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參謀被帶回瞭中統,但公文包裡除瞭一些票據之外並沒有發現什麼別的東西。
多次審問無果,呂佈青因為馮立新的事情更加覺得隻有動刑才能解決問題,但被沈林攔瞭下來,審訊室裡,沈林出面親自負責審問。
“你和馮立新之間是什麼關系?”
這個問題已經被問過瞭很多遍,對面的秦參謀一臉消極,十分不耐煩:“我說過很多次瞭,跟馮立新就是生意上的關系,我在國防部軍需處可以幫他在生意上找些軍隊的門路,當然他也為我賺錢,互惠互利。”
中統這邊也沒有什麼明確的證據,他這樣一口咬定,頂多就是些不入眼的小錯。
沈林接著又問:“誰能證明你們在做生意,這事兒有其他人知道麼?”
都是些不能上臺面的事兒,走私軍需物資這種事情更得謹慎,哪能隨便到處說。
秦參謀眼神定定地瞧著沈林,嘲諷一笑:“你覺得呢?這樣的事情我會讓更多人知道麼?”
話題看似結束,該交代的都交代瞭,沈林眼神並沒有從秦參謀身上挪開,而是將筆往面前的桌案上重重一拍,身子微微往前傾斜著。
“你就沒別的可說的?”
秦參謀繼續裝傻:“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生意上的麼?”
“任何事兒你都必須如實回答。”
沈林語氣堅定,面目變得越來越嚴肅起來。秦參謀卻並沒有當一回事,反倒是用一種蔑視的態度說著:“這些生意上的事兒牽扯的人很多,問太多對你們中統並不好。”
這樣的警戒或許對羅立忠有用,但沈林卻絲毫不會因此而動搖,就宛若絲毫都沒有聽見一般,還要繼續追問:“我在很多單據上看到會員入股的字樣,這個會員指的是什麼?”
“沒什麼,隨便寫的,不可以麼?”
秦參謀雖然心裡有些慌張,但面上看來,此刻的他比這裡任何人都放松,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沈林語氣冷冰冰:“你這態度可不好,不說實話這事兒能過的去麼?”
他倒是頭一次見,到瞭這地方還能這麼囂張的人。
對方沉默幾秒,低頭後忽然抬頭,意味深長地說道:“過不過的去不隻是我該想的事兒吧?”
“什麼意思?”
“問太多瞭你就不怕自己過不去?萬一惹上麻煩......何必呢。”
他每句話都像是挑釁一般,看上去完全不覺得面前的人能將他怎麼樣。
呂步青在一邊聽得再也忍不住,搶在沈林開口之前,起身拍著桌子陰狠的喊著:“現在是我們審訊你,最好腦子清楚點,你不會不知道在刑訊室裡,我都有什麼法子對付你。”
沈林不讓他用刑,他正窩著氣呢,面前這個人明顯是往槍口上撞。可他的大名親參謀可是有所耳聞,聽他說完後完全沒有被威懾住,反而是一笑,然後秦看瞭看那些刑具。
“對我用刑不太好吧?等於你們不給國防部面子。”
若是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據,這樣動刑到底沒有什麼用處,到頭來隻會讓兩頭樹敵更嚴重,窩裡反起來。
他正是抓住瞭這一點。
呂步青被他的話氣壞瞭,逼近他,嘶吼聲音更響:“你真以為我不敢?”
可不管他再怎麼厲害,面前的人依舊面不改色,甚至悠然道:“你敢不敢我怎麼知道。”
呂步青顯得有些無措,臉色鐵青轉頭對著沈林:“沈處長你還要這樣問下去麼?”
