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介入之後,老馬和張總去廁所,就要有人扶著瞭。每況愈下的身體,正如窗外的氣溫一樣,急轉直下。到瞭年末,窗外的白楊樹都光禿禿的,伸出的枝丫無助地朝向天空,似乎是在求救的雙手。風吹著哨子橫行在這個城市的街道裡,像是遊牧民族的鐵騎再次將這個城市占領。
張文昊的姓名繼續出現在各大報刊媒體上。作為與李總爭奪公司所有權的守擂者,他一改往日的低調沉默,聯合公司內部仍然忠心耿耿的大股東,一起對抗李總,同時登門拜訪幾個重量級的公司老總,請求出手相助。但好景不長,硬撐瞭一段時間之後,張文昊的優勢便急劇削弱,正如他急轉直下的身體。商人之間的交往永遠是利益為先,弱肉強食的森林法則才是中心規則。那些曾經在他傲慢和冷漠下俯首稱臣的下屬,幾乎一致做出瞭明智的選擇,紛紛投向瞭李總一邊,而董事會的幾個大股東也難堪重壓,紛紛倒戈。眼看,張文昊一手創立的公司即將不屬於他,而他卻還在做著最後強硬的掙紮。他此時想到的,根本不是那高闊的大班臺和眾人仰視的目光,而是那些貧困的孩子,那些渴望的眼神和雙手。這是他真實的想法,但又有誰會相信,會願意相信。
幾天後,他的公司被重組,董事長變成瞭李總,一切無力回天。歷史的潮流重重地將張文昊拋起、甩掉,之後飛速地奔湧向前。他的名字也逐漸消失在各大報刊的頭版頭條,樂於圍觀的人們迅速將他遺忘在過去的時光裡,埋葬在歲月的塵土中。李總對公司進行大規模清洗,與張文昊有關的許多員工都被辭退,其中也包括司機小郭。張文昊在痛苦掙紮中也最終無奈接受瞭這個結果,無論是否情願,畢竟自己已墜落谷底。他寬慰著自己,起碼還有那些股票和資產,在自己離開之後,也許變賣瞭這些還夠做一個慈善項目。
夏爾表面雖然冷,卻幾乎每天都來看他。夏爾明理懂事,照料張文昊十分細致周到,但仍然給不瞭張文昊那個稱呼。她知道張文昊需要自己的存在,卻無法逾越母親臨終遺言的高墻。這兩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撕裂瞭她一生的情感世界,讓她時時都處於矛盾掙紮之中。親情的空白,是她這一生中最大的殘缺。但張文昊卻已經知足瞭。能這樣長時間地與夏爾相處,張文昊時時刻刻都在感恩,他感謝上帝讓女兒在自己的最後一段時間中到來,感謝女兒可以用她的雙手撫摩自己的額頭,感謝能聆聽女兒美妙的聲音,感謝能看到女兒美麗的身影。在生命的最後一段路上能有女兒陪伴,他知足瞭。夏爾的男友和他們的兩個孩子也來過幾次,孩子很好玩,與張文昊的交流都是英文,但張文昊仍無法去接受那個金發碧眼的外國老頭兒。夏爾離過一次婚,和前夫生的孩子由自己撫養,現在的男友是一個大學的教授,年齡相差15歲。
緊閉的窗外,陽光很好。一月份的天氣異常寒冷,天氣預報上說,這幾天會有一場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