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批派往雲南的信使有去無回,使移居通州行宮的康熙愈來愈焦灼不安。寧靜有時候便是無聲的恐怖,沉重的壓力在寧靜中無形地加強,迫得他透不過氣來。太皇太後也怕過重的壓力使康熙承受不瞭,便叫蘇麻喇姑前往通州。她畢竟自幼就照料康熙,脾氣心性兒摸得透,說說閑話、談談佛禪,也能解一解心中煩悶。
行宮就設在通州北一座荒廢瞭的關帝廟內,康熙見她來瞭,心裡也自是歡喜,便命人在殿後收拾出一間精舍,讓她起居靜修,每日處置完政務,便踱過來和她攀談。
“慧真,”康熙這日進來,見蘇麻喇姑剛打坐完畢,便在炕沿上坐下,用火剪撥著已經燒得很旺的炭火,微笑著問道,“你雖是出傢人,朕卻仍瞧著你是大姐姐,朕現在心裡極是不安,據你看,西南是個什麼征候?”
蘇麻喇姑似乎有點不勝其寒,自康熙八年,她斷瞭葷,並連油也不用,身子是很弱的。她伸著枯瘦的手烤著火,答非所問地說道:“天變瞭,今兒一早出去,已經飄下細雪。進瞭臘月,外頭運河凍得鏡面一樣。小毛子這麼久沒有音信,我想這地方住得太久瞭不好,萬歲還是回宮辦事為好。”
康熙其實也正想這件事,這裡雖嚴密些,召見大臣卻不方便。西南若無事,早該有信傳回;西南若有劇變,也就無密可保。他很快就明白瞭蘇麻喇姑這話的雙重意思,便笑道:“是啊,朕也想著該回去瞭。也真怪,楊起隆他們叫小毛子去有什麼事,這麼久不回來?莫非瞧出什麼破綻瞭?”
“什麼事都要想到。”蘇麻喇姑蒼白的頭發微微顫動,“這是非常時期。”康熙聽瞭,感慨地說道:“確實如此,這幾日朕心神不寧,覺得處處是不祥之兆。在孫延齡之後,王輔臣受人脅迫,也叛瞭。范承謨幾乎一天一個六百裡加急,奏報福建情形,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李光地一去毫無音信,陳夢雷去耿傢做瞭官,是吉還是兇?王輔臣反瞭,他兒子王吉貞怎麼辦?吳三桂若反,吳應熊又如何辦?難哪!”康熙深長地透瞭一口氣,他心中更大的隱憂還沒說出來:自十一月以來,京官們便紛紛告假,“丁憂”的也愈來愈多,這不是好兆頭啊!蘇麻喇姑見他如此焦慮,便安慰道:“也不要疑得太多。我雖好久不問俗事,冷眼兒瞧,李光地和陳夢雷還是像有良心的。”
“文人無行。”康熙引瞭一句成語,呵呵一笑道,“他們都是漢人,用他們漢人說法,就是‘非我類族,其心必異’!大師,什麼時候都不敢忘瞭這話,朕這個天下,格外難坐呀!”
這話說的雖是一般漢人,但因蘇麻喇姑與伍次友以前有那段姻緣,她聽來卻有點刺心,便起身笑道:“外頭雪景必定好,出去走走可好?我估摸何桂柱也該給萬歲爺送公事來瞭。明兒還要啟駕回宮,再來這地方兒,可就沒有這麼方便瞭。”
“也好。”康熙站起身來,也不叫人,自己拽瞭件羊皮風毛的金絲猴皮袍披瞭,便同蘇麻喇姑一齊走出大殿。守在簷下的魏東亭朝狼瞫和穆子煦使瞭個眼色,三人便遠遠尾隨在康熙二人的後面。
天雖陰得很重,雪卻下得很小,零零星星的,地上隻薄薄地蓋瞭一層白霜。康熙手搭涼棚,遠遠瞭見裡把遠的河灘上圍瞭一片人,挨挨擠擠地似乎在瞧什麼熱鬧,笑著遙遙一指道:“大師暫且做一會兒俗人,一同瞧瞧熱鬧可好?”蘇麻喇姑聽他說得有趣,一笑道:“做和尚心不靜不如世人,做世人心靜強似和尚。萬歲既發瞭話,謹遵聖命!”
