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人欺負小醜八怪一個,以為我路招搖死瞭,
你們就可以翻天瞭嗎?
艱難地熬到子時,我穿入芷嫣的身體,提瞭六合劍,不顧外面小朱砂痣的阻攔,徑直殺向守著素山陣法的暗羅衛,輕巧地避過瞭他們的攻擊,未多做糾纏便闖入陣法之中。
一入陣,登時周圍景色大改,再不似外面的溫暖初夏,遍野青草,而換作瞭冰天雪地,寒風凜冽,一如瞬行至瞭極北的雪國。
奇怪的是,我明明沒有來過這素山陣法中,卻隱約覺得此處很是令人熟悉。
我左右探尋,意圖趕快在陣法當中找到墨青,然而當我開瞭千裡眼往空中一飛,就徹底蒙瞭。
這陣法裡的世界……比我想象的大多瞭!
冰川起伏,連綿不絕,雪原、冰湖連成瞭一片又一片的迷宮。這裡不是陣法,簡直是另一個世界……
不過,等等……
從這種高度往下望去,這裡好像……是在我吃瞭還陽丹之後,回到我身體之時,看見的那片冰川。難道……琴千弦就是將我的身體藏在瞭這裡?素山陣法之中?
若真是在這裡,那我找回身體,不也就快瞭嗎!
一想到這裡,我便心潮翻湧,激動難耐。我以千裡眼到處探看,希望早些找到墨青與十七他們,可天地蒼茫,根本沒有一個指向,我遍尋無果,心裡又急又無奈。
忽然便有幾分理解墨青那散盡神識來尋人的迫切瞭。
原來是這樣著急啊……
“咚”一聲沉重的悶響,自遠處群山之間傳來,我找到瞭方向,立時飛瞭過去,還在高空之中,便一眼望見瞭下方一身黑袍的墨青。
他的身影在雪原中那般清晰,我連飛都嫌慢瞭,掐瞭一個瞬行術,眨眼落到他的身後,都沒喚他一聲,撲上去便要從後面抱住他。
“咳……”
“啊!不能碰!”
旁邊陡然傳來兩道聲響。在即將碰到墨青之際,我堪堪停住瞭手。往旁邊一望,剛才在天上,一眼望見瞭墨青,就再也望不見別的瞭。這時才發現瞭蹲在旁邊的十七與盤腿打坐的琴千弦。
十七還是那般臉色紅潤,隻是琴千弦的面色比以前蒼白太多,像一個不註意便能同那曹寧書生一般上天去瞭。
“他壓著陣眼呢,不能碰。”十七如此說著,圍著我轉瞭一圈。是在打量我。
我沒心思管她,隻轉到瞭墨青身前,果然見他斂神垂目,似半睡半醒,可渾身的肌肉繃得死緊,一把萬鈞劍立在身前半尺遠的地方,雙手壓住,即便我站在他身前,他也沒抬眸看我一眼,宛如一座雕塑。
“怎麼回事?”我蹙眉問琴千弦。
“你是門主嗎?”十七湊在我身邊問我。
我一把推開她湊得太近的臉:“琴千弦,你應當知道我現在是誰,我時間不多,你最好能盡快將這其中的事情道與我。”
“你真的是門主啊!”十七撲上來抱住我的腰,拼著蠻力將我抱起來轉瞭兩圈,“門主!門主!你真的回來瞭!”如果她屁股後面有一條尾巴,現在估計就要甩上天瞭。我拍瞭一下她的腦袋:“別鬧。”
“哎!”她脆生生地應瞭,然後乖乖將我放下瞭,隻抱著我,把腦袋放在我肩上蹭。
而在一旁垂目斂神的墨青竟陡然開口:“路十七,放手。”一字一句,說得陰沉。
我又是一驚:“你能說話啊。”
十七在旁邊接嘴:“剛才就是小醜八怪告訴我們你來瞭,然後我才一拳打碎瞭大石,引你過來的。”
我看見墨青額上青筋跳瞭一下。
啊……十七是什麼都學瞭我,管墨青叫小醜八怪的,除瞭我,現在大概也隻有她有這個熊膽瞭。
我揉瞭揉眉心:“好瞭,一個一個來,一件一件說。”我推開十七,肅容問她,“讓你把琴千弦帶回萬戮門,怎麼帶到這裡來瞭?”
