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周放工作實在太忙,秦清在她傢住得也無聊,就自行回傢瞭。為瞭答謝這一段時日周放的照顧,秦清非要客氣一把,請周放吃飯。周放工作久瞭也累,但不好駁瞭秦清臉面,隻得答應。
秦清查瞭查網上的點評,決定去最近新開的一傢墨西哥風味餐廳吃飯,周放下瞭班就直接開車過去瞭。
新開的店最煩的一點就是人多,店在四樓,結果人多到從四樓店門口排到瞭三樓樓梯。偏偏秦清又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主兒,越排隊越要去,她堅持認為需要排隊的店才是真正好吃的店。
兩人還沒走近那個大排長龍的店,就很不巧地碰到瞭周放很不想碰見的人——霍辰東。
此時此刻,一貫高冷的“男神”霍辰東正和一個裝扮時髦、富傢女模樣的女人在轉角處吵架。
看得出來兩人都是要面子的人,連生氣都很克制,聲音低低的,站遠瞭根本聽不清。秦清八卦,非要扯著周放走近些。
那嬌滴滴的大美女衣飾精致,一頭長發如瀑佈一般,連生氣的聲音都十分軟糯:“你回國是為瞭什麼?找你前女友嗎?”她氣極瞭,咄咄逼人地質問霍辰東,“霍辰東,在你眼裡,我算什麼?Sex partner(性伴侶)?”
霍辰東皺著眉,臉色不悅,眼中流露出瞭明顯的厭惡:“Sex partner是穩定自願的關系,我們倆誰算計誰,你心裡清楚。”
“愛你是在算計你?霍辰東,如果那姓周的女人沒有解除婚約,你是不是不會回來?”
“這和你沒有關系。”
“霍辰東,你的心怎麼這麼狠?”
聽著兩人的對話,“姓周的女人”忍不住皺瞭皺眉頭,心想自己可真是穿著防彈衣躺著都能中槍啊。她扯瞭扯秦清的衣袖要走,卻被秦清一把甩開。
秦清一貫對霍辰東沒什麼好印象。她和周放一樣是大俗人,年輕的時候都曾是真愛至上的主兒。她不能理解霍大才子的夢想人生,她隻知道,當年她看到的是周放為他要死要活,而他自始至終臉都沒回來露一個。
感情是兩個人的,未來是要一起商量的,全都一個人做決定,還談什麼一輩子?如果愛隻是嘴上說說,那愛也太不值錢瞭。
秦清越看越不爽,故意用高跟鞋制造出很大的聲響走瞭過去,引得兩人回過頭來。看到霍辰東一臉錯愕和尷尬的表情,秦清十分滿意,揚起瞭嗓音故作驚訝地說:“哎喲,這不是我們霍大才子嗎?”說完她又瞅瞭那女人一眼,“這美女是誰啊?”
周放知道秦清是在為自己出氣,但現在的她已經完全不需要瞭。
她看瞭霍辰東一眼,又看瞭他旁邊的女人一眼,最後隻是平靜地拉著秦清要走。
周放不指望多麼華麗地轉身,隻希望少些糾葛,她在感情裡的原則是真的決定瞭分開,就決不吃回頭草。她一直固執地相信,能讓她徹底放下且徹底放下她的,都是不值得留戀的。
見周放要走,霍辰東徹底慌瞭。他兩步跨過來,擋住周放的去路,拉住瞭周放的衣角。
“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誤會。”他硬把周放扯到自己面前,急切地解釋著,“她是我在美國的朋友,以前一起租過一幢房子,當過一陣室友。”
聽完霍辰東的解釋,周放並不覺得感動,反而覺得這個男人與她記憶裡的模樣相去甚遠。
周放回過頭看瞭那個女人一眼。果然,此時此刻聽完霍辰東的話,她臉色發白,那似委屈似不甘的幽怨表情一看就是對霍辰東投入瞭很深的感情。
周放甩開瞭霍辰東的手,平靜地看著他:“哪種室友?睡別人的那種?”
周放直白的話讓霍辰東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她早就沒有任何關系瞭。”
“你們是什麼關系與我無關,我隻是想告訴你,人傢姑娘要哭瞭,是個男人,就別再說這種不是人的話瞭。”周放輕嘆瞭一口氣,“辜負瞭一個是年少輕狂,辜負一個又一個,是無情無義。”
被霍辰東這麼一攪和,秦清被氣得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瞭,拉著周放就要離開,說是寧願回去給周放煮泡面,也不會再來這傢餐廳瞭。
秦清比周放更疾惡如仇,她最清楚霍辰東對周放人生的影響。就像當年她結婚後被背叛一樣,倒不是說她對那段感情、那段婚姻多麼不能自拔,而是那件事令她產生瞭一種如影隨形的對自己的懷疑。
“周放,真不是我說,你這運氣也是絕瞭,這一個兩個三個的,一個比一個渣。”秦清氣得嘰裡呱啦地說個不停,“霍辰東托人來找我打聽你的手機號,我雖然沒給,但是我心裡還在想,畢竟你們那麼多年的感情在那兒撐著,我怕你還沒忘,又會回頭。結果沒想到他渣成這樣。”
周放沒想到還有這茬兒,拍瞭拍秦清的肩膀,慶幸地道:“果然是真閨密,沒有推我進火坑。”
“我就搞不他這樣的人,都能坦然地和別的女人睡覺瞭,怎麼還能做出一副對你舊情難忘的樣子?”秦清厭惡地皺著眉頭,“像霍辰東這樣的人,假深情,真自私,也就感動瞭他自己。我想想也是,當年他說要留學,問都不問你就去報瞭GRE;後來要去面試,又問都沒問你就去瞭北京。如果他真的這麼舍不得你,這麼多年怎麼一個電話都沒有?當年但凡他低個頭,就沒那個姓汪的畜生什麼事兒瞭。”
周放不想再去說那些陳年舊事,拍瞭拍秦清的肩膀,豁達地說道:“算瞭,都過去瞭。”
秦清越說越氣憤,最後忍不住感慨道:“偽君子比真小人更讓人硌硬,好歹對真小人一開始就不抱希望。對比起來,我突然覺得宋凜像個好人瞭。”
周放無語地看瞭一眼秦清,心想,宋凜他老人傢要是聽到這樣的評價,會比較開心嗎?