如果沈林同意他用刑,他一定要跟前這人嘗嘗他的厲害。
可沈林卻偏偏隻是安撫他的意思:“別太激動,等我沒辦法瞭,一定會用得到你那些法子。”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問出什麼。”
呂步青一口氣咽不下去,卻似乎並沒有什麼辦法,甩臉準備離開,走前還不忘湊近秦參謀,模樣狠狠地說道:“別忘瞭,你在我手裡,這兒沒人能罩著你,你等著。”
審訊室裡一片安靜,等他走出去後,沈林緩緩站起身走到秦參謀身邊。
他將手搭在秦參謀肩膀上,算是道歉:“他這人容易激動,希望你理解。”
秦參謀聳聳肩,看不出來輕松是自在還是裝出來的:“沒關系,看得出來。”
“所以你最好配合我,否則,他會怎麼做,你應該能想得到。”沈林接著說道。
“當然,被你們抓瞭,我也不想難為自己。”
沈林接著將另一隻手也搭瞭上去,目光與秦參謀相隔咫尺。
“那就好,現在告訴我你對馮立新瞭解多少?”
話題回歸,秦參謀眉頭重新皺瞭起來,不過帶著一些驚奇:“什麼意思?”
沈林語氣淡然又堅定,幾個人輕飄飄從嘴裡飛出來:“他是共產黨。”
簡簡單單五個字,話題忽然升級。
秦參謀表現的很驚訝:“共產黨?怎麼可能?”
說到瞭這一步,面前這人顯然會還是並不打算配合,沈林勾嘴淺笑,放下手從他面前離開,一邊回到座位上區,一邊說著:“何必再裝,馮立新本名丁志誠,而你的代號是蒼耳,他都已經交代瞭。”
“裝什麼?什麼蒼耳?我實在不清楚。”
沈林站定,瞧著那張驚詫且無辜的臉,目光冷冷,沒有說任何的話。
秦參謀依舊在解釋著:“而且那馮立新背後到底是什麼人我也沒興趣知道,我隻不過是在賺錢,那些貨馮立新怎麼處理是他的事兒。不過他要真是共產黨,那我還真說不清瞭。”
“可你必須得說清楚。”
“你指的是?”
沈林堅定,沒有絲毫懷疑的意思:“你就是蒼耳,你是怎麼通過他送的情報,送瞭多久,都送過什麼。”
油鹽不進的主兒,秦參謀這會兒顯得微微有些著急起來:“什麼情報?這都是什麼跟什麼?根本就是在捕風捉影、無稽之談。”
兩邊都是僵持的意思,沈林聞話後看著秦參謀,眉頭緩緩皺瞭起來。
審訊無果,從審訊室走出來,沈林朝著樓梯口挪步。
呂步青方才並沒有離開,就在門外立著偷聽,見著沈林的身影忙跟瞭上去與他並肩行著。
“沈處長,你那套在共產黨那裡行不通。像這種共產黨的鼴鼠,就得用刑,否則他們是不會招的。”
他依舊不死心,尋常時候也就罷瞭,可秦參謀明顯有些惹著他瞭。
沈林搖瞭搖頭:“這不行,人是國防部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刑,如果有什麼差錯,這不是你我能交代的。”
他所考慮的,正是秦參謀依賴的。
“可……”
呂步青話在嘴邊還沒說完,沈林卻已經不想再繼續聽下去,抬手示意他停下,並扭頭對李向輝說著:“安排人手對包內的票據進行調查,一個細節也不要放過。”
入股會員四個字,說明參與這些生意的不隻是一個人而且一夥兒,那這是個什麼會呢?跟秦月明牽扯的都應該是軍方的人,難道國防部裡還存在什麼秘密組織麼?
這一切都透著怪異。
說完後似乎還覺得有所不妥,沈林又補充道:“要抓緊時間,國防部保密局那邊一定知道咱們抓瞭秦參謀,早晚會來要人,後面會發展到什麼樣,現在還不好說,所以務必盡快找到確鑿證據。”
從羅立忠辦公室離開之後,沈放心有不安,這樣大的一件事情,他必須要及時和任先生取得聯系,商量解決的方案才行。
夜色咖啡廳裡,他找瞭一個桌子坐下,路過九號桌時,一如既往,將裝著一根煙的煙盒放在瞭桌子上,然後屈身坐在不遠處點瞭一杯咖啡。
留瞭消息,不過什麼時候能得到回應卻是個未知數,他有些心急,不知道秦參謀能堅持多久,更不知道他那個哥哥會用什麼方式去審問秦參謀。
隔天百樂門舞廳包廂裡,羅立忠與沈放碰杯,一邊曼麗陪著他們。
沈放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羅立忠一眼便看出瞭端倪。
“老弟,這是怎麼瞭?”
