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魯斯特匆匆穿過夜幕,前往格蘭特-瑞普利事務所。對他來說,一切宛如夢境。他茫然、困惑,頭腦甚至有些不清醒。他給一輛電車打瞭手勢,但幾乎就在他的手觸到它的欄桿時,他離開瞭它的軌道。一縷苦澀的微笑偷偷爬上他的唇角。他想瞭起來,他的錢不夠買車票。去律師事務所要走六七個街區,他一路跑瞭過去,直到他來到那座大廈的入口。
他乘坐電梯去瞭七樓。從來沒有哪部電梯比這座電梯更慢。一縷光線從事務所門上的橫窗裡透瞭出來,他沒有敲門就進去瞭。格蘭特正在裡面踱步。他停下腳步,面對著佈魯斯特。
“關上門,勞駕。”瑞普利鎮定地說。格蘭特坐到一把椅子上。佈魯斯特機械地用力關上瞭門。
“是真的嗎?”他聲音嘶啞地問道,他的手仍然放在門把上。
“坐下,佈魯斯特,控制一下你自己。”瑞普利說。
“天呀,夥計,你難道沒看到我挺平靜嗎?”蒙提嚷道,“接著說,從頭到尾給我講講。你們知道什麼情況?你們聽到瞭什麼?”
“我們找不到他,就這樣。”瑞普利非常專註地宣佈,“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沒辦法解釋,整件事都顯得不可思議。坐下吧,我會盡可能快地把一切都告訴你。”
“沒多少東西可說。”格蘭特機械地說。
“我可以往好處想。”佈魯斯特宣稱。他咬緊瞭牙關。
“人們最後一次在比尤特見到瓊斯是這個月的3號,”瑞普利說,“3號以後我們給他發瞭幾封電報,問他打算何時動身來紐約。他根本沒有領取電報,電報公司說找不到他。我們覺得他可能去照看他的某處房產瞭,不用擔心。我們最後開始懷疑他為什麼沒在動身來東邊時給我們發電報。這讓我們覺得有些不對頭。我們給他的秘書發瞭一封電報,結果卻收到瞭警長的回電,他反過來詢問我們是否能告訴他瓊斯的下落。這自然引起瞭我們的警覺。昨天,我們一連發瞭幾封電報。我們調查的結果很可怕,佈魯斯特先生。”
“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佈魯斯特問道。
“瓊斯無疑已經和他的秘書一起逃走瞭。比尤特的人們認為,秘書已經殺害瞭他。”
“天呀!”佈魯斯特發出瞭一聲驚呼,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瑞普利濕瞭濕嘴唇,接著說瞭下去。
“我們這裡有警方、銀行、信托公司和六個礦業經理發來的急件。你要是想讀可以讀讀,但我可以告訴你他們說瞭什麼。大約在這個月的1號,瓊斯開始把各種證券換成錢。我們現在知道,它們曾經是詹姆斯·T.塞奇威克的財產,是以信托形式為你持有的。有關部門後來去查看瞭保險信托庫。調查顯示,他把股票、證券以及他可以拿到的一切值錢的東西都移走瞭。他自己的文件和財物原封不動,唯獨你的消失瞭。正是這一事實讓當局相信,秘書已經殺死瞭那個老人,並攜款潛逃瞭。銀行的人說,瓊斯把塞奇威克的錢取光瞭。警方說,他把大量可變現的證券變現瞭。有些奇怪的是,他把你的礦山和不動產賣瞭,買主是一個名叫戈爾登的年輕人。佈魯斯特,這……這看上去很像他卷走瞭一切。”
在瑞普利說出這些可怕的情況時,佈魯斯特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的臉。佈魯斯特還站在他剛進來時所處的位置,連一英寸都沒動。
“現在采取什麼措施瞭嗎?”他機械地問道。
“警方正在調查。現在獲悉,他於9月3日和他的秘書進瞭山。就目前已知的情況看,自那天起,就沒有人再見過他們倆。大地似乎已經把他們吞噬瞭。當局在搜山,正在盡一切努力找到他,或找到他的屍體。他是出瞭名的怪人,所以他的行為一開始沒有引起人們的重視。我們目前隻能告訴你這麼多。明天或許會有所進展。這看上去很糟,太糟糕瞭。我們……我們曾經太相信瓊斯瞭。我的上帝呀,我希望我能幫你,我的孩子。”
“我不怪你們,兩位先生,”佈魯斯特勇敢地說,“這不過是我運氣不好,就這樣吧!我一直都覺得,結局可能有些不妙。不過,我盼的不是這種結果。我唯一擔心的是,瓊斯會認為我不配獲得那筆財富。我從沒想過,他也許會是那個……那個不配的人。”
“那我就給你講一點兒我們的信心吧,佈魯斯特。”格蘭特慢條斯理地說,“瓊斯先生一開始就通知我們,他的決定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我們對你的行為的看法。這也就是在你開始花錢以後,我們毫不猶豫地建議你繼續下去的原因。當你在海上時,我們收到瞭他的很多來信,他信中極盡嘲諷之能事,卻沒有隻言片語的批評。他似乎對你的措施十分滿意。實際上,他曾經說,他願意花掉他自己的100萬,來購買你花錢的能力,就算買到你的能力的四分之一也好。”
“那好,他可以免費獲取我的經驗。一個乞丐不能挑三揀四,你們懂的,”佈魯斯特傷心地說。他的臉色逐漸恢復瞭。“關於那個秘書,他們瞭解到瞭什麼?”他突然熱切、興奮地問道。
“據我所知,他是個新人,給瓊斯當秘書還不到一年時間。瓊斯據說十分信任他。”瑞普利說。
“他同時消失瞭?”
