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好瞭,你是仙人遺孀,
不管做什麼事都會有上天眷顧的。”
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墨青忙於肅清反叛之人,重整萬戮門,整個門派上下一堆事情等著他處理。
我等到夜裡便帶著芷嫣,去瞭鬼市,在原處站瞭不一會兒,脫力的感覺襲來,芷嫣血液的效果消失,我果然離瞭魂出來。
我讓芷嫣守著我的身體等我,一轉頭奔向鬼市林中酒樓。
我在酒樓裡繞瞭好幾圈也沒有看見子遊,正想去大陰地府錢鋪尋尋他,可還沒走,後面便有男子清朗的聲音喚住瞭我。
我一轉頭,卻見一名男子面如冠玉,束發長衫,微微淺笑著站在酒樓門口:“路招搖。”
我不認識他,但從他口中我確實聽到瞭自己的名字,於是微帶戒備地飄回去瞭一些,盯著他:“你是何人,為何識得我?”
“在下竹季,子遊應當與你提過,我是這酒樓的老板。”
哦,我想起來瞭,我第一次與子遊見面的時候,他口中的那個與別的鬼市商人不大一樣的老板。倒是個……挺好看的老板,與這鬼市裡別的陰氣森森的鬼都不大一樣,身上帶著幾分縹緲之氣。
“我有兩封信要給你。”他一邊說著一邊在懷裡摸瞭摸,“一封是曹寧給你的……”他好像找瞭很久,終於掏瞭一封書信出來,放在我的手中。
曹寧?我想瞭半天,才終於想起來,那不是那個被我燒上瞭天的我的先夫嗎……萬萬沒想到,這輩子竟然還有再聽到這個名字的機會,隻是,他已經上瞭天,居然還能托這人給我帶信,那也就是說我面前這人,也是……仙人?
正正經經不摻假不含水的,不是像洛明軒那種被人封上頭號的,而是那天上的……傳說中的……真仙人?
“還有一封……咦……我放哪兒瞭?”他周身摸瞭個遍,又找袖子又看地上,迷糊得比一個凡人還不如。
我冷眼看著他,直到他找瞭許久,終於從另一個袖子裡翻出瞭信:“哦,這是子遊留給你的。”
留……給我的?
我伸手接過,復而問瞭一句:“子遊去哪兒瞭?”
“忘掉瞭所有該忘掉的事情,去哪兒都無所謂瞭。”
回答得還真叫一個坦然淡定。不過本來也是,他既是這鬼市酒樓的老板,這種事,也當見得多瞭吧。隻是……想到子遊,我不禁覺得可惜且遺憾,本來我還想來告訴他,他哥哥現今的狀況。
不過也罷,對子遊來說,那些事情,也都不重要瞭吧。
我展開瞭子遊的信,裡面寫的內容不多,大意便是,能在鬼市再遇見我,十分高興,等不瞭我再來鬼市,也有些遺憾,希望來生,還有機會再見。
寥寥幾句,十分平靜,無甚滄桑,也沒有感慨。等到最後,他那麼坦然地接受瞭自己終將遺忘一切的這個事實,我除瞭用冷靜的表情讀完這封信,並且祝福他的來生以外,竟找不到別的更適合的情緒。
路就是這樣,終會走到盡頭,沒什麼好悲傷的,也沒什麼好難過的。
我收瞭子遊的信,又展開瞭曹寧的信。與子遊的信不同,曹寧的信裡面密密麻麻寫瞭一大篇,通篇讀來,全是對我的歉意,末尾還寫瞭幾句感謝,最後還提瞭一句,若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可托竹季傳話。
我眼珠一轉,當即便對竹季道:“你幫我給曹寧傳個話吧,我現在是生魂,找到自己的身體瞭,卻在自己身體裡待不久。我想復活,你幫我問問,他有什麼解決的辦法沒。”
“這倒是不用找他。”竹季道,“我便可幫你出個主意,你這狀況等同於生者意外離魂。你把你的身體帶去你的故鄉,讓人喊你的名字,凡人管這法叫招魂,喊上三聲,你便可回魂瞭。”
我愣神:“這麼簡單?”
