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輝帶著沈放進瞭休息室,走的時候還找人裡在外面看著。
而屋裡的沈放悠哉地躺著,像是有計劃一般,在等待著大魚上鉤。
此刻的中統大樓走廊裡,呂步青夜查回來,看到審訊室裡還亮著燈奇怪,又見走廊裡江副官等幾個穿著保密局軍裝的人在抽著煙,有些奇怪。
“這大半夜的幹嘛呢?”
邊上的特務一臉的不滿,發著牢騷:“嗨,保密局的沈副處長來瞭非要提審那秦參謀,咱們值班的弟兄都跟著受累呢。”
“是麼?沈放那傢夥呢?”呂佈青問著。
“他說是累瞭,找地兒睡去瞭,讓我們跟著點燈熬油。”
這樣的事情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保密局的人在中統撒野起來瞭。
呂步青驚詫道:“什麼?他睡瞭?那問出什麼瞭?”
面前的特務臉更難看瞭:“屁也沒問出來,就是讓我們看著那秦參謀不讓他睡。科長您說這叫什麼事兒啊,人是咱們抓的,審訊不讓您來,保密局還橫插一杠子。”
呂步青這樣的性子,聽瞭話直接火冒三丈,不再繼續問話,而是徑直沖進瞭審訊室去。
屋裡頭秦參謀和看著的特務此刻都在打盹,呂佈青隨手端起一盆水把昏睡的秦參謀潑醒,揚手又給瞭那倆特務兩個嘴巴。
接著又大喊道:“閆志坤,看著外面保密局的人,別讓他們進來。”
閆志坤回瞭話走出門去,屋裡李向輝瞧著這陣勢,已經約莫猜到瞭呂步青究竟要做什麼,擔心地問道:“呂科長,你要動刑麼?是不是不太合適。”
呂步青不屑:“有什麼不合適的?”
“這秦參謀要真的是共產黨,那倒無所謂,萬一不是,你用瞭刑,不怕給咱們中統找麻煩?”
李向輝苦口婆心勸著,呂步青卻冷笑道:“你跟著沈林成書呆子瞭吧?我能打的他叫我爺爺,別人還看不出來我動過手瞭。”
李向輝還是擔心:“沈放還在休息室呢,他聽見瞭怎麼辦?”
呂步青思量片刻,接著似乎來瞭主意,對一邊的特務招呼:“去,把休息室的門給我鎖上,你們也過去給我看著。”
吩咐完之後,他回頭看著面前待宰的羔羊,心裡暗喜,這人總算是落在他是手裡瞭,
“今天無論如何我也得讓這姓秦知道我是幹嘛呢,去給我找兩本厚字典來。”
他吩咐到。
隔著字典用棍子敲擊,外面完好無缺,裡面一塌糊塗都看不出來,真是完美的計策。
審訊室裡的響動很快就引起瞭江副官的註意,緊接著雙方的人便吵瞭起來。休息室裡,沈放聽到動靜警覺地翻起身來,用手試試門把手,果不期然被鎖瞭起來。
魚兒上瞭鉤,沈放突然間露出笑容,接著轉身從窗戶翻瞭出去。
那日來要人的時候沈放便已經註意到瞭,這休息室邊上就是廁所,而廁所的對面就是行動科的辦公室。
他從窗沿上繞瞭過去,跳進瞭隔壁的廁所,接著又找準時機穿過走廊,直接進瞭辦公室裡去。
外面的夜已經有些深瞭,辦公室裡有些漆黑,不過走廊的燈光從門頂上窗戶透進來,勉強能夠視物。
借著這燈光,沈放在辦公室的櫃子裡找到瞭秦參謀的公文包,接著把那鎖扣撬開,果然在裡面發現瞭微型膠卷……
審訊室那邊,呂步青對秦參謀用刑的動靜越來越大,他帶著幾個特務輪番用厚詞典墊著猛擊秦參謀的胸口和後背。
秦參謀受傷嚴重,口吐血水,都已經喊不出聲來瞭。
被中統局的人攔在外面的保密局特務在江副官的帶領下幾次想沖進去都未果,急得江副官大喊著:“沈副處長,沈副處長,他們在用刑!”
