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早知道那是丹尼的父母,我就會對這兩位陌生人表現出更歡迎的態度。沒有人事先通知和提醒我,我這麼驚訝也完全合乎常理。不過,我還是挺遺憾,我沒有把握機會,像對待傢人一樣招呼他們。
他們和我們一起住瞭三天,幾乎沒有離開公寓。有一天下午,丹尼接回瞭卓伊。她的頭發綁著緞帶,還穿瞭美麗的衣服,看起來真漂亮。顯然丹尼已經教過卓伊,因為她願意在沙發上久坐,讓奶奶用雙手去摸索她的臉龐。在整個會面中,丹尼的媽媽淚流滿面,淚水如雨滴般落在卓伊的印花衣服上。
我們的餐點由丹尼準備,都是些簡單的食物——烤牛排、蒸四季豆、水煮馬鈴薯。大傢吃東西時都很安靜。這四個人擠在這麼小的公寓裡,話又這麼少,還真是奇怪。
丹尼的爸爸跟我們在一起時,態度已不再那麼僵硬,甚至還對丹尼微笑過好幾次。有一次,在安靜的公寓裡,我正窩在自己的角落看著太空針塔的電梯,他走過來站在瞭我後面。
“你在看什麼?”他偷偷問我,還摸著我的頭頂,用手指撓抓我的耳朵,就像丹尼一樣。兒子的摸法和爸爸的摸法居然這麼相像。
我回頭看他。
“你把他照顧得很好。”他說。
我不知道他是對我還是對丹尼說話。如果他是在對我說話,他的意思是命令還是答謝?人類的語言雖然因為有數千個詞匯而非常精確,不過有時它模糊的程度還真是讓人吃驚。
他們來訪的最後一夜,丹尼的爸爸交給他一個信封。“打開吧。”他說。
丹尼照做,看信封裡面的東西。
“這究竟是怎麼來的?”他問道。
“我們的。”他爸回答。
“可是你們根本沒有錢啊。”
“我們有房子,還有農場。”
“你不能賣房子!”丹尼大叫。
“我們沒有賣,”他爸說,“他們說那叫逆向抵押貸款。我們死後,銀行會收走我們的房子,不過我們想,你現在會比以後更需要錢,就……”
丹尼抬頭看他爸爸。他爸爸又高又瘦,衣服披在身上,就好像掛在稻草人身上一樣。
“爸……”丹尼開口,熱淚盈眶,隻能一直搖頭。他爸爸上前擁抱他,把他緊緊抱住,還用長手指去撫摸丹尼的頭發,他的長指甲在接近根部處有又大又白的半月形。
“我們從來沒有為你做過有用的事,”他爸爸說,“從來沒有。這次我們要好好補償你。”
他們第二天早上離開。就像是秋天的最後一陣強風,把樹吹得窸窣作響,直到僅存的葉子落下,他們的到訪雖短暫,卻非常令人震撼,這也象征季節就要變換,生活即將重新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