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凜雖然嘴巴壞,但是人倒是講信用,答應瞭幫忙,就真的和周放簽瞭合同,一下子解瞭周放的燃眉之急。隻是這男人架子很大,每次都是他的秘書出面,事後周放想請他吃個飯,他在電話裡冷漠地說:“先存著,以後再吃。”
周放心裡還是挺不屑的,但是人傢幫瞭她,所以她嘴上還是挺尊重的,連連稱是。
這頓飯一存就存瞭兩個多月,這兩個月裡警察查到王副總已經逃到國外去瞭,還是舉傢逃走的,可見這件事是早有預謀。助理問周放:“周總,那這事怎麼解決?還繼續往下追嗎?”
宋凜給的原料價位比一般的貴瞭不少,加急又加瞭錢,周放的公司裡裡外外損失瞭近一百萬元。
周放想瞭一會兒,說:“算瞭,吃一塹長一智,就當花錢買教訓瞭。”
看著助理離開時有些憤懣的樣子,周放輕嘆瞭一聲。
就當她是婦人之仁吧,買賣不成仁義在,畢竟曾經同床共枕那麼久,送汪澤洋去坐牢也未免太絕情瞭。這兩個多月汪澤洋給她打瞭好幾次電話,他去醫院檢查瞭,沒有生育能力的不是周放,而是他。
他有弱精癥,能生育的概率挺小的。
知道他斷子絕孫就行瞭,她何必逼他上絕路呢?
周放自認是個挺善良的人。
剛分手的時候,周放父母對“分手”兩個字幾乎提都不提,生怕戳到她的傷處。這小半年過去瞭,眼見女兒什麼事都沒有,還是那麼生龍活虎,二老也開始算計瞭。
吃飯的時候,周放媽杵著筷子問道:“聽你爸說,最近公司做得挺好的?”
周放大口扒拉著飯,頭都不抬地說:“還行,本來就是我一塊兒弄的。”
“我不是想和你說這個,我是就想問問你的個人問題。”周放媽特別直白、特別不拐彎抹角地說,“你這都不到30歲,總不能這輩子都耗在公司裡吧?”
周放夾瞭一筷子菜,心裡思索著老媽的話,想想也蠻有道理的,也許自己是該找個男人瞭。
她痞裡痞氣地問:“怎麼?媽,你有好貨要介紹給我啊?”
周放媽一筷子掃過來,周放手疾眼快地躲瞭過去。
老太太激動地破口罵起來:“你這丫頭怎麼回事?現在說話越來越沒個女人樣兒瞭!當初勸你不要跟那個姓汪的你不聽,還和他同居,搞得盡人皆知,你這還怎麼嫁人?”
周放低聲嘀咕著:“我也沒打算嫁人啊。”
“什麼?!你不打算嫁人瞭?!你想氣死我是不是!周放!你這臭丫頭!……”
忍受瞭爸媽兩個多小時的“夾攻”和訓斥,周放終於從大棒下撿回瞭一條小命。前提是她妥協瞭,答應和老爸老朋友的戰友的姐姐的鄰居的兒子相親。
周末,好不容易得瞭空能休息的周放,還得去見傳說中老爸老朋友的戰友的姐姐的鄰居的兒子。周放為瞭表示尊重,特意穿瞭條合身的及膝黑裙,臉上還化瞭點兒淡妝。
化妝的時候,周放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覺得挺難過的。當年還在讀書的時候,她總是想,這一輩子會為瞭自己最愛的那個人一直保持美麗,好好收拾自己。
可是這麼多年的經歷告訴她,這輩子隻為一個人化妝是不可能的,因為一個女人一輩子可能會遇到很多個男人。
看,這世界上什麼都能信,除瞭愛情。
這是一種隻有女人會中的毒。
周放到達約定的咖啡廳時,發現和自己相親的那個男人已經到瞭。他穿著白藍條紋的襯衫,戴著眼鏡,乍一看像哪個醫院逃出來的病人。他的發際線趕超阿哥,體形微胖,這並不符合周放的擇偶標準,但是她想想自己也不小瞭,又和人訂過婚,也不能太挑。
她微笑著打瞭招呼便坐下瞭。
那男人拿著菜單特別強勢地給她點瞭東西,這讓周放心裡有幾分不悅,畢竟她也是個強勢的人。
她告訴自己要忍住,也許他也有優點呢。
她這麼想著,就聽到對方開始大言不慚地說道:“周小姐,你應該已經聽你爸媽說瞭吧?我還沒有結過婚,並且在外企工作。聽說你以前訂過婚,和前面那個男人同居瞭好幾年,很明顯,我找對象的優勢比你大。”
周放的嘴角不自覺地抽瞭抽,她心想爸媽這是上哪兒找來的龜兒子?長成這個德行還有臉犯“直男癌”?
誰知此男居然還接著說:“你經濟條件比我好,我對你的個人條件很滿意。我隻希望結婚前你給我爸媽買套房子,房產證上寫我的名字,讓我看到你和我結婚的誠意。”
周放抬頭看瞭一眼“阿哥”的臉,忍無可忍地說:“不好意思,你姓什麼來著?”
“我姓朱,這都好一會兒瞭,你怎麼連我的名字都沒記住?”
“這不重要!”周放擺瞭擺手,“‘豬’大哥,真的太不好意思瞭,誠意這個東西我從小到大就沒有過!”說完,周放站瞭起來,從錢包裡隨便捻瞭幾張鈔票扔在桌上,“希望此生不會再見。”
本以為這樣的“極品”自己遇上一個就夠瞭,卻不想,之後的幾個星期,周放接連在相親的時候遇到各式各樣的極品,以至於最後她連在傢吃飯都像受刑,那心情就跟上墳似的。
老媽喋喋不休地數落她:“你說你怎麼回事?相那麼多個,一個都不成?你亂憑什麼感覺?你看你以前,挑三揀四的,結果呢?”
周放知道媽媽是說汪澤洋,所以有點兒理虧。
看吧,人一定不能走錯路,因為一旦走錯一次,之後就再也不會有人相信你的方向感瞭。
“媽,”周放有些泄氣地說,“我不嫁人就不行嗎?傢裡容不下我嗎?”
