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介入療法

介入手術做完瞭,據高醫生說,效果還好。介入手術是微創手術,從大腿血管插入導管,為瞭讓血管愈合,在術後八個小時都要臥床,不能翻身。老馬畢竟曾是個警察,硬挺著熬瞭過來,他不想在床上拉撒,就一直忍著水米不進。但隨後的化療反應卻接踵而來,老馬連續腹瀉,幾次都拉在瞭褲子上,要不是馬剛洗晾得及時,險些就沒的穿瞭。飯也不想吃,強往下壓每頓也隻能吃下半個饅頭,嘔吐是傢常便飯,營養入不敷出。於是就隻能打點滴,消炎的、保肝的、補充營養的,從早到晚,臥床不起。點滴打多瞭,手也腫瞭起來,老馬感到自己的身體越發虛弱,像一隻斷線的風箏在急速下降。小呂細心,告訴馬剛用土豆片敷手可以緩解點滴的腫痛,馬剛就去買瞭土豆,切成薄片貼在老馬手背上。

三天過後,腫瘤醫院裡依然是人來人往。下過一場雨之後,空氣清爽起來,熾烈的陽光迅速將潮濕消除,穿梭在窗外鬱鬱蔥蔥的樹蔭中,竟是一陣涼爽的風。

張文昊在護工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進病房。老馬一看是他,撐著起身把搭在他床頭的衣服取走。

“哎……謝謝老馬啊,救瞭我一條命。”張文昊真誠地說。

“沒事,就算是我還你借筆記本電腦的情瞭。”老馬今天癥狀有所好轉,隨意地回答。

“哎喲……”張文昊坐到瞭病床上。“這怎麼能相提並論呢?我這一條命就值那麼一個筆記本啊?”張文昊說。“聽醫生說,要不是你發現得及時,我那晚可能就危險瞭。”

“你啊,也是嘴鬧的……”半躺在床上的老姚說。“下次還是要聽大夫的,人傢讓幹啥就幹啥,這裡不比在傢。”老姚推心置腹。

“是啊,長教訓瞭……”張文昊自嘲地笑瞭一下。“老馬啊,我也沒什麼感謝的,從今天起,你的醫療費用都由我承擔瞭。”張文昊說。

“甭介!你還別跟我這兒稱上帝啊,我告訴你,我不用你接濟。”老馬斷然拒絕。“我告訴你啊,咱是公務員,這看病報銷、玩完瞭國傢管後事,你別以為自己有倆錢兒就怎麼著瞭……”老馬滿臉的不屑,似乎是張文昊侮辱瞭自己。

張文昊也覺得有些唐突。“啊,老馬,我不是這個意思。”張文昊說。

“那你什麼意思啊?啊?我告訴你,還別跟我這兒充大個的,你們這些人怎麼發的傢我還不知道。”老馬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這幾天混身難受的怨氣一下傾瀉出來。“對瞭,這個筆記本也還給你!”老馬說著從床頭櫃裡拿出筆記本,扔到張文昊床上。

張文昊一陣的無奈,本想感謝老馬,沒想到一下得罪瞭這大爺。他搖瞭搖頭,卻越發覺得老馬這人有意思。

“哎,對瞭,你這怎麼又回來瞭?大房子不住,跑這裡擠著。是不是害怕再出點兒什麼事啊,讓我們老哥幾個整天看著你啊?”老馬一嘴的不饒人。

“呵呵,哎,就是這意思。”張文昊笑瞭,他就喜歡看老馬這個德行。“你說錯瞭,我不用你們老哥幾個看著,我還就要你看著我,你不是警察嗎?有警察守著多安全啊。”張文昊說。

“呸!警察守著。”老馬表情挺誇張。“我看你啊,是用不著我這老警察守著的,要有一天真有警察守著,也是監獄警察。”老馬一點兒沒給他好臉。

“呵呵……”張文昊給老馬面子,沒有回嘴。一是畢竟老馬救瞭自己,不能一見面就鬥嘴;二是此時虛弱,要鬥嘴也要緩緩再說。張文昊在秦院長等人的反復勸說阻攔下,還是堅持回到瞭這個四人間,他喜歡這裡的嘈雜、喧囂以及真實的人們,他再也無法忍受那種虛偽的空曠瞭。

在這個醫院裡的病人,每個人都敏感異常。醫生、護士、病人、傢屬,每個人都在為瞭不同的目的編織著各種善意的謊言,而誰也無法將對方徹底欺騙。老姚的病情明顯加重瞭,那也許是一種化療之後急轉直下的衰弱,也許就是走向黑暗的過程。由於肝腹水,老姚的肚子腫得挺大,整天覺得憋悶。腿也腫瞭起來,原來的襪子都穿不上瞭,換上瞭最大號的棉襪,下床要有人攙扶才行。張文昊斷斷續續地和他聊瞭一會兒天兒,老姚便氣喘籲籲。

《原罪(愛的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