二人在朔風中踏著凍土南行,約行半裡許,便見何桂柱帶著十幾個弁從飛也似地打馬迎來。何桂柱一見康熙,立刻滾鞍下馬,伏在地上,口裡吐著白氣說道:“奴才何桂柱給萬歲爺送折子來瞭!”康熙見他眉毛胡子並頭發上都帶瞭白霜,回頭對蘇麻喇姑笑道:“咱們在廟裡烤火說話,又穿得暖,不想他們凍得這樣。”便說道:“起來吧,叫他們把折子送去,你和我們一同去散散心。”何桂柱爬起身來,搓手跺腳地說道:“敢情是冷!今兒已是臘月初十,快過小年瞭!”
三人走近瞭人群,方知是兩個江湖藝人在做場。圍觀的竟有上百人,有的縮著脖子,有的袖手跺腳。康熙覺得甚沒興頭,便道:“還不如到那河邊去瞧瞧呢!”
話音剛落,忽聽裡邊一陣錚錚琴音,一個女腔悠然而起。
“這唱的什麼?”何桂柱聽到咿咿呀呀的唱腔,聽不清詞兒,詫異地說道,便側身擠瞭進去。他身著官裝,人們便漸漸閃出一個胡同來。康熙聽著琴音,不禁點頭贊賞:“不料此地竟有這樣高手!”蘇麻喇姑卻不言語。
何桂柱擠到人群的前頭,才看見是個衣著單薄的女歌手拍雲板亭亭站著在唱,再瞧一旁操琴伴奏的人,駭得幾乎暈眩過去:竟極像伍二爺!他猶恐是眼花,揉瞭眼再瞧時,那人卻低頭勾琴抹弦,半蒼的頭發微微抖動,再瞧不清面目。他想喊,遲疑瞭一下沒有開口,聽那女子又唱道:
蕭蕭湖河經此過,苦為心憂受折磨。
踏破繡鞋埋雪徑,吹殘雲鬢入風窩。
沿途賣唱推恩少,仰面求人忍辱多。
欲賦歸兮歸不得,夕陽回首淚滂沱。
唱至此處結音。因歌詞悲苦,歌聲淒愴,四周的聽眾發出一片唏噓聲。何桂柱也覺鼻酸,低頭拭淚再瞧時,正與伍次友四目相對!再無半點差錯,操琴人正是帝師伍次友——何桂柱驀地心中轟然一熱,失聲哭叫道:“二爺,我的好伍二爺呀!”
他不顧一切,雙手扒開發愣的人們,撲倒在地上膝行數步,雙手緊緊摟住坐在冰冷的石礅上撫琴的伍次友,號啕大哭:“二爺!你……你竟落到如此地步……柱兒有罪,有罪呀!”人群一陣騷動,外頭也是一片嚷嚷。原來蘇麻喇姑已背過瞭氣,臉像蠟一樣煞白,康熙扶著她。……剎那間場內場外都騷動起來,連唱曲的雲娘也看怔瞭。
康熙也是萬箭攢心,百感交集,把昏迷著的蘇麻喇姑交給穆子煦照看,自帶著魏東亭踱瞭進來。狼瞫便抽出鞭子虛趕看熱鬧的人們:“走,走!有什麼好看?當心鞭子瞭!”
“伍先生,”康熙見伍次友落魄到如此境地,心中又酸又熱,上前輕聲說道,“是龍兒不好,害得你這樣……你真苦瞭……”說著便落下淚來。
伍次友像在夢裡,先是一陣惶惑,猛見是康熙,大吃一驚起身道:“是……龍兒!你怎麼會在這裡?外邊諸侯有叛麼?宮內有奸邪相害麼?”