本以為老媽會說點兒溫情的話,結果她說:“那是當然的,難不成我要眼睜睜地看著我不到30歲的女兒,今後一輩子當老姑娘嗎?”
“那你也給我介紹點兒靠譜的人啊!”
“怎麼不靠譜瞭?每一個都身傢清白,雖然有的經濟條件不如你,但是也都很不錯啊!”
“那是,一上來就讓我給他爸媽買房子!”
“那個是意外,之後當兵的那個呢?”
“呵呵,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他就和我說他對x生活很有要求,我瞅著他腦子有點兒毛病。”
老媽被噎瞭一下,不死心地說:“那上周的那個律師小夥呢?我瞅著很靠譜啊!”
“他啊!”周放一翻白眼,“他哪兒是來相親的,一上來就讓我把公司的法律顧問職位給他,一開價就是年薪一百萬!”周放越說越委屈,“媽!饒瞭我吧!這些‘精英’你就留給有需要的人吧!我真的不用瞭啊!”
“混賬!”周放媽氣得轉身回瞭房。
周放終於贏得片刻的清凈。
由於老媽逼得太緊,周放也開始不斷催促小李給她找房子。隻是她這個人對房子要求挺多的,來來去去看瞭好幾個樓盤都不是很滿意,她心裡也挺著急的。
這天周放提前下班,打車去找秦清,兩人約著一塊兒逛逛。一見著秦清,周放就忍不住開始瘋狂吐槽。
末瞭,秦清翻來覆去地看著自己艷紅的指甲,說道:“你最近挺倒黴的,老遇到極品。這麼著吧,我帶你去算算運勢吧,去最近很紅的一個店。”
周放這人從來不迷信,所以她一直不太喜歡掙這種錢的“神棍”。
逼仄的空間裡放著各式的銅像,點著讓人有點兒發暈的香,光線昏暗,周放隻能看清算命的男人挺年輕的,長得還不錯。
她剛一坐下,就忍不住打量起面前的“神棍”。
“聽說你算命很準?”
那男人用好聽的聲音說:“我沒有算命,我隻是透露瞭部分天機,每個人的悟性不同,怎麼理解我無法控制。”
周放笑瞭笑:“那你給我算個東西,你算準瞭我就相信你。”
那男人抿著唇看著周放。
周放特別認真地說:“下期彩票的中獎號碼是多少?”
還不等那個男人回答,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秦清忍無可忍地大聲吼道:“周放!你給我滾出去等著!”
周放灰溜溜地拎著包出來,轉頭看瞭一眼螞蟻窩大小的店鋪,暗暗吐槽:秦清這小蹄子,不就是看上算命的那個小白臉瞭嘛!還以為我不知道呢!又想老牛吃嫩草,這死丫頭就是不長記性!
周放想著秦清這一進去八成要待上許久,幹脆在路上逛瞭逛。走瞭一會兒她就覺得累瞭,隨便進瞭街邊的一傢店喝瞭點兒東西。
這傢店裝修得精致而文藝,店裡空間很寬敞,但因為店的位置不臨街,所以人不算太多。
弧形的黑色沙發靠背能將人的視線完全擋住,隻是背後的人說話的聲音,被周放一字不落地都聽瞭去。
傍晚時分,夕陽最後的橘色光芒懶洋洋地透過窗戶灑在桌上,暈染著已經漸漸冷卻的咖啡。女子的低泣聲一直斷斷續續地傳來,那麼淒婉,男人卻不為所動。
“你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瞭。”男人的聲音始終充滿疏離感。
末瞭,周放聽到男子起身時衣料的窸窣聲。
她下意識地抬頭,正看見宋凜線條分明的下頜。
他目不斜視,並沒有看見周放,倒是那女子,一下子就追瞭上來,抓住宋凜的手臂。周放這才看清一直在低泣的女子長什麼樣子。
及腰的長發被她燙成時髦而嫵媚的卷發,她眉眼如畫,眼神淒婉,隻是臉上略缺瞭幾分血色。
“凜哥,你不能就這麼走瞭,除瞭你就沒有人能幫我瞭!”
若是平常,周放一定會吐槽這男人不是個東西,對大美人居然這麼冷漠。可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幫過周放的宋凜。
周放想著這女子大約是宋凜的風流債,這麼好的機會,自己也該報報恩。
她倏然起身,強勢地移開女子的手,用身體將宋凜和女子隔開。
“你這是幹嗎呢?宋凜是我男人!”周放說這話的時候氣勢很強,連在她身後的宋凜都被鎮得愣瞭一下。
女子沒有理會周放,眼睛盯著宋凜:“凜哥,我得瞭癌癥。”
周放本以為女子會說出什麼讓自己卻步的話,卻不想她一開口便這麼雷人。
這是演韓劇呢?
周放撲哧一笑,不正經地說道:“那我還隻有一個腎呢,”不等女子回話,她接著說,“另一個賣瞭,買瞭手機。”
一直沒出聲的宋凜終於被周放這句話逼得破瞭功,撲哧笑出瞭聲。
女子一見宋凜笑瞭,眼神不覺灰暗下去,不再糾纏,拿著包離開瞭。
宋凜停頓瞭一會兒,也邁步離開,周放看他臉色不太對,忍不住跟著他。宋凜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他們便這麼一直走到瞭停車場。
“開車瞭嗎?”宋凜回身很自然地問。
周放下意識地搖頭。
“上車。”
也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應該等秦清的周放就這麼莫名其妙地上瞭宋凜的車。
車廂裡很幹凈,沒有什麼不該有的香味,周放覺得這感覺有幾分奇妙。
“那是你的前任嗎?”她問。
宋凜安靜地開著車,淡淡地點頭:“嗯。”
“想找你復合啊?”
“不是,”宋凜嘴角勾起一絲自嘲的笑意,“找我借錢。”
周放瞪大瞭眼睛:“什麼借錢啊,說得這麼文藝,就是要錢吧?”
周放說完這話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嘴巴很壞的男人難得地什麼都沒有說。他英俊的臉上露出讓人看不懂的神色,說不上是什麼,卻也似乎不是難過的樣子。
“怎麼?她不是找你和好,你挺失落的啊?”
