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瞭兩顆還陽丹,得瞭一個寡婦的名號?
柳滄嶺離開的這日白天,我在濯塵殿陪芷嫣,我是個不會安慰人的,而她大概也是不需要安慰的。於是我幹脆趴在窗戶上,讓她在院子裡練一些外傢功夫。
現在也不怕墨青察覺瞭,我就放心大膽地教。
前些日子她這個身體一會兒是我幫她打坐,一會兒是自己修行,九轉回元丹也吃瞭好幾顆瞭,修行提高瞭不少。我幾次用她的身體使出超出她能力的法力,雖對她的身體有所傷害,可也因此而極快地提升瞭她的修為上限。
如果說才入萬戮門的時候,她的修為約莫算個中下級的魔修,而現在,我能保證,若是芷嫣再遇上之前挨北山主打那種狀況,她不會做得比我差。
我讓她將心思放在練功上,她也配合,一整天的時間,累得沒工夫去琢磨柳滄嶺的那些事。
教到傍晚,我見太陽落山,能跑出去晃悠瞭,便與芷嫣商量好,我先去鬼市還債,等到子時芷嫣就帶著她的身體去找我。這樣等我將鬼市的債瞭瞭之後,就可以直接穿入她的身體回來瞭,半點不耽誤和墨青膩膩歪歪的那珍貴的一個時辰。
“那我呢?”芷嫣有點委屈,“你就那樣把我丟在鬼市嗎?”
我一本正經地望著她:“忙瞭一天,你一定想要靜靜……”
“我不想。”
“……別頂嘴。”我道,“你一定想靜靜,我給你這一個時辰的時間,你飄哪兒透透風都可以,等一個時辰後就自動回魂瞭,別。”
她咬瞭嘴唇,到底還是認命地說瞭聲:“好吧……”
我就一點不客氣地往鬼市飄過去瞭。
一路急趕,等到亥時初算是勉強趕到瞭鬼市,還有大半個時辰才到子時,足夠我處理鬼市的這些爛攤子瞭。
我第一時間想去大陰地府錢鋪查查賬,看看到賬瞭多少錢,然後順道找找曹寧和他娘,算算錢,一並去將綠書寫瞭。可根本就不用我找,周氏第一時間便找到瞭我。
她比我矮,卻還拿斜眼瞪著我,我知道她看不慣我,在她眼裡,我是一個勾走瞭他兒子心魂的狐媚子。我知道她氣我,於是我故意在她面前撩瞭撩頭發,顯得更加狐媚:“債還完瞭吧,快把你兒子找來,把綠書寫瞭。”
“寫什麼寫!”聽我一開口,周氏就直接炸瞭,“我兒子上天瞭!他升仙瞭!還寫什麼綠書!”她上來要抓我,可依舊從我的身體裡穿瞭過去,她撲在地上,失聲痛哭,“你把我兒子還回來!”
什麼?
我有點蒙。
為什麼我每次遇見這個老太太總有一些讓我無法理解的事情發生呢?什麼叫升仙瞭?我問她:“他死瞭這麼久還能升仙?升仙又是個什麼制度?他升仙關我什麼事,我怎麼還你?”
“就是你燒的那些錢!”周氏一邊抹眼淚,一邊指著我斥責,“都是你給他燒那麼多錢!錢那麼多,滿瞭功德,他直接飛升瞭,上天瞭,不回來瞭!”
啥?給你們這些功德高的人燒錢燒多瞭,還能把你們燒上天?
這鬼市的規矩一開始可沒人跟我說過啊!
“我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兒子上瞭天,我眼看著他飛走瞭!”她哭得哀戚,莫名地我卻覺得……有點好笑?
可因著她哭號吵鬧,聲音越來越大,又引來瞭旁邊的鬼魂的註視。
我心頭一怵,可不想再被安上什麼罪名去那地牢裡待上三天,正要攔她,旁邊倏爾飄來一個鬼魂,是子遊,他將地上的周氏扶瞭起來:“你這老太太真不知好歹,我傢阿姐將你兒子送上瞭天,飛升成仙,是好多人求都求不來的功德,是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你怎的還埋怨我阿姐!”