“找對瞭法子便是簡單的。”竹季一笑,“我的法子絕對都是對的。”
看在子遊以前那麼崇拜他的分兒上,我打算勉強信他一次。
與竹季告別,我轉身離開,他在我身後笑著對我揮揮手,道:“你放心好瞭,你是仙人遺孀,不管做什麼事都會有上天眷顧的。”
當鬼這段時間,經歷瞭鬼市的這番遭遇,你和我說上天會眷顧我?
希望如此吧!
躺回自己的身體,我讓芷嫣扶我起來,然後在她手指頭上咬瞭一口,吸瞭點她的血。芷嫣有點委屈:“大魔王,你這麼咬我,都絲毫不帶猶豫的?”
“不猶豫。”我果決地答瞭她一句,“回去叫人,咱們去一趟我的故鄉,等回來,我就不用咬你的手指頭瞭。”
“你的故鄉?”芷嫣問我,“你的故鄉在哪兒?”
我提瞭芷嫣,一個瞬行術,徑直回瞭無惡殿:“一個破山溝裡,沒起過名字,可我找得到路。”我以神識探瞭一下無惡殿,發現墨青不在。
想來是事多繁雜,暫時回不來瞭。十七倒是正趴在我那房間裡的桌子上睡覺。她法力不高,身體是需要休息的,可我在殿外剛剛一動,她在裡面就醒瞭,一路開心地叫著“門主門主門主”,就跑瞭出來。
我心道,帶十七一起走也不錯,她嗓門大,幫我喊名字一定喊得充滿愛意且無比響亮。
可我這話還沒開口,面前又是人影一閃,林子豫憑空出現,見瞭我,先行瞭個禮,神色有些匆忙地往無惡殿而去。
“墨青不在。”我喚住瞭他,“有什麼事你與我說。”
他果然回頭,俯首跪下,恭敬稟道:“門主責罰屬下去刑罰司受刑三日,我於路上接到素山前暗羅衛的回報,新山薑武竟借助江城潛藏之力,在今夜突襲千塵閣,已殺瞭數百千塵閣門徒,破瞭素山陣法,重傷琴千弦,將其綁走,不知藏去瞭何處。”
芷嫣倒抽一口冷氣,我肅瞭神色。
薑武今日早上的時候才被墨青切瞭個細碎,損瞭一個傀儡。我不會做傀儡,可我知道,損一個傀儡,真身便也要損上三分。
薑武這早上死瞭一個,晚上又立馬出瞭一個,他是自身力量強大無所畏懼,還是……真身出戰瞭?
這事做得這麼急,又是為何,還隻突襲千塵閣……
琴千弦,琴千弦。
這薑武抓人,可抓得十分微妙。
“我昨晚才和人說有困難找我,今天他就被人抓啦。”十七在我旁邊撇嘴,“那我得去救。”
我一琢磨,心道也妥,薑武修魔,他那群手下也都是如此,十七之前在萬戮門的任務就是收拾這些不乖的魔修。
之前我還在芷嫣身體裡的時候,被薑武抓過,聽他言語之間,似對自己佈的結界十分有自信,而這些東西對十七無效,讓十七去收拾他,一準讓他吃個大虧。
我讓林子豫帶著十七去救人。兩人離開後,芷嫣問我:“那等厲塵瀾回來,再去你故鄉嗎?”
