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沈沁就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瞭。等她再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她早就已經不在電線桿下瞭,而是能依稀感覺到有人在背著她走路。
背著她的那個人語氣有點氣餒:“你這種沒出息的女人,也難怪他不要你。”
“我就是沒出息,我就是想見他!”
蔣令晨之前還不知道她已經醒瞭,聽她突然開口,估計嚇瞭一跳,沈沁能感覺到他的身體驀地一僵,她旗開得勝地笑瞭。
可蔣令晨很快就緩瞭過來,直接對著背上這個女人吼瞭回去:“你想見他是不是?行!老子現在就可以帶你去警察局見他!”
她像是真的被她唬住瞭,突然就埋首在他肩窩裡,徹底沒瞭聲。
蔣令晨終於滿意,用力地顛瞭顛她,嚇得她睡夢裡還緊張的摟緊他的脖子。
蔣令晨眉一挑,笑容不自覺地就漾上瞭嘴角,即便知道她聽不見,還是口是心非地數落她:“重死瞭,除瞭我還有誰會背著你走一路?”
他背上的這個女人半個字都沒聽進去,而放緩車速跟在蔣令晨身旁車道上的車子裡,司機卻頓時緊張瞭起來,一邊把車速保持得和蔣令晨的步調一致,一邊把半降下的車窗徹底降下,探出個腦袋,緊張兮兮地問蔣令晨:“少爺,把她放上車吧,別為瞭背她,閃瞭你腰。”
蔣令晨的笑容頓時就沒瞭,眉一橫目光就掃向瞭司機,顯然不滿司機打攪瞭他的雅興。好心卻被當做瞭驢肝肺的司機隻好把乖乖地腦袋縮回,眼觀鼻,鼻觀心,再也不插半句話。
晨間。
昨夜的雨把天空都清洗瞭一遍似的,空氣中彌漫著露水與植被的清香,警局的勤務人員都開始陸陸續續上班瞭,任司徒歪著頭坐在長椅裡睡著瞭,而孫瑤枕在任司徒的腿上,睡得無知無覺。
小徐則是整夜都沒閉眼,一直在走廊上徘徊,不時地看一眼緊閉的辦公室門,這間大辦公室的盡頭直通審訊室,但至今還不見有人從裡頭走出來。
不知何時,辦公室裡終於傳來依稀的動靜,小徐立即迎瞭過去,稍稍把辦公室門推開一道縫隙,最先出現在視野中的,是幾名一臉疲憊的審訊官,隨後才看見時鐘的身影。
時鐘從審訊室裡出來,繼而一路走出辦公室,腳步還算輕盈,但一臉藏也藏不住的冷意。顯然審訊過程很不愉快。
時鐘的律師就站在時鐘的身側,與時鐘一道走出辦公室。
等瞭一晚上,總算把他等出來瞭,小徐用力地抹瞭把額頭上的虛汗。時鐘的目光則很快掠過小徐,投向瞭小徐身後。
小徐順著時鐘的目光回頭,這才明白時鐘的目光為何突然變得柔和——因為他正看著長椅上睡姿不怎麼舒服的任司徒。
時鐘對律師輕聲說瞭句:“我先送我太太回去,咱們隨時聯絡。”
律師點點頭,這就告辭瞭。
隨後,時鐘自顧自地放輕腳步走向長椅。小徐見狀,正要提前開口叫醒任司徒和孫瑤,時鐘卻對小徐比瞭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小徐別吵醒她倆。
時鐘悄無聲息地坐到瞭任司徒身旁。再順手把她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一按,任司徒原本就歪著的腦袋,就這樣枕上瞭他的肩頭。
任司徒本就淺眠,這一下自然是把她鬧醒瞭,四目相對間,任司徒的目光一時還是失焦的,慢慢才看清面前的是誰。
她慢慢勾起的那抹如釋重負的笑,看得時鐘心裡一抽。最好的愛情也不過如此瞭吧,任何的大風大浪在她的一抹淺笑面前,都能歸於平靜。
任司徒忍不住舒瞭口氣:“你總算……”
時鐘給瞭她一個滿懷歉意的擁抱:“老婆,對不起。”
任司徒在他的懷抱中仰起頭來:“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其實我一直想辦一場簡單至極的婚禮,本來嘛,結婚就是兩個人的事,是你非要大辦一場。現在正好趁瞭我的意,等你這件事處理完瞭,我跟你兩個人,簡簡單單的旅行結婚不也挺好的?”
時鐘沒再說話,就著她仰頭的這個姿勢,吻一吻她的嘴角。
靜默中,二人耳邊幽幽地響起睡意滿滿的聲音——
“要膩歪回傢膩歪去好麼?我還躺這兒看著呢!”