周氏嗚咽哭著,沒有回話。
“阿姐,咱們走。”
子遊伸手,將我往一旁引,想讓我避開這老太太,離開這是非之地,我知道他的好意,可……
“綠書呢?”我望瞭望子遊,又望瞭望周氏,“那綠書呢?我和誰去寫?”
子遊笑看我:“你‘相公’都飛升瞭,哪還用寫什麼綠書?你現在是仙人遺孀瞭,恢復自由身,嫁娶也都自由。”
那也……也就是說……
我為瞭兩顆還陽丹,得瞭一個寡婦的名號?
嗯……
我摸著下巴琢磨,如果我不將這事告訴墨青,他應該也查不到這些的吧,要不然我就瞞他一輩子好瞭,反正等以後我們死瞭,也沒精力計較我是不是做過某個仙人的……遺孀。
不過,就算他知道,應該也沒關系。
我一邊沉思著,一邊隨著子遊往那酒樓飄,可飄著飄著我陡然反應過來:“那我呢!”
子遊被我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得轉瞭頭:“怎麼瞭?”
“我呢?”我愣愣地盯著他,“我接的紙錢多瞭,會不會也就晃悠悠地上天瞭?”
子遊像被我逗笑瞭:“阿姐你多慮啦,你成不瞭仙的。”
“為何?”
“犯瞭殺戮罪的人,是升不瞭仙的。”他細心與我解釋,“這其實不全賴阿姐,要升仙者,須得十世無殺戮,仁慈為生,得大功德,方能升仙,是那書生自己的命數到瞭,阿姐你不過是送瞭他一程。”
哦……
我覺得有幾分心有餘悸:“竟然還能燒紙燒上天,先前怎麼沒人同我說過?”
子遊有些哭笑不得:“鬼魂承接紙錢,承接的其實是人世的一份心意,心意越多,說明這人生前做的善事越多。一份紙錢,一份功德,功德累積到一定程度之後,自然也就生瞭變化。可因著這要燒的錢實在太多瞭,我也是……頭一次聽說有人因燒錢太多而被燒上天的。這普通人都想不到,自然也沒法與你說。”
說到底,還是我還債……用力過猛。
這也不能賴我啊!賴墨青,收瞭那麼多門徒,光北山的門徒燒瞭三天就將人燒上天瞭。
“阿姐你也別鬧心,你現在是仙人遺孀,上天會對你多有照拂的。”
我撇瞭撇嘴,上天照拂要也可,不要也罷,我路招搖沒有這些,不也一樣好好地活……啊,不對,我也好好地半死不活地吊命到瞭現在。
我隨著子遊,坐上瞭他們酒樓二樓,任由子遊在我身邊坐下。我看著他,敲瞭敲桌子:“那咱們來說說你吧。”我一隻手撐著腦袋看他,“你怎麼忽然知道我生前犯瞭殺戮罪的,我之前,可沒與你說過這事吧?”
子遊一默。
他一垂眸光,倏爾笑開瞭:“門主……英明。”
子遊在我身邊,一撩衣袍,屈單膝,躬身跪下。這個姿態我十分熟悉,做過我的暗羅衛的,都這樣對我行禮。
“暗羅衛林子遊,拜見門主。”
我挑眉:“你已經去大陰地府錢鋪看瞭過往瞭?”
子遊點頭:“我知道自己時間不多瞭,忘東西越來越快,周圍的鬼雖然都顧慮著我的情緒不與我說,可從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還是能看出端倪的。”他一笑,“還好攢的錢也已經夠瞭,總算知道瞭自己從哪裡來,做過什麼,迷茫瞭這麼多年,如今終於清楚瞭自己的身份。就算再忘瞭,也沒有遺憾瞭。”
我摸著下巴,先讓他起來,然後咂摸著他的名字……
林子遊?
