殺人兇手。”
徐天突然拉住劉科長喊:“別讓他走……”
劉科長趕忙回應:“我不走。”
刀美蘭在黑暗裡摸尋燈繩。“別開燈,等人呢!”燕三說。
“等誰?”
“兇手。”劉科長已經把自己看成他們一夥的瞭。
“啥兇手?”
燕三看向刀美蘭:“殺小朵的。”
刀美蘭蒙瞭:“殺小朵?”
燕三湊近看,床上躺著的果真是田丹。燕三也是一臉疑惑的樣子,說:“天哥,咋回事?”徐天沒回應,等燕三轉過頭,徐天靠在床上不知是睡過去,還是暈過去瞭。
刀美蘭見狀替徐天回答:“鐵林把我和纓子扣在司法處,金海和田丹都去瞭……天兒捅瞭田丹三刀。”
燕三大吃一驚:“為啥?”刀美蘭的描述太簡略,燕三不明就裡。
徐天又接話瞭:“三兒,天亮你跟對門的去協和醫院取血,再叫個大夫……”
“對門的?”
劉科長問燕三:“我?”
刀美蘭擔心地看著徐天說:“天兒,你沒事吧?”
“困得慌,明兒小朵入土……入嗎?”徐天嘟嘟囔囔地問。
刀美蘭六神無主地說:“你說呢?”
徐天又沒聲音瞭,刀美蘭看著床上的徐天和田丹,嘆瞭口氣,拉過毯子替兩人蓋上。
屋內暫時安靜下來。刀美蘭環視四周,有些毛骨悚然。“這到底是誰傢?”
“小紅襖。”燕三回答。
刀美蘭怔瞭一會兒,掀瞭徐天和田丹身上毯子,自己脫下外衣蓋到田丹身上。
“啥緣份啊這都是……”刀美蘭喃喃道,然後用毯子去覆蓋福爾馬林標本瓶,撕墻上的人體解剖圖。
燕三幫著刀美蘭一塊兒張羅。“纓子沒事兒吧?”燕三擔心地問道。
“胳膊破瞭一道口子。”
“怎麼弄的?”燕三一聽立馬急瞭。
“槍打的。”
燕三驚愕地說:“這半宿你們折騰出多少事兒?”
“半輩子差點擱這半宿裡……”刀美蘭看著燕三,疲憊地說。
珠市口徐天傢,後院廂房的門大開著。留聲機放著《空城計》,關山月裹著大棉襖,像沒食的鳥一樣前後院轉。一會兒轉到徐允諾屋,一會兒轉到徐天屋,然後又到大門口往外看,又轉到後院。他的那隻鳥在籠子裡晃著腦袋。
冷夜下的什剎海波紋不興,挨著城根的地方還結著冰,另一頭是黑黢黢的皇城。鐵林開車到傢,在車裡愣瞭好一會兒才下車。他進入拱門,一邊走一邊在衣襟上擦著手,隨後去回形院中間的水池擰開水龍頭,先是在水裡搓手,然後幹脆脫瞭大衣,卷高袖子洗胳膊,又洗臉。邊上有一隻桶,他提過來往桶裡灌滿水,朝吉普車走去。打開車門。鐵林脫瞭短褂,扔到水裡,開始擦拭方向盤和座椅。他完全感覺不到寒冷,擦得仔細賣力。
一輛小汽車停在京師監獄的門口,金海和長根在車裡枯坐,金海看瞭看像是快入定的長根說:“不出去抽一根?”
“不抽煙不喝酒,我吃素。”長根回答。
“但殺人。”金海眼神犀利地看著長根。
“所以吃素。”
“替沈世昌殺過多少人?”金海問。
“民國二十八年,北平日治,替他滅過一門。”
“日本人?”
“軍統,就是現在的保密局。沈先生搭著兩頭,也給日本人做事,南京派過來一傢子調查,查明白之前,沈先生叫我去把他們滅瞭。”
“從那時候就兩頭搭著,這種主子你也跟得住。”金海臉上掛著蔑視。
“這輩子欠沈先生的,這輩子還,修來世。”
“做這些事兒,來世修不明白。”
長根聽瞭不知說什麼,看瞭眼金海說:“所以吃素。”
“做點善事。”金海語氣誠懇地說。
長根搖搖頭說:“放不瞭你,別想瞭。”
“按說該把你當王八蛋,為啥坐這心裡還真沒火?”金海不解地看著長根。
“可能我做善事瞭。”長根垂著頭,看著自己腕上的小葉紫檀手串。
“天亮把我送進去,你幹啥?”金海心裡還想著徐天和傢裡人,還得為他們的安全打算。
長根看瞭眼金海,好像看出瞭他的心思,說:“火化田丹……你那兄弟人不錯。”
“哪個兄弟?”金海問。
“徐天,你和他可能都會死鐵林手裡,弄不好就是明天,有啥沒辦的我替你辦。”
金海聽瞭生氣,也不知是氣長根還是氣鐵林,說:“輪得著你嗎,王八蛋。”
長根知道金海心裡有氣,沒說話。
“監獄都不是我的瞭,真不該跟小耳朵瞎較勁。”金海看瞭看窗外,其實心裡想著也許明天過不去瞭。
“金先生,您這輩子看重啥?”長根問金海。金海嘆瞭口氣,說:“好多。”
“最看重。”
“道理。”金海毫不猶豫地回答。
囚車停著,二勇和另一個獄警縮在車裡。空曠的夜街隻有一個攤檔,裡面黏滿瞭白衣漢子,隻有小耳朵和連虎在一張桌子上吃,跳子立在旁邊。小耳朵沒戴銬子,喝著酒。
跳子說:“爺,差不多您早點回傢歇著。”
“收攤瞭?”