“不用等他。我們直接去。”
我心道,故鄉那個地方,我從小生活到大,除瞭洛明軒這個傢夥以外,再沒人去過,遍野瘴氣,滿目荒涼。洛明軒先前說那是魔王封印他遺子的地方,現在魔王沒瞭,遺子也出世這麼多年瞭,估計那兒就剩一些荒蕪的林地,我帶著芷嫣瞬行過去喚喚魂,回來不過也就一炷香左右的時間,犯不著非得傍著墨青過去。
瞬行至故鄉。
洛明軒說此地以前有魔王封印,所以外人難以進入,裡面的人也不容易出來。可自打洛明軒弄壞瞭魔王封印,放出墨青之後,這裡的結界陣法便不復存在,任何人都可以隨意進出。
隻是千百年來,因為魔王封印的存在,殘留在這片土地上的瘴氣難以消去,四周枯木永不逢春,連翠綠的雜草也不生一根。
這裡一不宜居,二不方便修行,沒有人願意到這窮鄉僻壤來,是以我與芷嫣落到這處的時候,芷嫣還狠狠驚訝瞭一番。
“大魔王,你是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啊……如此艱苦,也難怪能成為大魔王瞭……”
修魔修仙都是修的道,修道自然得有天地靈氣,我這故鄉全是瘴毒之氣,普通人來瞭沒被毒死在裡面便算不錯,此處斷不是一個修行的好地方。
可我不一樣。
我姥爺說我們一族在這地方生活瞭千百年,每一代人都比前一代人更適合這個地方,等我出生的時候,我的體質已經適應到能吸收瘴氣為養分,用以修煉。
離開故鄉之後,這廣袤世間,茫茫天地,任何一處都比我的故鄉更容易修行,我自是混得如魚得水。
誠如芷嫣所說,難怪我能成為大魔王。
許久未來故鄉,我卻沒有一點陌生感覺。還因著知道瞭我與墨青之間的淵源,所以對故鄉生瞭幾分新情。
我領著芷嫣在山溝裡一通繞,終是找到瞭小時候與姥爺一同居住的小院。
小院破敗,塵埃似土,以前那個總守在院裡喝酒的老人也再不見。我入瞭屋,掐瞭一個訣,令一陣風帶走瞭榻上的塵土,坐瞭下去,等著身體離魂。
芷嫣便在屋裡左瞅瞅右瞧瞧:“剛才來的路上還看見瞭好多別的院子,怎麼一個人都沒有瞭?都出去瞭嗎?”
“都死瞭。”
芷嫣一驚:“為……什麼?”
“以前這兒有結界的,內外不通,在這裡活一輩子,很多人都活膩瞭。我那時還小,父母那一輩人嘗試著去找出去的辦法,可離開後就再也沒有人回來過,漸漸地,村子裡就隻剩下我與我姥爺瞭。後來結界松動,我就去外面的花花世界瞭……”
我閉上眼,後面的事情前段時間已經回憶過太多次瞭,不想再說。
芷嫣坐到我的身邊,拍拍我的肩:“你別難過,現在你有塵稷山啦,等咱們招瞭魂回……”
“方才這兒好像有法術的氣息?”
芷嫣的話被外面的人聲打斷。
我眉目一肅。此處不應當有別人在。我耳朵一動,細細一聽,發現外面竟似有四個人……不對,還有一個。
“老大,我剛才好像還聽見瞭裡面的聲音。”
我以千裡眼往外一探,卻見外面那四五個魔修的小嘍囉背後緩步走來一人,身形極為高大,有丈餘,那腰怕是得拿三個芷嫣接起來才能圍攏。一條腿比芷嫣整個人都要粗許多,然而就是這般堪稱“巨人”的魔修,踏步之時,卻輕巧得毫無聲息。
不知實力如何,怕是不好對付。
我握住瞭身側的六合劍。
然而便在這時,我手掌剛撫在六合劍劍柄上,渾身陡然一脫力,竟然在這種時候離瞭魂去!
我蒙瞭,好歹讓我吸口芷嫣的血啊!
我急著再往身體裡躺,可剛離魂,這一時半會兒我進不去自己的身體。
呵,說什麼仙人遺孀有上天眷顧,你們上天怎麼和鬼市一樣坑?你們都是用這樣落井下石的方式眷顧人的嗎?
“芷嫣,”我喚瞭她一聲,“現在便喊我的名字,快一些。”
怕被外面的人發現,芷嫣極為小聲又迅速地喚瞭三聲“路招搖”,可我隻覺身體與我的魂體之間有一股力道輕輕一牽,隨即又消失瞭去。
招魂是有用的!我瞭悟,隻是恐怕要喊得更大聲更響亮一些。我催她:“大聲點,喊起來!”
芷嫣聲音細小,猶似耳語:“外面的人會發現的……”
我咬牙,恨鐵不成鋼:“怕什麼!我回魂瞭還能讓人欺負你?出息點!你也沒那麼弱瞭。”
外面的人也在私語:“老大,裡面當真有人!”
芷嫣一咬牙,深吸一口氣,一個“路”字尚未出口,便聽“轟”的一聲,一隻大手猛地將這舊居的屋頂整個掀翻瞭去。
磚石瓦塊混著斷木與塵土坍塌而下砸落在我的身體上,芷嫣立即撲過來,護住我身體的腦袋。她口中沒有停,便用這般撲在我身上的姿態,終於不管不顧地大喊出瞭我的名字:“路招搖!路招搖!”