一句話終於激得宋凜有瞭幾分反應。趕巧遇到岔路口亮起瞭紅燈,宋凜停下車,手撐著方向盤,偏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周放,用好聽的聲音說:“是不是更年期就會話多、話頻?”
周放被“更年期”三個字徹底氣到瞭。
幾次瞭?他說瞭幾次更年期瞭?
“你能不能稍微尊重尊重女人啊?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看周放惱羞成怒的樣子,宋凜突然笑出瞭聲。
看著他再回過頭來,周放如臨大敵,思索著他是不是又要說出刻薄的話。她得時刻準備著,輸人不輸陣啊!
卻不想,他隻是突然伸手過來抓住周放的手放到自己身上,然後用一種特別欠揍的表情問周放:“你說我是不是男人?”
他本意是要捉弄周放,一般的女人遇到這種情形,多半會嚇得抽回手,紅著臉罵一聲“流氓”。
但周放是誰?
隻見她無比淡定,臉上甚至帶著幾分勾引的意味,抬頭對宋凜抿唇笑瞭笑,手上輕輕地掐瞭掐,戲謔道:“還真是。”
周放這人一貫沒心沒肺、神經大條,除瞭這麼多年對初戀那點兒執著的恨意,倒也沒什麼值得她一直記著的,所以車上的事沒多久也就被她忘到九霄雲外瞭。
倒不是宋凜沒有魅力,相反,是宋凜魅力太大瞭。要是愛上那樣的男人,估計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在感情上周放一直不太自信,所以她總想找個平凡的男人過平淡的日子,太多女人覬覦的男人她駕馭不瞭。可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平凡的男人,不管是怎麼樣的男人,隻要誘惑足夠大都會出軌。
對結婚這事,周放已經徹底死心瞭,她隻想以後好好經營公司、孝敬父母,想想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錯。
周放是想和汪澤洋劃清界限的,隻是這個城市就這麼大,怎麼也繞不開。汪澤洋雖然人是個渾蛋,但是做生意蠻有一手的,靠著積攢下的人脈,他還是回到瞭這個圈子。
服裝展銷會的時候,周放帶著助理穿梭於各個展臺和公司,正巧碰上汪澤洋帶著沈培培認真地和每位負責人洽談。沈培培還是那麼年輕又風情萬種,不卑不亢地跟著汪澤洋。她明明也是很優秀的人物,卻甘心當汪澤洋背後的女人,那甘之如飴的表情讓周放覺得有些刺眼。周放和她還真是完全不同的女人。
其實這種展銷會一般是公司的員工過來參加,很少有老板親自到場的。周放因為上次王副總一事的教訓,之後什麼事都親力親為,而汪澤洋多半是出於公司剛起步不放心的緣故吧。
看著他一身筆挺的西裝、夾著公文包的樣子,周放不禁想起剛大學畢業時,兩人為瞭開網店風餐露宿地跑供應鏈的光景。兩人都是出身小康傢庭的孩子,雖說不是多富裕,但也從來沒有吃過那樣的苦。跑瞭一天後,兩個人還要共吃一份盒飯,喝一瓶礦泉水。
那時候汪澤洋是真的心疼她,把帶肉的菜都撥給她,自己就著青椒也能吃一碗飯。
當時的周放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汪澤洋會劈腿,會把跟她說過的那些承諾和甜言蜜語都對別人說一遍。
所以說,這個世界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瞭。
就像她想不到,忙完一天後卻和獨自一人的汪澤洋不期而遇一樣。
周放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掠過汪澤洋徑直往前走去。她喝瞭酒也開不瞭車,助理送合作的老板去瞭,她隻能自己打車,卻不想汪澤洋一直跟在她身後。
她無奈地停下:“你跟著我做什麼?”
汪澤洋看著周放的眼神有幾分想念和不舍,他沉默瞭一會兒才說:“你最近……過得好嗎?”
周放一聽他這麼問就來氣,不由得冷冷一笑:“托你的福,好得很。”
汪澤洋見她這表情,不覺慌瞭:“我絕對不是要害你,我隻是……隻是希望你來找我,隻是想要你回到我身邊。”
看著汪澤洋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周放隻覺得心涼:“我已經從火坑跳瞭出來,又怎麼會跳回去?汪澤洋,我們已經分手瞭,你和沈培培好好過日子吧。”
“我根本不愛她!我當初……我當初隻是想找她生個孩子……我沒想到……周放……你能不能——”
周放不耐煩地打斷瞭他:“行瞭,過去那些破事兒我不想聽,我走瞭。”
見周放態度決絕,汪澤洋惱羞成怒,突然拔高瞭嗓音說:“我是火坑!那你現在又跳到哪個火坑去瞭?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宋凜是個什麼東西?能那麼好心給你幫忙!周放你真行啊,現在一點兒廉恥心都沒有瞭!和人睡覺換生意是不是?”
周放聽著汪澤洋歇斯底裡地說著,心想,人就是不能太過善良,不能隨便把畜生當成人。
她手上捏著自己的皮包,想瞭一會兒才回過頭來,對著汪澤洋粲然一笑:“我想想也是,和誰睡不是睡,幹脆睡個厲害的。”她突然曖昧地看瞭汪澤洋一眼,“不過啊,人傢比你年紀還大呢,時間比你長多瞭,看來你真是被‘小妖精’榨幹瞭!”
汪澤洋被她這種恬不知恥的、一口承認的態度氣到瞭。
“周放……你……你……”
見他“你”瞭半天沒“你”出什麼,周放覺得無趣,轉身離開瞭。
離開會場,汪澤洋總算是沒有再跟來,也好,清凈瞭。
外面的天還沒有黑透,隻是天氣不怎麼好,竟然下起瞭雨。來展銷會的人太多,周放在門口打不到車,隻得再往前走一些。
雨一直下著,周放走在雨中,心底突然就有瞭幾分軟弱。原來她周放也並不是什麼女超人,她也會難過,也會疲憊,也會想要一個肩膀靠一靠。
這麼想著,周放有些鼻酸。
她閉上眼睛深吸瞭一口氣,再睜眼時,突然被一把黑色的傘遮住瞭視線。她下意識地回頭,正看見宋凜那張英俊而成熟的面孔。
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朦朦朧朧的濕氣裡,宋凜就像童話中騎著白馬從天而降的騎士,有那麼一瞬間,周放很想卸下所有的偽裝沖進他的懷裡。
可是她沒有,她一直是個堅強到有點兒變態的女人。
風涼涼的,她搓瞭搓手臂,下意識地低頭,才發現襯衣被淋濕瞭貼在身上,透出瞭內衣的形狀。她有點兒尷尬地雙手抱臂,轉移瞭視線問宋凜:“宋總,你怎麼在這兒?”