曾經的暗羅衛來來去去人數有點多瞭,我一時記憶模糊,老半天也沒想起來。也不知是生前就忘瞭,還是死後才慢慢遺忘的。
他見我如此,卻沒有生氣失望,隻開口與我解釋道:“門主記不得我也正常,我生前與哥哥被關在血煞門做實驗,而後與東山主一同被門主所救,隻是我與哥哥沒有東山主那般天賦,並未得到過多關註,隻是隨大傢一同入瞭萬戮門。”
哦,這般一提我倒是有些印象瞭。
當年那個給十七喂藥的血煞門不知在做個什麼實驗,抓瞭許多小孩過去。我攻破他們門派,殺瞭他們門主後從地牢裡放出瞭不少孩子,有的願意回傢就送回傢瞭,有的願意留下也就留在萬戮門瞭。在那一批孩子當中,不少人做瞭我的暗羅衛。
子遊就是其中之一嗎……
“當年有幸,出血煞門的時候便見瞭門主抱著東山主,我與哥哥站在瞭前面,身上都沒有名字,隻有編號,門主便點瞭我與哥哥,取瞭子遊、子豫這兩個名號。我哥哥年紀比我大些,本是記得自己原來的名字的,可因門主賜名,哥哥便取瞭我們以前的姓,從此以後,我便叫林子遊瞭,時至今日,門主所賜名字,依舊不敢忘懷。”
我隨手點的名字,居然成瞭他現在留在鬼市的最後一個牽念。
我看著他恭敬的模樣,垂瞭眉眼,倏爾覺得,自己生前,是真的有罪過。不記得給他指過名字,不記得這麼一個人在背後默默忠心待我,甚至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死的。
我應當是心大地……辜負過許多人啊。
“我與哥哥發誓要報門主之恩,於是入萬戮門不久後,決心加入暗羅衛,可因我自小體弱,若不是哥哥看護,衛長見我忠心,隻怕是不會同意我入暗羅衛的。可後來……我還是辜負瞭哥哥和衛長的期待,我在一次任務當中不慎重傷,哥哥心急,不顧規矩,半夜跪在無惡殿外擾瞭門主休息,而門主……不但沒有怪罪,還讓南山主為我治傷。”
我仰著頭回憶,好像有些印象,卻那麼模糊。因為這些事……
“這些事對門主而言恐怕無關緊要,卻讓我兄弟二人銘記在心,雖然之後不久,我還是因為身體虛弱而死,可對門主的感激,一天也不敢少。我死之後,哥哥也依舊守在暗羅衛的位置之上,這麼多年以來,不知他而今如何,不過沒在鬼市聽見他的消息,便算是最好的消息吧。隻是門主……”
子遊望瞭我一眼:“隻是我如今這狀態,竟然能遇見門主,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高興吧。”我望著子遊,“能在這鬼市遇見這般忠心待過我的人,自是得高興。”我想瞭想,“不知我陰間賬上現在還有多少錢,全都過到你頭上吧。”
子遊驚訝:“不不……這怎麼可……”
“我現在也不能買鬼市的那些丹藥吃瞭,就能去大陰地府錢鋪看看過去。我沒那麼迫切,你拿著錢去看吧,看到你膩瞭,煩瞭,不想看瞭,自願離開的時候,就可以瞭。”
子遊垂頭,像忍瞭許久一樣,在我打算起身離開的時候,他才道:“門主……還是那麼溫柔。”
我溫柔?
沒有吧,很多時候,我明明都是那麼沒心沒肺的。這麼死瞭一次,我反而覺得自己活著的時候,錯過瞭太多世間人心的溫柔與善意。
離開瞭酒樓,飄瞭出去,這時離子時尚有一點時間,芷嫣已經在小樹林外等著瞭。
她抱著手臂,左邊看看右邊望望,見我飄出來,眼睛一亮:“大魔王!這裡這裡!”
她還是對周圍環境感到毛骨悚然:“我特意來早瞭點,咱們一起往外面走走吧,回頭你上瞭我的身,咱們也離這個地方遠點瞭。”
也妥,我飄著,陪著她往鬼市外面走,芷嫣像為瞭不讓自己害怕,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地嘮叨著:“你前幾天消失的時候,江湖上的消息你還不知道吧,要不要我給你說說?”也不聽我回答,她就自顧自說瞭下去,“金仙被厲塵瀾帶回塵稷山瞭你知道嗎?他不知道把金仙弄到哪兒去瞭,反正萬戮門沒有一個人知道。說是以後,就算別人知道復活金仙的辦法,也沒辦法找到金仙的身體,徹底斷絕那些人的心思。”
嗯?洛明軒的身體被墨青帶回瞭塵稷山?墨青怎麼沒與我說?