“沒有。”康熙感動得身子微微發抖。這位親如長兄的老師,一見面便引用春秋司馬穰苴的話,諫責自己不該輕出宮闈。但內中情由又非三言兩語能說得清,遂拭淚勉強笑道:“我聽老師的,一會兒就回去。這裡太冷,我們到那邊廟裡去說話吧。”
雲娘本欲一走瞭之,因見蘇麻喇姑昏倒,穆子煦半掖半扶的不好看,隻好勉強過來給康熙行瞭禮,自扶瞭蘇麻喇姑回廟裡去。康熙瞧著雲娘,想起那年沙河堡的事,又是一陣感傷,強打精神笑道:“今日在此重逢,舊憾可以盡釋。難得這樣巧,這樣齊全!”說著,便命眾人回廟裡。
好半天,蘇麻喇姑才醒過來,聽著外頭康熙正吩咐人到通州沽酒辦菜,便扶著雲娘踱瞭出來。
整整三年沒有見伍次友瞭,此時近在眼前,蘇麻喇姑不禁仔細打量他一眼。見伍次友裡頭穿一件天青佈袍,已是又臟又破,腳下穿的那雙雙梁佈鞋還是自己做的,已破得露出裡頭的白襪,飄零流落至此,仍是不失昔日溫文爾雅的氣度,披著康熙的金絲猴皮袍,從容笑談。蘇麻喇姑隻略一點頭,示意為禮,抽開雲娘的手,便坐在神案前的蒲團上,閉目打坐。何桂柱忙得幹轉,因見康熙和伍次友說正經事,便又復出來,站在魏東亭旁,等著采辦酒席的人回來。
“先生,”康熙雙手按膝,傾身向前說道,“方才已將情勢說瞭個大略,下一步該如何辦?”
“聖上!”伍次友恭肅答道,“既要撤藩,就要備戰,選將乃是當務之急,萬不可遲延瞭。”
康熙輕輕點著頭,又聽伍次友道:“臣不懂軍事,既然周培公說決戰在湖南,主上應速調大軍集於荊襄、漢陽、南京佈防,北京直隸所有亂黨,應從速殄滅,穩住我方陣腳才是。”“先生說的是,朕打算任命安親王嶽樂、簡親王喇佈掌管中路總局,圖海和周培公對付西路王輔臣,康親王傑書對付東路福建,吳三桂若反,就在湖南滅掉他的生力軍!”
“好!”伍次友聽著想著,不禁失口贊道,“皇上可謂算無遺策!臣這數年也曾私下替皇上謀劃過,總共得瞭八個字,不知——”
“哪八個字?”康熙眼中放光,急急問道。
“先勘東南,再定西北!”
“嗯!”康熙立身起來,背著手低頭沉思,良久,突然大笑:“先生到底是朕的啟蒙老師,知我者莫過於先生!”
“臣以為此八字,可奠我大清萬世基業!”伍次友離座躬身道,“陛下當為亙古未有之聖君,雖唐宗漢武亦莫能及之!”
康熙一笑,正待再說,何桂柱興沖沖進來笑道,“筵席辦來瞭,請主子示下!”康熙遂笑道:“往後有日子呢,慢慢說吧——瞧眼前這些人,除瞭李姑娘,竟多半兒是當年悅朋店舊客,隻少瞭明珠。”
何桂柱忙道:“是呢!因果緣分湊巧,造化氣數一定,再沒半點差錯,奴才還是操作老行當,為萬歲爺和諸位行酒罷!”說著便佈酒安席。康熙顯得興致勃勃,笑著皺眉道:“紫禁城雖好,規矩太多,行個酒令兒也總是朕贏,很沒意思,可惜瞭這兒沒有酒簽兒。”伍次友聽瞭笑道:“也不一定要行令玩酒簽兒,我和雲娘原從天津賣唱而來,還是還我們的本色吧!”
魏東亭此時心無掛礙,在旁附和道:“倒不料雲娘唱得一嗓子好曲兒,方才我們都掉淚瞭呢!”康熙便笑道:“就請雲娘再唱一曲助興如何?”伍次友便搬過琴來,笑道:“咱們苦到頭瞭,唱吧!”
