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北風乍起,因國喪期間,墨蘭的及笄禮便十分簡單,王氏隻請瞭幾位素來交好的官傢夫人,做瞭一身新衣襖,再擺瞭兩三桌意思一下,林姨娘覺得自己女兒委屈,可她也知道最近嚴打風聲很緊,連權宦貴胄都挨瞭整,何況盛傢,哪敢大肆鋪張。
為此,林姨娘淒淒切切的在盛紘面前哭瞭半夜,一邊表示理解一邊表示委屈,盛紘一心軟,便提瞭三百兩銀子給墨蘭置辦瞭一副赤金頭面,從盛紘出手的大方程度來看,當晚林姨娘的服務項目應該不隻是哭。
京城不比登州和泉州,一入冬就幹冷刺骨,府裡的丫鬟婆子陸續換上臃腫的冬衣,隔著白茫茫的空氣看過去都是一團團的人,這種寒冷的天氣明蘭最是不喜歡出門的,捧著個暖暖的手爐窩在炕上發呆多舒服,不過事與願違。
老太太來信瞭,說大老太太就這幾日瞭,墨蘭眼瞅著要議親,不便參加白事,怕沖著瞭,如蘭‘很不巧’的染瞭風寒,長楓要備考,海氏要照看全哥兒,盛紘舉著巴掌數瞭一遍,於是叫明蘭打點行李,和長棟先回去。
看著站在跟前的幼子幼女,盛紘忽感一陣內疚,想起自己和盛維幾十年兄弟情義,人傢每年往自己這兒一車車的拉銀子送年貨,如今人傢要死媽瞭,自己卻隻派瞭最小的兒女去,未免……
“這般……似有不妥,還是為父的親去一趟罷。”盛紘猶豫道。
“父親所慮的,兒子都知道。”長柏站起來,對著父親躬身道:“此事現還不定,且此刻新皇才登基,正是都察院大有作為之時,父親也不宜告假,讓六妹妹和四弟先過去盡盡孝心,待……兒子再去告假奔喪也不遲。”
盛紘輕輕嘆氣,他也知道長柏作為一個清閑的翰林院典籍偶爾告假無妨,可自己這個正四品左僉都禦史卻不好為瞭伯母病喪而告假,未免被人詬病托大。
長柏看著父親臉色,知道他的脾氣,再道:“父親不必過歉,二堂兄已告假回鄉,若大老太太真……他便要丁憂,到時父親再多助力一二便是。”
說到這裡,盛紘皺起眉頭才松開,轉頭朝著明蘭和長棟道:“你們何時啟程?”
明蘭站起來,恭敬道:“回父親,長梧哥哥已雇好瞭車船,五日後會來接女兒和四弟的。”
盛紘點點頭,肅容呵斥道:“你們此去宥陽,當謹言慎行,不可淘氣胡鬧,不可與大伯父大伯母添麻煩,好好照料老太太,不要叫老人傢累著瞭;路上要聽你們堂兄的話。”
明蘭和長棟躬身稱喏;盛紘聽著他們稚嫩的聲音,又嘆瞭口氣,坐在一旁的王氏和氣的朝他們笑瞭笑,囑咐瞭幾句‘不可擅自離車’,‘船上不要亂跑’,‘不要靠船舷太近’,‘不要拋頭露面’雲雲,最後又對明蘭叮嚀道:“你是姐姐,路上多看著些棟哥兒。”
見王氏對庶子庶女慈靄,盛紘側頭,滿意的看瞭眼王氏。
回去後,明蘭把屋裡人叫攏瞭,逐一吩咐院中留守事項,然後叫瞭丹橘小桃去壽安堂,守院的婆子一見是明蘭都紛紛讓開,明蘭徑自進瞭裡屋,叫丹橘從一個等人高的黑漆木螺鈿衣櫃裡取出一頂薑黃色貂鼠腦袋毛綴的暖帽,一件大毛黑灰鼠裡的裘皮大褂子,還有一件暗褐刻絲灰鼠披風,其他各色冬衣若幹,小桃幫著一起折疊打包起來。
明蘭走到老太太的床後頭,從裙下解瞭鑰匙,打開幾個押瞭重鎖的大箱子,取出一大包銀子和一沓銀票,想想自己也要出門,這兒可不安全,索性把裡頭一疊房地契一股腦兒都拿瞭,收進隨身的小囊中。
此後幾日,明蘭都忙著給自己打包箱籠,小桃出手不凡,可勁兒的往箱籠裡裝金珠翠寶,明蘭忍不住笑話她:“這次是去……,多帶些銀飾吧,這許多寶貝,要是遭瞭賊呢?”
