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1:魔術師 第2章 奮不顧身燃燒自我的小熊

萊芙獅廣場一層的味千拉面館裡,人聲鼎沸,熱氣騰騰的豬骨面湯和香味撲鼻的炒飯上蒸騰起白霧一樣的熱氣,加上四處懸掛的紅燈籠,一年四季都很有過年的氣勢。

“你確定可以這樣捱過一個通宵?今晚的最低氣溫可是零下二度,行不行啊?”葉子懸不停地把自己鍋裡的牛肉夾給滕小小,嚴重懷疑地問。

“可以可以,有你傾情支援的這件堪比北極熊皮的大衣,就算去西伯利亞也足夠瞭。你就放心上你的通告去吧,等賺瞭錢再請我吃拉面。我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就請你去璞東的世界金融中心登頂看濱海市夜景,不過我們要周二去,周二全天半價,我們從下午5點待到晚上7點,日景夜景全看到瞭,夠值回票價……”小小歡快地吃著和風海鮮泡飯,眉飛色舞地道。旁邊的座位上橫臥瞭一堆深銀灰色的人造長毛大衣,體積龐大得好像一條被褥。那是葉子懸去年替《歐羅巴之潮》時尚雜志拍攝某歐洲新品牌服裝時繳獲的戰利品,監督攝影的一位設計師因為太過迷戀葉子懸那張美到詭異的東方面孔,把他們本季主打的一件連帽雪地長毛衣贈送給瞭他。

雖然早晨流下瞭兩滴焦急無奈的眼淚,但很快就想出瞭對策。所謂“青銅聖鬥士小強們每復活一次都會變得更強”的理論每次都會在自己身上得到體現。小小覺得人生實在是太美好瞭。白天一個人在仁明廣場地下時尚街和周邊各大商廈內逛瞭個飽,下午打電話給剛剛睡醒的葉子懸,拜托他帶上熊皮長毛衣過來借她晚上保暖,同時兼有美男請吃飯,把肚子填得飽飽的有充足精神投入夜戰。吃完就去排隊,準保在前三十名的位置裡,明天上午9點前,一定能把四張《阿凡達》IMAX 3D巨幕電影票買到手。

——月薪5000元,握在手裡會是何等幸福的感覺啊……

“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一連串的驚叫道歉才讓沉浸在自己美夢中的小小蘇醒過來,抬眼看,原來是倒茶水的小妹因為偷眼看帥得不像話的葉子懸太過投入,以至於把茶水都溢滿到桌面上瞭。

“你說你……你長成這樣,叫我怎麼帶你出門?”小小嘖嘖搖頭,恨鐵不成鋼地抱怨。

“誒……你以為我想啊……”葉子懸懶洋洋地托著腮幫子,突然想起什麼來似的對小小說,“這兩天我嘴裡長瞭個囊腫,靠近小舌頭的位置,很痛,你要不要看一下?”

“……還是不要瞭吧。上次你讓我看你後腰上發的一粒史無前例海大的青春痘,害得我回去後就長瞭整整一個禮拜的針眼……”

——不必流經大腦就直接冒出來的對話。美味醇厚的骨湯。無限度的暖氣。笑著觀望落地玻璃窗外北風呼嘯、燈火琉璃閃爍的城市夜景。有計劃地完成工作任務。有錢賺。朝目標奮進……生活不可能像童話故事或是央視主流教育劇演的那樣美好,但也絕對不會太過糟糕,不是麼?

1月6日星期三,天氣晴朗,氣溫相比前兩天有所回暖。

路芒同往常一樣,早晨6點準時起床,洗漱之後換上絨面運動服和球鞋,下樓到晨曦微露的操場上跑步。感受心臟強健、富有活力地在胸腔裡跳動,像瑞士鐘表內核一樣精準、不知疲倦為何物。腳下,每一步都拉開相等的跨度,躍起相似的高度,不疾不徐、不遲疑不停頓,即使奔跑過1500米後也依然保持不變。目標是繞場兩圈之後的2000米。從進入青木大學後至今的兩年多時間裡,除卻暴雨天以外,每天如此從不間斷。

此刻,其他99%的學生都在睡覺,甚至是徹夜狂歡之後正偷偷溜進或溜出宿舍。

大概是從二年級下半學期起,路芒是“資產過10億的上市公司路氏集團董事長之子”的身份被曝光,此後很多人開始用異樣的眼光來看待他。路芒卻知道自己唯一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並不在於有一個富爸爸,也不在於過往。唯一的區別就是此刻,就是從此刻開始,直指向遙遠地平線的無限未來。