沈放笑著有點尷尬,忙掩飾著:“沒怎麼,這幾天有點累,剛喝兩杯就有點上頭瞭。”
正在這時候,門從外面被推開瞭。
進來的人正是何主任。羅立忠忙笑著招呼:“何主任,您可來的真快。”
何主任走進挨著他們就坐,一邊與他寒暄著:“羅處長盛情邀請,我能不快點到麼?”
等他坐定,羅立忠目光掃向沈放,有些不自然,試探性地問著:“沈老弟,你不是說頭疼麼?讓曼麗小姐陪你散散心跳跳舞,我跟何主任談點事兒。”
沈放當即便明白瞭他的意思,跟前曼麗聞話也已經起身抬手:“沈先生,給個面子吧。”
他便也順著這臺階下瞭,微微一笑,領著曼麗走出瞭包廂。
兩個人出瞭門走到走廊盡頭,樓下大廳裡鶯鶯燕燕地歌聲已經入耳。沈放忽然間停住瞭步子,曼麗一臉好奇回頭瞧他:“沈先生,怎麼瞭?”
沈放從兜裡掏出幾張鈔票來,塞在曼麗手裡:“去樓下找個偏僻的位置坐著等我,如果有人問起來……”
“就說沈先生一直跟我在一起。”
曼麗心領神會,跟著接話,正合他意,沈放一笑。
接瞭錢曼妙轉身下瞭樓,沈林看瞭看前後,四下無人,繼而回到瞭包廂門口。
屋裡兩個人的談話傳瞭出來。
“秦參謀手裡有我參與那些生意的證據。”
“老何,不隻是你吧?”
“還有金陵會的人,如果這事抖露出去,牽扯的人就太大瞭。”
沈放聽到這裡眉頭微蹙,嘴裡喃喃地嘀咕瞭兩句,接著繼續聽下去。
屋子裡頭,羅立忠端著酒杯,詭譎地笑道:“你就不擔心秦參謀真的是中統說的那共黨的臥底蒼耳。”
何主任冷冷一笑,有些莫名的自信:“人在中統手裡,是不是蒼耳都一樣,你該知道,金陵會的人擔心的是什麼。你老羅的那些生意沒金陵會的人暗中幫忙恐怕也沒那麼好做吧?大傢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要不幫忙,金陵會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何兄的事兒我當然要幫,不過有個條件,我想辦的事兒,金陵會的是不是也得幫我。”
“你說。”
羅立忠語氣神秘,故意壓低瞭聲音:“保密局有個針對共產黨的靈芝計劃是我負責的,執行這個計劃需要更多的資金。”
這意圖已經十分明顯瞭。何主任卻還是端著:“那你給國防部打報告撥款,走程序。”
羅立忠表情有些無奈:“走程序?我又不是沒走過。老何,到現在你還跟我打官腔?誰不知道你們金陵會才是真正的軍界財神爺,國防部預算撥款的審批權被你們金陵會的幾個人把持著,你們想幹件事兒可比國防部部長還容易。”
對他們來說,這些事情不過是隨手就能做的。
何主任不說話瞭,面露憂色。
羅立忠試探地:“怎麼?為難瞭?”
何主任皺瞭皺眉:“你的報告我看過,要的錢可真不少,而且這個靈芝計劃的具體內容我都不甚瞭解,你要這麼大筆錢,我一個人怎麼支持你?而且這又不是生意,對你老羅有什麼好處。”
“靈芝計劃不隻是對付共產黨的,它也是生意,如果能成功,自然也有你的好處,而且我沒想讓你一個人支持,你不是張口閉口你們金陵會麼?事情都到這地步瞭,你們會裡那幫人應該明白怎麼做吧。’
何主任想瞭想,似乎下定決心似的,說道:“我會跟他們商量的,不過,老羅,不是我嚇唬你,秦參謀是軍需部的,手裡有個秘密賬本,裡面是國防部後勤方面的高官參與走私軍需物資的賬目,說白瞭也就是金陵會的賬本。這東西如果泄露出去,恐怕你羅處長以後什麼生意都不好做瞭。沒準你的位置……”
“怎麼金陵會的人擔心上我瞭?”