任司徒聽得一驚,立即循著這道聲音的來源低頭一瞧——原本枕在她大腿上的孫瑤,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瞭眼睛。孫瑤躺著的這個角度,應該早就將任司徒和時鐘之前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
時鐘雖面部表情毫無變化,但也悄無聲息地放開瞭摟住任司徒的那隻手。
孫瑤這才慢條斯理地爬起來腿上坐瞭起來,揉一揉惺忪睡眼:“新郎官,趕緊回傢吧。你老婆已經為你準備好瞭十塊搓衣板。”
溫存的瞬間就這麼被打斷,時鐘卻笑瞭,似乎這一整晚的緊繃感都被自己的太太輕易的打消瞭:“婚禮搞砸瞭,我確實該跪。”
說完拉起任司徒就走。
卻在這時,小徐兜裡的手機響瞭。
所有人又不由得停下瞭腳步。因為這鈴聲,任司徒和時鐘都很熟悉——
是時鐘是時鐘放在小徐那兒的公事電話在響。
小徐立馬接聽,可聽瞭一句不到,便有些尷尬地抬頭看向瞭時鐘。一臉的欲語還休。
時鐘:“說。”
小徐這才開口:“是……蔣明德的電話。”
時鐘想瞭想,示意小徐把手機遞過去。小徐隻能照辦。
手機就這樣到瞭時鐘的手裡。
時鐘並未開口,那端的蔣明德卻仿佛感知到此刻已是時鐘在聽電話,語氣放肆而沾沾自喜:“阿鐘,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對你說的那句話?‘你如今使的這些手段,都是我們這撥人當年玩兒剩下的,用從我這兒學到的方法來對付我?虧你想得出來!’現在你應該嘗到自作聰明的苦頭瞭。你的婚禮呢,我就不出席瞭,反正你新婚的大好時光,也享受不到幾天瞭……且行且珍惜吧。”
時鐘沒等他說完,已“啪”地掛瞭電話。
晨間時分,宿醉的沈沁在陌生的房間裡醒瞭過來。
復古大氣的傢俬,床下厚實的地毯,床頭櫃上擺放著的鋼筆,還亮著的水晶地燈,空氣裡彌漫的淺淡但好聞的馨香……透著滿滿的陌生感。
沈沁愣坐在床頭半晌,突然警醒過來,掀開身上的被子查看。見自己的衣服一件不少,她才緩下緊繃的肩頭,松瞭口氣。
她盡量放輕腳步下床,臥室裡總共有兩扇房門,且都門扉緊閉,沈沁完全不知道哪扇才是出口,隻能隨意打開一扇,不料門後是書房。
書房裡空無一人,沈沁退出書房,正打算帶上門,卻聽另一扇門後傳來動靜聲,沈沁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一閃身就躲進瞭書房,悄聲關上門。
短短時間裡,沈沁已是心跳如雷,躲在書房裡又不能出去,隻能亦步亦趨地往書房深處走,辦公桌就擺在書房正中央,上頭除瞭電腦外,還放著一個相框。
相框裡的人雖還是少年,頂多14、5歲的光景,但少年的眉眼間那股特征性十分明顯的不屑,沈沁倍感眼熟,沈沁正要拿起相框仔細看看,門外突然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沈小姐?”
沈沁嚇得手一抖,趕緊把相框放回原位,卻不期然地碰到瞭桌上的鼠標。而她這麼一碰,休眠狀態的電腦屏幕就隨之亮瞭起來。
偌大的網頁上是今早新鮮出爐的新聞:“不雅視頻又掀風波,企業傢S涉嫌行賄被抓。”
即便配圖上的那人眼鼻處都打上瞭馬賽克,沈沁還是第一眼就認出瞭那是誰。
這令沈沁站在原位,再也移動不瞭分毫,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新聞,腦子裡一片漿糊。
也不知道過瞭多久,書房的門被人打開瞭。
“沈小姐,你怎麼跑這兒來瞭?”
耳邊傳來中年女子的聲音,沈沁這才回過神來,驀地看去,隻見一位傢政阿姨模樣的女人站在門邊。
她徑直走向沈沁:“蔣先生臨走前吩咐我,到點瞭就叫你起床吃早餐,沒想到你已經醒瞭。”
蔣先生?“你是說……”沈沁緊張得都有些語塞瞭,“蔣令晨?”
沈沁遊魂似的走出瞭這傢五星級酒店。
隻是從酒店門口走到酒店前的花壇,她已經精疲力竭,一矮身就癱坐到瞭花壇旁的石階上。
身後的噴泉打濕瞭她的衣服,她也絲毫沒發覺。
手裡的電話都被她握得發燙瞭,她整理瞭一下思路,趕忙調出時鐘的電話號碼,可正欲撥出,手指卻猛地一頓。想瞭想,隻能改撥小徐的號碼。
隻有小徐會告訴她實情瞭……
對於昨天戛然而止的婚禮,小徐隻簡短地說明瞭一下情況,沈沁就已經忍不住打斷瞭小徐的話:“他……真的會坐牢?”
“阿鐘壓根就沒有行賄,很明顯是被蔣傢和那個方薇薇聯手坑瞭。但現在的問題是,就算到時候警方查明瞭阿鐘的清白,但經過媒體這麼一渲染,阿鐘身上這盆臟水一時之間也難以洗幹凈瞭,到時候董事們紛紛撤資,銀行又不肯放貸,中鑫肯定會破產。蔣傢這招太狠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