有人說:人生之所以比電影或小說復雜,是因為後者早就設定瞭主線和試圖表達的意義,而前者卻一片混沌茫然。很多對白,說瞭也是白說,很多功夫,練瞭也是白練。最終的boss在同別人決戰,你在半路上就被小妖怪掩埋。你總以為自己是主角,臨到末瞭卻不幸地發現自己原來是個死跑龍套的,連配角都不算……

路芒覺得說這話的人天生就是個失敗者,喪失目標、想法悲觀、行動軟弱,註定要走向失敗。

成功者就是確立好終點和每一個節點,鍥而不舍地逐步邁進,面對嚴寒酷暑、狂風大霧、疾病非議種種逆境也決不放棄的人。就像他自己。他才20歲,卻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他要憑借自己力量來獨立創業,成就一番屬於自己的事業。

眼下的第一個節點,就是一邊等待國際貿易公司的營業執照註冊下來,一邊找機會同正在濱海市參加市場調研會的東萊自行車廠廠長進一步洽談海外代理權。從側面瞭解到,那廠長攜帶瞭妻兒同來,很想看電影《阿凡達》,可惜一票難求。離奇的是他新聘用的女秘書滕小小,昨天上午9點半的時候發消息過來說電影票買到,馬上送過來,如今已經過瞭將近二十四小時,手機關機,音訊全無。

——看來她還真是不太在乎這份工作,想以光速把自己掛掉。

——截止中午12點前再不現身,死當!

——呃,出於人道主義,之後還是按她留下的傢庭聯系方式通知她傢人報個警吧。

——小小沒事吧?!究竟發生瞭什麼事情?

出租車裡的葉子懸望著前方擁堵的路況,催促司機想辦法繞道。司機是位中年阿姨,也對葉子懸美到驚艷的臉孔和超凡的魅力感到難以抵擋瞭,忍不住從反光鏡裡反復偷望。自顧自焦急尋思的葉子懸也絲毫沒有察覺。前天晚上一起吃完味千拉面分別之後就沒有通過電話。而今天上午9點半時接到瞭沈櫻的電話,“葉子懸,如果你在曠課的話就馬上到萊芙獅廣場禾顰影都來一次。趕緊著啊。她身上燙得像個剛出籠的包子,還死活不肯上醫院。她爸媽那個德性,我是不想打電話給他們的。就你瞭啊。”

——小小為什麼還停留在萊芙獅廣場禾顰影都?電影票不是昨天上午就該買到瞭嗎?怎麼還發燒瞭?

雖然向來討厭沈櫻,但死黨有難,無論如何都要曠課去救駕。

葉子懸是滕小小的發小。小學五年、初中四年全是一個班裡的同學,間或有三四年光景還是同桌。連放學回傢都是同路。葉傢老宅和滕傢同屬一個街道社區。後來葉子懸父母在單位裡混得不錯,雙雙升瞭副科級幹部,傢境漸漸好起來,買新房搬瞭出去。初中畢業,滕傢父母希望女兒早點兒工作減輕傢裡負擔,讓她填報瞭中專志願,在經濟管理學校念瞭四年文秘。而葉子懸讀高中,後來又考入濱海市英格爾大學藝術系。但無論分離居所,還是分校學習,都不曾影響他倆的友誼。

沈櫻是滕小小的中專同學,同窗時期發展出的閨密。因為小小的關系,大傢有時會聚在一起唱K、吃火鍋。近兩年來葉子懸的大學同學林城一也時而加入,成瞭一個活動小團體。但其實葉子懸並不喜歡沈櫻,甚至有些討厭。

因為幾乎每次遇見沈櫻,都會看見她發飆罵人。

在飯店裡當場拿女服務生開涮:“你不容易,真的,長成這樣也太有創意瞭,每天需要多大的勇氣才夠膽起床見人。套衣服就套衣服嘛,幹嗎還在我男朋友肩上捏來捏去!”有時提著電話罵快遞公司的人:“都三天瞭,我那副1200塊錢的耳機怎麼還沒送到?一小時內還沒擺到我桌上,今兒晚上小姑奶奶就帶人來燒你的店!”雖然她罵人從不帶臟字,被她罵的人也並非無辜,但未免也太毒舌瞭。有點兒過。周立波有曰:過瞭,就是錯瞭。