被我斥瞭,十七有點委屈:“我帶這個傢夥是打算直接回萬戮門的,可他受瞭傷,我不會瞬行術,帶著他飛到外面,不小心就掉進這陣法裡瞭。本來也是可以出去的,可他說既然天意讓他來到此處,那就要取個東西再出去,然後就到瞭這個山洞前面來。”十七指瞭一下面前的山洞,“他說你的身體在裡面。”
我的身體果然是被琴千弦藏到這陣裡來瞭。
我轉頭瞥瞭琴千弦一眼,沒打算現在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誰知道這背後會不會又是一大串故事?
“他呢?墨青又是怎麼會在這兒壓陣眼的?”
琴千弦咳瞭一聲,回答我:“山洞之中有陣中陣,此處乃陣中陣的陣眼,我傷重,破不開陣眼,本打算在此地調息些許時日再施破陣之術,而後厲塵瀾就到瞭,本想讓他破陣……”
“可不知道哪個混賬東西動瞭外面陣法的陣眼!”十七為瞭奪得我的關註,奮力搶瞭琴千弦的話,讓我看著她,“外面的陣眼挪動,陣中世界便會天翻地覆,山石挪移,陣中陣也會受到牽連。為瞭不使這山洞挪走,以免之後在這陣裡難尋你的身體,於是他就隻好強力壓住陣眼。不能挪動,一旦動瞭,陣眼便會動。”
所以才在這陣裡僵持這麼多天嗎……
我摸著下巴琢磨,轉頭問琴千弦:“我現今入陣,直到在裡面找到我的身體,需要多久?”
“避開迷陣,山洞之中本就路途蜿蜒,須得半個時辰。”
找到我的身體要半個時辰,在裡面躺進去適應身體也要折騰一會兒,還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意外情況。可現在我與墨青最耽擱不瞭的便是時間。
下午薑武就與四大仙門去瞭塵稷山,現在已是大半夜,誰知道他們那邊的情況發展成瞭什麼樣子。
墨青須得盡快回塵稷山,我心思一轉,十七力氣大,但論法術實在不行,她壓不住陣眼,琴千弦重傷,而且他一會兒要給我帶路找身體,也不能壓陣眼,那唯一能做這件事的……
“等琴芷嫣回魂。”墨青說出瞭我心中所想,“她現今佐以六合劍之力,能壓住陣眼,我回萬戮門。”
“你知道萬戮門的情況?”我驚訝。
墨青默瞭一瞬。“你身上的銀鏡……”他頓瞭頓,道,“也叫窺心鏡。”
窺心鏡?
是……戴在我身上就能窺見我所思所想的意思嗎?
所以隻要把這鏡子戴在身上,墨青就能隨時隨地知道我在哪兒以及我在想什麼?那我以前將這鏡子隨身戴瞭那麼多年……那麼多年裡,他就待在山門前,每天時時刻刻都知道我……的情況?
而且他前幾天將這鏡子從墳裡挖出來交到我手裡的時候,也沒跟我說這件事情呢!
“小醜八怪,”我看著他點瞭點頭,“你也是好樣的,這事咱們回頭聊。”
墨青垂眸不看我,也沒有應聲。
十七與琴千弦在一旁是聽不懂我與墨青說的這些話的,我將計劃轉達給他們。
待會兒等芷嫣回魂,她負責壓陣眼,而十七便在旁邊陪著她,不讓陣中他物打擾到她。琴千弦則入山洞帶路,我隨他進去,找自己的身體。
我這邊話音剛落,子時到,芷嫣回魂。
見瞭而今這狀況,她有些蒙:“大傢……都在啊……”
沒時間與她解釋太多,我讓她站在墨青身側,以全力壓住陣眼,我飄在她身前盯住她:“芷嫣,我能不能復活,就全交在你的手裡瞭。”
她一怔,咬瞭牙,拔劍出鞘,沉住心神:“大魔王,你救瞭我那麼多次,這一次,我便是拼瞭這條命,也幫你將陣眼壓住。”
我笑瞭笑,讓到一旁。
但見芷嫣舉高六合劍,集渾身法術,使劍刃猛地刺穿大地陣眼,“轟”的一聲,天地一顫,芷嫣咬緊牙關。墨青抽回萬鈞劍,整個壓制陣眼的力量霎時間便轉到瞭芷嫣手中。
“兩個時辰,我便出來。”
芷嫣的力量沒有墨青那般強大,壓住陣眼已經耗費瞭她全部的精力,沒空與旁人多言,她隻垂目,專心看著陣眼,任由額上冷汗一滴滴落下。
琴千弦起身,帶我入瞭山洞之中,臨入山洞前,我轉頭望瞭一眼墨青。他看著山洞入口,雖則看不見我,卻是目光專註。“路招搖。”他喚我的名字,聲音那麼平靜,卻令我止不住地心動,“我會肅清萬戮門之亂,等你回來。”
他聽不見,我卻鄭重地回答瞭一聲:“好。”
我會回去。
這一次,一定不再辜負你的等待。
我隨琴千弦飄入陣法之中。他腳步沉穩,不疾不徐,我亦步亦趨,但見身側冰凌雪景與我之前吃下還陽丹時看見的山洞景色一模一樣。
而越是往裡面走,我心口處那股莫名的悸動便越是強烈。
這大概……就是魂體與身體之間的羈絆?