小桃很嚴肅:“好贖您。”
明蘭:……
丹橘剛收攏好兩方硯臺並幾管筆,綠枝打簾子進來,笑道:“永昌侯夫人來瞭,太太叫姑娘過去呢。”一邊說著,一邊還眨眨眼睛。
“四姐姐和五姐姐過去嗎?”明蘭覺得綠枝神色有些怪。
“不,太太就叫瞭姑娘一個,說是侯夫人今日恰好回一趟娘傢,知道姑娘明兒就要出門瞭,順道來看看姑娘。”綠枝一臉飛揚,與有榮焉,“姑娘快去吧。”
丹橘和小桃知道賀傢的事,互看一眼,臉色有些沉。
梁夫人這大半年來雖說來盛府兩回瞭,但每回都有旁人陪著,第一次是叫華蘭陪著壽山伯夫人和自己來的,第二次是隨著另幾個官宦女眷來的,其實盛府和永昌侯府的關系,屬於轉折親的轉折親,本沒有來往必要;她這般行止,府裡便隱約有瞭些言語,說永昌侯夫人是來挑兒媳婦的,這般便叫林姨娘起瞭心思,常叫墨蘭上前顯擺奉承。
可梁夫人為人謹慎細致,說話滴水不漏,從不在言語中露出半點心意,連王氏拿捏不住她的心思,作為女傢,王氏矜持著面子,不肯提前發問婚事如何,也裝著糊塗,什麼都不說,每次隻叫三個蘭出來走動一番就完瞭。
第一次來時,梁夫人對誰都是冷冰冰的,隻聽見王氏同旁人談天說地的熱鬧,她偶爾湊趣一句,大多功夫都隻靜靜坐著;至於墨蘭的熱絡,她全隻淡淡笑過,從不接嘴,倒叫墨蘭在人前鬧瞭好幾次無人接茬的尷尬。
但第二次來時,梁夫人明顯表示出對明蘭的善意,坐下後便拉著明蘭細細問話,神情頗為溫和,對王氏的態度也愈加親近;墨蘭咬牙不已,她很想直截瞭當的說‘明蘭已許瞭賀傢’,但她一個姑娘傢要是在外客面前這般說自傢妹妹的隱事,自己的名聲也壞瞭。
好容易逮著個機會,一位夫人說起太醫瞧病也不準的事,墨蘭連忙插嘴道:“白石潭賀傢的老夫人也是杏林世傢出來的呢,我傢老太太與她最好,回回都叫我這六妹妹陪著。”
當時王氏的茶碗就砰的一聲坐在桌上瞭,屋裡也無人接話,或低頭吃茶,或自顧說話, 墨蘭未免有些訕訕的,她不再賣弄詩詞,低下頭,緊著奉承,端茶放碟,妙語如珠,引著一眾太太夫人們都笑的合不攏嘴,連聲誇王氏好福氣,連梁夫人也贊瞭幾句,墨蘭正得意,誰知梁夫人輕飄飄的說瞭一句:“府上四姑娘已及笄瞭罷,該緊著許親事瞭,可別耽誤瞭。”
淡淡一句,墨蘭頓時紅瞭眼睛。
客散後三個蘭回去,墨蘭當著兩個妹子的面冷笑:“什麼瞭不起的人傢?永昌侯府那麼多房,侯爺兒子又多,等分瞭一個個的手上,還能有幾分?!”
大冬天裡,如蘭笑的春光明媚,笑道:“姐姐說的是。”反正王氏暗示過,她將來的婆傢很有錢。
明蘭不參與。
今天,是永昌侯夫人第三次來。
丫鬟打開簾子,明蘭微曲側身,從左肩到腰到裙擺再到足尖,一條水線流過般幽靜嫻雅,流水靜觴般姿容娟好,坐在王氏身旁的梁夫人目光中忍不住流露幾分贊賞。
明蘭斂衽躬身給王氏和梁夫人行禮,瞧見王氏面前的放著一口箱子,裡面似有些毛茸茸的東西,隻聽王氏口氣有些惶恐,道:“夫人也忒客氣瞭,這怎麼好意思?”