“先生,”雲娘瞧一眼形容枯槁、坐著捻珠的蘇麻喇姑,說不出心中是悲酸是苦辛,千言萬語此時俱已成瞭廢話,倒也很想唱唱。略一躊躇,拿起雲板笑道:“我們相跟數千裡,幾年時間,不就為瞭今日嗎?好,我再唱一回,作個結句兒吧。”眾人正在高興,聽瞭都沒理會,惟康熙瞧她容顏慘淡,語帶淒傷,覺著不對,又說不出什麼,隻好笑著靜聽。
伍次友笑道:“一路都是大哥相稱嘛,怎麼又變成瞭‘先生’?”說完一邊調弦,一邊問道:“你唱哪個調子?”
“請奏《夜深沉》。”雲娘笑著說道,將裙一擺,當地作瞭一個旋舞,頓開歌喉唱道:
金馬玉堂,畫棟雕梁,萬鐘俸祿,供得幾傢歡暢,問心:有幾許兒在君父百姓身上?饌玉鐘鼓,簪纓輝煌,誰證是祖宗靈光——問不潔之血食,神可肯呼吸蒸嘗?
“好!”康熙聽至此,先就擊節稱贊,“罵倒天下的貪官污吏、亂臣賊子!”接著又聽,卻是:
……昨日是“哥哥”,今宵自傢做苦娘。問先生明日待漏朝房,心中可有半點兒淒惻?——不居官好,不居官好!君不見,父母倚閭西望黃昏日,嬌妻愁思鬢上霜!須難怪許由洗耳,五柳菊下臥看白雲蒼茫!
唱至此戛然而止,關帝廟裡隻聽見外面風嘯。
“這是誰寫的?”康熙笑問伍次友,“從沒聽過這樣好的歌,刪瞭‘不居官’那節,竟可在朝堂上演一演,叫百官都聽聽。”伍次友笑道:“這是原來太醫院的胡宮山不知從哪裡看來,寫給她的。”康熙聽瞭點點頭嘆道:“可惜瞭胡宮山這塊材料兒。這詞寫得原好,也難得雲娘唱得動情。”
蘇麻喇姑開目看瞭一眼雲娘,她有點不解,這姑娘為何這樣傷心。
“請奏你新制的《廣陵散》。”雲娘停歇瞭一會兒,對伍次友道。《廣陵散》相傳是晉嵇康所作,久已失傳。伍次友竟有一套新制《廣陵散》!大傢不禁新奇。卻見伍次友低下頭來,良久才將琴弦輕勾一聲,音弦清冷顫抖,大廟裡眾人心中皆是一沉。康熙不由暗嘆:“音為心聲,伍先生如此淒冷心境,怎好……”卻聽雲娘曼聲唱道:
霜寒九鼎夜氣涼,天闕銀河渺茫……
伍次友原不知她要唱什麼詞,一聽是自己寫的,情腸一動,眼淚已無聲地落下。
耿耿孤心,熒熒青燈,長門辭歸,憂時煎慮百結腸!
是灞橋柳,是華霍檀,是嵩岱松,是南國劍麻,是洛陽花王——似黃連苦,如百合香……
方聽至此,康熙心中已五味俱全,端起酒來一飲而盡,聽她接著唱道:
疏枝星梅,都付於斷橋流水。樓頭紅粉,洗盡瞭鉛華。何事春來再梳妝?忍將一枝才折去,便剜土埋香?