“大傢的目的是一樣,所以,他們的意思希望你能做的幹凈。”
羅立忠笑瞭:“好啊,怎麼算幹凈。”
沈放在門外聽到這裡,包廂裡面卻忽然間安靜瞭下來。正在這個時候,一個侍應生走瞭過來。沈放忙將身子背瞭過去,朝走廊盡頭走去。
有著這樣的一層關系,第二天,果然如沈放預料的,羅立忠將他招瞭去,說已經請示瞭毛局長,局長做瞭批示,讓他們盡快把秦參謀要回來。
於是他帶著江副官跑瞭一趟中統大樓,進瞭門直奔著審訊室而去。
快到門口的時候,一眾人人從裡面出來的李向輝打瞭個對面。
見到沈放李向輝有些意外:“沈副處長?”
沈放停步,照例將一份公文遞給瞭李向輝:“李秘書,奉毛局長之命,把秦參謀押回保密局進行調查,請配合我們交接。”
李向輝接過公文看瞭看,臉色微微一變,繼而將公文重新還給瞭沈放。
沈林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來瞭,他想將沈放拖著,等沈林來解決,於是說著:“您稍等,我去請示一下。”
沈放卻並沒有等的意思,這一趟他勢在必行。
“隨便,但是人我得帶走。”
說完他一把推開李向輝走進審訊室。
審訊室裡面,呂步青正在審訊秦參謀。秦參謀明顯幾天沒睡瞭,精神極度萎靡。
呂步青冷冷一笑,貌似淡漠地緩緩說道:“秦參謀,說出來吧,說瞭就讓你睡個好覺。”
不能動刑,這樣的辦法也足夠折磨他,沈林的腦子到底是有辦法的。
話剛說完,呂步青聞聲回頭,見來人是沈放有些意外:“沈放,你這是幹嘛,隨隨便便就闖進中統審訊室?”
那陣勢浩浩蕩蕩的,簡直沒將中統放在眼裡。
沈放臉上擁著笑容:“我有國防部和保密局的公文,你這兒我還真能來。”
說完他挪開目光又看瞭一眼秦參謀,秦參謀臉色憔悴,眼窩深陷,不過四目相對片刻,秦參謀便將眼光撇開瞭。
“呂科長,你還是把我給放瞭吧,沒有國防部的自己人,我是什麼都不會說的。”秦參謀忽然間央求道。
沈放瞧著秦參謀的狼狽模樣,繼而轉頭看著呂佈青:“不錯啊,國防部的人,你們照顧的挺好。”
“說什麼屁話,這裡是中統局,不是保密局。”
呂步青態度還很強硬,畢竟是自己的地盤。沈放瞪瞭他一眼,將公文遞到他面前:“這是毛局長的公文,呂科長,看看吧。”
呂步青狐疑地打開公文看瞭一眼,邊上沈放看似商量,實則決定。
“人可以帶走瞭嗎?”
呂佈青無奈,但又有些不悅:“你們說帶走就帶走?”
這中統抓來的人,如今上頭的全都沒點頭,就憑一張紙,就直接將人給帶走瞭,未免有些太過輕易瞭。
沈放表情嚴肅,算是威脅:“是毛局長的公文不管用麼?要不我請示一下鄭介民廳長?”
呂步青氣結:“你。”
這幾日他有太多不順心的地方,一時間氣還真的沒處撒。
沈放見他的反應滯後,似乎很是滿意,重新一笑:“沒辦法,我也是有命在身,呂科長多包涵”
說著他扭頭對江副官說:“把手銬打開,人帶走。”
江副官上前打開瞭秦參謀的手銬。呂步青想上前攔著,卻被沈放一把拽住。
沈放嘗試清除他這個障礙:“呂科長,咱們爭起來沒必要,最好讓我把人帶走,如果你們不滿意大可以讓葉局長再把人要回來,對吧?”