宋凜把傘塞到周放手裡,利落地脫掉西裝外套,隨意地披在周放身上。
周放被他這個舉動嚇得往後退瞭一步,防備地看瞭他一眼:“幹嗎?”
宋凜漫不經心地看瞭周放一眼,淡淡地回答:“盔甲。”
周放身上的西裝外套帶著宋凜的體溫,還夾雜著一絲薄荷的淡香,是專屬於這個男人的氣味。
“怎麼沒開車?”宋凜問。
“喝瞭酒。”
“助理呢?”
“送別人走瞭。”
“哦。”宋凜用下巴指瞭指前面,“我帶你一段,這邊打不到車。”
周放跟著宋凜上瞭車,剛扣好安全帶,就聽到宋凜說:“我要回傢,和你不順路,一會兒下個路口下車,你自己去打車。現在堵車我不想進環路。”
剛才周放腦子裡還在想什麼來著?怎麼會有那麼荒唐的想法,她怎麼會覺得宋凜是騎士呢?
雨勢漸大,雖然雨刷一刻不停地來回掃著,但是擋風玻璃依然被沖刷得看不清前路。好多必經的路段被水淹瞭,宋凜不得已改瞭好幾條道,到最後他沒瞭耐心,突然一掉頭改瞭道,上瞭環城公路。
“這是要去哪兒?”
“我傢。”宋凜幹凈利落地回答道。
“為什麼要去你傢?”
“那要不我停車讓你下去?”
周放看瞭一眼窗外的瓢潑大雨,訥訥地說:“你帶我去你傢是想幹嗎?”
宋凜突然笑瞭笑,回答:“放心,不想幹什麼,我也害怕被空虛的老婦女榨幹。”
周放聽他這麼說,面子上掛不住,立刻不客氣地說道:“我看你就是老瞭,不行瞭。”她故作遺憾地道,“上次被我掐瞭一把也站不起來。”
“不,”宋凜回過頭來,同情地看瞭一眼周放,“隻是對你站不起來而已。”
周放知道宋凜這是在諷刺她沒有魅力,心裡簡直要氣炸瞭,要不是他還在開車,她真的很想和他練一練!
這個男人的毒嘴真是有多少錢也沒救,她真是為未來和這個男人生活在一起的女人感到悲哀。
世界上男人那麼多!她怎麼能這麼不長眼睛?
宋凜把周放帶到瞭他位於二環邊的一套高檔公寓裡。公寓面積很大,裝修雖簡單但看上去很是精致,隻是房子裡空蕩蕩的,缺少瞭點兒人氣。
宋凜翻箱倒櫃地給周放找瞭條裙子,嫩黃的顏色,領口還有蝴蝶結,看上去像是少女穿的衣服。
周放接過衣服的時候,心裡不禁想,原來宋凜好這一口,怪不得老說她老呢!
她把濕透的衣服換下來,那裙子她穿著倒是剛好合身,隻是那樣子著實有點兒不適合已經28歲的她。穿上裙子以後,周放連鏡子都不敢照——太不好意思瞭。
她從盥洗室出來,就碰到瞭剛洗瞭頭發正在擦拭的宋凜。
零星的水珠從他頭頂滑落到脖頸,凸起的喉結看上去很是性感,隻是還沒等周放咽口水,宋凜已經忍不住撲哧一聲笑瞭出來。
周放知道他是笑她這身打扮,也不好說什麼,隻是狠狠地白瞭他一眼。
周放拿起自己的包就要走:“現在雨停瞭,這邊也好攔車,我走瞭。”
宋凜眼都沒抬地說道:“慢走不送。”
這個男人大概真的不知道“風度”二字怎麼寫吧。
周放一邊收拾自己的衣服,一邊腹誹。她剛一站定,就被玻璃櫃裡的兩張照片吸引瞭視線。
一張是看上去還很青澀的宋凜穿著白衫黑褲和一個紮小辮兒的女孩的合影,背景是一棟看上去很普通的縣城自建房。另一張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和宋凜眉宇間有幾分相似。
周放下意識地隨口問道:“這是你妹妹?”
宋凜回過頭來,很不耐煩地看瞭周放一眼:“怎麼還沒走?”說著他朝周放走瞭過來,將周放面前的玻璃櫃門打開,把兩張照片翻瞭過去。
“這是我女兒。”
“女兒?你才多大?有這麼大的女兒?”周放震驚地看著他。
還沒等周放繼續說什麼,宋凜已經不耐煩地把她推瞭出去。
周放站在電梯前,看著宋凜傢緊閉的大門,再一次替未來那個要和宋凜在一起的不幸女人感到悲哀。
誰看上這麼一匹脫韁的野馬,真是不幸啊!
很多時候周放會很瀟灑地和別人說:“為什麼要找男人?我覺得我一個人也挺好的,現在找個男人隻不過是降低我的生活質量而已。什麼?愛情?這東西也能信?”
可是時間越久,周放越覺得自己一個人有些寂寞,以前那些不能和父母說、不能和秦清說,隻會說給汪澤洋聽的話,現在都隻能憋在心裡。
做噩夢的時候,一個人醒來,抱著枕頭。不知道為什麼,周放隱隱約約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可憐。
可她不會把這些話告訴任何人。
她不希望別人覺得她可憐。
近來應酬很多,周放夜裡常常和人喝酒喝到“轉鐘”。正常的女人怎麼會過她這樣的生活?