伴隨著這兩聲出口,我能感覺到我身體裡驀地生出一股牽引著我的力量,拉著我向身體而去,可就在芷嫣第三聲即將開口的時候,她被屋外的那隻大手徑直從屋裡抓瞭出去,一個“路”字半路變成瞭一聲尖叫。
六合劍落在我身體旁邊,芷嫣此時手無寸鐵,她被那“巨人”握在手中,巨人的手指正好壓在瞭她的嘴上。不管芷嫣如何掙紮,都掙脫不瞭他手指的力量,甚至連呼吸都有幾分困難瞭。
“小丫頭,在搬救兵嗎?”巨人開口,聲音渾厚,光是開口說出這幾個字,便攪動山溝裡的瘴氣,吹動枯木,可見其氣息渾厚,不是芷嫣所能對付的,“嗯?還有一個?”
巨人望見瞭屋內我的身體。
我一咬牙,卻也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將我的身體抓在瞭手裡。
六合劍從床榻上掉在地上,被磚石覆蓋。巨人沒有進入屋內,隻是舉起瞭我與芷嫣,看瞭看:“兩個女娃娃,到這山裡來幹什麼?”
這人不認識我,應當是這幾年才在江湖上冒出頭的。
可就這麼幾年的時間,魔道裡居然出瞭這般人物,墨青卻也沒有將其列入拉攏或者抹除的名單裡?還是說……他一直潛藏在這山溝裡,墨青根本不知道?
這倒是極有可能的事,我在世的時候,並沒讓司馬容將情報網佈到這裡來,誰能想到靈氣如此貧瘠的地方,還有人藏著修行。
“老大,要拿去給別的老大瞅瞅嗎?”
還有別的老大?
這地方藏的人不止這一個?
“給別人瞅什麼。這兩個娃娃水靈,趁他們不知道,我趕緊先吃瞭。”
這竟是個吃人的魔修。芷嫣在他另一隻手上一張臉憋得通紅,聽到這話,她一隻手奮力掙瞭掙,終於在這巨人的指縫裡伸出瞭手掌。磚石裡的六合劍光華一轉,迅速飛到瞭芷嫣的手上,挾著一記天雷,“轟”的一聲將那魔修的大手劈開。
芷嫣臨空一蹬,順勢脫開瞭那魔修的掌控,她深吸一口氣,再次大喊一聲:“路招搖!”
可我還是沒回魂!
我有點崩潰,都沒有心思去責怪老天瞭,隻對芷嫣喊道:“連著喊!前面兩聲隔得太久,時間已經過瞭!”
“路招搖!路……”
“啊!”那魔修被天雷劈瞭,十分憤怒,他一聲怒吼,對著飄在空中的芷嫣一瞪,芷嫣立即被他周身力量的壓力狠狠拍到瞭地上。他一抬腳,絲毫不憐惜地往芷嫣身上一踩,徑直將我那舊居踏碎,也將芷嫣踩在瞭廢墟底下。
她沒瞭聲息。
我心神一凜,巨人抬起腳來,我看著芷嫣埋在廢墟當中被塵埃染臟瞭的臉,握緊瞭拳頭。
“哼。”他一聲冷哼,將芷嫣從那廢墟中提瞭出來,“路招搖?能來救你?”
巨人喊出瞭我的名字,成瞭我招魂的第三聲……
長風一過,仿佛破開瞭萬裡瘴氣,我隻覺周身霎時間便被一股暖意圍繞,將我一牽,一拉,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那麼模糊。
片刻之後,心臟的跳動震蕩胸膛,我已回魂。
我睜開雙眼,看見面前巨人抓著芷嫣的身體,將她往嘴裡一扔。
我一握掌心,周身力量澎湃而出,霎時間,隻聽得“嘭”的一聲巨響,巨人的手掌被我狠狠炸開。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我瞬行術一過,將芷嫣從那巨人嘴邊搶瞭回來,再是一閃,已徑直退到瞭十丈開外。而那邊的巨人這時才開始痛號出聲。
其聲巨大,震顫山中枯木,致使大地震顫,枯木碎裂。
我幫芷嫣掩住耳朵,護住她的心脈,待得那號叫之聲退去,我方將芷嫣放到地上,給她掐瞭個結界,護她於其中。
我站起身來,任由那巨人呼出的長風裹挾著瘴氣,拂動我的衣擺與長發。我捏瞭捏指骨,“噼啪”兩聲,一揮手,招來瞭廢墟之中的六合劍。
踏步向那捂住斷手的巨人走去。
“還沒誰敢在我面前這麼欺負我的人。”我將六合劍一揮,劍氣如虹,天雷覆蓋在上,發出“轟隆”之聲,宛似潛龍低嘯,“說說,你想怎麼死?”