沈櫻憑著她的毒舌縱橫四野,從幼兒園直到初中,無數同齡人都被她心狠嘴辣地戧過,冷笑著敬而遠之,所以也一直交不到知心朋友。而不知怎麼的,她同滕小小倒還挺合得來。一則是實在太孤單,總想有個女朋友,所以有所收斂。二則因為小小是全天底下最沒脾氣的女孩,笑點低,哭點也低,但怒點極高,即使被戧瞭一兩句也不太會反擊。還以雙魚座女特有的夢幻性向葉子懸解釋道:“沈櫻是白羊座O型血呀,好勝鬥勇又性直嘛。她人其實很好的……”

葉子懸也不方便告訴小小,沈櫻起先還秘密追求過他,一方面葉子懸婉拒,另一方面沈櫻也漸漸發現葉傢隻是工薪階層,就嘖嘖地放棄瞭。如此收放自如瞭斷自我的迷戀,進退全在一念之間,此拜金女可謂身手不凡。

“哼哼呵呵~~~~~”遠在二十米開外,隔著萊芙獅廣場上熙攘紛雜的人群,葉子懸就聽見沈櫻那穿透力極強,足夠震斷對手十二指腸的冷笑聲瞭,“……對瞭,你遇見小姑奶奶我就算你祖上倒瞭十八輩子血黴瞭!叫你不要打電話來討罵還偏不聽勸,還敢來跟我談斤論量!黃土都埋到胸口的人瞭,還排山倒海義無反顧地自掘墳墓,累不累?連句人話都不會說還敢說學人開會,真夠稀罕的……我可真替你爸媽痛心,兒子養到30歲解決生理問題還基本靠手,長此以往遲早性取向要出問題,我早先叫你大叔算是叫錯瞭,我該叫你姨!永別瞭!姨!”沈櫻咔噠一聲合上手機,不顧身邊人詫異的眼光,迎風掠一掠栗色長波浪卷的秀發,朝緊皺眉頭的葉子懸擠出一絲高傲冷艷的笑來,“來啦,走——”

沈櫻赤裸裸地辱罵男人時,通常都會記得避開滕小小。而且她不開罵時,憑她那時髦又不流於前衛怪僻的妝扮,一笑兩酒窩綻現的粉臉,很容易給男人造成甜美小淑女的假象。無數男人飛蛾撲火般投身而來,最後在拜金女的萬丈煉金火中粉身碎骨,化為灰燼。

“我是要去槐海路,剛好路過這裡,一晃眼就看見小小站立不穩靠在禾顰影都門前墻邊,臉紅得跟火燒過似的,眼神虛幻得都聚不起焦……”沈櫻一邊踩著12厘米高的匕首尖金屬細高跟風風火火地領路走,一邊流星趕月般麻利地說著話,一邊還抽出一根煙給自己點上。她總有本事在同一時間裡做很多事情,也包括可以在同一段時期裡交往四個男友,然後在一不順心的時候像扔破抹佈一樣地甩掉一兩個小額資產的,“我說帶她上醫院,死活不肯。你可比我能指使她——”

星巴克咖啡店裡,身上裹著葉子懸銀灰色長毛衣臃腫得像隻小熊的滕小小倚窗而坐,腦袋無力地斜靠在玻璃窗上,雙頰病態地艷紅,身體卻又在不停發抖,牙關直打顫。

葉子懸踏進店門,剛好攔住掙紮著朝外走的紅燒小熊,瞪起眼喝問:“喂喂,你去哪兒?”

“你來幹嗎……我得趕緊去給路盲……路芒送電影票呀……”連站都站不穩的人還口吐狂言。

“奶奶,你老人傢穿越瞭啊?電影票不是應該昨天上午就買好瞭嗎?你給我先去醫院。”

“是是的,昨天上午是買到瞭,但我讓給別人瞭……所以昨天晚上又排瞭一個通宵,好像著涼瞭……”

葉子懸挺有想揍人的沖動,結末卻蹲下身來,“瘋子上來,我背你出去,先打車去醫院,沈櫻去幫你送票。”

靜默片刻。過盡千帆不動容、泰山崩於前也不過撣撣身上塵埃的沈櫻,也禁不住從眼中流露出一秒鐘的感動來,竟忘瞭對葉子懸擅自分派任務的討厭舉動翻白眼撇嘴。模特一樣的美男單膝豎起半跪在人來人往的萊芙獅廣場內的星巴克門前,他身後發燒的女孩寧可扶墻也不願倒上那副肩膀,有人莫名觀望著找攝影鏡頭,還以為哪裡的臺灣攝制組在拍青春狗血連續劇。

“不不不不行……我會被老板炒魷魚的,沒人這樣幹活的……我先去送完票就去醫院……”

“你知道沒人這樣幹活的!那你把票讓給別人幹什麼?!發神經啊?!”葉子懸刷地挺起身來轉身怒斥道。

迎接他金剛怒目的卻是小小那對麋鹿一樣的純黑眼眸,睜得大大的,失魂落魄的,眼眶上正迅速湧現淚光,嘴角卻又別扭地曲起一絲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小小滾燙的手指抓住葉子懸的胳膊,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顫抖著說:“……他……是他問我要電影票,你說我能不給嗎?”