“不收,自傢兄弟的,羊自傢宰的。”
“那催我?”小耳朵不耐煩。
“那兩個獄警不走幹啥?”
“沒準一會兒我還搭車。”
“搭哪去?”
小耳朵抬頭問跳子:“知道我一輩子最看重啥嗎?”
“兄弟。”
“沒說兄弟。”
“爺,您最看重啥?”跳子問。
“道理。”
跳子看著小耳朵,不敢置信地問:“您不會還回獄裡吧?”
小耳朵思索著說:“連虎是不是出來瞭?”
“嗯!”
小耳朵放下筷子,又問:“咱們是不是劫獄瞭?”
“嗯!”
小耳朵抹瞭下嘴,說:“金海把我整蒙瞭。”
鐵林上身幾乎光著,他將案子上一包包的中藥和藥罐子都收拾到一個大佈袋裡。叮叮當當的聲音弄醒瞭睡著的關寶慧。關寶慧看鐵林拖著大佈袋出去,經過水池,將剛脫下的大衣拿著,一路走出拱型門外。關寶慧披著衣服從鐵扶梯上下來。
吉普車邊。鐵林在用一根皮管吸油箱裡的油,油從管子裡流出來,鐵林嗆瞭一口。他將油澆到大佈袋和大衣上面,然後拖著走到遠處,擦燃火柴。火焰騰起來,照亮鐵林的身子。他看瞭一會兒,手在褲兜裡到處摸,摸出一盒皺巴巴的煙,取瞭一支,湊到大火裡。煙燒瞭幾乎半截,他收回手,擱到嘴裡。關寶慧在吉普車後面,看瞭一會兒在火光裡抽煙的鐵林,轉身走回拱門。
1949年1月20日,農歷臘月二十二,大寒。
晨陽從遠處城垛浮起來。光芒由東向西,覆蓋北平灰色的表面。金紅的紫禁城一半閃爍,一半沉在陰影裡。
晨陽如一顆燃燒的煤球懸在宮墻上,冰封的什剎海一半反射著橙紅的光芒,靠墻那一半卻是一片青黑。
賈小朵在青黑的那邊,徐天提著空蕩的銅盆站在橙紅的世界裡。
小朵不舍地說:“我走瞭。”
徐天想要邁動腳步,鞋子卻被冰面凍住,小朵走向更黑的地方。
徐天著急地喊:“你去哪裡?”
“到時候瞭。”小朵的身影越來越小。
“再等等我。”
小朵往黑暗裡走,徐天著急地說:“我要先救她。”
“但到時候瞭。”小朵說。
“你怎麼知道?”徐天問。
小朵看著徐天說:“以後就看不見你瞭,我知道。”,
徐天難過地喊:“站著,不許走!”
小朵停瞭下來,徐天開始用銅盆砸腳下的冰面。燃燒的煤球落下宮墻,青黑蔓延過來,小朵徹底被黑暗吞沒,整個世界隻剩下小小的徐天。
徐天驚醒,燕三已經不在瞭,屋裡隻有刀美蘭和仍然昏睡著的田丹,那粒盤扣從徐天的褲兜裡掉瞭出來。
刀美蘭看著被驚醒的徐天問:“夢見什麼瞭?”
徐天愣瞭半天,喉頭發酸的感覺怎麼也壓不下去,說:“小朵。”
刀美蘭揀起盤扣,心裡不是滋味,沒有說話。
“今天入土嗎?”徐天問刀美蘭。
“說好上午把碑運墳地去,錢也給瞭,本來說好和金海、纓子一塊兒的。”刀美蘭說著,想到金海此時應該在監獄裡,更加難過。
“我大哥呢?”徐天突然問道。
“鐵林做京師監獄獄長瞭,他得蹲自己的大牢。”
徐天怔著。
“昨兒跟你說瞭呀。”
“沒說。”徐天固執地說。刀美蘭觀察瞭下徐天的臉色說:“你蒙瞭還是我蒙瞭?金海叫你別回傢,躲幾天。說沈世昌逮不著你,他被關獄裡也沒事,叫你千萬別渾,再渾就害瞭他瞭。”
徐天沒接茬,又問:“三兒呢?”