“混賬東西!我的手……”巨人並沒領會我話中的意思,他一咬牙,在身後那幾個嘍囉的驚呼聲中,邁大步沖我奔來。
他手中光華一閃,竟是以魔氣凝出瞭一把巨斧,他“嗷嗷”叫著,舉著斧頭便對我砍來。
我停住身形,氣息一動,轉眼間便繞到瞭他頸項後方,六合劍從他頸椎處刺入,我冷瞭目光,卻是歪著嘴角一笑:“你太慢瞭。”
六合劍往前一送,本是能從他頸項後面徑直刺穿他的脊椎骨,刺破他的咽喉,可便在我即將徹底穿透他的骨頭的時候,六合劍被旁邊斜來的一把八面厚劍架住。
“呵,你們萬戮門當門主的,火氣都這般大?”
我眸光一斜,卻見一頭紅發、笑容猖狂、神色放蕩不羈的薑武正握著那八面劍的劍柄。
“呵。”我學著他,也是一聲輕笑,“對呀,火氣就這麼大。”
言罷,六合劍劍刃未動,我將氣息灌入劍刃,天雷順著劍刃而去,“噼啪”一聲,徑直將那巨人的頸項穿瞭個通透。
巨人喉嚨發出含糊的聲音,再沒別的動作,頹然倒下。
我向後一轉,退到芷嫣身邊,淡淡地盯著面前的薑武,但見他紅發及腰,披肩而下,隻是額前劉海還是如他那些傀儡身體一樣那麼張揚。
這般力量與氣勢,斷然不會是那些傀儡瞭吧。
那想來,去素山千塵閣抓琴千弦的,便一定是傀儡瞭。一個人當幾個人用,這薑武還真是會玩。
薑武握著八面劍,撥瞭撥地上巨人的屍身:“好不容易才培養出來的一個下屬,就這般被你幹掉瞭。”雖然話是這樣說,他卻沒有幾分可惜的意思。他收劍入鞘,隻是盯著我,舔瞭舔嘴唇。“你拿什麼賠我?”
他這話讓我聽得好笑。
“我路招搖活瞭這麼多年,還沒人敢向我索賠。”我以六合劍挽瞭個劍花,“看在你是這第一人的分兒上,我便給你個面子。”言罷,我使六合劍召來天雷,在我與他之間落下一記轟鳴,塵土飛揚之後,一個大坑被砸瞭出來。
“賠你一個坑,把他埋瞭吧。”
薑武“哈”一聲笑瞭出來:“有趣有趣,路招搖,你果然有趣。”
“是吧,我也覺得我挺有趣的。”我答瞭他的話,一抬六合劍,直指他的心房,“我的賬瞭瞭,那咱們來算算你的賬吧,塵稷山損壞的磚石瓦片,傷亡的人馬,你打算拿什麼賠我?”
薑武瞇著眼看我:“你想讓我怎麼賠?”
“拿命賠吧。”話音一落,我揮劍而上,電閃雷鳴之間六合劍與他手中厚劍相互撞擊。
一招接觸之下,我卻有點吃驚,這小短毛變成瞭小紅毛之後,比我先前預估他操縱的傀儡的力量至少高出三倍。劍刃交接,電光在我與他之間穿梭,薑武的眼睛裡隱隱有紅光閃爍:“路招搖,我這麼喜歡你,你卻如此對我動手,可真是讓人傷透瞭心。”
嘖,這個薑武真是個沒定性的,滿嘴跑胡話,之前不還喊著鬧著那麼喜歡芷嫣嗎,怎麼這一回頭,就看上我瞭?
你的喜歡也太廉價且容易改變瞭吧!