周放吃完飯回傢,在停車場正好遇見瞭剛回傢的宋凜。他今天開的車周放沒見過,他跟在周放身後一直嘀嘀地按喇叭,直到他從車裡出來,周放才認出來,於是兩人自然地一起走回傢。
忙瞭一天,晚上又遇到瞭霍辰東,周放有些累瞭。宋凜問瞭問周放“金梔獎”紅毯秀的事,周放如實回答,也沒有多說什麼。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空蕩的電梯,周放站在角落裡,宋凜按下瞭樓層鍵,自然而然地走到瞭周放的身邊。
兩人安靜地並排站著,周放微微抬頭,正好能看見宋凜的肩頭,這樣的身高差是周放年少時最喜歡的。霍辰東身高一米八,已經算高個子瞭,宋凜似乎比他還要高出個四五厘米。他的身材十分修長挺拔,再加上長期鍛煉,肌肉緊實,穿襯衫西服男性魅力十足,也難怪是個女人都對他有些綺麗的幻想。
周放是想問問賀冰言說的那些話的,想問問他說的那句“女朋友”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她正猶豫著,就聽見宋凜用他那一貫低沉的聲音說道:“事辦成瞭,你也沒句感謝?”
周放愣瞭一秒,然後很鄭重地說:“這次真是謝謝你瞭。”
宋凜挑眉:“就這樣?”
“回頭請你吃飯。”
宋凜微笑,看向周放:“隻是吃飯?”
周放也知道宋凜這次幫瞭大忙,事實上從他們相識至今,宋凜一直在給她幫大忙,而她好像確實從來沒有表示過什麼。這也不能怪周放,實在是宋凜什麼都不缺,她根本想不到拍馬屁的方式。
“宋總想要什麼答謝?”周放抿瞭抿唇,笑道,“我看看我的財力能不能滿足。”
宋凜低頭,淡淡地瞥瞭她一眼,表情意味深長:“不急,這感謝,我總要找你拿的。”
那眼神讓周放有種到瞭“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周放被他看得一個激靈。
宋凜頓瞭頓,沒再糾纏這個問題,自然地轉瞭話題,聲音中有淺淺的愉悅:“你那助理挺有意思的。”
“啊?”周放有點兒詫異宋凜會突然提到助理,“他幹什麼瞭?”
“他來找我問事的時候,說周總讓他來用裙帶關系。”
他微微低下頭,臉上掛著愉悅的笑意,一雙墨黑的眸子仿佛盛瞭水,讓人看瞭內心就忍不住跟著起瞭漣漪。
周放的心跳怦怦地跳快瞭兩下:“他就是個二愣子,別聽他胡說八道。”她心裡想著,這種耿直的員工,她說什麼他就傳什麼,到底是哪裡請來的?
“這話確實說得不是太對,我們兩個的關系更深一點兒。”宋凜饒有興趣地看著周放,很不正經地湊到她的耳邊說,“應該是寬衣解帶的關系。”
“……”
這個男人除瞭工作就是耍流氓,說話赤裸裸的,完全不遮掩,不以露骨為恥,反以為榮,周放懶得和他多說。
正好這時電梯門開瞭,周放回頭瞪瞭他一眼,大步離開。
還沒進傢門,周放又被宋凜拉瞭回來。他低下頭與周放四目相對,一雙有力的大手扶在周放的腰上,嘴角滿是淡淡的笑意。
“你那個朋友什麼時候走?”
周放知道他是在說秦清,也知道他問這個問題的目的。實際上秦清已經搬走瞭,但周放可沒打算說實話——她見不得這個男人耍流氓。於是她仰起頭沒好氣地說:“我朋友住我傢和你有什麼關系?多管閑事的病犯瞭?”
宋凜也不生氣,隻是不懷好意地看瞭她一眼。
“確實犯病瞭。”他帶著周放的視線向下望去,說道,“憋出病瞭。”
兩人之間的距離那麼近,他的呼吸悉數落在她的頭頂,親密得讓周放覺得有點兒心慌,身體的溫度也不斷上升。
“你上哪兒找不到女人?想騙誰?”