“你吩咐的,天沒亮就跟劉科長去協和醫院取血叫大夫瞭。”
徐天摸瞭摸自己的腦袋,說:“我吩咐的?”
刀美蘭發愁地看著徐天說:“腦子真砸壞瞭。”
徐天看向刀美蘭手裡的衣扣,說:“扣子給我。”
“誰的?”刀美蘭把衣扣遞給徐天。
徐天仔細收起盤扣,說:“小紅襖的。”
“這是小紅襖住的地方?”刀美蘭害怕地問徐天。
“嗯,人要回來正好……”徐天說著要站起來,一個趔趄又跌回去。刀美蘭擔心地看著徐天說:“你還是躺著吧,我出去弄點吃的。”美蘭說完出屋,掩上門。
徐天在田丹旁邊坐瞭一會兒,用手貼瞭貼她的額頭。晨光從拉著的窗簾縫隙透進來,照著蒼白的田丹。徐天從懷裡取出從這間房裡拿走的、皺巴巴的外科醫生的照片。他將照片放到原來的地方,那個被拍碎的鏡框還在。
清晨的街上沒有幾個行人。協和醫院裡,劉科長在走廊上直打呵欠,旁邊的燕三看劉科長問:“是在這兒取血?”
劉科長說:“是,我老來。”
“能取著嗎?”燕三擔心地問。
“有我就能取。”劉科長頗自信。
“謝瞭,昨兒還差點揍你一頓。”
“那女的是誰啊?”
燕三想到田丹,擺瞭擺手說:“別問瞭。”
劉科長瞥瞭一眼燕三說:“你們不會是共產黨吧?”
燕三笑瞭一下,說:“你覺得呢?”
劉科長徹底蒙瞭,說:“不是警察嗎?
“這開門還得多久?”
“沒上班呢,得一會兒。”
“等我回來。”燕三說完跑出去,留下劉科長一個人在原地撓頭。
京師監獄大門口,長根在車外伸胳膊伸腿。軍人和金海分別坐在駕駛座和後座。道上過來一大堆白衣漢子,小耳朵坐在一輛人力車裡,漢子們後面跟著囚車。假寐的金海睜開眼睛,長根拉開車門進入車內,拿出手槍。金海和長根看著白衣漢子們和小耳朵從小汽車邊經過,跳子和小耳朵都看見瞭金海。
囚車到監獄前摁喇叭,一堆漢子肅手在後面立著,鴉雀無聲。監獄門緩緩打開,囚車開進去,小耳朵坐著沒動。半晌,小耳朵下人力車往小汽車走來。長根拉過大衣蓋住手槍,也蓋住金海手腕和車門連接的銬子。
長根問金海說:“你朋友?”
“對頭。”
“不要逼我打死人,我隻是在這裡等沈先生送你進去。”
小耳朵來到車邊,用手指敲瞭敲金海的車窗,金海用另一隻手降下車窗。
“幹嗎呢?”小耳朵問。
“等人。”金海回答。
“等我呢?”小耳朵嘴角一斜,不屑地問。
“我忙得很,沒工夫等你。”
“看我回不回來是吧?”
“小耳朵,別回監獄瞭,回傢吧。”
“你叫我回來我就回來,到這你叫我回傢,我他媽就回傢瞭?”
金海閉瞭閉眼,無可奈何地說:“好賴話不會聽。”
“我回來不為你,你就是個屁,我為的是道理,明白嗎?”
金海看著小耳朵點瞭點頭說:“行,你牛。”
“打頭開始是不是你錯瞭?”小耳朵問。
金海看著小耳朵,慢慢吐出一個字:“是。”
小耳朵撇著嘴往監獄大門走去。走瞭一半又折回來,長根的槍重新在大衣裡頂住金海,小耳朵回到小汽車旁邊對長根說:“你,剛我說話拿眼睛瞪我,啥意思?”
長根看瞭眼小耳朵說:“沒意思。”
“金海,這孫子誰啊?”
“一王八蛋。”金海回答。
“說你是王八蛋聽見沒?”小耳朵問。
長根陰著臉。
“別犯照啊,爺現在很不痛快……還瞪我?”小耳朵狂妄地一拍車門。
長根移開目光,金海又看瞭看小耳朵說:“小耳朵,說真的,回吧。”
“回你大爺,讓你們知道誰是爺們。”說完小耳朵徑直進瞭監獄,大門緩緩合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