梁夫人緩緩道:“我娘傢兄弟在北邊,那兒天寒地凍的,毛皮卻是極好,每年都送來些,我撿瞭幾張送來,粗陋的很,別嫌棄。”
王氏連忙擺手,笑道:“哪能呢?瞧夫人說的,我這裡可多謝瞭。嘖嘖,這般好的皮子我還從沒見過,今兒可是托夫人的福的瞭,回頭我得與針線上的好好說說,可得小心著點兒,別糟蹋瞭好東西;哎……,明丫頭別愣著呀,快來謝過夫人呀。”
明蘭腹誹這皮子又不全給她的,但還是恭敬的上前謝瞭,梁夫人身姿未動,隻和氣的看著明蘭,語意似有憐惜:“這麼大冷天出門,可得當心身子,衣裳要穿暖瞭。”
明蘭展顏而笑道:“明蘭謝夫人提點,太太給我做瞭件極好的毛皮褂子,便是多冷也不怕瞭。”其實那件是如蘭的,針線上人春天量的身子,誰知道,到瞭冬天如蘭竟長高大瞭許多,褂子便不合身瞭。
看著梁夫人沖著自己微笑,王氏心裡很舒服,笑罵道:“你這沒心眼的孩子,夫人剛送瞭毛皮來,你就顯擺自己的,不是叫人笑話麼?”
明蘭低著頭,一臉靦腆的紅暈。
梁夫人走後,明蘭心裡沉墜墜的,總覺得有些不安,這般著意的單獨見面,這樣露骨的關懷,外加王氏異常熱絡的態度,似乎事情已經定瞭,明蘭皺著眉,慢慢走回暮蒼齋後,見到長棟竟然在,小桃正苦著臉端瞭一碗熱茶給他,長棟一見明蘭,便笑道:“六姐姐,這都第三晚茶瞭,你總算回來瞭,今日起我學堂裡便告假瞭。”
明蘭板著臉道:“別高興的太早,我叫香姨娘把你的書本都收瞭,回頭路上你還得好好讀書!” 隨手把梁夫人給的一個裡外發燒的銀鼠皮手籠給丹橘,叫也收進箱籠裡。
長棟一張小臉笑嘻嘻的:“六姐姐,你別急著給我上籠頭,這回我可立瞭大功瞭,這都半年瞭,我總算打聽到……”
話還沒說完,門口的厚棉包錦的簾子‘唰’的被打開瞭,隻見墨蘭怒氣沖沖的站在那裡,手握拳頭,一臉鐵青,明蘭忍不住退瞭幾步,在背後向長棟搖搖手,又朝小桃送瞭個眼色。
“好好好!”墨蘭冷笑著,一步步走進來,“我竟小瞧瞭你,想不到你竟是個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的!”她雙目赤紅,似乎要冒出火來,幾個丫頭要上來勸,全被她推瞭出去,反手栓上瞭門。
明蘭沉聲道:“姐姐說話要小心!便不顧著自己,也要想想傢裡的名聲。”她不怕打架,也未必打不過墨蘭,可自傢姊妹沖突到動手相向,傳出去實在不好聽,到時候不論誰對誰錯,一概落個刻薄兇悍的惡名。
墨蘭面目幾近猙獰,怒喝道:“你個小賤|人!最慣用大帽子來扣我!我今日便給你些顏色看看!”說著上前,一呼啦,一把掀翻瞭當中的圓桌,長棟剛沏好的熱茶便摔在地上,熱茶還濺瞭幾滴在長棟臉上和手上。
明蘭從沒想到墨蘭竟也有這樣暴力兇悍的一面,她心疼的看著捂著臉和手背的長棟,轉頭微笑道:“四姐姐果然能文能武,既做的詩文,也掀得桌子!不論妹妹有什麼不好的,既姐姐出瞭氣,便算瞭吧。”
誰知此時墨蘭一眼看見那個銀鼠皮手籠,更加怒不可遏,清秀的面龐扭曲的厲害,指著明蘭叫罵道:“你個不要臉的小娼婦!說的好聽,什麼平淡日子才好,什麼不爭,明裡瞧著好,肚裡卻邋遢齷齪跟賤貨一樣,說一套做一套……”
長棟嚇呆瞭,都不知道說什麼,墨蘭越罵越難聽,言語中還漸漸帶上瞭老太太,明蘭臉色雖未變,但目中帶火,口氣反而愈發鎮定,靜靜道:“四姐姐敢情是魘著瞭,什麼臟的臭的都敢說,我這就去請人來給姐姐瞧瞧。”她想本算瞭,看來還是得給點兒顏色看看。
說著明蘭便要出去,她慢慢數著步子,果然背後一陣腳步聲,墨蘭沖過來一把把明蘭摜倒在地上,一巴掌扇過去,明蘭咬牙忍著,側臉迎過,還沒等長棟過來勸架,隻聽‘啪’一聲,墨蘭也呆瞭呆,她不過想痛罵明蘭一頓,然後把她的屋子砸爛;不過看著明蘭的如玉般的容貌,她邪火上來,一把抓起地上的碎瓷片,朝明蘭臉上劃去!