宋凜笑瞭笑,眼神裡夾雜著幾分戲謔和幾分認真,像逗弄寵物似的,有撩撥也有寵溺。
他溫柔地一字一頓地說道:“就想騙你一個。”
被宋凜擁在懷裡,周放覺得身體的每塊骨頭好像都被軟化瞭,整個人酥酥的,忍不住往他身上靠。
心因為他的話越跳越快,周放屏住瞭呼吸,許久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用手指摳瞭摳宋凜胸前的紐扣,用隻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說:“秦清已經回傢瞭。”
宋凜先是一愣,隨即明白瞭周放的意思,臉上突然有瞭春風得意的笑容。他低頭吻在周放的額頭上,隨即開心地將周放牽進瞭傢裡。
門剛一關,吃瞭幾天素的宋凜已經迫不及待地將周放抱瞭起來,就聽見周放的肚子煞風景地咕嚕嚕叫瞭起來,徹底打破瞭兩人的曖昧氣氛。
“沒吃飯?”宋凜低頭看著她。
周放此刻臉漲得通紅,心底埋怨肚子,早不叫晚不叫,偏偏這時候叫,真叫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她低著頭訥訥地回答:“太忙瞭,沒來得及。”
宋凜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對於周放偶爾的出糗,他似乎十分受用。他迅速換瞭鞋,從鞋櫃裡拿出一雙新拖鞋丟在周放面前,然後徑直向屋內走去:“我去看看傢裡有什麼。”
周放一個人被留在玄關處慢吞吞地換著拖鞋,那是一雙嫩嫩的馬卡龍系的黃色拖鞋,上面還有個蝴蝶結,是她的尺碼。周放不情不願地換著,總覺得宋凜是故意買來打趣上次她穿瞭他女兒裙子的事。
她換瞭鞋走進客廳,宋凜不在,現在整個傢裡唯一的聲響來自廚房。
周放躡手躡腳地走近廚房,廚房的門沒關,周放靜悄悄地靠在門框上,看著廚房裡面宋凜忙碌的背影。
他系著一條米灰色的圍裙,切菜的姿勢十分利落,他低著頭,表情十分專註,每個步驟都有條不紊。不一會兒,周放就聞到鍋裡飄出來的香氣,饞得忍不住咽著口水。宋凜做飯又快又有魅力,倒是把周放這個女人比得自慚形穢。
沒一會兒,宋凜將裝飾好的意大利面端上瞭桌。
他努瞭努嘴讓周放坐過來,然後將盤子放在她面前:“也沒什麼東西瞭,將就著填填肚子吧。”
他解開與他霸道氣質很不符合的圍裙,隨手掛在餐桌旁邊的椅背上。
“趕緊吃。”他回過身來,對周放壞壞一笑,“我隻喜歡聽女人嘴上叫,不想聽到肚子不停地叫。”
周放拿起宋凜遞給她的叉子,卷起瞭面條。面條意外地很合周放的胃口,沒一會兒一整盤就下肚瞭。吃飽喝足,周放拿著餐具要去洗,卻被宋凜攔住。
“我來吧。”
周放一貫對傢務不怎麼在行,也沒有搶。
她看著宋凜在那兒洗廚具,平日挺拔的背脊此刻微微彎曲,形成一種奇異的溫柔的弧度。那畫面實在太過溫馨,讓周放突然有一種想安定下來的感覺。
她雙手環著胸,背靠著廚房門,想瞭許久,最後用十分理性的聲音對宋凜說:“你不打算結婚瞭吧?”
宋凜手上的動作停瞭停,回過頭看著周放,眉頭微微蹙起:“什麼意思?”
“我也不打算結婚。”周放抿瞭抿唇,吸瞭一口氣,大著膽子說,“我們有一樣的想法,而且我覺得我們的身體很合得來。”
宋凜隨便沖瞭沖最後一個盤子,動作僵硬地將盤子插在晾架上,然後緩緩轉過身來,臉上那種溫柔的表情已經斂去,恢復瞭平時的冷漠。
他背靠著廚房的流理臺,深沉的眸子裡似乎帶著幾分惱怒。
“你想說什麼?”
周放瞟向宋凜:“我的感情經歷你也清楚,我也不需要什麼名分,想要就在一起,厭瞭——”周放頓瞭頓,說道,“就分開。”
說完,周放用她纖長的手指分別指瞭指她自己和站在不遠處的宋凜:“我們,可以嗎?”
聽完周放的話,宋凜隻是不屑地扯著嘴角笑瞭笑,隨即緩緩抬起頭來:“你想和我當‘炮友’?”
周放低頭思索瞭幾秒,隨即回答:“雖然有點兒難聽,但是可以這麼說吧。不需要講未來和責任,比較自由且彼此尊重的關系。”
宋凜盯著周放,半天都沒有表情,最後陰鷙地笑瞭笑。
“看來你對我的身體相當滿意。”
“……”
周放直到回傢都沒想明白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對。
起先宋凜不就是想和她當“炮友”嗎?他哪次找她不是動手動腳,急著往床上奔?哪怕是剛才……
像他這樣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三不”男人,不是應該最喜歡周放的提議嗎?
難不成他老人傢是覺得這話應該他來說,由她周放說出來,駁瞭他的面子?
那一晚之後,宋凜算是徹底不理周放瞭,十天半月也不回這邊,偶爾回來一次,對周放基本上視而不見。起先周放還鬱悶瞭幾天,後來過瞭差不多一個月,周放終於從最初的失落中解脫出來,徹底回血復活。宋凜對她冷漠,她也學會瞭用鼻孔回敬他。
“雙十一”越來越近,周放每天都在外面應酬,談廣告投放的問題。她喝酒喝得不知今夕何夕,那些兒女情長的煩惱已經被那點兒黃湯沖得無影無蹤瞭。
所以說,女人的矯情都是閑出來的。隻要稍微一忙,別說男人瞭,周放連自己是誰都快忘記瞭。
晚上又約瞭幾個廣告界的大老板吃飯,一般來說,這種飯局除瞭“特殊服務業”的工作人員,是鮮少有女性的,周放總是飯桌上唯一的女人。
然而今天,這一桌上,除瞭周放,還有一個讓周放感到非常意外的大美人。
宋凜唯一承認過的“前任”,許久以前咖啡廳裡碰到的那個白裙子的小姐。
今天的她化著濃妝,頭發盤成復古的發髻,一身深綠色絨面小禮裙搭配一條綠色翡翠項鏈,看上去貴氣十足。她今天和上次看到的憔悴模樣完全不同,以至於周放差點兒沒認出來。
在場的大部分是熟人,東傢除瞭介紹瞭那個女人是“林真真小姐”以外,沒有介紹任何和她有關的信息,但是在場的其他人似乎都對她比較熟悉,態度也還算尊敬。
這個林真真看著嬌滴滴的,實際上非常豪爽,面對勸酒的人幾乎來者不拒。一開席她就為蘇總的缺席罰酒三杯,還是白酒,這酒量也是不可估量。周放猜測她應該是蘇總的愛人,但到底是哪個蘇總,這林真真沒細說,周放也不好意思問。
因為宋凜,周放忍不住一直偷偷地打量那個女人,看著她遊刃有餘地周旋於一眾老狐貍之間。周放突然有瞭一絲好奇,這麼美麗大方又能力超群的女人,宋凜究竟為什麼和她分開呢?
