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魏東亭講說一遍,伍次友又驚又怒,心裡像打翻瞭五味瓶兒,酸甜苦辣咸俱全。良久,方冷笑道:“倒想不到我伍次友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一篇文章倒博得鰲大人如此青睞!”說到激動處,將手指緊緊攥起,朝桌上猛地一擊,“砰”的一聲,滿桌的湯菜都跳瞭起來。“我自去出首,該領什麼樣罪,一人當瞭!”
說著抽身便走,卻被魏東亭一把扯住,蘇麻喇姑急得叫道:“先生去不得!”伍次友掙兩掙,哪裡動彈得瞭?
見蘇麻喇姑急得容顏大變,半含怒半含情,又被魏東亭扯定瞭不放,伍次友隻好長嘆一聲,氣咻咻坐下垂首不語。魏東亭笑道:“伍先生你發什麼急!鰲拜他不是徒勞撲空一場嗎?這棋正下到節骨眼上,又何必急躁呢?”
“我不出首,”伍次友嘆道,“鰲拜終不肯甘休,將來出事,總會連累你們的!”說著抬頭看瞭婉娘一眼。
蘇麻喇姑心裡一熱,眼圈兒就紅瞭,忍淚溫語勸道:“先生上次給龍兒講的《留侯論》,其中有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當時,我們聽瞭也不甚介意——原以為是說給旁人聽的,現在遇到事兒瞭,倒反想起來,又覺得是說給自己聽的瞭。先生今若憑意氣用事,何濟於事?”魏東亭也道:“鰲拜搜府,明說是拿兩個人,你幹麼要一人投案?倘若向你要另一人,你到何處去尋?”
“那個人是誰?”
“我們哪裡曉得,你倒問得好!”蘇麻喇姑笑道,“你且在這個地方兒安置下來,龍兒每日照常前來上學,待風平浪靜之後再回城裡,不也甚好?”
“也隻好如此瞭。”伍次友懊喪地說道,“隻是這個飯店,人來人往的,怎麼好讀書呢?”
“二爺也太瞧不起小的瞭。”何桂柱忙笑道,“二爺若在這裡教書,我還開什麼店?——你說這兒不好,請二爺挪步跟我去後頭瞧瞧。”
伍次友半信半疑地跟著何桂柱進瞭後院,蘇麻喇姑、明珠和魏東亭也跟隨著魚貫而入。初看時也沒什麼稀奇,踅過瞭柴房和兩間小屋,穿過一道不起眼的小門,呀!裡頭竟別是一重天地!
這是一塊凹地,中間有五畝見方一大片池子,石板橋通向池心島。池水清冽明凈,倒也沒有放養金魚之類,隻放瞭一些尺餘長的青鰱,時而飛池,撲通撲通地響。四周崖岸種植不少垂楊柳、龍頸柳,微風一起,千絲萬條婆娑生姿。水面上漣漪蕩漾,波光粼粼,清人眼目。沿橋過池,對岸七八間蘆棚茅舍參差錯落,隻中間三間茅簷鬥拱上,懸著“山沽齋”三字泥金黑匾。屋裡頭一色兒都是樸而不拙的竹木器具。這山沽店從外頭看著實俗陋,貌不驚人,豈知這正是高手佳作,藏秀於內。相形之下,甚或令人覺得索府花園大有雕鑿之嫌。伍次友失口叫道:“好去處!”又回頭對何桂柱笑道,“不讀莊子不能領悟此齋之妙。”
“是呢!”柱兒忙賠笑道,“小人知道二爺是必定喜歡的。這池心島上還有一座假山沒有修好,堆的那些太湖石疊成瞭才好看呢!”
“我在這裡,”伍次友道,“假山倒不必修瞭。弄上瓜棚豆架,再栽上葡萄樹,綠陰陰的就好,何必再作人工雕飾?”
眾人正說著,見一老人長髯飄胸,帶著幾個後生從茅舍中出來,雖是褐衣麻鞋,卻個個精壯無比。伍次友道是店中使用的夥計,也不在意。那明珠卻知是史龍彪帶的穆子煦三兄弟,還有從大內精選的十幾個親貴子弟在此擔任侍衛,又安置瞭二十名親兵入白雲觀扮做道士,暗地守護這座小店。——這就是熊賜履為康熙安排的又一處別墅,專供他作讀書之地。“山沽”諧瞭狡兔“三窟”的音——伍次友盡管博學貫古今,又哪能想到這些!
伍次友在山沽齋前癡立片刻,一陣秋風颯颯襲來,池水蒼茫,想起自傢身世遭際,不禁悲從中來。他瞧瞭瞧近前的人,似乎陌生瞭許多。連婉娘在內,他隱約覺得大夥都有一件重要的事瞞著自己,然而他想不出是什麼事,也無法張口詢問。當下笑道:“這裡好是好,龍兒每天怕要多跑不少路呢!”