“瞎嚷嚷什麼,這是履行程序。”
中統的人盡量在阻止著,走廊裡吵鬧起來,聲音越來越大。
這樣大的動靜屋裡面卻沒有一絲的動靜,這叫在走廊裡冷眼旁觀的李向輝覺得奇怪,沈放難道真睡那麼死?
想著,他邁步向沈放所在的休息室走去。而此刻的沈放正悄悄的從行動科的房間裡摸出來,走進一邊的廁所內,按照原路返回著。
可就在他剛從廁所的窗戶翻出來的時候,突然間他的舊疾復發,頭劇烈的疼痛起來,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
他能聽見,外面李向輝走瞭過來,詢問守在休息室門口的特務:“裡面怎麼樣?”
“沒事啊,沒動靜。”
“這麼長時間,一點動靜沒有?”
“是啊,我還擔心那邊吵鬧的聲大瞭把裡面這位爺吵起來,看來是睡死瞭。”
他忍痛盡可能地回到休息室,就在李向輝要打開門的時候,猛烈地搖晃瞭一番門鎖。
李向輝和門口的特務嚇瞭一跳,那人拿著鑰匙回頭狐疑:“李秘書,這門開還是不開啊。”
李向輝看看審訊室的方向,那邊中統局的人和保密局的人在糾纏吵鬧,審訊室裡呂步青用刑的生意還在持續。
“快去,讓呂科長停下來,那邊安頓好瞭再開門。”李向輝吩咐著。
特務甲點頭剛要走,可突然間,休息室的門被從裡面猛地被踢開瞭。
隻見門裡面的沈放臉色蒼白,滿頭是汗,勉強挺立身子,冷冷地問李向輝:“你們把我鎖起來是什麼意思?”
他身後的窗戶依然開著沒來得及關上,風揚起瞭白色的窗簾,不過這一細節並沒人註意到。
李向輝神色尷尬。這時,保密局江副官沖過來。
“沈副處長,他們在給秦參謀動刑。”
沈放瞪瞭李向輝一眼,接著推開眾人朝審訊室奔去。
等慎防闖進刑訊室的時候,呂步青等人已經停下手來。
秦參謀臉色慘白暈倒在椅子上,地上厚厚的字典已經扭曲變形瞭。
沈放目光冷冷盯著呂步青,那神色仿佛一支十分尖銳的利劍,聲音不大,但咬牙切齒:“呂步青你要幹嘛?”
呂步青沒說話,他喘瞭一口氣,擦瞭擦頭上的汗,接著又問:“問出什麼瞭?”
呂步青模樣倒得意,這樣似乎還並沒有消氣:“你隻要別管閑事,我一定能問出來。”
沈放咧嘴角一笑,這樣的人就是欠收拾,那他就替他那個哥哥管一管。
“好,我還就喜歡管管閑事兒。呂科長,你好像在西祠胡同養瞭個小妾是吧,唐人胡同也有你個老相好對麼?哦,好像唐人胡同的那個更年輕點,還剛給你生瞭個大胖小子。”
呂步青似乎並沒有想到,明顯一愣:“你什麼意思?”
沈放一字一頓地說:“如果你和你手下的人再動秦參謀一個手指頭,嘿嘿……”
他冷笑瞭兩聲沒說下去,呂步青臉色變得鐵青起來,這顯然對他十分奏效。。
“今晚就到這兒,我先走一步,我得把今天晚上看到的事兒跟毛局長匯報一下。”
早晨的五裡坡薄霧靄靄。
天未大亮,車燈照瞭過來,穿透薄霧,照亮瞭遠處一男子的輪廓,是任先生。
車停瞭下來,任先生上瞭車,開車的正是沈放。
“這是秦參謀拿到的資料。”
沈放目不斜視,將一份膠卷遞給任先生。
任先生拿到手看瞭看,回他道:“我會盡快傳遞到老傢去。”
這事情倒好說,可秦參謀要如何讓脫身,他自己要怎樣才能不暴露,這才是問題。
“明天就可以接秦參謀回保密局瞭。”
本來人到瞭自己的手裡應該更好辦才是,可他仔細想瞭想那日王主任和羅立忠的談話,忽然間變得更加憂心起來。
“人到瞭保密局還有機會麼?”