這個前任,究竟是多久以前的前任呢?
酒過三巡,林真真終於堅持不住瞭,周放明顯感覺到她的臉發白,正有些擔心,就見她扯著場面的笑容顫巍巍地站起來,向在場的人告瞭罪,然後才裊裊婷婷地去瞭洗手間。
她走後,在座的人繼續喝著鬧著,周放側過頭,與身邊坐著的一個與她還算相熟的老總攀談起來:“秦總,這個林小姐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秦總看瞭一眼門外,然後鄙夷地回答周放:“能是誰啊?蘇嶼山的外室。”
“蘇嶼山?”周放有些震驚,蘇嶼山可是本城有錢有影響力的大老板。怪不得她不和宋凜在一起瞭,敢情是有瞭更好的去處。
“這外室?是字面上那個意思?”周放小心地問道。
秦總意有所指地一笑:“蘇嶼山有好幾個外室,她隻是其中一個。”
這種場合,想來蘇嶼山也不可能來,這林真真可真是拼,明知是鴻門宴還是來瞭,看來做有錢男人的女人也不好混。
周放突然又想起自己上次碰到她和宋凜見面的情景,當時她在找宋凜借錢?蘇嶼山可比宋凜有錢多瞭,不找蘇嶼山,找宋凜?
這女人可真神秘。
秦總抿瞭一口酒,壓低瞭聲音對周放說:“蘇嶼山最近離婚瞭,你總知道吧?”
周放實誠地搖瞭搖頭,這種離她太遠的人物,她壓根兒就不關註。
秦總鄙夷地白瞭她一眼,繼續說:“蘇嶼山一離婚,‘後宮’炸開鍋瞭,幾個外室都在爭寵,就看誰能上位瞭。”他皺瞭皺眉,感慨地評價道,“這林真真也真是看走瞭眼,放過瞭宋總這麼好的潛力股,擠破頭給人傢當小老婆。”
“……”
周放聽瞭這麼爆炸性的八卦,整個人都感到十分錯愕。她拿起包,也去瞭洗手間,想洗個臉醒醒神。
宋凜這個男人,遠比她想象得更復雜,故事更多。除瞭他的過去、他的女兒,他身上還有太多需要周放挖掘的東西,周放突然覺得,宋凜身邊的那個位置也許並不適合她。
周放走進洗手間,內間時不時傳來痛苦的嘔吐聲,弄得她也有點兒犯惡心瞭。
她打開水龍頭,試圖用流水聲掩蓋那令人反胃的聲音,隨後掬瞭一捧水拍向自己的臉頰,整個人立刻清醒瞭幾分。
周放洗完臉,內間嘔吐的聲音也停止瞭。她剛按下水龍頭,就從鏡子裡看到內間的人步伐踉蹌地走瞭出來,是林真真。
兩人自鏡中四目相對,對彼此都沒什麼好臉色,上次的事,林真真顯然也是記得的。
林真真幾步走過來,打開水龍頭漱瞭個口,模樣有些狼狽。她緩瞭一會兒,才將手伸到那嘩嘩放著的水流中,十根手指白皙軟嫩,保養得宜。
周放拿紙巾擦凈臉頰,補瞭點兒粉,又擦掉瞭眼角的暈妝,最後用手指捋瞭捋鬢發,確定自己形象良好,轉身要走。
剛走出兩步,站在周放背後的林真真突然開口叫住瞭她。
“周總。”
周放有些錯愕地回頭,看瞭林真真一眼。
林真真臉上沒有笑意,隻是淡淡地看著周放,眼中有幾分酒醉後的紅血絲:“你現在是不是特別瞧不起我?”
周放抿瞭抿唇,不卑不亢地說:“我和林小姐好像並不熟。”
林真真突然仰起瞭頭,十分篤定地說:“除瞭我,沒有人能在宋凜面前與眾不同。”
宋凜,還是宋凜。
周放忍不住笑瞭:“為什麼呢?”
“因為我是以欣的媽媽。”
原來如此,這個前任果然是重量級的人物,能得宋凜親口承認身份,確實也夠與眾不同的,至少和周放這種半年都堅持不到的人比,她已經贏瞭。
周放眨瞭眨眼睛,良久才微笑著對林真真說:“可惜瞭,我和他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關系,你還是可以繼續你的與眾不同。”
林真真沒想到周放居然是這樣輕描淡寫的態度,她微張著嘴,一時也說不出話來,隻是難以置信地質問周放:“你不在乎?”
周放低頭看瞭一眼自己的腳背,裸色的高跟鞋上滴瞭一滴水,看上去十分怪異,她俯身擦掉。
重新起身,周放透過鏡子看向林真真,很鄭重地回答瞭她。
“我不在乎。”
周放今晚其實也沒有喝多少酒,但她越待越覺得如坐針氈。她必須承認,她受到瞭林真真的影響,說出口的那些漂亮話多少還是有些底氣不足。
她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滿不在乎,她好奇著宋凜和林真真的過去,更想知道林真真在宋凜面前的“與眾不同”到底到瞭哪種程度。
周放不想談愛情,不想結婚,是因為她的感情經歷讓她對這些感性的情感都失去瞭信心。那麼宋凜呢?他至今流連花叢,是因為眼前的林真真嗎?