青木大學東部校區4號教學樓下,小小背靠一根燈柱就地坐在花壇邊。進來時打聽瞭一下,路芒所在的三年級金融管理系今天上午正開期末最後一門學科考試,12點結束。小小的手機早沒電瞭,臨時借用葉子懸的手機,把自己的芯片插入,找到路芒的號碼給他發瞭條短信:“票買到,我在教學樓下等你,祝考試順利。滕小小。”

11點25分,提前完成試卷的路芒從樓裡走出來,扭頭看見瞭花壇邊佝僂成一團銀毛球的小小。

“滕小姐,你被炒瞭。”路芒站定在小小跟前,面無表情冰冷地道。

“啊?……這是電影票,四張《阿凡達》IMAX 3D巨幕電影票,1月8日星期五晚上19點30分的,位子是……第九排中間……您剛才說什麼?……”高燒得有些迷糊的滕小小努力想站起身來,眼前卻揮灑出一片金星,隻能先舉起手來,把電影票遞給比她還年輕一歲的老板。

路芒看瞭看小小顫動的手指裡捏得已經起皺變形的電影票,冷然地沒有去接,一字一頓地道:“我剛才說,你已經被解雇瞭。我會支付你一個禮拜的試用期薪水。”

“啊?!……我很抱歉,路盲,不,路芒,我的確是遲到瞭,這麼晚才送票過來,但是我,真的已經很努力瞭……”小小費盡氣力站起身來,頭暈目眩,仿佛看見晴天中許多螞蟻在爬行,熱度一定又在飆升瞭。

“沒人要看你努力的過程。我隻看結果。”路芒一邊說一邊移步側身,已有瞭離去之意,“把你的賬號發到我的手機上,回頭我會打錢給你。滕小姐,下次記得一定要竭盡全力給出結果,不然很難有老板能聘用你……”

路芒話未說完,就看到滕小小整個人向左傾斜,控制不住地朝地上倒下去。

——太陽穴上的筋不停抽跳,眼窩、鼻腔、咽喉、腸胃……不,是全副骨架、皮膚和肌肉都在被火焚燒。

——吊詭的藍色薔薇、自行車車把、微笑的唇角、骨節發白的緊握的手指、遙遠的背影、植入在記憶深處的血跡……所有離奇的影像像潮水一樣在腦海裡沸騰翻湧。已經分辨不清楚哪些是真實,哪些是虛幻。

——似乎聽到有人在說:“……41度耶……再燒下去要送命的……驗過血沒有……”那是誰在說話?努力睜眼看見的卻是扭曲變形的卡通人物。一個個晃動著的白衣口罩娘……透明的點滴瓶和額頭上的冰塊……

——天黑瞭。睡意籠罩下來……終於,火焰山的火不那麼熾熱瞭。

醫院急診室門外,滕小小的母親侯藍緊緊握著路芒的手,仰起頭來,向身高一米八五的年輕男子再三表示感謝:“……謝謝你啊,哦你是小小的老板對嗎?謝謝你哦老板,這麼年輕有為,嘖嘖嘖嘖,相貌堂堂心腸又好,難得難得,現在很多男人都是繡花枕頭一包草的……虧得你把小小送到醫院啊!我們傢這個丫頭呀,兩個晚上沒有回傢,說是新公司裡要加班,我這做娘的總是擔心的呀,她才21歲,小姑娘沒腦子,萬一吃虧怎麼辦,現在外面世道不一樣瞭,亂得很啊……”

頂著蓬亂的雞窩頭、穿著廉價燈芯絨男式長外套的侯藍一迭聲邏輯繁復地絮絮叨叨地念。她寬厚的手掌心裡的汗水已經沾染上路芒冰冷幹燥的手指瞭。路芒本能反感地抽回瞭手,淡淡道:“我並沒有叫她加兩個晚上的班……”垂眼瞥見侯藍膚色黑黃、佈滿瞭皺紋和色斑的臉上浮現起疑惑錯愕的表情,補充道:“……她太盡力瞭。為瞭完成我分派的任務,自覺自願地加瞭兩個晚上的班。以後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瞭。”