哦,對,這兩天忙著膩膩歪歪呢,還沒空扯別的人。
“如此甚好,省得以後哪兒又冒出來個柳蘇若那樣的瘋子,再這麼折騰一次,我可受不瞭。”
“還有啊,那幾個之前擁護要復活金仙的仙門,他們的掌門人都被各自門派的人從鳳山之下找到瞭,接瞭回去,但他們的精神好像都有些不正常瞭,一會兒嚷著路招搖,一會兒嚷著厲塵瀾。江湖上傳得風風雨雨的,說是路招搖陰魂不散,上瞭厲塵瀾的身,回來阻止金仙復活,然後要去找十大仙門報復瞭。”
“呵。”我一聲冷笑,“我就說吧,你以前待的那些名門正派,本事沒有,整天就知道瞎傳亂七八糟的流言。”
快飄離鬼市時,子時也到瞭,我上瞭芷嫣的身,聽她在我身邊又說瞭個消息:“還有去鳳山找那些仙門掌門回去的人都說,鳳山現在變得可陰森瞭,到瞭晚上都隱約能聽到女人哭,有人說……”芷嫣望著我,“有人說,是柳蘇若的聲音呢。”
我瞥她:“你我現在都是鬼,你覺得你能嚇唬到我嗎?”
芷嫣也撇瞭撇嘴:“你再陪我一會兒好不好?我嚇到自己瞭……”
沒用的東西……
“柳蘇若變成厲鬼也沒什麼奇怪的。”她在我身邊飄著,我便也陪著她多走瞭幾步,“她執念那麼深,心眼那麼小,剛成事就被我打破瞭,死在鳳山,在鳳山成厲鬼。此後永遠放不下仇恨,也永遠報不瞭仇,年年歲歲都被圈在鳳山那一塊,挺好的。省得別人再找地方關她瞭。”
我這般一說,芷嫣倒是消瞭些許恐懼,點瞭頭:“這般說來,她也是咎由自取瞭。”
“還怕嗎?”我轉頭問她。
芷嫣笑道:“不怕瞭,大魔王你越來越好瞭。”
這一個兩個,又說我溫柔,又說我好,偏偏我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一轉身,擺瞭擺手,正打算掐個瞬行術回無惡殿,面前卻是一陣風過,黑袍一揚,墨青出現在瞭我的身前。我眨巴著眼看瞭看他:“我正打算回去找你呢。”
墨青一笑:“我來也是一樣的。”
既然他在身邊,那我也就不趕時間瞭,隨他一起在林間小道裡,在月光下慢慢走著,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漫步,便覺得分外舒暢。
墨青身上總有這種沉靜安穩的力量。
我信手摘瞭一片長草葉,借著月光,在手裡編織著,是小時候姥爺教過我的手法。我編瞭隻蝴蝶,轉手送給墨青,他看瞭一眼,卻沒急著接,隻在那蝴蝶翅膀上輕輕一點。
這編出來的蝴蝶便翩翩起舞,在我與他之間轉瞭個圈,我望著蝴蝶微笑,沒想到墨青還有這般情趣,忽然蝴蝶往下一飛,輕輕地落在瞭我唇瓣之間。
翅膀扇動,微小的風仿佛親吻時,對方的呼吸。
我愣神,怔怔抬眼望他,但見他眼眸裡皆是輕柔且細碎的月光。沒有隻言片語,卻讓我心頭怦然一動。
小醜八怪,你的手段也很是撩人嘛。
他一招手,草蝴蝶又從我的唇瓣飛走,落在他的指尖上:“禮物我收下瞭。”
被墨青調戲瞭,我決定要討回來,於是伸手去抓那蝴蝶:“我可沒說要送你。”他指尖一躲,避過瞭我。“招搖。”他抬手,有幾分生疏,卻帶著幾分初露端倪的霸氣,“乖。”
然後我就……看在他美麗得過分的微笑上……
“好吧。送你。”
他輕笑出聲,微微低沉的笑聲在這月夜裡,讓我的血液有幾分燥熱。
“十七還沒找到嗎?”