林真真不論在廁所裡吐得多麼狼狽,在酒桌上都始終顯得遊刃有餘,面對那些不懷好意的勸酒者,她也懂得適時地擋掉,一看就是常年浸淫在這個圈子裡。那麼她和宋凜應該是經常有機會見到吧?他們又有一個15歲的女兒,這十幾年,他們之間是有羈絆的吧?
宋凜放下她瞭嗎?
周放越想越覺得沒辦法再專心談廣告,借口喝醉先離席瞭。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難以自控地打聽更多宋凜和林真真的事,原來她並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灑脫。
她覺得自己的在乎實在丟人。
周放離開包廂的時候,林真真向她投來瞭意味深長的目光,周放沒有回頭,隻是努力挺直瞭背脊,維持著最後的風度。
坐上出租車的後座,周放用手肘撐著車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窗外,心裡專註地想著最近發生的事。
那天周放提出那個要求的時候,宋凜的惱怒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他是怎麼看待她的?
他有沒有一點點在意她?和林真真比呢?
周放覺得頭有些疼瞭。
很快,周放就沒有時間兒女情長瞭。
“雙十一”的戰爭提前打響,還沒正式開始銷售,眾商傢已經提前開始拼個你死我活瞭。雖然周放總是和手底下的人說“不要把所有希望托付給大促”,但是這次大促還是讓她感覺到瞭壓力。
幾乎所有商傢營銷手段就是砸廣告,幾個做廣告投放的網站上最火熱的廣告位都被圍攻,價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等周放帶著副總去談的時候,僅剩的一些廣告位頁面位置不顯眼不說,價位還高得離譜,這可把公司的副總和市場、營銷部門的下屬都給急壞瞭。
一連幾天,整個公司的人都在一傢一傢地打電話、跑市場,盡可能地多爭取廣告的投放,好不容易談成的幾個,價位都比預期高瞭10%,這讓公司不得不做出瞭提高預算的決定。
周六,廣告的問題終於告一段落,周放被這些廣告平臺大宰瞭一筆,自然十分肉痛,心情鬱悶。考慮到最近大傢的辛苦忙碌,周放給最忙的部門放瞭三天假,讓大傢好好休息,準備迎戰“雙十一”。本來怨聲載道的下屬們一聽可以休息,之前的疲憊和怨氣都煙消雲散瞭,依舊愛戴她這個老板。
解決瞭公司的問題,周放自己也累得不行,最近忙得太疏忽自己,周放覺得臉上都幹得起皮瞭,正好秦清打來電話約她去做美容按摩,兩人一拍即合。
一下班秦清就開著車來接她瞭。
補救式護膚做完,兩人又去做瞭個全身SPA。
這是周放和秦清都很喜歡的安排,秦清是美容院的VIP會員,選的雙人池十分清靜,光線也調得剛剛好。為她們服務的美容師和秦清很熟,知道她的喜好,要求也不用多說。除瞭舒緩的音樂,房間裡幾乎沒有別的聲音,這讓周放得到瞭充分的放松。
秦清不喜歡被打擾,揮揮手讓美容師出去瞭。見周放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秦清側著頭有些好奇地看著她:“你這是怎麼瞭,怎麼跟喪傢犬一樣?”
“公司最近忙,加瞭好幾天的班。”
“就這點兒事?”
“嗯。”
秦清乜她一眼:“所以說女人要什麼事業?錢夠花就行瞭。”
周放笑著搖瞭搖頭:“錢讓我有安全感。”
“其實我有時候真的不太懂安全感是什麼。有瞭就能活,沒有就會死嗎?”秦清說,“現在我還有錢,我就造,等沒瞭就去賺,我覺得人生最重要的是盡興。”
周放轉瞭個方向,趴在池邊,半晌才緩緩說道:“我有時候很羨慕你,羨慕你的肆意放縱。我不行,我做不到,我太懦弱瞭,總是想被人愛,可是我總是得不到我想要的愛。我不能停止賺更多的錢,因為我害怕有一天我沒錢瞭,就真的一無所有瞭。”
一貫伶牙俐齒的秦清竟被周放說得啞然,明明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竟然有些鼻酸。這麼多年,隻有老天才知道她們是怎麼走過來的,秦清本能地往水裡鉆瞭鉆,不再說話。
周放趴在自己的手臂上,許久都沒有動,她想起瞭林真真和她說過的話。她深吸瞭一口氣,最後轉過頭來,迷惘地問秦清:“你說,對一個男人來說,什麼樣的女人能在他的生命裡與眾不同?”
秦清捧瞭捧面前的水,淡淡地回答:“初戀、初吻、初夜。”秦清想瞭想又加瞭一個,“孩兒媽?”
周放點瞭點頭,胸口跳動的心臟如同一顆被人投入海裡的石頭,驀地沉得更深。
林真真這樣的“四合一”,的確足夠與眾不同。
她們離開美容院,秦清要去超市,周放也順便買瞭一些傢裡需要的日用品,大包小包的,兩隻手都拎滿瞭。
兩人依次把購物袋放進瞭後備廂。秦清還有最後一包,正要往裡放,旁邊就走過來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十分自然地接過瞭秦清手裡的購物袋,順手放進去,然後關上瞭後備廂的門,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男人個子和宋凜差不多高,雖沒有宋凜精壯但也算結實。他一頭清爽的板寸,臉上沒有風霜的痕跡,隻是目光略顯深沉,和他的年齡有些不相符。
他解開瞭一顆紐扣,挽起的袖口卡在手肘處,看上去似乎剛下班。
秦清一抬起頭看見他,臉色立刻就黑瞭。
三人這麼面面相覷的樣子讓周放覺得有些尷尬,她用下巴向男人的方向努瞭努,低聲問秦清:“五三?”
