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魯斯特的心臟幾乎要停止瞭,他臉色煞白。在遊艇上的探照燈的照射下,那個阿拉伯人和佩吉的輪廓印在黑色的夜幕上,清晰可辨。他發出的危險信號無疑是認真的,目擊者中無人懷疑他高高舉起閃著寒光的刀子的可怕意圖。對劫持佩吉的人來說,她的身體起到瞭盾牌的作用。佈魯斯特和佈拉格登認出那個人是穆罕默德的一個重要仆人。他看上去非常兇殘。在穆罕默德來訪那天,他吸引瞭很多人的註意。
“看在上帝的份兒上,不要殺她!”佈魯斯特痛苦地喊道。那個阿拉伯人臉上露出邪惡的笑容。他正要輕蔑地回罵,意外情況發生瞭。
佈魯斯特的船尾部驟然響起瞭槍聲,一顆子彈不偏不倚,徑直朝那個高個兒阿拉伯人的前額飛去。子彈擊中瞭他的眉心,瞬間要瞭他的命。刀子從他手中飛瞭出去。他先是站直瞭身體,然後一頭栽倒。他沒有倒在他的槳手中間,而是倒出瞭船舷。還沒等有人伸出手加以阻止,他就和佩吉落入瞭海裡。
美國人發出瞭恐怖的喊叫,但奇怪的是,他們的喊叫倒像綁架者發出的勝利的叫聲。就在佈魯斯特準備跳進水裡時,一顆流彈飛過他,伴著水花濺起的回聲,落入瞭海裡。那個開槍的人的想法很聰明,他在實施一個頗有創意的計劃的最後細節。那個人在船中的位置讓開槍的人有理由認為,他隻能向前倒下。這意味著,他要從船的一側落水。他想清楚瞭這一切,就徑直地、不偏不倚地開瞭槍。幾乎就在阿拉伯人和佩吉落水時,他遊瞭過去。
蒙提沒過多久就跳進瞭水裡,朝他們消失的地點遊瞭過去。那個地點位於他的船的行進路線稍稍偏左的地方。槍聲大作,夾雜著咒罵和歡呼,但他對這些聲音充耳不聞。他落後那個開槍的人有一兩個身位。他滿心期盼那個開槍的人能夠成功地抓著仍漂在水面的白袍。他的船員“正在倒劃”,用盡力氣猛轉船隻,以便營救佩吉。
那個開槍的人奮力遊動,第一個抵達瞭那個地點,但沒能及時抓住正在消失的白袍。就在他伸出一條胳膊去抓那個女孩兒時,她沉瞭下去,他毫不猶豫地跟瞭下去。佩吉已經掙脫瞭那個阿拉伯人的控制,他已經向水底沉去。她在子彈飛過去時已經有些神志不清瞭,但落入冷冷的水中後,她蘇醒瞭過來。由於奮力掙紮,她在水面上待瞭相當長的時間,但不足以讓營救她的人趕到她身邊。她感覺自己在不斷下沉,窒息、悶氣、奄奄一息。就在此時,一個老虎鉗一樣的東西抓住瞭她的胳膊,她感到自己正在被奮力地向上拽。
那個開槍的人奮力把佩吉拖到水面上,佈魯斯特馬上遊到瞭他的身邊。他們一起托著她,直到一艘船趕來,他們被拽到瞭船上。到瞭這時候,那些綁架者就像沒瞭頭羊的羊群那樣四散奔逃。由於再也沒有需要搜尋的目標,小小的美國艦隊匆忙趕回瞭遊艇。當佈魯斯特懷著激動和喜悅把佩吉帶到船上時,佩吉已經完全清醒瞭。她躺在船底,佈魯斯特低聲對她說瞭幾句話,這幾句話足以讓她精神為之一振。
“飛來飛去”上的人們激動萬分,恐懼讓位於喜悅。絕望曾經緊緊地攥住瞭他們的心,而現在他們則高興得快發瘋瞭。佩吉被匆忙送到瞭她的船艙中,洛特羅斯醫生照看著她,船上的所有女士都在一旁協助。那個開槍的人和佈魯斯特雖然已經渾身濕透,但非常開心。興奮的人們把他們架起來馱到瞭一個地方,先給他們喝瞭熱威士忌,然後給他們披上瞭毯子。
“你已經還瞭人情,康羅伊。”佈魯斯特一邊熱情地說著,一邊把身體傾斜過去,去和那個與他分享榮譽的人握手。康羅伊坐在他同伴的肩頭,笑得合不攏嘴。“我那天救瞭你的命真是幸運,比我想的還要幸運。”佈魯斯特說。
“那沒什麼,佈魯斯特先生,”年輕的康羅伊說,“我看到一個幹掉那個大個子的機會,然後就覺得我有義務把格雷小姐從水裡救出來。”