助理和副總偶爾也會替她喝酒,可她一個沒有男人的女人到底還是沒什麼人心疼,那些大老板都當她是男人,勸酒的時候毫不客氣。
裝修得富麗堂皇的KTV裡,周放剛經歷瞭一輪大吐特吐。她拿手帕紙擦瞭擦嘴,然後站在通風口下面,風颼颼地吹在臉上,她終於清醒瞭幾分,隻是整個人還有點兒暈,頭有些重。她很疲憊地扶著設計感極強的凹凸墻面,一步一步地往包間走。
也許是夢吧?可是又似乎不是。
她走得很慢,抬頭的瞬間,視線裡出現瞭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隱隱約約的,像一道剪影。他穿著灰色的合體西裝,頭發剪得很短,氣質和整體的感覺好像都有些變瞭,卻依然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他走到周放面前,背影還是那麼卓然,怪不得那麼輕易地吸引瞭少女時代的周放。
她一直跟在那人的身後,直到有人出來尋他,高聲地叫著:“霍辰東!快點兒啊!怎麼著?想跑啊!”
他爽朗地笑著,這才點點頭,加快瞭腳步,一轉彎,走進瞭和周放所在包間完全相反方向的走廊。
他的身影就這麼從周放的視野裡消失瞭。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周放突然覺得委屈得不能自已。
KTV的內嵌音箱裡放著低沉的音樂,是周放極愛的王菲的歌。
“當時我們聽著音樂 還好我忘瞭是誰唱 誰唱?
當時桌上有一杯茶 還好我沒將它喝完 喝完?
誰能告訴我 要有多堅強 才敢念念不忘?
當時如果留在這裡 你頭發已經有多長 多長?
當時如果沒有告別 這大門會不會變成一道墻?
有什麼分別 能夠呼吸的 就不能夠放在身旁?
看 當時的月亮 回頭看
當時的月亮 曾經代表誰的心 結果都一樣
看 當時的月亮?
一夜之間化做今天的陽光?
誰能告訴我 哪一種信仰?
能夠讓人 念念不忘?
當時如果沒有什麼?
當時如果擁有什麼 又會怎樣”
周放終於忍不住哭瞭出來。
她覺得自己這個樣子真的很悲哀,她不該是這樣軟弱的人。明明他們已經分開那麼多年瞭,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再見到他還是會覺得難過。明明之前還在秦清面前那麼理直氣壯地把他狠狠地鄙視瞭一頓不是嗎?
可是此刻為什麼還是會覺得這麼委屈?
當時的月亮終究已經過去瞭,沒有化作陽光,隻成瞭一道淺淺的陰霾,以至於周放這麼多年都沒能走出那片陰影。
所以說,恨其實是一種比愛更持久的感情吧。
帶著醉意,周放用頭抵著墻,她不想讓人看見她軟弱的樣子。
周放死死地捂著眼睛,拼命想要阻止那些水珠掉下來,可是它們還是順著指縫流瞭下來。
“喂。”熟悉的男人聲音在身後響起。
周放不願意轉過頭去,她不想自己此刻的模樣被人看見。來人覺得沒有受到尊重,抓住瞭周放的肩膀,強行將她扭瞭過來:“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沒有禮——”
“貌”字還沒說出口,宋凜已經看清瞭周放狼狽的樣子。臉上戲謔的表情瞬間收起,眉頭微微地蹙瞭起來。
“周總!”就在這時,因為周放出去太久瞭,助理和一塊兒喝酒的張總都找瞭過來。
周放覺得腦子有點兒蒙,這樣的情況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竟然被這麼多人看到,她下意識地低下瞭頭,想要逃避。
就在她還沒想好用什麼表情去應對這一切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被一雙臂膀圈住。
宋凜輕輕地一攬,將周放抱在瞭懷裡。
那一秒,時間好像停滯瞭一樣,一切喧囂的聲音都戛然而止。
宋凜下巴緊挨著周放的頭頂,規律的心跳聲緊貼著周放的耳畔,好聽的聲音就那麼淡淡地響起:“你們周總有點兒醉瞭,我先帶她回去,你把她的包拿出來。”
此情此景若是發生在別人身上,定是要惹來不少麻煩,隻是這人是宋凜,圈子裡的名人,有錢有地位,正常人都想與他結交,誰又會去質疑他什麼。隻是所有看向他們的眼光,都不覺曖昧起來。
助理愣瞭一下,很快就把周放的包拿瞭出來。
宋凜緊緊地摟著周放,理直氣壯地往外走。
周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瞭,覺得全身都使不上勁。她不想推開身邊的這個男人,這一刻,她似乎受瞭這個嘴巴很壞的男人的蠱惑,怎麼都離不開他那令人眷戀的體溫。
這個男人的懷抱好像是這世上最安全的避風港,她真的舍不得離開。
宋凜平穩地開著車,車廂裡放著輕柔的音樂,氛圍非常安寧靜謐。兩人都不說話,周放隻是用手撐著下巴,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等宋凜把車開到海邊的時候,周放已經完全恢復過來瞭。
兩人坐在觀景臺的長椅上,宋凜遞過來一瓶礦泉水,周放沉默地接過來喝瞭幾口。
周放看著平靜的海面,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很懦弱的人?”
耳畔是宋凜輕笑的聲音:“當然,不懦弱的人怎麼可能在KTV裡靠著墻痛哭?”
被人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周放不覺有些懊惱,扭過頭來瞪瞭宋凜一眼:“你要是告訴別人,我就殺人滅口!”
宋凜的表情還是那麼輕佻,可是看著他,真的不會讓人討厭。
他挑瞭挑眉:“放心,我對老女人的八卦沒什麼興趣。”
周放皺瞭皺眉頭,想到之前的種種,突然很認真地問宋凜:“你隻和年輕女孩子來往?為什麼隻喜歡年輕的女孩子呢?”
宋凜聽她這麼說,忍不住笑瞭:“別把我說得和禽獸一樣行嗎?”他轉過頭去,用很復雜的眼神看著遠方,說道,“我隻是很羨慕她們而已。”
“羨慕什麼?”
“羨慕她們還擁有的,而我已經沒有的,年輕的時光。”
周放想瞭想,皺瞭皺眉說:“如果隻是時光,那年輕的男孩子也有啊!”