秦清表情有些難看,一把將那個男人扯到旁邊。
然後周放就聽見兩人開始瞭信息量極大又非常毀三觀的對話。
秦清顯然很不滿這個男人的出現:“你是跟蹤狂嗎?還學會堵人瞭?”
“看見你的車停在外面,順便等等。”
秦清被他輕描淡寫的語氣氣得不行:“你還沒完瞭是不是?我已經告訴過你瞭,那天我喝多瞭,我都不記得是誰瞭,你還來糾纏做什麼?大傢都是成年人!”
男人對於秦清的氣惱始終照單全收,也不生氣:“我怕你懷孕,我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
“不可能!你那晚戴瞭——”秦清說瞭一半,停瞭下來。
男人微笑道:“你都不記得我是誰瞭,倒是記得細節。”
“你……”
秦清氣炸瞭,懶得再和他說下去,剛要走,就被男人一把拉瞭回來。
他手疾眼快地拿過秦清手裡的鑰匙,輕描淡寫地說:“我送你回傢,正好我也省個出租車錢。”
秦清瞪大眼睛:“你要臉嗎你?你每個月工資那麼高,還要省出租車錢?”
“剛畢業,能省則省。”
不等秦清拒絕,男人已經走向瞭秦清的車,留秦清在原地奓毛。
他從容地拉開車門,回頭對周放說:“先送你回傢?”
周放倒是沒想到一個22歲的小夥子有這麼強大的氣場,要不是經歷過宋凜這樣的老手,周放覺得自己也會被他唬住。
周放搖瞭搖手:“要不算瞭吧,我自己打個出租車回傢得瞭,也不遠。”
“送!讓他送!”秦清走瞭過來,氣鼓鼓地坐進副駕駛位,“像你這種剛畢業的小破孩兒也就配當個司機。”
大約是一整天行程太滿,不過開瞭半個小時,秦清就在車裡睡著瞭。
“五三”將周放送到樓下,周放下瞭車,他也跟瞭下來,紳士地從後備廂裡把周放的東西都拿瞭出來,輕手輕腳的,生怕吵醒瞭秦清。
他所說所做都有著不符合他年紀的沉穩,相比之下,秦清好像才是那個不成熟的人。
看來秦清這個“老司機”這次是要翻車瞭。
“東西多,我送你上樓吧。”
周放覺得有點兒尷尬,趕緊拒絕:“不用瞭,我自己上去吧。”
“五三”也不理會周放的拒絕,徑直向公寓走去,周放不得不跟過去。
兩人並肩站在電梯裡,周放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隻得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她學生時代,也像現在這麼彪悍嗎?”
“五三”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周放有些愣怔:“啊?秦清啊,也不是。”
周放斟酌瞭一會兒,誠懇地說:“她表白被拒、所遇非人,好不容易以為遇到瞭真愛,結婚又被出軌。總之,情路很不順。”
“嗯。”
“你是認真的嗎?”周放舔瞭舔嘴唇,認真地問道,“我的意思是,你這麼年輕,她又離過婚——”
“我是年輕。”“五三”很快就阻止周放再說下去,“但我是個男人。”
電梯到瞭,“五三”先跨瞭出去,看著這個年輕男人的後腦勺,周放突然很羨慕秦清。
原來男人在愛情裡也不都是若即若離、忽冷忽熱、陰晴不定的。
站在電梯口,周放接過自己的那幾個購物袋,禮貌地對“五三”說:“謝謝你送我回來。”
“五三”低頭笑瞭笑。
“那你慢走。”
叮的一聲,電梯門關閉,“五三”終於從周放的視線裡消失瞭,周放感覺壓力小瞭好多。
拎著好幾包東西,周放卻沒有感覺到重,腦海裡想起瞭很多,覺得有點兒淡淡的失落。
她輕嘆一口氣,剛一轉過身,整個人又嚇得退瞭一步,尖叫一聲,手上的東西全都掉瞭。
宋凜黑得像炭一樣的臉近距離地出現在周放面前,差點兒把她的心臟嚇出來。
“大晚上的!突然這麼不聲不響的,想嚇誰啊!”周放忍不住吼瞭出來。
宋凜臉色難看得很,眼睛裡簡直像要冒出火來,眉心的溝壑深得可以夾死蒼蠅。他緊緊地抓著周放的肩膀,語氣極其不善。
“送你回來的那個蘿卜頭,哪兒冒出來的?”
面對宋凜的氣惱,周放很快就恢復瞭平靜,看向宋凜的表情帶瞭幾分狎弄。
“怎麼,有人送我回來,你吃醋瞭?”
宋凜的表情僵瞭一秒,隨後他轉瞭視線,居高臨下地看著周放,還是以往那般嘴硬:“我瘋瞭?”
周放微笑著反問他:“那他是誰和你有什麼關系呢?”
宋凜臉上的表情因為周放的問題僵住瞭,眸中流露出幾分困惑。他頓瞭幾秒,那幾秒,有如萬籟俱寂。
隨後他輕啟薄唇,聲音不大不小:“如果我說,我很在意呢?”
要是以往,周放內心也許會因為宋凜的話生起一些漣漪。但是此刻,她心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宋凜之於她,有太多秘密。對他的過去,她一無所知。
他在生活中是絕對的控制者,不管是對生意還是對女人。周放認識他也有一段時日瞭,每一次都是他瀟灑轉身,毫不留戀;每一次也是他頻頻回顧,藕斷絲連。對於他們之間的關系,他一直占據著絕對的主動權。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不能接受周放的不受控。
此時此刻,周放覺得宋凜的出現和質問都有些莫名其妙,他的動作表情都明顯有失風度,尤其是他對“五三”的稱呼。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理由,這麼說都是不對的。
周放對他這樣的行為很不齒:“你憑什麼隨便給人取外號?”