婉娘笑道:“你自管教你的書,他要來,你便講書,他不來,就坐岸邊垂釣也是雅事。”伍次友笑著點頭。正在這時,柱兒忽然回頭道:“二爺,您瞧,那不是龍兒來瞭?”
鰲拜撲瞭空,悵然而歸,又氣又惱,在路上就吩咐歪虎道:“且不必回府,你飛馬先報班大人,說我這就去訪他。”歪虎答應一聲,打馬飛奔而去。所以鰲拜到班佈爾善府邸時,左旁門早已打開,劉金標在迎候著。大轎一直抬到二堂始方停住。鰲拜一屁股坐在中堂太師椅上,不等班佈爾善開口說話,便笑道:“這是怎麼回事,連個人毛兒也沒查出來,虧你這智多星還事前派人打探過!”
班佈爾善身著紫絨繡袍,腰間也不系帶子,一隻手在背後輕捻辮梢,一隻手撫摩著剃得發亮的腦門,陷入深思之中。搜府落空,他已聽歪虎稟瞭個大略,心下不免驚疑。隻是他的城府頗深,沒有露出聲色來。良久,他唏噓一聲道:“鰲公,不知你想過沒有?在此之前,你尚可退居為隱士。這著棋如今已走到這一步,真是再無退路瞭。”
“要什麼退路?”鰲拜突然大笑,“曹操也是英雄!如今沒瞭劉玄德、孫仲謀,還有什麼可怕的!”班佈爾善也笑道:“雖無孫劉,但也無漢獻帝,您可大意不得喲?”
這倒是真的。鰲拜頓時改容道:“此言甚當,依你之見,老三今日究竟在哪裡?”班佈爾善道:“此事不必查考瞭。明明偵得老三每日都去索府,今日又有人親眼瞧見小轎進去,卻撲瞭個空,看來透風是一定的瞭!要緊的是,風是怎麼透出的,是誰把風透出去的。昨夜至此時,尚不足十二個時辰,竟是如此之速!這是最可怕的。”
“府中定有奸細,這奸細究竟是誰?”鰲拜沉思有頃方道:“要不要找濟世來一齊議議?”
“濟世學問是好的。”班佈爾善道,“尋章摘句、引經據典可找他來,可對這種事,他能迂闊得出麼?——其實也不必向遠處尋,隻在中堂周圍的人員中查找即可。”
“你是說素秋?”鰲拜頭一個疑到的就是她。但事無端倪,還吃不準。便又搖搖頭自語道,“她連二門也難得出去呀。”
班佈爾善冷冷一笑:“鰲公怕是愛其美而不知其奸吧!我雖於武學一竅不通,可還記得鰲公曾說過,她走路無聲,似乎輕功甚好。她若是武林女傑,怎見得就出不瞭您的二門呢?”
平日隨口一句話,班佈爾善便記得如此真切,鰲拜不得不佩服他用心之深。當下點頭道:“放心,不管她是真美假美,總要證她個水落石出!”班佈爾善道:“方才鰲公說‘老三哪裡去’的話,雖不是頂要緊的事,卻也不可忽略。愚意狡兔尚有三窟,誰能保他隻有索府一處呢?”
“論到使心鬥智,”鰲拜笑道,“我左右無人能比得上你,此事隻有拜托足下瞭。”說完便打轎回府。
其時已是十月初節氣,北京的天氣已是冷瞭。用過晚餐,鰲拜和榮氏夫人便都在後堂正寢間說閑話、消食兒。這些天來,鰲拜身心勞瘁,便歪在躺椅上懶散地伸瞭腿,由橘繡和彩屏捶著,對鑒梅說:“素秋,你去鶴壽堂,把屏風後頭櫃頂上那個金皮匣子取瞭來。”
鑒梅心中頓時一緊,見鰲拜眼皮微微一張,忙答應瞭一聲“是”,抽身便去瞭。榮氏笑道:“這會兒想起那勞什子做什麼?”鰲拜笑道:“那是上等參精冰片散!祛燥補氣寬中消毒。這會兒都是自傢人,拿來大傢都嘗嘗!”
正說著,鑒梅已捧著匣子回來,手裡捧著心裡卻突突直跳,像是裡頭關著魔鬼。——不知鰲拜為什麼忽然間想起它來,又為什麼偏偏指派自己去取。——她竭力鎮定自己,神態自若地說道:“老爺,就放這兒吧?”