似乎是句十分有禮的話,呂佈青和幾個手下都停下瞭動作,慎防滿意一笑,對一邊保密局特務說著:“把秦參謀扶起來。”
接著幾個人就那麼走瞭出去。
幾人的腳步聲在走廊裡回響,但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比計劃要順利得多,現在的他們隻有一個期望,那就是能夠盡快地離開。
一旦離開瞭中統大樓,後面的事情都會輕易很多。
可往往天不遂人願,才走到大樓門口,外面沈林的車已經停穩,人從裡面下地來將他們攔住。
沈林厲色喝道:“站住!人你們不能帶走。”
沈放輕輕嘆瞭口氣,但面色依舊十分自然流暢,再次出示那份公文給沈林看:“沈處長,你什麼意思,你這可是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是李向輝通知他來的,他自然知道沈放是什麼由頭,所以並沒有看那文件的必要,隻目光瞧著沈放,兩個人針鋒相對。
“我得到葉局長指示,秦月明有通共嫌疑,事情沒查明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帶走秦月明。”
“我也有命令,秦月明必須跟我走!”
“你試試!”
沈林說罷對沈放身後的李向輝使瞭一個眼色。李向輝一揮手,屋內走出一批中統的特務將眾人給團團圍瞭起來。
江副官帶著保密局的兩個人把秦參謀護在中間。
沈放不甘示弱,在他這個哥哥面前,唯一的辦法就是比他還要威嚴。所以他幹脆直接將份公文舉瞭起來,大聲說道:“我有毛局長的手諭,看你們誰敢亂動。”
一語之後,眾人面面相覷,沈放帶著秦參謀準備繼續向前走。忽然間,沈林陰著臉掏出瞭手槍,繼而用槍指著沈放。
“你和你的手下如果再胡來,我會開槍的。”
沈放當然信他會開槍,他這樣的人,就像是政府的一臺機器一樣。但事到如今沒有退路,隻能放手一搏。沈放也不示弱直接迎上去,讓槍口對著自己的頭。
他語氣輕蔑:“開槍?我這裡反正有一顆子彈瞭,後遺癥也是拜你所賜,你想不想開槍跟我沒關系,我也不在乎。”
一邊說著他一邊再度上前一步,中統沒有人敢動,雙方陷入僵持。
瞧著沈林面色有些呆愣,沈放繞過他的槍口朝自己的汽車走去,心裡隻希望他這個哥哥還能夠顧念著薄弱的兄弟情誼。
哪知道正要開車門時候,沈林從後面再次舉槍對著他,並且拉開瞭手槍的槍栓。
“別動!”
沈放動作一愣,目光看著車玻璃裡倒映著自己身後的哥哥,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場面沉寂,所有人都停瞭下來,就好像忽然時間就那麼靜止瞭。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車開過來。
下車來的是羅立忠。
瞧見這一幕,羅立忠一邊靠近一邊陰陽怪氣:“喲,這唱的是哪一出?”
最後他停步在沈林邊上,伸手將沈林的槍按瞭下去,和顏悅色勸說著:“還望沈處長行個方便,讓我們帶走秦參謀,配合我們保密局的調查。”
沈林自然也不想局面太僵,順著臺階將槍口放瞭下去,隻是依舊冷眼看著羅立忠:“沒有葉局長的命令,秦月明不可以離開中統局。”
羅立忠表情未變,這樣的局面似乎他一早就猜到瞭。
“都是聽從上峰命令,沒必要這樣動刀動槍,我想毛局長和你們葉局長會商量出一個辦法。”
沈林依舊沒有說話,片刻之後忽然轉頭,將放下的手槍再度舉起對著沈放。
“把人交給我。”
他似乎耐心已經見瞭底,昏瞭頭的時候開槍的可能更大。
沈放也依舊跟他杠著:“我要是不給呢!”