沈放面露憂色:“很難,盯著秦參謀的人很多,國民黨軍隊系統裡有個秘密的組織叫金陵會,勢力很大,秦參謀應該掌握瞭金陵會某些秘密交易。所以,我擔心到瞭保密局也許他更危險。”
“那更得想辦法,越拖對我們越不利,耗下去或許會牽連更多的同志,特別是危及到你。”
這一點沈放又何嘗不知道呢。
任先生說這句,兩人沉默瞭半天。他或許覺得氣氛有些僵,主動打破局面:“好瞭,秦參謀的事兒我來想辦法,不過你要把接他出來中統局的時間和路線告訴我。”
“你想半路劫車?”沈放意外。
任先生嘆瞭口氣:“現在隻能考慮這個方案。”
“這可是在南京!在大街上劫持保密局的車輛,成功幾率能有多少你想過麼?你帶去的人估計都回不來,包括你自己!”
這樣的辦法太過冒險,而且國民黨方面的人不可能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到時候隻怕是有一出甕中捉鱉要演。
任先生語氣堅定:“那也得試試,不能看著自己的同志見死不救。”
沈放若有所思,接著抬眼看瞭看任先生,該是早已經有瞭想法:“你真想冒險,倒不如試試我的辦法。”
“你的辦法?”
“對,但這法子有點復雜,需要組織上幫忙,我一個人完成不瞭。”
……
車子緩緩開到瞭中統局門口附近停瞭下來。
車窗外是中統局大樓,沈放跟任先生解釋著:“明天上午,我會帶秦參謀從這裡離開。”
他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接著說道:“從中統局把秦參謀帶出來後,我會在前面路口左拐,再朝中山路轉過去。接秦參謀的時間是清晨,路上人很少,對我們的行動會很便利。”
沿著他說的路線走著,最後他們車子拐進瞭一條馬路,馬路盡頭是個十字路口。
沈放把車停下,與任先生下瞭車,看著遠處的十字路口繼續:“在前面路口,需要設置個意外。這意外,可以讓我的車停下來,是很自然地停下來。”
“你有辦法做到?”
沈放點瞭點頭,早有準備,對一邊店鋪的樓頂看瞭過去,伸手一指,腦袋裡陸文章架著狙擊槍的模樣似乎已經出現在他眼前。
任先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他回頭一瞧,說出主意來:“隻要將輪胎打爆就可以瞭。”
“可輪胎被打爆和自然爆胎是不一樣的,會被人看出來。”
沈放臉色憂慮,卻依然倔強:“這些都不是問題……”
是陸文章親口告訴他的,隻要減少藥量,把彈頭改裝一下,讓子彈恰好穿破橡膠,不形成貫穿。此外,加消聲器,應該沒有問題。
“然後呢,接下來怎麼做?”
“接下來,就需要你的人出現瞭。用一輛裝滿白酒的車撞那輛裝著秦參謀的車,將白酒灑在車上,然後點燃裝白酒的車,趁著救火的混亂,用屍體將人掉包。”
任先生依舊有些不解,沈放咧嘴一笑:“等那裝瞭酒的車爆炸之後,秦參謀就會永遠地消失瞭。”
離開路口繼續往前,上瞭城外土質蜿蜒公路,車子搖搖晃晃地顛簸起來。
行瞭一段時間,沈放指著前面的交叉路說道解釋最後的關卡:“如果明天上午9點能送秦參謀到這兒,咱們就可以送他去蘇北瞭。”
他說到這兒忽然語氣嚴峻:“隻是,這一切都要算得非常準確。”
任先生眉頭緊擰,卻又好像下定決定似的:“那我們就試試,希望有好運氣。”
這樣的計劃聽起來似乎比他劫車聽起來成功幾率要大上很多。
第二日清晨,晨光中的沈宅,很清新又有點朦朧的畫面。
沈林從自己房間走瞭出來,朝樓下走去,最後在主臥門前停住瞭。主臥的門沒有關嚴實,有一道縫,裡面影影綽綽的。他覺得奇怪所以遲疑瞭一下,過去推開門。
屋內是蘇靜婉,聽到開門聲她嚇瞭一跳,與此同時手裡的首飾盒掉在地上翻瞭,裡面的夾層露瞭出來,一些私房錢也散落在地上。
看到是沈林,蘇靜婉有些尷尬,站在那裡局促不安,一時間不知道是蹲下來收拾好,還是不收好。
沈林看瞭看地上的首飾盒和錢,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把門關上瞭。
同沈伯年打瞭招呼,解釋瞭上次被抓的學生已經被釋放瞭,他走出沈宅準備上車。蘇靜婉又在後面追瞭上來叫住他。
沈林停住瞭,客氣問道:“蘇姑娘,什麼事?”