宋凜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周放,他伸出手來,彎瞭彎手指說道:“真不好意思,我不是男同性戀。”
周放這才意識到自己說的那句話有多蠢。
宋凜對她那傻乎乎的表情似乎並不討厭,他抿瞭抿唇,很感慨地說:“我年輕的時候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他很認真地看著周放,第一次和她說起關於自己的事,“我來自一個思想很守舊的小鎮,傢裡開瞭個五金店,在那地方也算過得還行。父母就我這麼一個兒子,他們對文化沒有渴求,覺得差不多就行瞭,把傢裡的店經營好,也夠我生活瞭。”
周放沒想到宋凜會是這樣的出身,看他年輕有為,氣質又好,做事情又很穩重,她一直以為他是富二代。
宋凜接著說:“高三學習最忙的時候,父母逼我結婚生孩子,他們怕我考上大學,到瞭大城市就不願意回去瞭。為瞭能順利上大學,我高三就辦瞭婚宴,早早當瞭爸爸,大學四年一邊學習一邊打工養老婆、養孩子。那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離開傢鄉,在外安傢立業。”
他突然笑瞭笑,不知道為什麼,周放覺得他這笑容並不是因為自豪,而是遺憾。
“看吧,如今我在這個城市,坐在這裡,和你說話。人生就是這樣瞭,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周放點點頭。
“所以分手也沒什麼大不瞭。”
周放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宋凜說這些是想安慰她,他大概以為她還沒走出和汪澤洋分手的陰影。周放也不想解釋,隻是嘆瞭一口氣說道:“我讀大學的時候,以為我會和初戀男友結婚,結果初戀不要我瞭。後來我和別的男人訂婚,那男人卻又劈腿,人生確實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周放很少這樣把傷口揭開給別人看,也許是這夜裡涼涼的海風蠱惑瞭她吧,她居然對宋凜這個並不熟悉並且嘴巴壞得不得瞭的男人說瞭這些。
宋凜聽瞭她的話,點瞭點頭,然後用無比認真的表情對周放說:“你的事我聽說過,沒有魅力是天生的,這並不是你的錯。”
看著他這麼不以為意地說出讓人想吐血的話,周放滿身是傷。她咬牙切齒地瞪著宋凜,憤怒地說:“剛才那麼有人性的你隻是鬼上身瞭吧?”
看她惱羞成怒,宋凜立刻高興地笑開瞭:“還是這樣的表情適合你。”說完,他突然伸出瞭手,很溫柔地摸瞭摸周放的頭發,一下又一下,“如果我在十幾歲的時候遇見你,也許會用力地抱抱你。”
周放嗤之以鼻:“十幾歲就可以對我性騷擾嗎?”
“不,”宋凜搖搖手指,“十幾歲的時候眼光不行,可以因為沒什麼見識而被理解。”
周放徹底被激怒瞭,倏然站瞭起來,叉著腰對宋凜說:“宋凜,以後我們見面就當不認識吧。”
宋凜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看著她,聳瞭聳肩:“OK。”
看著他那一副欠扁的樣子,周放氣得咬牙切齒。
明明說好瞭以後見面裝作不認識,現在卻拎著包站在宋凜公司的樓下,周放覺得自己有點兒厚臉皮。但她轉念一想,自己的臉皮從來就這麼厚,倒也無所謂。
好像從小到大周放就是這樣一個目的很明確的人,當年霍辰東也是她自己倒追的。
讀大學的時候霍辰東是學校的校草,長得帥傢境又好,好像天生的男主角。那麼多女孩對他展開攻勢,他都無動於衷,卻獨獨被周放沒臉沒皮的追求打動瞭。
回想當初,她每天跟變態一樣跟蹤他,霍辰東被她跟煩瞭,忍無可忍地和她說:“你別喜歡我瞭,其實我喜歡男人。”
周放還能厚顏無恥地對他笑著說道:“好巧,我也喜歡男人,我們真有緣。”
周放以為愛情和生活中的每件東西都一樣,如果想得到,就要為之努力,最終一定會有好結果。
卻不想,沒臉沒皮追來的愛情就是沒有什麼分量,霍辰東從頭到尾都那麼輕視她,所以連分開都是那麼容易。
後來她不再為瞭愛情把自己的姿態放低,所以選擇瞭對她呵護備至、耐心追求她的汪澤洋,卻不想一樣沒有好結果。
有的人天生不適合談戀愛,比如周放。
周放挺直瞭脊背站在電梯裡,電梯裡的鏡子將她的模樣完整地映出來。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貼身職業裙裝的周放看瞭看自己,覺得裙子似乎太長,又用力地往上提瞭提,看著自己白花花的大腿,她不禁自嘲地笑瞭起來。
工作中的宋凜和私下的宋凜完全是兩個人。從周放到公司開始,她已經等瞭近四個小時,宋凜才終於肯抽出十分鐘來和她談談。
周放進宋凜辦公室之前深吸瞭好幾口氣,一直在思索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他,最後隻用瞭最平常的微笑,卻不想宋凜連頭都沒有抬。
“喀喀。”周放小聲咳嗽瞭兩聲,試圖引起宋凜的註意。
“感冒瞭?”宋凜抬頭看瞭她兩眼,然後又低下頭,“感冒瞭就離我遠點兒,我可不想被你傳染。”
狠狠一箭射瞭過來,周放覺得受瞭點兒傷。她撇瞭撇嘴,開門見山地說:“能不能通融通融,讓我的公司參加下一季的《衣見鐘情》?就是9月播出的那個節目。”
宋凜停下瞭筆,看瞭她一眼,挑瞭挑眉:“憑什麼?”
“我最近有一批貨選材出瞭問題,過水以後嚴重縮水。為瞭保住信譽,我全部拆瞭重做,受到瞭一些損失。”
“然後?”
想到宋凜是個人精,撒謊吹牛都不合適,倒不如老實交代,周放抿瞭抿唇,誠懇地說道:“我今年遇到的幾件事你也都知道瞭,公司運營得不算太好,如果能讓我上《衣見鐘情》打打廣告,對重塑品牌有利。我知道這個節目是你們公司贊助的,你和那個節目的劉導也熟,總歸要找人上節目的,我或者別人都一樣。所以……你能不能做個順水人情,讓我公司的設計師上?”
宋凜笑瞭:“據我所知,下一季的參賽公司已經定好瞭,現在把你安排進去就要踢掉一個。就像你說的,總歸是找人上節目,你和別人有什麼區別?你又能給我什麼好處?”