兩個人四目相對,戰火升溫。這樣下去事情隻會越來越大,羅立忠嘆瞭口氣,隻好先做出瞭妥協:“你看你們兄弟倆,何必呢,我就在這裡給毛局長打個電話,請示一下,具體由上峰定奪。沈副處長,秦參謀先讓沈林處長送回關押室,你看如何。”
沈放聽羅立忠松瞭口,除瞭驚詫之外就是著急,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羅立忠:“羅處長。”
羅立忠微微瞇著眼睛看瞭一眼沈放,像是在示意什麼,但話語卻沒有半分端倪,而是嚴厲:“聽我的。小江,把人還給他們。”
江副官和那兩個隨從隻得從秦參謀身邊離開。沈林這才又放下瞭槍,朝著李向輝示意,幾個特務上前又將秦參謀押瞭回去。
羅立忠想要找一處電話聯絡毛局長,所以跟著幾個人一起走進瞭中統局大樓,等眾人離開之後,門外面的對峙依舊沒有停止。
“是不是我做的事兒你都反對?”
對於方才沈林的舉動,沈放心有介懷。
可對面的冰山臉卻依舊是一副淡然模樣回他:“沒必要這樣想,凡事都要講規矩,我是在執行我的任務。”
沈放冷笑:“你的任務就是任務,我的就不是,是麼?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自以為是。”
以為他大公無私,處理瞭他這個弟弟就能獲得贊揚不成?隻怕往後的每一天都都會活在深深的愧疚裡吧。
沈放皺眉,可言語卻並未撩撥動沈林任何的情緒:“自以為是的也許是你。”
話音剛落,羅立忠再一次走瞭出來。
他們兩個人都沒有繼續再說下去,而是齊齊歪頭看向羅立忠,都無比期待他將要說的消息。。
羅立忠站定,模樣威嚴無笑意:“毛局長的意思,人不帶走可以,但中統方面必須答應三個條件,第一,給中統局三天時間,三天如果還審不出來,這個案子必須讓保密局接收。第二,三天裡,必須雙方一起審問。第三,不許對秦參謀用刑逼供。”
聽完話後,沈林和沈放默契地互相對視瞭一眼,卻都沒有說話。
“都是為瞭公務,沒啥好計較的。”
羅立忠說完走近來拍瞭拍沈放,接著便要扯著他離開:“沈副處長,走吧。”
任先生的回應就在當晚,沈放回傢經過五裡坡,樹林裡空氣氤氳的,一個人影被映照出來,是任先生。
沈放停下車走瞭過去,說著:“你得到我的消息瞭。”
任先生沒有回應,而是直奔主題:“秦參謀怎麼樣?”
說到這話時,沈放眉頭不由地皺瞭皺,隱隱嘆瞭口氣:“我是代表保密局前去要人,關鍵時候被沈林攔下瞭。看來救秦參謀並沒有那麼容易。”
任先生點瞭點頭,似乎情緒也不太好:“他是非常關鍵的人物,手上有重要情報,目前國民黨正在籌劃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是由蔣介石親自策劃的,對我們很有威脅,秦參謀手上應該有這次軍事行動的整體方案。”
停頓片刻,他繼續說著:“我們不但要救人還要保證情報的安全。”
沈放悶頭想瞭想,若是被捕的當天,秦參謀是為瞭傳遞情報的話……
想到這兒他忙說著:“秦參謀去接頭的時候,手裡有一個公文包,也許情報就在公文包裡。”
“這就得看你瞭,隻有你能接觸到秦月明。”
現在猜測什麼的都實在無用,想要知道,直接去問當事人便就明白瞭。但這絕非易事,沈放眉頭緊緊攥在一起:“我試試看吧。”
