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魯斯特先生的管傢羅爾斯既吃驚又生氣。自從幹管傢以來,他第一次無拘無束地表達瞭自己對主人福祉的關切。他即將承擔任何仆人都無法忍受的責任。但是,在面見主人之後,他決心以後再也不越俎代庖。他深信,這將是他最後一次違規。在晚宴舉行後的第二天,羅爾斯出現在年輕的佈魯斯特先生面前,並通過他的態度表明,他這次拜訪非常重要。佈魯斯特坐在寫字臺旁,陷入沉思。羅爾斯先是咳嗽瞭一下,提醒對方自己到瞭。緊接著,他就發出瞭一聲驚呼。這聲驚呼太尖銳,並且顯然太激烈,讓他到來的其他所有跡象都相形見絀。他進來時,蒙提的心算剛有瞭點兒眉目。他一咳嗽,蒙提的心算又陷入瞭混亂。
“你幹嗎呢?”蒙提生氣地問道。他已經計算到瞭七八百美元,卻被羅爾斯攪亂瞭。
“我來報告一個關於仆人的不幸狀況,先生。”羅爾斯說。隨著他的責任變得越來越重,他繃緊瞭神經。在進入房間時,他暫時放松瞭心情。
“出瞭什麼問題?”
“問題已經解決,先生。”
“那你為什麼還來打攪我?”
“我覺得最好讓你知道,先生。仆人們今天本來打算提出漲工資的要求,先生。”
“你說他們本來要提?那現在呢?”想到新出現的可能性,蒙提兩眼放光。
“我說服瞭他們,先生,說他們的工資夠高瞭,他們應該知足。他們要花很長時間,才能找到更好的、工資高的職位。他們跟著你還不到一個星期,就要為爭取漲工資而罷工。說真的,先生,這幫美國仆人……”
“羅爾斯,我看可以!”蒙提脫口而出。管傢繃緊瞭嘴,臉漲得通紅。他的臉以前從沒這麼紅過。
“我不明白,先生。”他氣喘籲籲地說,語氣既尊敬,又給人一種受瞭委屈之感。
“羅爾斯,你以後最好別管這事兒瞭。為瞭爭取更高的工資而罷工既是每個美國人的權利,也是他們的義務。他們想什麼時候罷工,就可以什麼時候罷工。我想讓他們清楚無誤地明白,我由衷地支持他們的態度。你最好回去告訴他們,在服務瞭適當時間後,他們的工資應該漲。還有,不要再插手瞭,羅爾斯。”
那天下午晚些時候,佈魯斯特順便來到德米勒夫人傢裡,商談下一場晚宴的計劃。他意識到,要想揮霍的他的錢,又不白白揮霍,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投身社交。這麼做不難,並且到最後隻可能產生一種有益的後果,也就是他自己的反感。
“很高興見到你。”丹夫人匆匆走進來,熱情地迎接他,“來樓上喝杯茶,抽根煙。我可不是所有客人都會接待的。”
“你太客氣瞭,丹夫人,”在他們上樓時,他說,“要不是你幫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心裡想,她真漂亮。
“無論如何,你都會更有錢的。”她從上一級樓梯上轉身沖他笑瞭笑。然後她在矮沙發的墊子間找瞭個舒服的地方坐下,說:“我半夜哭瞭,蒙提,為那塊玻璃隔板。”佈魯斯特坐在她對面的一把寬大、松松垮垮的椅子上,遞給她一根煙,漫不經心地說:
“沒關系。當然瞭,要是它掉下來時,客人還在那兒,問題就大瞭。”接著,他又以嚴肅的口吻補充說,“說真的,我曾經想讓它在我們離席時掉下來,可那個該死的東西讓我失望瞭。書裡面必然發生的高潮不就是這樣嗎?它們通常會延遲發生。你知道,它原本要產生一種‘巴比倫的跌落’那樣的效果。”
“好極瞭!不過像巴比倫那樣,它跌落的不是時候。”
他們花瞭十五分鐘的時間,興致勃勃地談論瞭城裡的人。他們完全支持被誹謗者,譴責誹謗者。在接下來的十五分鐘裡,他們忙於擬定參加晚宴的客人的名單。他把一張小寫字臺搬到矮沙發上。在她漂亮的、有著貴族氣質的眉頭皺瞭多次之後,她提出瞭一些人的名字。在他寫這些名字時,她在一旁專心地看著。等她改變瞭主意,他又劃掉瞭它們。在擬定晚宴的名單時,德米勒夫人非常嚴格。雖說晚宴不是她舉辦的,但她可以隨心所欲地處理他的晚宴。他為人大度、心高氣傲。她很快就看出,他漠不關心。他不在乎客人是誰,他們是怎麼來的。他隻希望確保他們出席。他僅有的失誤是,他再次心虛地建議邀請芭芭拉·德魯。就算他註意到德米勒夫人的頭低得離那張寫著名單的紙更近瞭,他也不會覺得這個動作有多重要。他無法看到她的眼睛瞇瞭起來,也沒有註意她稍微屏住的呼吸。
“會不會有點……就一點點……明顯?”她輕輕地問道。
“你的意思是,人們有可能議論?”
“她也許會覺得出席有些紮眼。”
“你這麼認為?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你知道的。”
“當然瞭,如果你想讓她出席,”她慢慢地、疑慮重重地說,“嗨,那就把她的名字寫上,可你顯然沒有看過那個。”丹夫人指瞭指放在桌子上的一份《號角報》。
等他把報紙遞給她時,她說:“‘審查官’在嘲弄你呢!”
“如果那個傻瓜寫到瞭我,那我就會在社交圈裡展開報復。聽這個,”她指著那段令人討厭的文字說,“如果佈魯斯特抽到[2]一手方塊清一色,你覺得他會抓住紅心皇後嗎?如果他抓住瞭她,你認為她還會保持多久平局?或者,如果她和佈魯斯特打成瞭平局,那麼她願意學蒙提[3]這樣一種遊戲嗎?”
第二天早上,那個署名為“審查官”的作者遭到痛毆;蒙哥馬利·佈魯斯特還把他的名字刊登在瞭報紙上,名字周圍環繞著過分得令人生厭的贊美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