大約是沒想到兩人討論起那個男人是以這個問題開頭,宋凜雙手環胸,微微瞇起的眼睛裡透出危險的光。
“怎麼,心疼瞭?’
“當然心疼。”周放瞪瞭他一眼,沒好氣地揶揄他,“畢竟我對你和對人傢是一樣的。對你,尊老;對他,愛幼。”
宋凜大約是被她的伶牙俐齒氣到瞭,臉上的憤怒漸漸消失,轉而變成瞭一種周放看不懂的復雜表情。
他抿唇看著她,半天都沒有再說一句話。見他沒話說瞭,周放也無心戀戰。
周放的腳不小心踢到瞭購物袋,發出物品碰撞的窸窣聲音。她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起身的時候狀似無意地瞥瞭宋凜一眼:“沒什麼事我先回傢瞭,再會,宋總。”
“站住。”
正在拿鑰匙的周放有些錯愕:“還有什麼事嗎?”
宋凜依舊是方才的表情:“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周放反應瞭一會兒才想起他的問題,他依然在糾結“五三”的身份,這讓周放第一次感覺自己在他面前占瞭上風,嘴角的笑意立刻意味深長起來。
周放開瞭門鎖,人鉆進屋裡,手緊緊地扶著門。
“你猜?”
在宋凜過來抓她的一刻,她及時地關上瞭大門。
宋凜在外面氣惱地敲著房門,周放在裡面想象著他此刻的表情,想想就覺得很解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希望能徹徹底底地贏宋凜一次,她實在太看不慣宋凜那副永遠智珠在握的樣子瞭。
既然他喜歡若即若離、忽冷忽熱、陰晴不定,周放很樂意奉陪到底。
事實上,隨著“雙十一”臨近,April也跟著進入瞭一整年最忙碌的時間,線下的體驗店和線上的特銷再加上最近主打的高端系列,都讓宋凜忙得腳不沾地。
辦公桌上永遠堆滿瞭等待他批示的文件,他喜歡這種忙碌,隻有這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是心無雜念的。
自上次和周放不歡而散,兩人冷戰至今。周放不過是把他心裡一直存在的想法提瞭出來,他應該慶幸這個女人不需要負責,可自己為什麼還會生氣?這個問題自那天開始,一直讓他困惑至今。
最近由於“雙十一”,為瞭爭奪廣告位,品牌商們提前打響瞭戰役,以宋凜今時今日的地位,大部分平臺還是給瞭他些面子,提前為April預留瞭位置,畢竟品牌價值和影響力在那兒擺著。但一般的公司就沒有這麼好運瞭,聽說很多公司遇到瞭“一位難求”的現象。
下午,秘書來匯報最近各部門的動向,拿著幾份文件給宋凜簽,也貼心地通知瞭會議的時間,宋凜一直在看文件,低頭聽著,時不時給幾句指示。
秘書井井有條地匯報著:“廣告投放的事,合同都簽好瞭,隻有衣尚還是要求走量返點。”
宋凜停下手上的筆,表情有些冷:“他們是要談條件?”
“最近情況不一樣,各傢都在攜資本要價。”
宋凜低下頭繼續看文件:“知道瞭,我考慮一下。”
秘書拿走瞭宋凜批完的文件,正要出去,又回頭說瞭一句:“最近廣告位很緊俏,您不要考慮太久,衣尚網站流量大,別傢公司都擠破頭瞭。”
“嗯。”
秘書想瞭想,若有所思地看瞭宋凜一眼,猶豫瞭一會兒,才忐忑地說起瞭與工作無關的事。
他試探性地開口道:“聽說周總那邊也被廣告位給難住瞭。規模受限、資金不足,市場上搶資源的除瞭她一個女人就是一群大男人,也不容易。”
冷不防聽到周放的名字,宋凜忍不住皺瞭皺眉,心底蕩起瞭細微的漣漪。
還不等他回應什麼,就聽見秘書開始滔滔不絕跟演講一樣把周放近來碰壁受挫的故事講得感人至深,越聽到後面,宋凜的眉頭皺得越深。
到最後,宋凜忍不住抬起頭看向秘書,眼神意味深長。
“太閑瞭?”
秘書斟酌瞭幾秒,才小心翼翼地說:“我看您近來心情不好,以為您和周總鬧矛盾瞭。”
宋凜乜瞭秘書一眼:“我應該告訴過你,我討厭別人揣摩我。”
“我也是看周總近來遇到瞭點兒危機,”秘書跟宋凜很久瞭,知道此時宋凜沒有生氣,趕緊又感慨瞭一句,“女人在生意場上就是被打壓,也沒有人能依靠。”
宋凜握筆的手用瞭用力,鋼筆的筆尖把紙張戳瞭個小洞,誰也不知道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什麼。
“讓她自生自滅。”他還是一貫的冷漠,對秘書不耐煩地揮瞭揮手,“出去。”
秘書長嘆一口氣,抱著文件出瞭宋凜的辦公室,臨關門,又拔高瞭嗓門,意有所指地說瞭一句:“這種時候,女人肯定很脆弱,最容易被乘虛而入瞭。”
宋凜對於自己此時此刻的所做所想都感到荒謬。
周放是個女人,比別人不易,但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不是嗎?誰做生意不是這樣過來的?這個社會本就不是童話,當年他所經歷的比現在更可怕,本質上,宋凜並不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
那麼,他到底為什麼回來?還是在這麼忙的時候?