“我將你的身體放在此處,你可恨我?”他突然開瞭口,知道聽不到我的回答,所以他現在更像在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五年前劍塚一戰,乃我為心魔所困之極致,我知心魔因你而起,也唯有因你而滅。”
我心頭一顫,咦,聽這話頭,是要表白?
不行,我拒絕,我喜歡墨青,這世上唯一的墨青。他偶爾喝二兩醋我是高興,可誰也不能與他爭,他在我這兒,不能再受委屈。
我張瞭嘴……方覺琴千弦這心思好深。
他現在在這無人的地方說這話,我隻能聽著,也不能拒絕啊!
“非關情愛,卻是雜念。日復一日,終成心魔。亂我修行,擾我清心,我盜你屍身,所行可恥,卻也是無奈之舉,而後將你屍身放置於此,喂以血,保屍身不腐,日日誦經於此,終是徹底除瞭心魔。此後,便再未來過此地瞭。”
琴傢的血甚是奇妙,能有復活洛明軒的用處,想來他們的血液中帶著上天恩賜的幹凈,天生該走的是個絕情絕愛、一心向升仙而去的道,卻沒料到被我那般一通瞎瞅給瞅亂瞭。
說來也是我的罪過。
而後來,陰錯陽差地,他當年用他的血喂瞭我的身體,竟為我挽回瞭一絲生機,讓我如今成瞭個生魂,還有復生的機會。
他當年盜我屍身是錯,可到頭來收益的還是我。我也怪不得他,反而還該有幾分感激。
“今日便算我瞭瞭這對你的最後一絲歉疚。”
緩緩說完這話,轉過前方最後一個轉角,入瞭一個巨大的冰冷洞穴之中,天頂之上冰柱懸掛,冰凌亂穿,在最後的那塊冰墻之中,身著黑紅相間的華服,披散頭發,閉目抿唇嵌著的,正是我的身體。
我飄到上空,與我的身體面對面,感受著心臟的強烈跳動,我慢慢沉入……
感受著逐漸傳來的手指的力量,血液的流動,眼睫的顫動。
路招搖,路招搖。
我真是想念你的力量與容顏啊。
上次我吃過還陽丹,魂體如何回到身體當中的感覺並不清楚,而這一次,身體裡的每一個感官重新與我神識相連的感覺都這般緩慢而清晰。
有磨合的疼痛,然而越是疼痛越是讓我清晰地意識到,我的身體回來瞭。
我操縱尚有些麻木的指尖,緊緊一握拳頭,“嘭”的一聲,覆在我手上的冰層碎裂,連帶著“咔咔”地碎瞭一路,圍繞著我身體的這一圈冰層都盡數破碎。
我睜開雙眼,自松動的冰墻裡躍下,單膝落地。我撐起身子,站瞭起來,一振長服,微啟唇,輕輕哈瞭口熱氣出來。
看著口中的氣息化作白霧在這冰山洞穴之中繚繞而飛,真是懷念這種溫度啊。我轉瞭轉脖子,又深深吸瞭口氣,這冰冷的空氣也很是不錯。
用自己的身體感受到的世間萬物,都讓我由衷地喜歡。
“走吧。”我望著面前靜靜凝視著我的琴千弦,道,“我該回塵稷山瞭。”
可不能讓墨青久等瞭。
琴千弦垂瞭眉目:“這山洞中本就構造復雜,且伴有迷陣,跟在我後面走,萬不可踏錯。”