回到公寓時候,姚碧君已經睡瞭,沈放推開門打開燈,繼而將外套和帽子掛在瞭衣帽架上,視線直向時候還看見桌上還有姚碧君留下的飯菜,都貼心地將飯菜全部扣上瞭。
他躡手躡腳走到房門口看瞭一眼,再一次退身出來關上瞭燈,繼而走到酒櫃旁倒瞭一杯紅酒,走到窗前習慣性地看著窗外南京都市的夜空,將酒杯擱在嘴邊細細品著。
此刻的他覺得異常疲憊,秦參謀被捕,靈芝計劃毫無頭緒,還有羅立忠跟何主任說的那個金陵會又是做什麼的,這一切都讓沈放覺得自己陷入瞭一個僵局。同時他也知道背後那個人並沒有睡著,而是正在盯著自己……
每次他回來晚瞭這樣的事情都會發生,他似乎已經習慣瞭,但還是在心裡默默想著,這樣僵持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隔天審問之前,李向輝再一次檢查瞭秦參謀被捕時候公文包裡的單據,除瞭走私軍需物資沒有任何發現。就連公文包也被檢查瞭,沒有夾層。
幾個人在審訊室從早上十點一直待到瞭下午七點半,得到的答案依舊與之前的沒有什麼分別。
整個過程裡,沈放一直在看著秦參謀的表情,他覺得哪兒有些奇怪,可偏偏又說不清。
臨瞭瞭沈林看瞭看時間,長長出瞭一口氣:“今天就到這兒,明天繼續。”
這樣徒勞無功而又疲倦的一天,讓人十分難以忍受。眾人起身準備離開。李向輝對一邊的下屬特務吩咐道:“把人犯送到監房去。”
幾個人窸窸窣窣將人解下來,可與沈放擦身而過時,秦參謀突然拉住沈放。
“沈副處長,給我想想法子,把我帶回去。我一個國防部少校參謀憑什麼讓中統局的人審訊。”
依舊是那副十分囂張的模樣,不過沈放有些意外。
就在這時,他垂頭發現發現秦參謀一直在眨眼睛,而秦參謀的的臉正好被他給擋住瞭,沈林沒有看到。
隻是他還未想通是個什麼意思,人就已經被保密局的人強行拉開。
回到保密局,剛走進大廳沈放便被門衛攔瞭下來。
“沈副處長,羅處長在等您,說隻要您回來,無論多晚,都讓您去他辦公室一趟。”
沈放有些意外,但還是應下,朝著羅立忠辦公室而去。
推門而入的時候,屋子裡羅立忠獨自一個人正在喝著茶,他語氣調侃:“羅兄這麼晚瞭還在這兒,看來得給你發一個獎章才行。”
羅立忠露瞭一絲笑即刻又僵下瞭臉:“特殊時期,特殊對待。”
這麼晚瞭還在這兒等著,無非就是要知道秦參謀究竟說瞭什麼。沈放隨便往邊上一坐,看著羅立忠:“看來羅兄對秦參謀的事兒挺關心啊。”
羅立忠愣瞭愣:“都驚動毛局長瞭還能不關心麼?”
隨後果然問道:“說說,今天,秦參謀都說瞭什麼?”
沈放語氣聽不出高興還是不快:“他是開口瞭,但實際上等於什麼都沒說。”
羅立忠心裡暗暗松瞭口氣,隨機忙點頭,像是誇贊一般:“行啊,是塊硬骨頭。不過這小子今天能扛,不代表以後也能扛過去。”
沈放知道他的心思,心裡暗暗笑他的言不由衷,還故意用話試探他:“先不管這姓秦的是不是共產黨,單從秦參謀走私的數額來看,傻子都知道不可能隻是他一個人幹的,他有同夥。而且沈林一直在問一個什麼會員入股的問題。”
羅立忠面上意外:“是麼?”
沈放跟著皺眉思考著:“我也奇怪,難不成咱們國防部裡還有別的機構不成?”
“機構多瞭,大的小的,明的暗的。這事兒真是頭疼啊。”
羅立忠隨口說道。
沈放故作奇怪:“怎麼,羅兄擔心瞭?”
