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輪到我伺候你瞭……”
任司徒想,這個世界上會把人“伺候”得連床都下不瞭的,除瞭時鐘,就再沒有別人瞭。
很累,卻睡不著,任司徒好不容易找瞭個還算舒服的姿勢,半趴在床上準備數羊入睡,一旁的時鐘卻伸臂一撈,就把她牢牢抱進瞭懷裡。
兩個人同方向側臥著,這樣怎麼能睡好覺呢?任司徒感覺到他的手一直在她小腹上若有似無地劃著,果斷拍掉他的手。
可沒一會兒,他的吻又若有似無地落在她的後頸處,吻得流連忘返。
“你都不困麼?”任司徒妥協的問他。
“想事情,睡不著。”
“想什麼?”
“我在想,”時鐘緊瞭緊橫陳在她腰上的手,“一次就中的可能性有多大。”
周一早上,任晏尋小朋友被鬧鐘鬧醒瞭,自己給自己刷牙,洗臉,脫下小黃人睡衣,把外出的厚衣服一件件地套上身,小模樣特別的一本正經,隻是絲毫沒發覺自己把秋衣穿在瞭毛衣外頭,兩隻襪子也都是左腳的。
穿戴整齊後,任晏尋小朋友在鏡子面前好好地打量瞭一下,覺得自己比昨天又更帥瞭一點,於是滿意地背著書包走出瞭自己房間,去敲主臥的門。
敲瞭三聲沒有反應,他隻能自行開門進去。
孫瑤還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睡得無知無覺。
尋尋站在床邊運氣,兩隻手圈在嘴邊:“起!床!啦!!!”
孫瑤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驚瞭起來。三魂七魄卻還丟在夢裡,直到環顧瞭四周之後目光鎖定瞭站在床邊的尋尋,孫瑤這才想起來今早得送尋尋去上學。
孫瑤趕緊蹦下床:“給我五分鐘!”
說完就赤著腳蹭蹭蹭地跑去浴室洗漱。
聽著浴室裡傳出的嘩啦啦的水聲,尋尋作一副無奈狀:“任司徒讓你留在這兒,到底是為瞭讓你照顧我的,還是為瞭讓我照顧你啊?哎……”
不過好在孫瑤的廚藝比任司徒好那麼一點點,應付早餐還是沒問題的,煎蛋,烤面包,麥片糊,外加一個蘋果——尋尋被喂得飽飽的,怨言頓時就沒瞭。
孫瑤也來不及洗盤子瞭,直接把臟盤子往洗菜池裡一丟,擦瞭擦手,就拉著尋尋走去玄關換鞋。
一邊蹲下給尋尋系鞋帶一邊說:“對瞭,你們老師給你們佈置的那個傢政課作業太難瞭,現在哪還有人會補衣服的?誰不是壞瞭就扔啊?”
尋尋頓時哀嚎陣陣:“啊?那我交不出作業怎麼辦?”
“我讓我助理幫你補瞭件衣服,待會兒讓他直接送到你學校去。”
尋尋這才放心瞭,換好鞋之後,率先蹦去開門。
可一拉開門尋尋就愣瞭——
門外站著的任司徒剛準備從兜裡摸出鑰匙開門。
一天不見,甚是想念,尋尋立刻上去給瞭任司徒一記招牌式的抱大腿:“你終於回來啦?”
孫瑤卻做不到跟這小傢夥一樣沒心沒肺地笑,一想到任司徒這次任務失敗,孫瑤就忍不住嘆瞭口氣,“我先送尋尋去幼兒園,晚上再陪你好好喝一杯,那些王八蛋們,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
孫瑤一說完,就聽見任司徒的臉色因尷尬而微微僵住。孫瑤還以為任司徒這是在暗示她不能在孩子面前說粗話的,趕緊心虛地拍瞭拍嘴,可下一秒,就聽見一個跟上好的弦音似的男聲略帶不滿地反問她:“說誰王八蛋呢?”
孫瑤一怔。
本來門是半開著的,擋住瞭孫瑤一半的視線,她自然也就隻看到門外的任司徒,就在這時,大門被那聲音的主人徹底推開,孫瑤才看見,任司徒身旁分明站著一個男人。
孫瑤的目光帶著滿滿的不確定,在任司徒和時鐘之間逡巡瞭一輪,之後才回到任司徒身上:“你們倆……”
任司徒沒回答,時鐘也沒吭聲,隻默默地抬手攬住瞭任司徒的肩……一切也就盡在不言中瞭。
孫瑤露出瞭然的笑容,一旁的尋尋笑得就更別提多開心瞭,歡快的放開任司徒,轉而撲進始終懷裡時鐘:“看來我180天的願望可以提前實現咯!”
時鐘就直接把尋尋高高抱瞭起來:“今天我送你上學好不好?”