尤其是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宋凜更加覺得自己匆忙趕回來的行為十分荒謬。
那個在秘書嘴裡被形容成“十分不容易”“遇到重大危機”的年輕女老板周放,不僅沒有面容憔悴,看上去還十分春風得意。
聽見聲音出門的宋凜,臉上假裝偶遇的意外表情甚至都沒來得及收起,就看見一個從未見過的年輕男人幫她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兩人從回來就一直在聊天,那個男人為瞭遷就周放的身高,與她說話時會微微低頭,姿態好不親密。
透過他手裡拎著的袋子明顯能看到,裡面都是一些生活必需品,兩人不是親密到一定程度,怎麼會一起去逛超市買這些生活用品?
雖然那個男人都沒走出電梯幾步就轉頭離開瞭,但是宋凜還是感覺到這個年輕男人帶來的危機感。
走廊那盞水晶廊燈炫目璀璨,宋凜第一次覺得這光感並不美好,反而有些刺眼,他越看越覺得煩躁。
明明是在自傢門口,宋凜卻突然覺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可笑。這個女人果然不容小覷。
宋凜必須承認,他盛怒之下說的那些話讓他落瞭下風,這在他三十幾年的生命裡可謂絕無僅有。
說實話,除瞭宋以欣,已經很久沒有一個人可以讓宋凜這麼失控。
在周放那裡吃瞭閉門羹,回到傢,宋凜喝瞭一大瓶水才將體內那股躁動的火氣給壓下去。宋凜越想,手上的拳頭握得越緊。
周放不知道宋凜心裡那些七彎八轉的想法,“五三”引發的一系列故事也很快被她拋之腦後。
近來公司以“管理培訓生”資格新招進來一個年輕海歸,比周放小2歲,長得又帥又年輕,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不知道是不是HR(人事)是女人的緣故,新招進來的員工一個比一個顏值高。當然,對此周放是欣然接受的,帥哥是整個公司的福利,雖然帥哥會讓公司的女員工分心,但是總比招一個醜男讓大傢士氣低落要強。
因為管培生是由周放親自帶的,這個小帥哥大部分時間跟著周放,讓底下的人十分不滿,指責周放“以權謀私”。對此,周放安撫瞭一下大傢,然後欣然接受瞭這份老板福利。
晚上,“小鮮肉”管培生開車順路送周放回傢,臨下車,周放想起有一份文件在傢,想要他帶去公司,便把他帶上瞭樓。
這新來的管培生非常好學,問題很多,周放覺得培養一下很有前途,對於他的問題也都毫不吝嗇,傾囊相授。
兩人一路說著話走進電梯。
腳一跨進電梯,周放就看到瞭已經在電梯裡站著、面黑堪比羅剎的宋凜。
見周放呆立不動,管培生有些詫異地看向她:“周總?”
“啊?”周放意識到自己的愣怔有些失態,趕緊進去。
十幾秒的時間,密閉的電梯配上死寂一般的氛圍,總結起來就是兩個字——尷尬。周放感覺有一道視線讓她後背有點兒發涼。
好不容易到達樓層,周放趕緊推著“小鮮肉”管培生走瞭出去。
周放頭也不回,快速開瞭房門,“小鮮肉”還沒進去,就已經被宋凜一把抓住。
宋凜比“小鮮肉”高出半個頭,肩膀也比他寬很多,整個人比人傢大瞭一號,完全是大人欺負小孩的既視感。
他的眼睛裡透著嗜血的光,惡狠狠地瞪著“小鮮肉”,態度強硬得有些可怕:“你要往哪兒進?”
人傢“小鮮肉”規規矩矩長大、正正經經工作,哪裡見過宋凜這等人物,隻得看向周放求助:“周總……這……”
周放被宋凜莫名其妙的行為氣到瞭,一拳捶在宋凜的背上:“你幹什麼?你瘋瞭吧?”
宋凜的目標終於轉移。他不屑地把手一松,將瘦削的“小鮮肉”扔向一邊,如同隨手扔一團垃圾。
和宋凜健壯的大塊頭相比,喝瞭幾年洋墨水的“小鮮肉”簡直弱不禁風。
“小鮮肉”一貫對誰都是和和氣氣的,哪裡見過宋凜這樣的野蠻人,好不容易得瞭自由靠著墻喘息呢,這頭就看到周放已經擼起袖子和宋凜吵上瞭。
“姓宋的,你是不是有毛病?”周放氣急敗壞,“這是第幾次瞭?”
宋凜聲音冷冽:“你也知道不是第一次瞭?周放,我怕你是已經忘瞭,你是個女人。”
“我怎麼就忘記自己是個女人瞭?”
宋凜冷冷一笑,諷刺地看向那個瘦削的“小鮮肉”,眼中是顯而易見的鄙視,他突然嗤笑一聲:“有需求,找我可能更合適。”
周放這才意識到宋凜的意思,他這是誤會瞭這個管培生和上次的“五三”。
周放表情有些冷,說話的語氣自然也不好:“這是我公司的管培生,來我傢裡拿一份文件。”
周放抬頭看瞭宋凜一眼,聽瞭周放的解釋,他沒有動,表情也有幾分讓周放看不懂。
這個男人還是那個樣子。也是,三十幾歲的年紀,女人前赴後繼地貼上去,難怪他如此輕賤女人,從來都以最壞的方式揣度她。
他也不是對每個女人都這樣的。
周放腦中不由得想到那個“與眾不同”,他好像隻有在她面前是不一樣的。
這麼一想,周放心底的不滿更甚。
周放瞥瞭宋凜一眼,語氣平靜而冷漠地說著:“上次我的提議,你反對,如今我放棄瞭,你又過來騷擾。宋總,請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騷擾?”
這兩個字如同汽油倒進瞭正熊熊燃燒的烈火,站在宋凜對面,周放都能察覺到宋凜眼睛裡的火苗幾乎要從他的瞳孔裡燒灼到她身上。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道:“周放,你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