蘇靜婉吞吞吐吐,面色尷尬:“我……我……剛才……你……”
她想要解釋方才的事情,但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沈林難得一笑,算是寬慰:“放心吧,我就當什麼都沒有看見。”
一句話說完,那個帶著夾層的錢包又出現在瞭他的腦海裡,讓他自然而然聯想到瞭秦參謀的公文包。
“難道公文包裡還有文章?”
可今日秦參謀就要被帶走瞭。想到這兒,沈林匆忙上瞭車,揚長而去。
另一面,沈放回到公寓時候天光已大亮,他剛進屋就看到桌上擺放的早餐。
掛上外套走進來掀開蓋上早餐上的盤子,下面是煎好的雞蛋和面包,一邊放著牛奶。
沈放不由得一笑,端起牛奶喝瞭一口。姚碧君從廚房走出來,端著煙熏的切片烤腸,看到他有些欣喜:“你回來瞭?”
這一切明顯是為沈放特意準備的,他擱下杯子好奇問著,“你怎麼知道我早上會回來?”
姚碧君聽她這樣問,臉上微微有一些得意,將烤腸放下後與沈放四目相對:“你忙瞭一夜,不回來能去哪兒?我媽曾經說過,男人忙瞭一天回傢的時候總是會覺得肚子餓。”
這話將沈放徹底逗笑瞭,他太守一邊叉瞭一塊烤腸吃瞭起來一邊說著:“這話我媽也說過,小時候我還幫我媽做早餐等著我爸。”
“其實你很惦記你的傢人。”
沈放苦笑:“那是我沒得選。”
他甚至忽然間才發現,似乎每一次行動之前,他都十分想要見姚碧君一面,似乎這樣才能夠安心。
吃完飯後,計劃即將開始。
江副官到樓下接他,兩個人隨即直奔中通大樓去。
進瞭門,李向輝正從屋裡走出來,見著他忙打招呼:“沈副處長,今天這麼早。”
沈放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沒有嬉皮笑臉,也並不嚴肅認真,禮貌笑著:“當然,今天保密局要接收疑犯秦參謀,三天的期限已經到瞭。早完早瞭,我不喜歡拖著。”
李向輝是有些為難的模樣,商量地問著:“是不是再等等我們沈處長。”
等沈林,難不成他還要攔著?
沈放毋庸置疑:“等什麼?這是訂好的事兒,你刁難誰呢?”
李向輝賠笑似的,但語氣堅定:“看您說的,我怎麼敢刁難您?沈處長應該很快就到,我隻是個秘書,真不好意思,您最好再等一下。”
沈放有些不耐煩,沒等他說完話便插嘴,像是警告一般:“可我不想等瞭,聽見瞭麼?”
“聽見瞭,可我隻能讓你再等等。”李向輝依舊堅持。
沈放正要發火,就在這個時候,外面一輛汽車開瞭過來,正是沈林。
等沈林靠近,沈放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看著他:“大哥,這次不是又要為難我吧。”
沈林淡淡一笑:“秉公辦事,沒什麼為難不為難的。”
之前說好的事情,現在沒有什麼特殊情況發生,他也不好再出爾反爾。
見他配合,沒有阻攔的意思,沈放點瞭點頭,回頭又看見李向輝板著臉站在邊上,方才的憤怒忽然間轉變:“我說你這秘書夠厲害的,你不在什麼事兒都不給辦啊。”
好幾次都是這樣,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和沈林如出一轍,可真真是沈林調教出來的好幫手。
“是麼?那你也應該有個這樣的秘書。”沈林回道。
沈放笑瞭,看著旁邊的江副官,調侃著:“聽見瞭麼,學著點。”
說完這句後接著用眼神示意,江副官意會,掏出公文來遞給沈林。
方才路上發現瞭端倪,他暗暗下瞭心思,將公文接過來看瞭兩眼,然後滿意一笑,正合他意。
“這會兒秦參謀可以跟你們走瞭,不過他的公文包必須留下。”
“為什麼?”