尋尋連連點頭答應,孫瑤也樂得如此,伸個懶腰,這就準備把剛穿上的鞋子給踢瞭,轉身回屋:“那我可以回屋睡個回籠覺瞭。”
任司徒卻不免擔憂地瞅瞭瞅時鐘。隻有她知道他昨晚根本就沒怎麼睡,先是折騰她折騰到很晚,等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中途又迷迷糊糊地醒瞭一次,就看見他坐在辦公桌後忙著些什麼,清晨他還得負責送她回B市,她在回程的車上摟著安全帶又補瞭會眠,他卻得集中精神開車,連瞌睡都沒打——莫非這男人真是鐵打的,一點都不會覺得累?
他的模樣倒是一貫的意氣風發,任司徒仍免不瞭擔憂:“你這兩天夠累瞭,還是回去休息吧。”
孫瑤見狀,立即泛起一臉的揶揄,跟唱rap似的,接連著“喲”瞭三下:“喲喲喲!我們的任小姐就知道心疼你傢這位,都不知道心疼下我,我昨晚看劇本還看到凌晨三點呢……再說瞭,你們這兩天都做瞭什麼呀,把他累成這樣?”
任司徒作勢瞪一眼孫瑤,警告意味明顯:孩子還在場呢,別亂說……
時鐘臉色丁點沒變,還是那樣面無表情但眼中含笑,任司徒以為他這是不願接孫瑤那茬,沒成想他下一秒竟輕描淡寫地對任司徒說:“沒事,就當……預習下怎麼做人爸爸。”
此話一出,等於在孫瑤那兒丟出瞭個重磅炸彈。
孫瑤驚訝地看瞭眼時鐘,時鐘那樣子……根本就像是在默認。
任司徒認定他這是故意誘導孫瑤想歪,可惜又不能拿他怎麼樣,等時鐘帶著尋尋一離開,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還沒消失在走廊盡頭,孫瑤就忍不住問任司徒:“你有啦?”
因為太過驚訝,孫瑤音量都忘瞭收,任司徒餘光瞥見時鐘的腳步微微地一頓,就猜到他也聽到瞭——
任司徒趕緊把大門關上:“怎麼可能?”
任司徒話音剛落,她自己腦子裡就悄然地冒出一個聲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孫瑤忙著回屋睡回籠覺,也就沒再揶揄她瞭,一路往臥室走,一路脫下厚重的外套、圍巾、帽子,瞌睡連天地對還站在玄關的任司徒說:“等我睡飽瞭,等你下班回來瞭,咱們再好好聊聊你這兩天收復失地的豐功偉績。”
任司徒隨後回到臥室,孫瑤已經趴在床上像是睡著瞭,孫瑤入睡速度一向很快,任司徒對此也不詫異,放輕腳步走向書桌,準備拿瞭公事包就去上班。
可任司徒來到書桌旁拿瞭公事包,卻莫名地遲疑瞭一下,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輕聲拉開瞭書桌最下邊的抽屜。
之前有一次他需索得太無度,以至於套子都破瞭,任司徒隻好買瞭事後藥。當時多買瞭幾盒以備不時之需,就藏在這抽屜的最角落。昨晚既沒做防護措施,又是體內,如今的任司徒從抽屜裡取出一盒,猶豫瞭一下又放瞭回去。
任司徒在心裡默默地告訴自己:答應人傢的就要做到……
如果真的跟他共同擁有瞭一個孩子,他應該會很疼愛那孩子吧,因為他……那麼愛孩子的母親。
任司徒被自己這種沒羞沒臊的想法鬧得耳根微微一熱,她收瞭收心,關上抽屜,頭也不回地走瞭。
到達診所所在大樓的地下停車場時,正好碰見瞭莫一鳴。二人一同乘電梯上樓的時候,莫一鳴就上上下下打量她:“氣色不錯啊!比上周見到你的時候臉色好多瞭,病好瞭?”