我一笑:“我路招搖還不至於連走路都不會。”話音一落,我一步踏出,卻覺腳下猛地一僵,落在地上的腿竟然有些不聽我使喚。我身體晃瞭兩下,本想平衡好自己,奇怪的是卻掌握不瞭四肢的平衡,我身子往旁邊一歪,往地上摔去。
幸而前面伸來一隻手,堪堪將我的胳膊扶住,這手掌的溫度比普通人要涼上些許,我抬頭看瞭琴千弦一眼,他垂眸斂目,觀心不觀我。
我向他道瞭一聲謝,隻覺他掌心在我手臂上停頓瞭片刻,方才收瞭回去。
“這腿腳怎麼有些不聽使喚?”我捶瞭捶腿,暗自琢磨,是我身體太僵硬?可上次吃瞭還陽丹也沒發生這種情況啊。
“離魂太久,不適應也是應當的。”
琴千弦一抬手,從旁邊拔瞭一塊冰凌下來,冰凌中間有些許凹陷,他隨手在另一塊尖銳的冰刺上將手劃破,手一握,掌心滲出血來,滴入那通透的冰凌凹陷中,以冰凌為容器,給我盛瞭一盞血來:“我的血或許能助你快些適應。”
我雖然修的是魔道,這輩子做的壞事也不少,可喝人血這種事倒還沒有幹過。我覺得有點新鮮,接過他手中的冰凌,一飲而盡,鮮血的味道在舌尖漫開,帶著腥味與鐵銹氣息,和我以前打架受傷,自己吐出來的血也沒什麼差別。
隻是當鮮血咽下喉嚨,四肢之中卻浮出瞭些許清涼之意,我再抬腳往前走時,身體便已協調許多。
琴千弦的血,當真神奇,難怪能復活洛明軒瞭。
“你的血倒是好功效,回頭……”我舔瞭舔唇,忍住瞭後面的話。
等回頭出去瞭,瞭結瞭這檔子事,我就天天讓芷嫣吃好吃的,大補的,把她養得白白胖胖,隔兩天就給她放一次血,拿來給我喝著養身體。
我打著芷嫣的主意,悄悄瞥瞭琴千弦一眼,見他並沒有將我方才的話放在心上,隻轉身離開,我便也乖乖跟在瞭他身後。從山洞裡往外走著,路上沉默,我便問他:“你可知你的血為何會有如此功效?”
“傳聞祖上有先輩飛升為仙,從此後人便蒙此福蔭,直屬一脈,世代如此。然則於自己而言並無兩樣。”
咦,原來飛升之後,竟還會給後人留點福分下來,那我這個仙人遺孀,會不會也意外收獲點東西呢?如此一想,我往體內一探氣息,正探得專心,一腳踩錯瞭地方……
旁邊立即有手伸來將我的手掌握住,將我的身體從半個迷陣裡拽瞭回去。
“小心。”
他很快松開瞭手。
我咳瞭一聲,也覺得自己應該專心走路瞭。讓人傢一個修菩薩道的三番兩次來拽我,要真是個清心靜神的活菩薩便也罷瞭,這琴千弦可是有前科的!
上次被我盯出來的心魔人傢好不容易給滅瞭,回頭再被我拽出一個來,我可真是不知道怎麼賠瞭。
沉默地一直走出瞭山洞,正蹲坐在芷嫣身邊的十七立即挺直瞭背,眸光發亮,直勾勾地盯著我,兩腿發力一蹬,徑直從地上躍起沖我撲來:“門主!”
她“嗷嗷”一聲號,整個人便掛到瞭我身上。
我將她接瞭個滿懷,她倒是比以前輕瞭許多,在海外仙島,該是吃瞭不少苦。
“司馬容說我去找不死草就能復活你,可我沒找到不死草你也復活瞭!那個大騙子!我要回去揍他!害我出去跑瞭那麼大一圈!”