沈林將文件遞給李向輝,接著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與沈放對視:“文件上可沒說,物證要一塊帶走。”
這是跟他玩文字遊戲呢。
沈放目光不悅,沉默片刻,接著淡淡說道:“好,既然你這麼說,等我請示瞭上級,再來討要。”
雖然東西已經到手瞭,但是他也不能夠太過明顯。
沈林不置可否,給李向輝一個眼色。李向輝側身領路,帶著沈放和江副官走進大樓。
等人被帶離之後,李向輝將秦參謀的公文包拿回瞭沈林辦公室。
“沈處長,這是您要提取的證物。”
他放下包離去,沈林套上手套迫不及待地將公文包仔細拆開,用剪刀剪開線頭一一卸下,將皮包的夾層全部打開,然而依舊一無所獲。
猜想錯誤,他沮喪地丟下瞭手裡的一切。
悶頭沉思瞭好一陣子,正打算放棄的時候,卻偶然發現公文包的鎖扣有被人撬動過的痕跡。
沈林警覺地拿瞭過來仔細看瞭看,進而打開鎖扣發現瞭裡面的暗格,但暗格裡已經是空的瞭。
沈林大驚,站起來立刻撥通電話接瞭行動科。
“我是沈林,立刻把秦參謀給我追回來。”
掛瞭上之後,他又想到沈放昨晚突然的造訪,忙將李向輝招瞭進來問話。
“昨晚沈放來的時候都幹什麼瞭?去沒去過行動科,有沒有動過這個公文包?”
突然的質問叫李向輝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撓撓脖頸回憶瞭片刻才說:“昨晚?沈副處長一直在審問秦參謀,因為時間太晚瞭,他要求休息一下,所以就安排他去瞭休息室。”
“休息室?那除瞭休息室,別的地方他過麼?”
“沒有,我派瞭人在休息室門口看著,而且呂科長還把門鎖上瞭,這期間他沒出來過,更不可能進入行動科。”李向輝語氣堅定,那是他親眼所見。
沈林臉色凝重,想瞭半天後忽然起身:“走,去休息室。”
到休息室門口後推開門,裡面沒什麼異常,隻有被沈放踢壞的門鎖還沒修好,門框豁開瞭一個口子。
李向輝一臉疑惑地立在邊上,沈林在屋子裡轉瞭一圈,但是到底什麼都沒有發現,就在剛要離開的時候,他突然間停住步子扭頭看到瞭那扇開著的窗戶。
“沈放離開後,這屋子進來過人嗎?”沈林問著門口守著的警衛。
警衛卻隻搖頭:“沒有。門鎖壞瞭,都還沒來得及修呢。”
沈林走到那扇窗邊,將頭伸出窗外,意料之內的看到旁邊的廁所的窗戶也是開著的。
他的臉色變得更差瞭,一言不發的轉身走瞭出去,又進瞭隔壁的廁所,立在廁所裡一回頭,他從這個角度可以直接看到斜對面行動科的辦公室。
沈林再度將頭伸出窗外,看著窗外的窗沿。
這一切似乎全都已經講得通瞭。
李向輝疑惑地看著沈林,不知道他兜這麼大一圈子究竟要做什麼,沈林臉色鐵青地吩咐他道:“去追秦參謀,即使人已經到瞭國防部保密局,也得要回來!”
李向輝遲疑:“可葉局長已經答應瞭……”
沈林有些急瞭:“誰答應瞭都不行,必須把人追回來,葉局長那兒我去說!”
離開中統大樓,大街上,押送秦參謀的車在街頭行駛著。
江副官開著車,沈放帶著秦參謀坐在後座上。總算是離開瞭中統大樓,沈放輕輕舒瞭一口氣。
到現在為止一切順利,再過兩個路口就到中山北路和中山東路的十字路口瞭。陸文章在樓頂等著,任先生安排的人準備好瞭,很快秦參謀就能獲得自由。
車子裡氣氛沉寂,沈放主動跟親參謀聊起瞭天來:“這次把你從中統弄出來,保密局可沒少使勁兒,從現在開始你可得聽話,出瞭任何情況都得聽我安排,明白麼?”