上周任司徒的狀態很不好,除瞭工作中強逼自己集中精神,其餘時候她的情緒都一直有些遊離,莫一鳴見她一直靠咖啡提神,就問她是怎麼回事,她也不好說是因為失戀,隻能謊稱自己病瞭。
此刻的任司徒臉上就隻是畫瞭層很淡的妝,可透過電梯上的反光鏡看自己,確實臉頰紅潤,唇色飽滿,難怪有人說好的戀情能讓女人容光煥發,實踐證明這話真的很有道理。
面對來訪者時,她的態度都不自覺的親和瞭幾分。
上次被徐敬暔的律師跑來鬧場、打亂瞭問診進度的那位莊先生,是任司徒安排在今天的第一個來訪者,莊先生依舊電話不離身、更不關機,頻頻中斷任司徒的思路,任司徒還真沒有前幾次的那麼嚴苛,隻是在第三遍請他關機後,他還不肯配合,任司徒才搜走他的手機,逼他配合:“莊先生,你的焦慮癥的根本起因就是你把生意看得太重,除瞭接電話、談生意、賺錢,你根本沒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沒有其他的感情依托,所以才會隻要收入一減少,哪怕隻少瞭幾百塊,你都會焦慮不已。如果你隻是來我這兒走個過場,還是照樣不配合治療的話,這個惡性循環隻會一直加重下去。”
莊先生這才安分下去,沒再直勾勾地盯著擱在任司徒桌上的手機看。
其實莊先生隻要沒有手機的幹擾,還是願意配合治療的,前幾次做生物反饋治療的時候,隻要聽到任司徒數錢的聲音,儀器上他的血壓等各項指標都會飆升,而這次,任司徒依舊是讓他閉著眼聽數錢的聲音,他按照任司徒囑咐的,閉上眼睛,慢慢用鼻子吸氣,口鼻呼氣,反復三到五次,加上采用冥想法——想一件最近發生的與錢無關的開心事——他的各項指標終於漸漸的平穩下去。
可就在這時,莊先生突然睜開瞭眼睛,問:“任醫生,我剛按照你告訴我的去想件開心的事,你猜我想的是什麼?”
不等任司徒回答,他已自顧自地接下去說道:“我公司有個項目在徐正集團那兒過瞭二審瞭,所以啊任醫生,你跟徐敬暔應該很熟吧?能幫我牽個線麼?”
看來就算繞來繞去,這莊先生腦子裡想著的,歸根到底還是錢。時間到瞭,任司徒送他出門的時候,他還在不死心地問:“任醫生,你跟徐敬暔應該很熟才對啊。你就幫幫忙嗎,你要抽傭也可以啊,開個條件吧。”
“不好意思,我還有下一位來訪者,”任司徒打斷他,他還這樣糾纏,任司徒隻能把他托付給護士站的護士瞭:“林護士,麻煩你送莊先生去坐電梯。”
任司徒其實15分鐘後才需要接待下一位來訪者,放眼一看,倒也巧,她那個來訪者提早到瞭——那位幾個月不洗澡、總是被診所的保潔阿姨嫌棄的李先生,就坐在等候的長椅上。為瞭盡快結束莊先生的糾纏,任司徒直接沖著長椅那邊招呼道:“李先生,進來吧。”
李先生悶聲不吭地就進瞭任司徒的辦公室。
李先生一直話不多的,甚至之前從來沒有主動開口和任司徒說話的先例,可這一次,任司徒剛走進辦公室、順手把門帶上,就聽他問道:“那個人說的是真的嗎?你和徐敬暔很熟?”
今天吹瞭什麼風?怎麼她的來訪者們今天都在跟她提那徐敬暔……
任司徒:“一場誤會而已。你想喝什麼?我讓護士端進來。”
“不用,我不渴……”他擺擺手拒絕瞭,接著前一個話題繼續道,“說起來我這病,跟徐敬暔還有點關聯。”
……
徐敬暔和他的病有關?
既然李先生不是因為好奇徐敬暔和她的私人關系而提到徐敬暔的,而是事關任司徒的公事,任司徒當然要洗耳恭聽瞭。
“任醫生,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前女友的變態潔癖麼?害得我跟她分手以後,寧願邋遢的活一輩子,也不想像她那樣。”
李先生滿意地低頭看瞭看渾身臟兮兮的自己,又說,“當年徐傢兩個兒子的車禍不是在咱們市傳得沸沸揚揚麼?好多人還傳說,他們是爭遺產爭得一言不合,徐敬暔想害死他弟弟,沒想到一起出瞭車禍。我前女友當時正好就在事故先生,還是她報的救護車,也是她把那兩個公子哥從車裡弄出來的。聽她說,她把其中一個弄出車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血肉模糊瞭。她以後每次做惡夢,都能夢到那些血流瞭她一手,所以她的潔癖癥是一輩子也治不好瞭……”
……
任司徒對當年事故的報道倒是記得沒那麼清楚瞭,但她十分清楚的記得,當年孫瑤在看到瞭這則新聞後,發瘋一樣沖去瞭醫院。
以及後來,孫瑤被徐傢駐守在醫院外的保鏢誤認成瞭挖新聞的記者,和那些數不清的記者一道,直接被攔在瞭醫院外,任司徒最終把失魂落魄的孫瑤攙回瞭傢,孫瑤當時嘴裡就一直嚶嚶嗚嗚地念叨著:“我以為他開玩笑的,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真的打算和徐敬延同歸於盡……”
隻不過後來這件事被坊間傳成瞭二人爭遺產導致不和,徐敬暔也好好的活瞭下來,任司徒就再沒聽孫瑤提及過同歸於盡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