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魯斯特在俱樂部有聲有色地講瞭他被“打劫”的事情,不過他沒有講述全部細節。聽眾中有個銳意改革的警長。於是,第二天上午,佈魯斯特被傳喚到警局,去指認被抓到的“嫌疑人”。第一個嫌疑人長相粗野,佈魯斯特幾乎一眼就認出瞭他是誰。沒錯,他就是比爾。
“嗨,比爾,”蒙提愉快地打瞭招呼。比爾咬牙切齒瞭一會兒,但他的眼神卻在懇求。蒙提心軟瞭。
“你認識他,佈魯斯特先生?”警長問。比爾一臉絕望。
“認識比爾?”蒙提吃驚地問,“我當然認識,警長。”
“他昨天深夜被抓,遭到拘押,因為他不交代他都幹瞭什麼。”
“那挺難受的吧,比爾?”佈魯斯特笑著問道。比爾咕噥瞭幾句,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佈魯斯特的態度讓他大惑不解。有那麼一會兒,他幾乎無法呼吸,顯然在倒抽涼氣。
“不是比爾,警長。就在我的錢被搶之前,他和我在一起。他要是搶瞭我,我會知道的。在外面等我,比爾,我有話要對你說。我敢肯定,這裡面的竊賊沒有一個是昨晚搶劫我的罪犯,警長。”在比爾遵照吩咐出列後,佈魯斯特說。
在門外,那個摸不著頭腦的劫匪見到瞭佈魯斯特。佈魯斯特熱情地握瞭握他的手。
“你真是好人,”比爾低聲感謝道,“你為啥這麼做,先生?”
“因為你心好,沒有割破我的襯衫。”
“哦,你說的沒錯,就是那樣。你能否賞臉和我喝一杯?那是你的錢,不過喝一杯也不錯呀!我們已經花得差不多瞭,不過這裡還剩一些。”比爾把一卷鈔票遞給蒙提。
“你當時要是打一架,我就會留著它,”比爾接著說,“可現在留著它就沒道理瞭。”
佈魯斯特拒絕要錢,但拿回瞭他的手表。“留著吧,比爾,”他說,“你比我更需要錢。這夠你改行用瞭。幹嗎不試試呢?”
“那我就試試吧,老大。”比爾千恩萬謝,這讓蒙提難以轉身走掉。當蒙提登上一輛出租車時,比爾說:“我會試試的,老大。說真的,如果你有啥事需要我幫忙,盡管說,我一定效勞。”
蒙提讓司機把他拉到他的俱樂部,但經過沃爾多夫時,他突然想起有些事要和丹夫人說說,於是讓司機改道。過瞭一會兒,他就在丹夫人別致的居所裡受到瞭接待。她穿著一件淡紫色的衣服。那件衣服輕盈而得體,輕輕搖擺著,甚至能讓你看見它不斷變化的陰影。蒙提打量瞭她一番,覺得她簡直像畫中人。
“你今天上午看上去真美,夫人,”他開口說道,“誰和你比都相形見絀。”
“你今天嘴不是一般的甜,蒙提,”她笑著說,“最近日子過得挺愜意的吧?”
“十分愜意,”他一邊說,一邊看著她,“你知道嗎,丹夫人,我有時覺得,有些東西真是太有價值瞭。”
“噢,你要是這麼說,”她漫不經心地說,“一切都有價值。蒙提,對你來說,生活肯定有滋有味。你可以高高在上,你可以隨心所欲。你現在難道過得不順心嗎,蒙提?”她的口氣比較嚴肅瞭。“出什麼問題瞭?難道是太順利瞭?”
她的同情讓他的情緒好瞭一些。“嗨,不,”他說,“不是那麼回事。你挺好的……我就是個自私的傢夥。有時候,事情挺棘手,人們也非常固執。我這是在向你倒倒苦水。你不會蠻不講理,也不會固執己見。你是個大好人,丹夫人,你能幫我不少忙呢!”
“好瞭,蒙提,你這麼殷勤,讓我吃不消。我和你是患難與共的朋友。你有事隻管說。”
“我來就是想找你幫忙的。我厭倦瞭那些該死的晚宴,你自己也知道,它們都差不多,一樣的人,一樣的花,吃的東西一樣,聊同樣的廢話。誰在乎呀?”