明蘭見苦肉計已售出,自不肯再吃苦,雙臂一撐,一把推開墨蘭,順腳把她絆倒在地上,明蘭摸摸自己發燙的臉頰,她不必照鏡子,也知道上面定有一個紅紅的掌印——自己的皮膚是那種很容易留印子的。
明蘭揉身上去,一個巧妙的反手扭住墨蘭的胳膊,從旁人看來,隻是兩姐妹在扭纏,明蘭湊過去輕聲道:“告訴你一件事兒,你娘是潛元四年一月份喝瞭太太的茶進的門,可你哥哥卻是當年五月生出來的;都說十月懷胎,姐姐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嗎?”
墨蘭臉色漲紅,拼命掙紮,嘴裡罵罵咧咧的,很是難聽,明蘭故意用柔滑的聲音,湊過去繼續道:“你娘才是個真正的賤貨!她才是說一套做一套,受瞭老太太莫大的恩惠,吃老太太的,用老太太的,一邊感恩涕零,一轉頭就上瞭爹爹的床!恩將仇報!”
這時,外頭一聲清脆的大喊:“太太!您總算來瞭!”是小翠袖的聲音!
明蘭立刻放開墨蘭,跳開她三步以外,隨即傳來猛烈的敲門聲和叫聲,長棟趕忙去開門,王氏進來,見滿屋狼藉,墨蘭臉上一片怒氣,明蘭低頭站著,神色不明,臉上有一個鮮明的掌印,再看長棟臉上手上也幾處紅紅的燙傷。
王氏大怒道:“你們翻瞭天瞭!”然後轉頭罵丫鬟,“你們都死瞭不成,趕緊把六姑娘扶下去歇息!…彩環,去找劉昆傢的,請傢法!你們幾個,還不把四姑娘拿住瞭!”
墨蘭聽到傢法,這才神色慌張的怕瞭起來。
誰知此時外頭一聲女音:“她們姊妹爭吵,怎地太太問也不問一句就要打人?!”
林姨娘一身月柳色的織錦妝花褙子,搖曳而來,旁邊跟著墨蘭身邊的栽雲,後頭還有好幾個丫鬟婆子,見生母來瞭,墨蘭陡然生出勇氣,一把甩脫來拿她的丫鬟,一溜煙站到林姨娘身旁去瞭。
看著她們母女倆的模樣,王氏忍不住冷笑:“你是什麼東西?也敢爬出來叫囂?這裡也有你說話的地兒?”
林姨娘假假的笑瞭笑,道:“在這個府裡熬瞭快二十年瞭,如今事有不平,難不成妾身連話都不能說瞭?太太不公,莫不是怕人說?”
王氏怒氣沖上來,指著墨蘭道:“你養的好閨女!放肆無禮,打罵弟妹,難道不能責罰?”
林姨娘掩口嬌笑起來,銀鈴甚般的:“太太真說笑瞭,小姊妹鬧口角,便有推搡幾下也是有的,算什麼大不瞭的,不過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事兒罷瞭。”
綠枝終忍不住,大聲叫道:“我呸!什麼各打五十大板?四姑娘把我們姑娘的臉都打腫瞭,四爺的手和臉都燙傷瞭,咱們都是有眼睛,誰做瞭睜眼瞎子的瞧不見?!”