我拍瞭拍她的背,有點哭笑不得。
“芷嫣,”身後的琴千弦走到芷嫣身邊喚瞭她一聲,“可以松開陣眼瞭。”
他話音一落,芷嫣雙手一松,六合劍徑直從陣眼上彈瞭出來。霎時間,陣眼挪移,不見瞭蹤影,而整個陣法中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
我抱住十七,一伸手,招來飛出去的六合劍。
令氣息在周身迅速流轉瞭三個周天,重新操縱起身體裡的法力,我望向遠方,正要聚力劈開這素山迷陣之際,旁邊一陣清音吟誦,琴千弦口中“破”字一出,面前山河顛倒的冰雪世界從空中開瞭一條道出來,直通外面即將轉亮的天空。
我一手抱著十七,一手牽瞭芷嫣,順著琴千弦破開的這條道往外飛,但飛瞭一會兒,到瞭半空卻未見身後有人跟上。我轉頭一看,琴千弦還在那山河顛倒的陣法之中仰頭望著我。
“不走?”
“素山陣法不可亂,我得留下來修繕,你們自行離開吧。”
他話音一落,掛在我身上的十七動瞭動。“嗯……”她很糾結地撓瞭撓頭,“門主……”
“怎麼瞭?”
“這……這個磨磨嘰嘰的傢夥,雖然有點討厭,可先前我們入陣的時候,這兒有個守陣的大雪妖,他是為瞭救我才傷得這麼重的。我……我要不要留下來幫他?”
我道:“你不會法術,留下來也沒用。”
“東山主不必歉疚。”琴千弦在下面道,“仙臺山上你助瞭我,陣法中斬雪妖救你不過是我還你罷瞭。”
這個道理簡單,十七聽得懂,她點頭:“正好,我也舍不得放開門主。不過你記著,你幫我把門主的身體找瞭出來,救瞭門主,也就是救瞭我。以後你有什麼困難,讓我路十七幫忙,我也絕不推辭。”
我拍瞭一下十七的腦袋:“什麼都往自己頭上攬,你這姑娘傻不傻。”我斥瞭她一句,轉頭看瞭琴千弦一眼,“不管前因如何,以後你琴千弦需要我萬戮門幫忙的,且來知會。”
沒再看琴千弦一眼,我飛出素山陣法。
而陣法外,也正是一派針鋒相對之勢。
守在陣外的暗羅衛與千塵閣的門徒分列兩方。
我正奇怪千塵閣的人怎麼突然間這麼有血性瞭,為首的那個小朱砂痣仰頭望見瞭我、十七與芷嫣三人。
“芷嫣姑娘!”他一聲喊,“你可有大礙?”
自己門主掉進陣法裡瞭沒那麼著急,芷嫣掉進去瞭倒是急瞭,這些千塵閣的人真是讓我想不通啊。還是說……他們對琴千弦很有信心,認為他入瞭陣法根本無所謂?
“溯言哥……”一句話未說完,下方“嗖”的一支箭射瞭上來,擦過我的鼻尖,飛上天際,箭矢的呼嘯聲打斷瞭芷嫣的話。
我往下一瞅。
但見下面蒙著面的暗羅衛,有幾人神色露出瞭驚詫與愕然。
“東山主?”
“不……那是……路……路……”
喊瞭半天,連我的名字都喊不出來,留你們何用?
我一聲冷哼,反手就將十七從身上拽下來,然後對準他們扔瞭下去:“這一堆,給我揍。”
“開心!又得到門主的令瞭!”十七歡呼著一頭紮瞭下去,我則一旋身落到瞭千塵閣門徒那邊,將芷嫣放到一邊,轉頭問那溯言:“有沒有什麼短時間內提高功法的靈丹?給我來兩顆。”
那眉心一點朱砂的溯言見瞭我,雙目瞪得老大,而他背後一圈千塵閣的弟子都一副見瞭鬼的神情。
沒工夫耽擱,我盯瞭芷嫣一眼,芷嫣立馬會意,拉瞭溯言一通解釋,我則抓緊這一點時間就地盤腿打坐,將身體裡的氣息調理順暢,打開所有筋骨封閉的節點。
等我睜開眼,芷嫣已經將丹藥遞給瞭我,我仰頭吃下,抽空問瞭一句:“塵稷山現在情況如何瞭?”
“啊……哦……”溯言在我身邊說,我一邊聽一邊打坐,“薑武和那北山主好像達成什麼協議瞭,在塵稷山內一通亂戰。山下那村民的村子也毀瞭,我等遣人去保護百姓。有消息傳回來說,好像厲塵瀾回山瞭,山頭無惡殿戰得天昏地暗,山下已經不知其中情況瞭。”
我睜開雙眼,拳頭一握。
這麼多人欺負小醜八怪一個,以為我路招搖死瞭,你們就可以翻天瞭嗎?