“……”周放咬瞭咬唇,“你想要什麼好處?”
“呵,”宋凜的笑聲顯得有些輕蔑,“我長得像公私不分的人嗎?回去吧,我不是吳三桂,你也長得完全不像陳圓圓。”
“真的不能再談談嗎?”周放這個人很執著,一筆生意談不成她就咬著不放。
“我從你身上看不到什麼好處。上次那事是順水人情,我的加工廠具備這樣的生產力,誰出錢給誰加工,這很正常,但是節目這事我無利可圖,不是嗎?”
見宋凜拿起筆在文件上寫寫畫畫,周放知道再談下去也不會有結果,隻得回去。此事她自是不會放棄,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她剛要出門,身後傳來宋凜的聲音:“公事談不成,我們倒是可以談些私事。”
周放沒好氣地瞪著他:“我們之間有什麼私事可談?”
宋凜輕輕地扯動嘴角,看向周放的眼神變得赤裸曖昧起來,都是成年男女,周放自然能看懂他眼神裡的意思。
她狠狠地瞪著他:“你想得美!”
看她惱羞成怒的樣子,宋凜突然開懷大笑:“周放,你腦子裡那些齷齪的東西才是真的想得美。”
周放知道自己又被耍瞭,無心戀戰,狠狠地摔門離去。
開車一路遇到紅燈,周放氣急敗壞,一直罵罵咧咧,卻不想禍不單行,車還在半路拋錨瞭,她不得不站在大路中央打起瞭拖車電話和助理的電話。掛斷電話後,她忍不住在心裡詛咒宋凜,心想自己遇到那個男人之後就沒有一件好事,一定是命數相克!
她正煩躁地叉著腰站在原地等助理,身邊突然響起瞭喇叭聲。周放不耐煩地回頭去看,正準備罵人,就看見身旁的黑色轎車裡探出一個男人的頭來。
“周總,這是怎麼瞭?”
周放一見是《衣見鐘情》的劉導,立刻變瞭表情,堆起笑容:“車拋錨瞭。”
劉導爽朗地笑著:“周總你這車好幾年瞭吧?一個大公司的老總,開個高爾夫,這是學老一輩搞節儉?”
周放訕訕地一笑:“開慣瞭,不想換。”
“也是,女人都是長情的動物。”劉導朝周放招瞭招手,“上車,我送你一程。”
周放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她上車後才發現車上不僅有劉導,還有個不認識的中年男子,周放原本想說說上節目的事,權衡之後沒有開口。
不想劉導卻很健談:“你這是從哪兒來?”
“宋凜那兒。”周放如實地回答。
劉導聽她這麼說,看向她的眼神頓時變得復雜瞭幾分。周放起先覺得有些莫名,然後看見那兩個男人的笑容裡都多瞭幾分意味深長,立刻明白過來,她憋著股氣正想發作,腦子裡卻突然靈光一閃。
她微笑著對劉導說:“是一點兒私事。”
她故意說得曖昧,劉導立刻明白瞭她話裡的意思。
“宋凜才是福氣大啊,身邊都是桃花。”
周放故意表現得很生氣的樣子說:“可不是?這樣的男人,真是不能托付啊。”
劉導不愧是宋凜的朋友,立刻說:“哪兒的話,都是那些女人貼上宋凜,宋凜還是很正直的。”
周放忍著翻白眼的沖動,笑著說:“劉導你就胡說吧!宋凜除瞭對女兒正直,還能對別的女人正直?”
“女兒?”劉導一臉震驚的模樣,“宋凜帶你見過他女兒?”他的表情瞬間嚴肅瞭幾分,“周放啊,你早說啊,都是一傢人,還說什麼二話啊!”
身旁一直沒說話的男人滿臉疑惑,低聲問劉導:“他放下瞭?他前頭那個老婆不是給那誰當小老婆瞭嗎?”
劉導聽到這話,立刻瞪瞭那人一眼:“在周放面前胡說什麼呢?!宋凜一直是個大光棍。”
周放察言觀色瞭半天,最後還是按捺著什麼也沒說,隻是對劉導微微笑道:“劉導啊,那上次我和你說的上節目的事……”
劉導哈哈大笑道:“都是一傢人,上節目不就是一句話的事。”
周放沒想到宋凜居然這麼好用,不用可不是傻子嗎?這瞎貓撞死耗子的事她是第一次遇到。
想想也沒什麼可心虛的,她也沒說過和宋凜有什麼關系,都是劉導自己在那兒瞎領悟,要是宋凜否認也沒什麼丟人的,她根本就沒說什麼啊。
再說瞭,像劉導這種大忙人,自然沒空去和宋凜核實,如果他真的不去核實,什麼都不問,那她就可以先進節目瞭。
周放到傢下車後,恭敬地向劉導道瞭謝,心情好瞭很多,哼著小曲就回傢瞭。
與此同時,送周放回傢的劉導邀功一般給宋凜打瞭個電話。
“老宋啊!你猜我今天送誰回傢瞭?”
宋凜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笑問道:“老劉你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是送誰回去瞭?”
“去去去,我這不是老朋友拉傢常嘛!”劉導笑著說,“周放是你女人你怎麼不早和我說?今天在路上碰到她,我差點兒在她面前把你那些艷史給說瞭,還好我聰明!”
“周放啊……”宋凜若有所思,“她怎麼瞭?”
“能有什麼啊,她從你那兒出來你也不知道送送,車在大馬路中央拋錨瞭。宋凜你這是搞什麼鬼,怎麼對自己的女人這麼不知道憐香惜玉。你和我說說你這次到底是不是認真的瞭?”
宋凜腦海裡莫名地出現瞭周放氣沖沖地開著車離開後,車在大馬路中央拋錨時氣急敗壞的模樣,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笑瞭起來。他淡淡地說著:“這事我肯定好好謝你。她這不是和我鬧矛盾嘛,還沒等我說什麼就氣沖沖地跑瞭。”
“女人要哄啊!”