“你冒瞭很大的風險,康羅伊,可你幹得不錯。要不是你,我的朋友,他們可能就把格雷小姐帶走瞭。”
“別提瞭,佈魯斯特先生,這沒什麼,”康羅伊稀裡糊塗地抗議道,“為瞭你和她,我什麼都願意幹。”
“‘把你的面包撒到水上,會再次得到它’這句諺語說的是什麼意思呀?”當人們都喜氣洋洋地跟著隊列來到下面時,喬·佈拉格登這樣問“雷普”·凡·溫克爾。
那天晚上,人們再也沒有入睡。事實上,在營救人員返回遊艇後不久,太陽就出來瞭。人們無拘無束地談論起穆罕默德手下的大膽嘗試,每個船員對追趕和營救的講述都不同。這一事件成瞭很多日子的談資,無論是在船員之間,還是在乘客之間。丹·德米勒無情地責怪自己一直在睡覺,鬱悶瞭好一陣子,因為他錯過瞭一個“幹點兒什麼”的大好機會。第二天上午,他提議追殺酋長,並願意親自帶隊發動突襲。政府展開瞭調查,官員試圖追究穆罕默德的責任,但他逃進瞭沙漠,搜尋無果而終。
佈魯斯特拒絕分享營救佩吉的光榮,把康羅伊當作真正的英雄推瞭出來,但康羅伊說,如果沒有幫助,他成功不瞭,因為當蒙提趕過去時,他已經精疲力竭瞭。佩吉發現,在她心亂如麻時,要親切地感激別人很難。她感激的話語聽起來虛弱得可憐,也不充分。
“即使是別人去救她,情況也一樣,”蒙提既沮喪又若有所思地說,“她就像個妹妹那樣照顧我,這就夠瞭。佩吉,佩吉,”他悲嘆道,“隻要你能愛我,我就會……我就會……唉,好吧,這樣想沒用!她會愛上別的某個人,肯定的,而且還……很幸福。如果她對我的感激能有對康羅伊的感激的十分之一,我就滿足瞭。他運氣好,第一個趕到,這就是事實,可上帝知道,我也試圖那麼做。”
丹夫人敏銳地察覺到瞭真相,並立即嘗試解決問題。她很聰明,不會無情地投入戰鬥,而是先奠定基礎,然後利用手邊的眾多材料,巧妙、安全地建造大廈,日復一日。她要幫助的人自身太上心,不會感激局外人的介入,而丹夫人在愛的沖動上是非常聰明的。
在遭遇劫持後,佩吉一連數天都不太舒服。當遊艇終於離港西行時,船上的人全都明顯松瞭一口氣。佈魯斯特有些沮喪,而這可能和他前一天收到的一封電報有關,但他不願意承認。電報是斯威倫根·瓊斯從蒙大拿發來的,簡單的訓誡透露著不祥的意味。電文是這樣的:
佈魯斯特,
美國領事館,亞歷山大裡亞
在有好日子可過的時候過得愉快。
S.瓊斯
蒙提的大腦快要爆炸瞭,因為聚集在它裡面的希望、恐懼、不確定性太多,遠遠超出瞭它通常的容量。他似乎覺得,要處理僅僅湧到他一個人身上的事務,就需要十幾個人的大腦。他那一年的時間剩下不到兩個月瞭,結局多少有些難料。單單這些就足以讓人揪心,但要承受新的麻煩,又無限艱難。當他坐下來再三考慮他的財務狀況時,他卻走瞭神,想到瞭佩吉·格雷,然後一切都變得沒有什麼希望瞭。他回想起,他曾經鼓起勇氣和信心,去向芭芭拉·德魯求愛,向那個魅力無限、老於世故的芭芭拉求愛。現在他看到,在他追求佩吉·格雷的時候,勇氣和信心正在離他而去,他苦笑起來。出於某種原因,他對芭芭拉很有把握;出於另一種原因,他覺得他和佩吉沒機會。她和芭芭拉不是一類人,她與眾不同。她挺好的,她是佩吉。
蒙提的思考偶爾會呈現出計算的重要性。他的航行肯定會花費20萬美元。這是一個帝王般的數目,但還不夠。斯威倫根·瓊斯和他的電報並沒有讓蒙提過於害怕。花掉那100萬對他來說已經成瞭習慣,他已經不再去考慮結果瞭。除瞭佩吉,他還想增加航行的花費。就在他們離開直佈羅陀時,他煩躁的頭腦裡又產生瞭一個新的想法。
他決定改變計劃,駛往北岬角,從而給他的貸方再增加3萬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