調息完畢,我站起身來,握住六合劍,掐瞭個瞬行術,聽見溯言說瞭句:“你……路招搖……為何活過來瞭?”
我為何會活過來?
因為我有一場深情,無法狠心辜負。
而這個答案,我不用說給任何人聽。
瞬行術一動,那邊打得酣暢淋漓的十七遙遙地喊我:“門主!你帶我一起走啊!”
“收拾完瞭自己回傢。”
撂下這句話,我身形消失,再次出現,卻正好落在無惡殿的頂端之上。
誠如溯言所說,無惡殿現在真是打得一通天昏地暗,明明已接近破曉時分,這處依舊黑氣蔽天。
黑風震蕩,胡亂拉扯著我的長發與黑袍,我以千裡眼破開黑風,往無惡殿廣場中的黑風中心一瞅,但見墨青立在正中,他手中萬鈞劍垂直立在地上,死死壓住地上那還在昏睡的洛明軒的心口。
洛明軒的屍身,尚未被他們搶走。
而在他面前,黑風纏繞的四周,分別立著那四大仙門的接掌人、北山主、暗羅衛衛長與……薑武。
許久不見,小短毛一頭毛發還是那麼猖狂張揚。我原來很欣賞他這種張揚,可今天並不太待見。
幾人在黑風當中形成瞭一種詭異的僵持,是墨青以萬鈞劍之力卷出來的力量,與幾人相互牽制,周邊一片山石狼藉,那山前的階梯早已破碎得不成樣子。
想來必定是經過一場激戰方才成瞭這種僵持的局面。
而這樣耗下去,誰先力竭,誰便是輸。
我拔劍出鞘,六合劍上的天雷“噼啪”作響,電光似穿透瞭黑暗,墨青背對著我,所以他沒看見,而在他身側的薑武倏地一轉頭,盯住瞭我。
霎時間,以墨青為中心的黑風猛地一振,薑武咬牙,往後退瞭一步。
我聚力召來一記天雷,“轟隆”一聲,落在那四大仙門與薑武所在之處。
天雷來得猝不及防,幾人功法陡然被打斷,齊齊向後退瞭幾大步,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而與此同時,墨青周身黑氣化為一條巨大的鞭子,“啪”的一聲震顫,挾著橫掃千軍之勢,將幾人狠狠地抽開。
平衡被打破,北山主與那暗羅衛衛長也不可幸免,盡數被抽飛到瞭一邊,趴在地上,口吐鮮血。
之後,長鞭於空中一舞,轉瞬消失,黑氣盡退。
正值破曉之際。遠處的朝陽躍過最高的那座山頭,在這一片狼藉的塵稷山主峰上灑下一片曦光。
我站在破敗的無惡殿房頂之上,眸色淡淡地掃瞭一圈被打趴下的眾人,最後目光落在墨青身上。恰逢他也轉過頭來看我,晨光之中,清風徐來,拉扯過他衣袂的那一縷風在片刻之後,也輕柔地拂過瞭我的耳畔。
正值初夏,風的暖意似他指尖、唇瓣的曖昧溫度。
這一片狼藉的山頭,不像戰場,而像在那年,那月,那一天……
我養好瞭被洛明軒打出來的重傷,從山溝裡爬瞭出來,再次回到塵稷山,找到瞭依舊住在山上破廟裡的墨青。
那時我懷揣著滿腔仇恨,一心想報仇,於是沒有看懂,也不太在意墨青眸中的神色。
現如今,卻像補上瞭當年我的那一分遲鈍。
我凌空踏下房頂,行至墨青身前,再沒有猶豫,一抬手,攬住瞭他的脖子,將他頸項鉤住,襲上他的唇。
是的,我早他娘的想這樣幹瞭。
侵入、挑逗,強勢地噬咬,想將他吃掉,也想要他更多、更迫切、更強硬的回應。
不要憐惜我,抱緊我,揉碎我,占有我,我也會一樣,這麼對你。
因為原來已經那麼喜歡你,喜歡到哪怕我拼盡全力地克制,可一觸碰到你,就讓我發瘋,令我癲狂。
我想要你是我的,我也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