透過滾輪擔架、嘈雜的病人傢屬和門縫間的間隙,路芒望瞭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滕小小,她面色蒼白地迷糊睡著,整個人呈現出高燒剛退下一波後虛弱脫水的狀況。路芒一面理智地在想這樣的病秧子可不能要,未來公司要忙的事情多不勝數,健康狀況不佳的員工簡直就是負資產……一面摸到衣袋裡那四張電影票,剎那之間動瞭點兒惻隱之心,禮貌地朝侯藍笑瞭笑:“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忙,先走瞭。等你女兒好一點兒,告訴她來上班。我再看看她是否能適應這份工作。”

望著他漸漸消失在醫院長廊盡頭的高大背影,葉子懸眼中流露出不屑的神色,“……哼,拽個屁啊……不過是個富二代的紈絝子弟罷瞭……”

“很有錢嗎?有錢到什麼程度?……看穿著也很一般嘛,都不是什麼一線品牌……”葉子懸身邊的長椅上,正坐著從包裡掏出小鏡子補妝的沈櫻抬起頭追看瞭路芒的背影一眼,直截瞭當地道。

“你以前交往的那些男人,他們加起來的資產總和也及不上其十分之一……”

沈櫻低頭飛快地默算瞭一下,“……8億到10億?”

“嗯,不過10億隻是對外宣稱的市值,也不屬於他,僅屬於他爸爸路志鈞掌管。不過傢產豐厚是肯定的。”

沈櫻的眼睛閃亮瞭,有一道鋒利興奮的光芒從眼眸中掠過,像戰士接到沖鋒信號,而聲線卻突然間變得嬌媚起來:“哦,早知道剛才就對他態度好點兒瞭哪~~~~不過,第一印象,這個男人不是很容易上手的呢……”

葉子懸輕蔑地朝拜金女沈櫻笑瞭笑,“你總是這麼後知後覺的。不妨再告訴你一下,一起吃過兩次飯,被你的彪悍作風徹底驚到的我的同學——林城一,他爸媽在幾個世界500強企業中都握有相當股份……”

“開什麼玩笑,林城一他看起來……”沈櫻咬著下唇盯視葉子懸,臉上有些變色。

“我借我的衣服鞋子給他穿,這樣才能見識到你的廬山真面目。比較好玩有笑點……”說完,也不等沈櫻勃然作答,葉子懸就哈哈大笑著邁進急診病房去看滕小小瞭。

“……嘿……是你把我送來醫院的?……謝謝……那個,路芒……”小小蒼白的面容上掛著兩個黑眼圈,額頭上還汗淋淋的,好像一隻剛從水裡打撈上來的虛弱熊貓。

“是你的臭屁老板送你來的。不過不用管他,這種血比冰還冷的傢夥,我看你在他那裡也幹不長……”葉子懸俯身在小小榻側,用耳語一樣的低聲詢問道,“上午,在星巴克門口,你對我說電影票是‘他’問你要的……我有點兒驚,當時沈櫻也在,我就沒敢多問——小小,你沒燒糊塗吧?怎麼可能會是‘他’?”

小小潮濕的眼睛讓人聯想起某些楚楚可憐的小動物,充滿瞭狂熱和無奈,“……你大概以為我瘋瞭?”

葉子懸嘆瞭口氣,站直瞭身子,冷靜地望著小小,“——聶傢梵……你還敢說你沒有瘋???”

小小囁嚅著唇角,說不出一個字來,淒苦卻又熾烈的黑色眼眸仿佛燃燒著的兩團炭火,任憑葉子懸冷若冰霜嚴酷逼視也不曾減少一絲熱度。

聶傢梵。聶傢梵。聶傢梵。念到這個名字就足以忘記周遭一切,再也不管不顧。

用什麼才能夠表達對他的愛戀?那種柔腸百轉的痛感,黑暗潮水般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隻有縱身撲入。就像某首歌所唱的那樣:“穿行過季侯風,超越瞭這世界,直到時間盡頭,那雨點無法侵蝕之地。我同風暴搏鬥,直沖入藍色雲霄,每當我一想起你,就完全忘記瞭自己。我們將一起前往新世界,什麼都無法阻止我回到你身邊……”

什麼都無法阻止我回到你身邊。拋開一切,哪怕同你一起往下墜。

《小祖宗(最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