秦參謀遲疑片刻,目光與沈放相對。
沈放給瞭他一個肯定的眼神,這話裡的意思,他頃刻便明白瞭過來,隨即眉頭緩緩舒展開,會意地點瞭點頭。
接著他故作神情黯然:“這次我惹的麻煩不小,恐怕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我。”
“擔心中統?放心,我有毛局長的命令,在保密局你會舒服點。”
秦參謀搖頭:“沒那麼簡單,你應該聽說過金陵會。”
聽秦參謀這麼一說,沈放有些意外,還要繼續聊下去,突然旁邊沖過來一輛軍用汽車,徑直的攔在他們的車面前將他們別住。江副官沒轍隻能一個急剎車,車停瞭下來。
與此同時,馬路對面也開過來一輛軍用囚車停在邊上。幾個身著國防部制服的軍官從軍車上車裡跳下,朝著他們這邊包圍過來。
沈放有些擔憂地下瞭車,為首的一個軍官走過來向沈放敬禮。
“你是沈副處長吧,鄙人國防部憲兵司令部參謀周翔,我接到命令,押解秦月明回憲兵司令部。”
說著那周翔向車裡看瞭看。
沈放沒懂這究竟又是在演哪一出,表現的非常意外:“去憲兵司令部?不可能,我們有毛局長的命令,人我們要押回保密局。”
對面周翔卻是一本正經地打開一張公文,沈放瞧得仔仔細細,那上面居然有國防部辦公廳主任陳懷愷少將的簽名。
“這可是上級最新傳達的命令,而且已經通知你們保密局瞭。”
傳達完瞭話,周翔擺手對身後幾名軍人示意,幾個人便要上車帶人。
沈放急瞭,大喊住手,那些人聞聲停瞭下來,他接著說:“你的命令我沒接到。”
“那是你的事兒,我要執行我的命令。”
面前的人跟沈林著實一個德行,準確的來說,甚至比沈林還要糟糕。
沈放堅持著:“人必須先去保密局,你可以去保密局要人。”
隻要現在他們不搗亂,往後不管怎麼折騰都行,
周翔有些不解:“有這個必要麼?”
“如果我就是要這樣呢?”
“沈副處長何必讓自己難堪。”
兩個人之間火藥味十足,隻是相對於沈林來說,面前這個人似乎更難對付,因為什麼難以猜測到他的心思。
看著旁邊那幾個荷槍實彈的憲兵軍官,沈放似乎覺得自己毫無辦法,隻能說:“就算把人給你們,我也得我跟局裡落實情況,得讓毛局長親口告訴我。”
周翔沒說話。
“不至於幾分鐘都等不瞭吧?都是公事,沒必要為難我吧。”
周翔冷冷一笑,算是默認。沈放敲瞭敲車窗玻璃對江副官說:“看著秦參謀,我去打個電話。”
他走到對面街道的公用電話亭打電話,情況有變,所以他此刻有些緊張,眉頭擰在一起,一邊撥著電話一面透著公用電話亭的玻璃,註意著眼前的一切。
如果不快點想辦法,秦參謀如果真的被帶到憲兵司令部,那就沒人能把他救出來。
電話還未接通的時候,沈放沖路邊的一個攤販示意打瞭手勢,那攤販很快地收起攤子挑著擔子走瞭,一邊走一邊跟旁邊埋伏的同志示意停止行動。
可當他在回頭的時候,不遠處周翔和幾名憲兵軍官已經將江副官強行拉開,把秦參謀從車上帶瞭下來,正走向對面停著的那輛軍用囚車。
看到這一幕,沈放更著急瞭起來,聽筒裡傳出嘟嘟的聲音,他有些焦灼地喃喃自語:“快點,快點啊。”
他目光一直跟著那幾個身影,隻見他們剛剛穿過馬路中央的時候,突然一輛貨車飛馳而至。
秦參謀眼瞧見正要躲避,可身後的周翔卻像是有計劃的一般,猛烈的將他往前推瞭一把。
緊接著“砰”的一聲後,秦參謀被車撞上半空,那轟然聲響讓沈放呆住瞭,電話聽筒從他手中脫落,掛在哪裡搖晃著。
他從電話亭裡出來,整個人混混沌沌地穿過馬路,走到車禍現場。
秦參謀如一灘泥一樣躺在地上,被撞得血肉模糊,從他的嘴角裡嗆出幾口鮮血,似乎要說什麼話,但一直沒有說出來。
沈放低頭打算扶起秦參謀,但伸出去瞭手卻又不敢碰他,面前的人掙紮瞭一會便再也不動瞭,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孔擴散開去……
街頭周圍的人圍瞭過來,那幾個憲兵軍官在維持秩序。
周翔氣急敗壞地從貨車駕駛室裡把司機揪下來,說要把司機抓回去,隨後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保密局以及憲兵隊的車輛把現場團團圍住,一些人在勘察現場取證……
沈放覺得眼前的這一切都即模糊又虛假,隻有秦參謀合不上的雙眼和扭曲的臉是那麼的真實真切……
而且在混亂中,沒人註意到秦參謀沾滿血漬的手在地上劃瞭一個血印記號。
回到保衛處,沈放一腳踢開羅立忠辦公室的門。
羅立忠被他這突然的舉動嚇瞭一跳,好奇地瞧著沈放問著:“喲,老弟今天那麼大火氣,誰惹著你瞭?”