“人們最後一次見到他們時,他們在一起。”
“然後他就要瞭瓊斯的命!”蒙提激動地喊道,“在我看來,這是明擺著的事情。你們難道不明白嗎?他對那個老人施加瞭某種影響力,以這樣或那樣的借口引誘老人把所有錢都聚到一起,而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把它全部搶走!還有比這更惡毒的事嗎?”他開始像個困獸那樣在地板上踱來踱去,神經質地緊扣他的手,然後又松開,“我們必須抓住秘書!我不相信瓊斯是個騙子。他被一個聰明的惡棍騙瞭。”
“佈魯斯特先生,最奇怪的事情是,根本找不到戈爾登,也就是你的財富的購買者。他據說住在奧馬哈,據悉他為如今在他名下的那筆財產支付瞭近300萬美元。他給瓊斯支付的還是現金,他付的現金一分都不少,和那筆財產的價值一樣。”
“可他肯定存在於某個地方,”佈魯斯特喊道。他感到困惑。“如果這個壞蛋不存在,他又怎麼能付錢呢?”
“我隻知道,現在找不到那個人的蹤跡。他們對他在奧馬哈的情況一無所知。”格蘭特無奈地說。
“於是這終於發生瞭。”佈魯斯特說,但他的激動勁頭已經過去瞭。“唉,”他一邊說,一邊一屁股坐在一個高背椅子上,“事情總是這樣,太奇怪的東西不可能是真的。即使它剛開始像個夢,而現在……唉,現在我剛剛醒來,就像追逐童話的小男孩兒。我太把它當真瞭,就像個傻瓜。”
“沒有別的辦法,”瑞普利反駁道,“你沒什麼錯。”
“唉,畢竟,”佈魯斯特接著說,他的聲音就像一個夢中人的聲音,“也許身處仙境也挺好的,即使你後來必須重新回到凡間。我也許很傻,但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放棄。”就在此時,他突然想到瞭佩吉。他停瞭下來。過瞭一會兒,他打起精神,站瞭起來,“先生們,”他嚴厲地說,他的聲音已經變瞭,“我已經找過瞭樂子。這事情到此為止。我從心底裡厭倦瞭這檔子事兒。我給你們說,你們明天將會發現一個不同的我。我要努力去做正事兒。我要去證明,我體內流淌著我爺爺的血液。我要出人頭地。”
瑞普利顯然被打動瞭。他說:“我一點兒也不懷疑這一點。你天資聰穎。我早就看到瞭這一點。如果你明天需要錢,盡管來找我們。”
格蘭特贊同他的看法。“我喜歡你的那股勁頭兒,佈魯斯特,”格蘭特說,“能挺過來的人沒多少。這對你來說太艱難瞭。對你的新娘來說,這是一個不幸的結婚禮物。”
“無論如何,我們上午也許會收到來自比尤特的重要消息,瞭解到更多詳情。報紙肯定會刊載聳人聽聞的故事,不過我們已經請求當局直接發來最新的情況。我們將會看到,當局徹查瞭此事。現在回去吧,我的孩子,去睡覺吧!說不定你明天醒來時,好運就在你身旁。盡管你今晚遭遇瞭絕望,但你也許一輩子都會幸福。”
“我肯定會幸福的,”佈魯斯特簡單地說。“婚禮將在7點舉行,兩位先生。我本打算9點來你們的事務所處理一點兒業務,但我覺得,我也許根本沒必要那麼匆忙。然而,我會在中午前來訪,獲得那筆錢。順便說一下,這是我今晚花的錢的收據。你們把它們和別的收據放在一起吧!我打算按照合約辦事,而這會省瞭我早上按規矩呈遞它們的麻煩。晚安,兩位先生。我很抱歉,讓你們為瞭我的事情熬得這麼晚。”
他非常勇敢地離開瞭他們,但在見到他的朋友之前,他不止一次感到過虛弱。世界仿佛不是真的,而他本人則是世界上最不真實的東西。但是,夜晚的空氣激勵瞭他,幫助他喚回瞭他的勇氣。當他在子夜1點走進工作室時,他已經做好準備,打算兌現他的成為“他們所有人中最快樂的傢夥”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