我沒搭腔,隻用更猛烈的一記劍氣將他推遠,復而一個瞬行追上前去,六合劍劍刃直刺他的心房。
薑武身形一側,胸膛貼著六合劍的劍刃邊緣,移到我的身前。他沒有攻擊,隻是伸手一攬,抱住瞭我的腰:“人可以賠你,命不行。”
我一瞇眼:“登徒子死於好色這句話你沒聽過嗎?”我六合劍反手一轉,手起刀落削向他的手臂,然而在劍尖觸碰到他肩膀的時候,隻見他身上驀地騰出一道紅光,堪堪將六合劍劍刃擋住。
這是……護體結界?
像琴千弦那樣的護體結界?
據我所知,這個世上將結界術修到能擋住我六合劍這般地步的,除瞭琴千弦,約莫沒有別人瞭吧!這個薑武……
薑武見我驚訝,他咧嘴一笑,顯得有幾分得意和放肆:“與你打架很好玩,可現在我沒時間陪你玩瞭。”他說完這話,我隻聽背後又傳來瞭他的聲音,“跟我走,否則,你方才那麼拼命保護的小美人,我可就不管瞭。”
我周身氣息一震,推開紅毛薑武。一轉頭,隻見小短毛的傀儡薑武竟然破開瞭我方才給芷嫣佈下的結界,將她抱瞭起來!
失策瞭……薑武一直對他的結界術很是自信,我便該知道他有破除別人結界的能力的。
此時那小短毛薑武一手攬住芷嫣的腰,一手掐住瞭她的脖子。隻用使一點力,他便足以讓昏迷中的芷嫣永遠沉睡下去。
我按捺住情緒,瞇著眼睛轉過頭來看薑武:“小紅毛,你到底有多少個傀儡人啊?”
“你想知道?”他倒是豪爽,伸出手,想要牽我,“我帶你去看。”
我避開他的手:“不用瞭,殺瞭你,他們也就沒用瞭吧。”我手掌穿過六合劍劍身的天雷,在六合劍上一抹,讓劍刃帶上瞭我的血液。血祭瞭六合劍,使六合劍上光芒大作。
電光襯得薑武一臉森冷,他一挑眉梢,嘴角帶笑:“你不怕我讓傀儡殺瞭她?雖則我也挺欣賞那小美人的,可不知為何,這次見她,卻少瞭前幾次那種感覺,殺瞭也無甚可惜。”
我一聲冷笑,在薑武的眼眸之中看見瞭自己肅殺一片的面色:“你要殺她,便殺。我路招搖,不接受威脅。”
話音一落,我瞬行踏步上前,隻見薑武終於收瞭臉上那煩人的笑,預估著我的劍勢,往後一退,隨即抬劍來擋。然而便在這時,我將手中六合劍往身後一擲,破開層層瘴氣,出其不意地將六合劍扔入瞭那傀儡薑武的腦門。
身後“唰”的一聲,不用向後看,我便知道那小短毛傀儡斃命當場,而尾隨六合劍而去的,還有劍柄末端的一個瞬行法術咒,擊中傀儡的同時,瞬行法術咒一動。
我將小短毛傀儡、芷嫣以及六合劍一同瞬行送回瞭塵稷山上的無惡殿。
那方事瞭,而這方,就在這電光石火間,薑武方才欲來擋我攻勢的八面厚劍因為沒有瞭六合劍的阻擋,所以順勢砍上瞭我的肩頭。
我一聲悶哼,生生受瞭這一劍,薑武卻沒再用力。
小短毛傀儡方才被我幹掉,他神情中帶有痛色,是傀儡的消失給施術者的反饋。
我受他一劍,他的傀儡被我幹掉一個。
這一局交鋒,平手。
薑武盯著我,倏爾大笑出聲:“好好好,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可片刻之後,他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抬眸望瞭眼天色,“不過也該到此為止瞭。”他伸手欲擒我,我側身躲過,卻沒有想到他竟一把抓住瞭我脖子上的小銀鏡。
他手快,一把將那銀鏡從我脖子上生生扯瞭下來,丟去瞭一邊:“窺心鏡。”他一聲冷笑,徑直將銀鏡丟瞭出去。我瞳孔一縮,瞬行要去拿回那鏡子,卻在這時後頸一涼,大腦之中倏爾傳來一股尖銳的刺痛感。
下一瞬間,我面前一黑,竟是……昏睡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