他現在的心思暴露無遺,這種但笑不語的事情,沈放倒是覺得十分有趣。
羅立忠順著他自己的話解釋著:“怎麼會不擔心,這個秦參謀身份越復雜,國防部就越麻煩,我們當然也會更麻煩。”
他這話其實已經暗裡將自己的態度轉變瞭,如今他的立場,更希望秦參謀什麼也都不說。
沈放也不打算在追問下去,隻點瞭點頭,順帶著寬慰他:“中統那邊不能用刑,堅持三四天應該問題不大。”
可羅立忠卻搖頭,一臉的愁容,像是十分擔心:“不一定身體折磨才會讓人屈服,用刑的手段有很多。總之這幾天你要時刻盯著他們的審訊。”
“是”
回傢的這一路上沈放都在想著,審訊時,秦參謀那突然的舉動一定想告訴他什麼。
他思緒深陷,鬼使神上樓,也沒有開燈,像是已經輕車熟路直接走到酒櫃倒瞭一杯紅酒,然後已經立在窗口品著。
百思不得解,之後恍然回神,他才想起此刻身後,透過鎖孔的那一雙眼睛。
也就是在那一秒鐘,他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什麼,眉頭擰在一起,忙走到桌邊找出一張紙來,按照記憶中秦參謀眨眼的速度和頻率畫下來一堆符號……
秦參謀眨眼的頻率,此刻他仔細回憶,似乎暗合摩爾斯密碼,而且是在反復說一個詞,和鎖有關,
他又看瞭一會兒,隨後他在邊上寫下瞭兩個字,“鎖扣”。
對,就是鎖扣,沈放大驚。
難道,“鎖扣”裡就是秦參謀要轉交的東西麼?
沈放扔下筆,拿起酒杯將杯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隨後把面前的紙團燒瞭扔進瞭紙簍裡,再度穿上瞭大衣,走出瞭屋子。
一個小時後,中統大樓門口,沈放帶著江副官還有兩個保密局的特務走瞭進來。
一邊門衛攔下,沈放遞給門衛自己的證件。
“我是保密局沈放,要求立刻提審秦參謀。”
那門衛將李向輝招瞭出來,李向輝又打電話向此刻已經回到深宅的沈林請示。最終沈林應瞭下來,並囑咐李向輝必須全程在場。
審訊室裡,沈放等人坐定,片刻之後李向輝從裡面將人帶瞭出來。
秦參謀面色不佳,但還是開口問著:“呦,這麼晚瞭怎麼還要審。”
等到一轉頭看到是沈放,忽然眼前一亮:“保密局的?你是要帶我走麼?”
沈放搖瞭搖頭:“秦參謀,我隻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對面的人隨機黯然下來,懶得回答:“什麼問題?”
沈放目光瞧著他的眼睛,暗暗地向他示意,並問著:“你真的隻是和馮立新做生意?”
秦參謀也看著他,臉上表情不屑:“我都說瞭一百遍瞭,是。”
語罷,秦參謀忽然快速地眨起瞭眼睛來。這一回沈放看的十分清楚,確實是鎖扣。
“你們之間,沒有幕後指使?”
他不過是問話拖延著時間罷瞭,說著回瞭一個肯定的眼神,表示自己已經懂瞭。
“最後一次回答你這個問題,沒有。”
“請你配合,隻有這樣,我才能帶你離開中統。”
“我當然會配合你。”
瞧著問的還以就是那些問題,李向輝越發沒有精神瞭,打瞭個哈欠後甚至有些不耐煩:“沈處長,今天是不是就到這兒瞭?”
沈放回頭看他一眼:“到這兒哪行?看著他,別讓他睡覺,就不信熬不過他,李秘書,你們這兒有休息室嗎?”
聽沈放這樣問,李向輝給瞭一個有些疑惑的眼神。
這全然將中統當成瞭他的地盤。
沈放見他表情呆愣,隨後又說著:“怎麼?熬一夜的事兒你們都扛不住?不會吧?不過我可得休息會兒,睡個把鐘頭還得接著審問呢。”
李向輝頓瞭頓,最終說道:“好,請跟我來。”
這樣慎防依舊不滿意,接著他又對江副官說著:“你跟手下兄弟也歇會。讓中統的人盯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