須臾曲終,四座唏噓。康熙勉強笑道:“大傢經瞭多少波折,好容易才有今日,這樣的歌聽瞭令人腸斷。方今大變在前,乘這時候兒,朕想將伍先生的事料理一下。瞧這位雲娘,才貌仿佛便是當年婉娘的模樣兒瞭,和伍先生正好匹配!”魏東亭有點不知所措地看看趺坐的蘇麻喇姑,又瞧瞧俯首無語的雲娘,點頭稱贊道:“是,奴才瞧著也好。”
“伍先生,”康熙探著身子問道,“你的意思……”
伍次友紅著臉,正待要回話,一眼瞥見蘇麻喇姑瘦弱的身軀,雖瞑目打坐,手中念珠兒卻不停地捻動。他抖地一陣心寒,打瞭個噤兒,一時沒瞭言語。
“伍先生是我哥哥,我已經稱心如意瞭。”雲娘將這一切都看在瞭眼裡。她和蘇麻喇姑已是第二次見面,見她竟變得如此衰憊,可知心境之苦。伍次友對蘇麻喇姑的一往情深,她更深悉於心。雲娘明亮的眼睛望瞭望伍次友,懷著深深的痛楚,意味深長地笑瞭笑,說道:“萬歲和魏大人關愛之情我領受瞭。可正如萬歲說的,伍先生正是為國效力之時,我不願以兒女私情煩惱他。我這一生有兩願,一願皇上早日殄滅吳三桂,報我傢仇血恨,二願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這兩條皇上都能辦的——‘愛我者恒若愛我所愛’這是大哥常說的,我雖沒文才,也編瞭幾句順口溜,說在這裡,博萬歲一哂。”說罷,低頭略一思忖,突地抬頭吟道:
藤蘿攀老枝,根葉盡相依。
一旦兩俱亡,飛鳥來何棲?
眾人聽著正發怔,雲娘一個遊步來至魏東亭跟前。魏東亭何等機警,忙欲閃開,隻覺肩胛一麻,已被點瞭穴,趔趄一步,驚問:“做什麼?”雲娘早拔瞭他的佩劍握在手中!
這一驟變陡起,誰也不知她要做什麼,癡癡茫茫地呆望著。雲娘笑道:“不妨,我怎會刺伍先生的聖主?今日是我瞭結的時候瞭!”
蘇麻喇姑聞言急忙睜雙眼驚呼:“妹子且慢,我有話說!”——卻哪裡還來得及,雲娘微微一笑,橫劍於項後猛力一拉!可憐……萬點紅珠隨劍迸出,灑落在筵前……接著一個踉蹌,栽倒地上,動也不動便香魂杳然瞭。
“雲娘!”伍次友心膽俱裂,撕心碎肝地慘呼一聲,撲過去,趴在屍體上昏厥過去。
康熙大驚,急忙趨身近前來看。魏東亭、狼瞫、穆子煦、何桂柱一幹人也都驚呆瞭。
伍次友忽然醒瞭過來,瞧瞧雲娘,又看看康熙、蘇麻喇姑和魏東亭他們,仿佛一個也不認識瞭。明明人人都在悲慟欲絕,伍次友卻以為都在笑。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雙手抱起雲娘,又慢慢放下,突然間爆發出一陣大笑:“你們笑什麼?難道龍兒能笑,魏東亭和婉娘能笑,伍次友做老師的反倒不能笑麼?哈哈哈哈……”
“您能笑,當然能笑!”康熙黯然說道,“做學生的能笑,老師為什麼不能?——您累瞭,東亭扶先生歇息去吧,叫禦醫來給先生診脈……”
“我沒有病,我不需要診治!”伍次友雙腳跳起,極力掙脫,掙瞭兩掙終是徒勞,被魏東亭和穆子煦一邊一個夾起往配殿安置瞭。
康熙幾步搶至殿口,呆呆地遙望外面狂風夾著黃土色的細雪卷起千丈漩渦,很久沒有說一句話。
“萬歲爺,事已至此,不用想瞭,我們啟駕回京吧,還有好多事等著去做呢!”狼瞫輕聲說道。
“是啊!”康熙恍恍惚惚地答道,“事情多著呢,我們回去吧……”
“啟駕瞭!”何桂柱在廟院裡大聲吩咐道。
康熙咽瞭一口不知是眼淚還是唾液,隻覺又苦又澀。他深深籲瞭一口氣,抬腳向轎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