沈放沖到羅立忠面前,恨恨地問:“今天的事兒是不是你安排的?”
想要秦參謀死的人,隻會是他們這些人。
羅立忠臉色忽然間嚴肅起來,看瞭他一眼,接著走上前將門合上,回身卻還是保持那陰險老辣的微笑說著:“你是說秦參謀?我也是剛知道,那不是個意外麼……”
“怎麼可能!憲兵司令部為什麼會要人,那麼巧就有輛車經過還剎車失靈瞭?這明顯就是要讓秦參謀死!”
這明顯就是故意裝傻,沈放打斷道。
羅立忠並不在意,隻聳聳肩:“是麼?你想太多瞭吧。”
“想太多,太明顯瞭,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
沈放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羅立忠也拿他沒辦法,接著也不跟他端著,而是寬慰著他:“好啦,很多事兒,就算你想明白瞭也不會有人承認的。”
“為什麼?人已經要回來瞭!”
沈放依舊很激動,秦參謀的死讓他變得十分激動。
“回來又怎麼樣?你覺得保密局應該怎麼處理他?他倒賣軍用物資這事兒牽扯到上面太多的人瞭。”羅立忠臉上露出一絲不屑。
“那怎麼瞭?該抓就抓,該查就查。”
“你不會那麼天真吧?秦參謀知道的太多瞭,他在咱們手裡難道不是麻煩?不管是中統還是國防部都會揪著他不放,你想過怎麼收場麼?那些跟他走私沾邊的人,我們真的全都能抓起來?如果他真是共產黨呢,跟他有過聯系的人怎麼問,怎麼審?”
他本以為沈放對這些都十分瞭然,卻沒想到他居然來質問自己,羅立忠隻好跟他分析著。
沈放聽完話總算有些冷靜瞭下來,接著是長久的沉默不語。
屋子裡寂靜得讓人心裡發慌,羅立忠看著沈放突然的失語,繼續說著:“那種情況,咱們一處是我能擺平這些還是全推給你?”
“可人死瞭,那案子怎麼辦?”
羅立忠冷冷地:“怎麼辦?接著查,抓共產黨的方式有很多,不過對我們的生意有影響就要盡量回避風險。”
沈放想也沒想,下意識反駁:“那是條人命!”
羅立忠皺瞭一下眉毛,有些疑惑地看著沈放:“這不像你說的話,你是打過仗看過死人的,對麼?”
沈放這會兒才察覺到,秦參謀的死差點讓他失去瞭理智說瞭胡話,忙打著圓場:“可秦參謀畢竟是國防部的參謀,怎麼能……”
羅立忠聽瞭他的原因,疑惑煙消雲散,轉而變成冷笑道:“那又怎麼樣?沒準他就是共黨安插在國防部的鼴鼠,如果真是這樣,我們的麻煩就更多瞭一層。好在人已經死瞭,什麼身份都不重要瞭。”
聽他這樣的語氣,似乎一早就準備好瞭這樣的結果。沈放忽然才想到那日他在門外偷聽,後面那些他沒有聽見的部分或許就是這次行動。
他們都盯上瞭那個地方,一個是要救他一個是要他死。
最後很可惜,沈放失敗瞭。
沈放臉上有些責備的意思:“為什麼事先不告訴我。”
羅立忠靜靜地瞧瞭他一陣子,繼而說著:“你現在的反應告訴我,不對你說是正確的。就是擔心你心軟才沒告訴你。”
這樣的原因讓他無法反駁。
“現在這樣不好麼?秦月明是不是共產黨,是不是在軍內搞走私都死無對證瞭。很多事兒必須做的幹凈!保住上面的人,才能保住我們,在我的位置上沒準你會跟我一樣。”
沈放沒有接話,情緒很沮喪。羅立忠用手輕輕拍拍他肩膀,攬著到邊上坐下,又給他倒瞭一杯茶,一邊說著:“把你當兄弟才說這麼多,今兒晚上喜樂門夜總會我請客,不過我得提醒你,我是一處的處長,你是我副手,以後跟我說話要有分寸。”
沈放眼神悵然,接著點瞭點頭。
中統那邊,沈林剛走到辦公室門口,正要推門進去,李向輝從外面慌慌張張進來,模樣焦灼。
“怎麼瞭?”他問著。
“剛剛得到的消息,秦參謀出瞭車禍。”李向輝說完面色凝重,立在他面前喘著氣
沈林明顯一驚,怎麼都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個結局:“車禍?人呢?”