“好瞭,我喜歡它們,”她插話道,“畢竟舉辦那些晚宴的主意是我出的,畢竟我為辦出花樣出瞭不少力。我親愛的朋友,你真是太不懂得感恩瞭。”
“嗨,你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你和我一樣清楚,我說的絕對是實話。那些晚宴太無聊瞭,這反倒證明它們很成功。你花的心思沒白費,可現在我想幹點兒別的。我們必須抓緊舉辦我們一直在商討的舞會。還有遊艇巡遊,那也不能等太久瞭。”
“先辦舞會,”她命令道,“我馬上去看名片。我一兩天就能準備好名單,恭候你的批準。你做瞭些什麼?”
“關於重新裝修雪利的公寓,佩廷吉爾有一些好主意。哈裡森正在和你說的那個匈牙利管弦樂團的經理聯系,他還發現人們十分樂意乘船旅遊一下。我們還聯系瞭那個軍樂隊來演奏舞曲,不過我把那個團的番號忘瞭。還有那個最近在巴黎引起轟動的女低音歌手,她將和她的首席男高音一起過來唱幾段。”
“你肯定適合當領導,蒙提,”丹夫人說,“但就算把音樂和裝飾安排瞭,那也隻是個開頭。那些安排是一流的,而隻要你發話,我們就會給它們來個錦上添花。不用擔心,蒙提。就這麼定瞭。我們一起把它完成。”
“你真好呀,丹夫人,”他叫道,“你真是幫瞭我大忙瞭。”
“不用客氣,蒙提,”她回答道,“等過瞭聖誕節吧,到時候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其他人也許會戴上他們的紙帽子,披上粉紅色緞帶,但你可以向他們證明,事情究竟應該怎麼辦。”
她提到瞭聖誕節。當他坐車前往第五大街時,他一直在想著聖誕節,害怕再次大禍臨頭。他以前從沒為禮物頭痛過,但這一年不同瞭。他立即開始盤算給他的朋友們送一大批昂貴的小玩意兒。就在此時,他突然有些吃不準他舅舅的執行人對這一舉動的看法瞭。不過,在回復他的電報時,斯威倫根·瓊斯告訴他,“隻要是還有點兒人情味兒的人,都會認為給那些值得獲得聖誕禮物的人送禮物是他的分內之事。”瓊斯的話雖然不客氣,但蒙提感到高興。他現在知道怎麼辦瞭。如果他的朋友們想通過送禮物妨礙他,他知道和他們扯平的辦法。有兩個星期,他上午都是在蒂芙尼商店度過的,下午則到第四、第五大街古董店買古董,讓那裡的古董商心裡樂開瞭花。他花瞭不少心思,買到瞭很多能巧妙隱藏其價值的小物件。他還是有品位的。他努力的結果就是,到瞭聖誕節前夜,就連那些拿著名片也想不起來蒙提是誰的人,都收到瞭意外的驚喜。
事實證明,在禮物的問題上,他處理得相當不錯。有那麼幾天,他花瞭很多時間讀感謝信。感謝信挺多的。他們在表達謝意的同時,也隱約流露出一絲愧疚。格雷母女和丹夫人的感謝信樸實無華,令人愉快。有些“富人傢的小兒子們”的感謝信就太過火瞭。朋友們還保留著兩個星期聚一晚的習慣,目的是“用光”他們在“蒙提飯店”的“餐券”。德魯小姐已經忘記瞭他。聖誕節過後他們相遇時,她給出瞭最為冷淡的誇獎。他曾經想,在那種情況下,他可以給她送一份貴重的禮物。但他為瞭求和而送的漂亮珍珠被退瞭回來,還附著“德魯小姐的感謝”。他真的愛芭芭拉,她的這種做法傷瞭他的心。他向佩吉吐露瞭他的心事,佩吉的鼓勵則讓他得到瞭安慰。讓佩吉建議他再試一次有些難,但她心裡裝著他的幸福。
“這太不公平瞭,佩吉,”他說,“我曾經真的對她一往情深。我覺得我會和她斷絕戀愛關系,離開紐約。”
“你要離開?”她的呼吸隻是稍微頓瞭一下。
“我打算租一艘遊艇,到外面待三四個月。”
佩吉明顯呼吸沉重起來。“你覺得這個方案怎麼樣?”他補瞭一句。他註意到,她的眼神有些驚恐,還有些懷疑。
“我覺得你最終會混到濟貧院裡,蒙哥馬利·佈魯斯特。”她大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