“嗯,明日我便起程去素山,與千塵閣的人一同尋找。”
這或許是最快找到人的辦法瞭,我的身體在那冰墻裡掛著,天知道還能保證多久不斷氣,自是越早找到越好。
不過我又想到瞭另外一件事:“我的身體不在,禁地裡的那個墳下面埋的是什麼?”
墨青手腕一轉,衣袖裡便露出瞭一個東西:“幫你尋回來瞭,等身體找回來,便重新戴上吧。”一見它,我“哦”瞭一聲,望著墨青:“你把我的墳挖瞭?”
“對,挖瞭。”他答得坦蕩,將手中的那小銀鏡交到我手裡,“算是交換這隻蝴蝶的禮物。”
“這可不成。這銀鏡是你以前送我的,送瞭便是我的瞭,怎麼一個禮物還送兩次呢?還換走瞭我一隻蝴蝶,這買賣虧,我不幹。”
我本是要誆墨青再給我整個什麼別的玩意兒,可我說完這話,墨青愣神許久。
“怎麼瞭?”我問他。
“你……如何知道這是我以前送你的?”
啊……
我捂住嘴,我剛才是不是不小心暴露瞭什麼……
我捂著嘴,瞪著眼仰頭望著他,月色在他身後,將他神情映得模糊,而他面前的我,整張臉迎著月光,神色表情應當是十分清晰的錯愕與愣怔。
多年之前,在那山門牌坊之下,長長階梯之上,我醉酒把墨青給那啥瞭後,我就陷入瞭深深的沉睡當中。是第二天早上,他在我睡夢中,將鏡子戴在瞭我脖子上。
後來我一直睡瞭大半個月,直到我醒來,忘記瞭那三天裡的所有事,包括與墨青的這一件,其他人更是無從得知。
於是,在墨青的印象裡,那山門牌坊下的事應該是隻有他自己知道的,悄悄藏在心裡的,不可與他人說的秘密。
所以即便到現在,他也從未與我說過當年的事。
可為什麼我突然就知道這個鏡子的來歷瞭呢?還說得這麼篤定,甚至知道是他當年送我的。
我……為什麼會知道呢?
我垂瞭頭,收斂瞭臉上的愣怔與錯愕,轉眼的一瞬間,心裡扯瞭一萬個謊,可每個謊言好像都破綻百出,經不起推敲。於是我一轉脖子,又將頭仰瞭起來,此時墨青依舊盯著我,目光探究,又有幾分難掩的波動。
我一咬牙:“是我!我會對你負……”
墨青隨手拔瞭根草,放到我的唇上,止住我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再折一隻。”他全然換瞭個話題。
我被他弄得有點愣,倒也還是跟著他的思路走瞭:“我還會編蜻蜓,這次要隻蜻蜓嗎?”
“還是編蝴蝶吧。”他側過頭,望著月亮,“兩隻,成雙成對。”
我歪著頭看他,但見他將臉都轉瞭過去,耳根染瞭些許緋紅。
不管我是怎麼知道的,反正我是知道瞭。既然提起來好像我們倆都有點羞澀,那就心照不宣保持沉默吧——他是這個意思吧。
“哦。”
我垂頭編蝴蝶。
按捺住心頭的那三分騷動,靜靜地感受著比曖昧更加撩人的悸動。就像在兩人相貼的手掌中放張紙,隔著不捅破,卻並不影響我與他去感受彼此掌心的溫度。
比起赤裸裸地坦誠相對,如此看破不說破,更是亂人心弦。
我沉默著,編好瞭手中的蝴蝶,墨青微微一側眼眸,目光盯瞭那蝴蝶一眼。與此同時,停在他指尖的蝴蝶便也翩然飛至,繞著我掌心的蝶飛瞭兩圈,隨即帶著它,一同翩躚而舞。兩隻蝴蝶的模樣看起來都那麼孱弱,飛舞的姿態卻那麼纏綿。
我牽住瞭墨青的手,跟在那兩隻草編蝴蝶的身後漫步而走,身邊的墨青唇邊有淺淺的弧度,掌心溫度令我迷戀。
這夜,塵稷山的風與月,是我從未感受過的溫柔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