林姨娘臉色一變,罵道:“多嘴的小蹄子!輪得到你說什麼?!”
墨蘭從背後伸出腦袋,反口道:“你們都是明丫頭的人,一夥的,你們說的怎能信?就是明丫頭先動的手,我不過還瞭幾下罷瞭!”
綠枝正要叉腰發作,被後頭的燕草扯瞭一把,隻好忿忿住嘴,這時劉昆傢的趕來瞭,正聽見王氏怒聲道:“我是一傢主母,要管教兒女,關你什麼事?你不過是我傢裡的一個奴才罷瞭,別以為生瞭兒女便得瞭勢瞭!”劉昆傢的眉頭一皺,每回都是如此,王氏火氣一上來,就被挑撥的胡說一氣,回頭被加油添醋一番,又要吃虧。
王氏罵的痛快,林姨娘一味抵賴,王氏大怒之下便叫丫鬟婆子去抓墨蘭,誰知林姨娘帶來的人馬也不示弱,立時便扭打在一起,配上墨蘭淒慘的哭聲,還有林姨娘淒厲的大叫‘還不把三爺去叫來!她妹子要被打死瞭!’,暮蒼齋好不熱鬧。
過不多時,長楓趕來瞭,自要護衛林姨娘母女,眾奴仆顧忌著,又是一陣混鬧,最後王氏被劉昆傢的半攙半扶著,隻會喘氣瞭。
——明蘭在裡頭聽的直嘆氣,很想出去點撥一下,王氏的戰鬥技巧太單一瞭,缺乏變化,容易被對手看穿。
“住手!”一聲清亮的女音響起,眾人俱是回頭,隻見海氏站在院口,她清冷威嚴的目光掃射瞭一遍眾人,並不置一詞,隻先轉頭與劉昆傢的說,“太太身子不適,請劉媽媽先扶回去歇息吧。”
劉昆傢的等這句話很久瞭,立刻半強硬的把王氏扶瞭回去,海氏目送著王氏離開瞭,才又轉頭看著長楓,淡淡道:“除瞭一傢之主,從沒聽說過內宅的事兒有爺兒們插手的份兒,三弟飽讀詩書,莫非此中還有大道理?……還是趕緊回去讀書吧,明年秋闈要緊。”
長楓面紅過耳,灰溜溜的走瞭。
林姨娘見海氏把人一個個都支走瞭,偽笑道:“到底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奶奶真曉事,這般懂得好歹,妾身這裡先謝過瞭,墨兒,還不謝謝大嫂子,咱們走吧。”
“慢著!”海氏忽然出聲,對著左右丫鬟道,“你們三個,去,把四姑娘扶過來,到我屋裡坐著,一刻不許離開,一眼都不許眨。”
林姨娘秀眉一挑,又要說話,海氏搶在前頭,先道:“再過一個時辰,老爺便下衙瞭,我已叫人去請老爺趕緊回來瞭,到時便請父親做個仲裁;六妹妹臉上的掌印大夥兒已都瞧見瞭,可是四妹妹……這樣罷,去我屋裡待著,我叫丫鬟好好照應著,一根指頭也不碰她的。”最後半句話,字字咬音,林姨娘心頭一震,知道碰上個厲害的,強笑道:“何必呢,還是……”
海氏截斷她的話,幹脆道:“若離瞭我的眼睛,四妹妹身上若有個什麼傷,到時候可說不清楚!姨娘,你若硬要把人帶回去,便帶回去吧。”
說著,海氏身邊那三個丫鬟,便過去請墨蘭,墨蘭這下心裡害怕瞭,又要朝林姨娘求救,林姨娘身後的婆子丫鬟蠢蠢欲動,海氏嘴角挑起一個諷刺的弧度,冷聲道:“今日在這院子中的每一個,一個也跑不瞭,誰要再敢拉扯扭打,我一個一個記下名字,哼!旁的人尊貴,我治不瞭,可你們……”
她輕輕冷笑一聲,“要打要賣,怕我還做的瞭主;不能都整治瞭,就挑幾個出頭的敲打!”
語帶殺氣,林姨娘呆在當地,一幹丫鬟婆子面面相覷,誰也不想做出頭鳥,個個縮回手腳,老實瞭。
明蘭暗暗點頭,還是長柏大哥哥有老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