“他被撞死瞭。”
沈林心裡急速湧上來一股憤怒,但卻壓抑著,手將門把捏得緊緊的,嘴裡卻淡淡說道:“把具體情況寫份報告給我,馬上就要!”
等他進瞭門將門關上,辦公室裡空無一人,他快步走到自己的書桌前,憤怒地將桌子上的茶杯扔瞭出去,接著看著桌子上的證物公文包,再度憤怒地將公文包也扔瞭出去,接著扶著桌子壓抑著心中的怒火,眼中全是憤恨。
晚上百樂門裡,幾個保密局的軍官和一眾舞女喝的正歡,而另一邊對比鮮明,沈放守在一角肚子喝著悶酒,沒有說話。
曼麗湊過去:“喲,今兒這是怎麼瞭?心裡不痛快?”
沈放照例微微一笑,又搖搖頭。
“別自己喝悶酒啊,來我陪你。”
說著她給沈放倒酒,沈放也不抗拒,直接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繼而閉上眼睛。
等他再睜開眼睛,曼麗還要再倒酒,沈放卻一把搶過酒瓶一杯又一杯地給自己倒著,全都是一飲而盡。
三旬過後,眾人還在喝酒,沈放微醉,心煩地起身要走。
江副官瞧見後忙上前來拉著他:“唉,您別走啊,羅處長還沒到呢。”
沈放腦袋有些暈暈的,看著眼前的人的臉有些微微不清晰,搖頭說道:“我得早點回去,老婆還等著呢。”
每次他一難過起來,最想回去的地方終究還是那個不知道算不算傢的地方。
江副官還想在說什麼,沈放一把將他推開朝外走去。
他從屋內走瞭出來,江副官也隨後從舞廳內走瞭出來。他正要喊沈放,卻看到沈林的車停在舞廳門口。
沈林下車,正好把沈放攔住。
沈放看著沈林,心裡不知道是個什麼感覺,退後兩步保持距離,問著:“你?你怎麼到這兒來瞭?”
“我在找你。”
沈放抬著醉眼看著沈林,撲哧一笑:“找我?我沒心思見你。”
“那我就抓你回去。”
雖說秦參謀死瞭,但沈林現在基本已經可以肯定,他這個親弟弟的身份絕對不是那麼純粹。
“抓我?我可是你弟。”
“你是誰都一樣!今天秦參謀的事兒你脫不瞭幹系。”沈林搶話道。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變過的語氣,冰冷的讓人厭惡。而且說著就要拽沈放上車。
立在門口的江副官看見後連忙上前攔著:“沈處長,您這是幹嘛,有什麼事兒還是明天去保密局吧……”
沈林根本不理會,一揮手把江副官甩到一邊,江副官還要上前,這回確實沈放將他攔著:“別,你別管。這是我們兄弟倆的事兒,你摻和瞭,別再讓沈大處長把你給抓起來。”
他這話裡夾槍帶棒,故意嘲諷一般。
江副官罷手,沈放一抬手也將沈林甩瞭開來。
“你拉著我幹嘛?不就是去中統局麼?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說著,沈放搖搖晃晃的上瞭沈林的車,接著沈林上車將車開走瞭。
一邊江副官見此情況,趕忙走進舞廳,走到吧臺上借瞭電話搖通,對著那邊說道:“幫我接國防部保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