宋凜笑得意味深長:“那是自然,我一定會好好哄的。”
原本周放還有點兒提心吊膽,卻不想劉導那兒真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順順利利地和她簽瞭協議,還派人過來錄瞭一些前期的資料視頻。
周放心懷僥幸地想著,這是老天在幫她啊。
像她這麼無恥卑鄙的人,吃瞭一次甜頭就會貪婪地想要第二次,自從她發現宋凜這麼好用,就開始如法炮制第二次、第三次……奇怪的是,每一次她都能達成目的,以至於現在圈子裡不少老板真的以為周放是宋凜的女人。她自然不會去解釋,就這麼躲在宋凜的庇佑下掙輕松錢。
一切都發展得太順利瞭,致使她漸漸失去瞭警惕心。假話這東西說多瞭,漸漸也和真的一樣瞭,她現在對此事已經完全不緊張瞭,利用起宋凜來那可是信手拈來。
這天她正陪著大客戶吃飯。
這老板和宋凜吃過兩次飯,對宋凜很崇拜。周放一直硬著頭皮聽他在那給宋凜唱贊歌,要知道她眼裡的宋凜和這個男人說的可完全是兩個人啊!
晚上按摩完瞭,周放扶著那老板回房,想把他攆去睡覺,她就能下班回傢瞭,不覺腳步就快瞭許多。
剛走到給他訂的房間,周放松開他,在包裡找鑰匙,也就兩秒的時間,他已經帶著幾分微醺晃到別處去瞭。
周放急忙趕過去,就看見他正拉著一個周放非常熟悉的人。
“宋總!”那人很是興奮地喊著宋凜的名字,“你也在啊!”他意味深長地看瞭看周宋二人,隨後走過來從呆立在原地的周放手裡拿過房間鑰匙,非常識相地說道,“宋總在,周總你去吧,不用管我瞭,我自己回房去睡覺。”說完,他還無比曖昧地沖周放和宋凜一笑。
看著他踉蹌地回房,然後無比果斷地關上門,周放終於意識到,此時此刻,走廊裡隻剩下她和宋凜兩個人瞭。她終於感受到瞭壓力,瞬間後背熱瞭起來,頭皮一陣陣發麻。
她正準備逃走,身後一直沒說話的男人輕而易舉地抓住瞭她,周放想掙脫,那人卻抓得更緊。
男人和女人在力氣上的差距自是不用多說,宋凜輕輕一拽就把周放拽進瞭懷裡。兩人距離極近,近到周放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
宋凜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自然是應酬來瞭,就是不知道是誰應酬誰。
他的臉頰微燙,貼在周放的耳側,周放隻覺得身體好像被這熱度麻痹瞭。她想要回過頭去,可是他貼得太近瞭,她隻要一扭頭就會親到他的臉頰。
“放開我。”
宋凜笑瞭起來:“不放。”
說著,他突然一用力,將周放抱瞭起來。
等周放回過神,她已經被宋凜抱進瞭他的房裡。
她想往外逃,宋凜手疾眼快地關上門。他瞇著眼睛看著她,仿佛看見瞭獵物的豹子,姿態優美卻又充滿瞭危險。
他對她勾瞭勾手指:“乖,過來。”
周放想走,隻是還沒走兩步就被宋凜抱住。他的力道不大不小,有著男人不容置疑的霸道,卻又偏偏帶著幾分讓人無法拒絕的溫柔。
他打橫將周放抱瞭起來,很溫柔地放到寬大的床上。周放想爬起來,他已經整個覆瞭上來。
他將雙手撐在周放的身體兩側,那樣近的距離,近到幾乎能呼吸到對方的氣息。
宋凜沒有直奔主題,而是把玩著周放的頭發,那撩撥的姿態像一把火,將周放的臉整個點燃瞭。
宋凜低頭,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周放的鼻尖,帶著幾分酒精的氣味,周放覺得自己也微醺瞭。
“聽說你是我的女人?”宋凜的嘴角帶著幾分戲謔的笑容。周放早該想到,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他就是在等機會一並收拾她。
周放有些緊張:“你……你想幹嗎?”
宋凜理直氣壯地回答:“睡自己的女人。”
說著,他的吻已經落瞭下來。
和宋凜這種高手相比,周放完全是不堪一擊的菜鳥。
她的雙手抵在宋凜的胸口,呢喃著:“你瘋瞭……你醉瞭……”
宋凜用胡楂摩挲著她的脖頸,明明聲音裡充滿瞭誘惑的意味,卻大言不慚地說:“給你機會,你也可以推開我。”
周放自是沒有推開他,她羞恥地別開頭:“你很狡猾。”
宋凜見她這模樣,笑瞭起來,低頭吻瞭吻她的額頭,說道:“相信我,對待算計我的女人,這絕對是最輕的懲罰。”
他問她:“你想找個什麼樣的男人?”
周放堅定地回答:“把命交給我的男人。”
這是極其混亂的一個夜晚,夜色看似寧靜,卻似乎有著稍許波瀾。
夜,是那樣的漫長……
周放早上是循著生物鐘醒來的,她全身的骨頭像要斷瞭一般疼痛,尤其是腰,酸得不行。她醒來的時候宋凜還在熟睡,那不設防的樣子讓周放的心跳不覺地加快。
太奇怪瞭,從認識他開始,她的原則一再被打破。她看著凌亂的床,羞恥之心終於湧瞭上來。她趕緊從床上爬起來,躡手躡腳又快速地穿戴完畢,拿著包正要走,想瞭想又折回來。
周放想到昨夜自己丟盔棄甲的樣子著實丟人,好歹也要扳回一局才行。
這是一場成年人的遊戲,誰認真誰就輸瞭。遊戲規則,即使周放是個菜鳥,她也懂。
宋凜循著生物鐘醒來時,枕旁已經沒有餘溫,隻有他的臂彎裡還有淡淡的香氣。這女人做事的風格和她這個人完全一致,一點不懂得服軟,像個角鬥士,激起瞭他的征服欲,宋凜竟有幾分難得的興奮。
他剛要起身,餘光便看見瞭床頭櫃上那女人唯一留下的東西。
古銅的金屬顏色,熟悉的鋼鏰兒——五毛錢。
他順手把硬幣撈過來,仔細看著那枚沒什麼特色的硬幣,想著那女人是用什麼樣的表情放在這的。
想必是趾高氣揚又理所當然的樣子,宋凜終於忍不住笑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