“打開來!”鰲拜的眼皮一動不動。
鑒梅把匣子拿在手裡左右擺弄,裝著找不到打開鎖鑰的樣子,翻過來掉過去端詳瞭好一陣子,才輕按匣子下頭一個鎦金銅釘,那匣子“叭”地反彈開來,她驚得幾乎把匣子掉在地上。鰲拜哈哈大笑,對榮氏和彩屏幾個丫頭道:“就憑這個本事,你們誰能及得上這位素秋姑娘?”
他接過匣子,“叭”的一聲又扣上瞭,遞給榮氏。榮氏夫人把水煙袋交給橘繡拿著,接過匣子反復細看,扣弄瞭半天,也學著鑒梅的樣子猛按金鈕,那匣子依然紋絲不動。幾個丫頭傳過來,個個漲紅瞭臉,竟真的沒人能打開匣子。鰲拜笑道:“你們中什麼用,這是要功夫的!沒有內功,便就知道瞭哪是消息兒,也是打它不開的!”
“我原是江湖賣藝的身份,”鑒梅深悔冒失,囁嚅答道,“雖說沒什麼‘內功’,指望著這吃飯養口兒,一點勁道沒有還成?”
鰲拜似乎沒聽見,又把匣子打開,取出那個紙包兒抖開來,將一包藥盡數倒進茶壺中,說道:“素秋,你給你太太和大傢都斟上一杯,我的這杯茶也給換過。”
鑒梅幾乎驚傻瞭,她腦子裡是個什麼想頭自己也說不清,隻覺得嗡嗡亂叫。顫抖著雙手給各人斟瞭一杯。因為內心緊張,在潑鰲拜那杯殘茶時,差點連杯子豁出去。鰲拜乜著眼瞧見,心裡想:“班佈爾善有眼力,這賤人果真心裡有鬼!”
他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笑對榮氏道:“你們也都嘗嘗,味道不壞麼。”又轉身對丫頭們道:“大傢都嘗嘗嘛!”榮氏便笑著飲瞭,丫頭們也各自喝完瞭。惟獨史鑒梅端著杯子,呆呆地瞧著大傢。
“鑒梅,”鰲拜突然不叫“素秋”瞭,那神情就像一隻擒到瞭老鼠的刁貓,要把獵物的掙紮之態欣賞夠瞭,才肯下爪子捕殺。“你臉色不好呀!唔,幹麼要抖呢?你該裝作失手打瞭茶盅兒才對麼!——這麼沉不住氣,餡兒也露得太早瞭點吧!”鰲拜嘻嘻笑著,“我們大傢都活不成瞭,你該高興愜意喲,幹麼失魂落魄呀?”
一語既出,不僅滿屋變色,連榮氏也是一怔,瞧出“素秋”的失態來。鑒梅到瞭這一步,反定下心來,道,“老爺這是什麼話,奴才竟不明白。”
“不明白?”鰲拜冷冷說道,“你想偷我的藥沒能成功,想不到我自己換瞭藥,是麼?”
這句話,倒給瞭鑒梅以可乘之機。她撲通一聲跪倒,說道:“老爺是當朝一品,想殺我一個奴才那還不容易?何必擺這種圈子給人跳?”說著,嗚嗚咽咽哭出聲來。
榮氏素來憐恤素秋身世淒慘,待她甚厚。今日見她異樣,也覺吃驚,臉上變色道:“你這死蹄子,做出什麼不是來,還不快說:這會子喬模喬樣地嚎什麼喪!”
“奴才有什麼不是?”鑒梅邊哭邊道,“老爺拿毒藥自己喝,還叫一傢子都喝,還不許奴才害怕!”
眾人愈聽愈奇。榮氏追問道:“什麼毒藥,你真個要死瞭!”鑒梅隻捂著臉哭,卻不言語,榮氏倒沒瞭主張。
正沒個開交處,鰲拜突然冷森森問道:“你怎知道這匣子裡裝的是毒藥?”
“我聽人說的。”
“誰?”
“班老爺!”
榮氏聽到這裡,陡然問道:“這倒奇瞭,班大人送毒藥給老爺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鑒梅哽咽道,“那日班老爺來,帶瞭這個紙包兒給老爺,說是什麼‘追魂奪命丹’,我送茶時聽見瞭,還說要——”
“住口!”鰲拜想起那日情景,確是如此,深恐她口沒遮攔,再說出什麼“老三”來,忙喝止瞭她。良久,方尷尬地笑道:“難道你沒聽清楚麼!班大人的藥原是獵狐用的,倒叫你這奴才上心瞭!”
康熙至慈寧宮給太皇太後和皇太後請過晚安,回到養心殿已到掌燈時分,見蘇麻喇姑歪坐在腳踏子上正埋頭瞧著一張字紙,竟沒有覺察他已進來,便躡足繞到蘇麻喇姑身後去看,才知道是伍次友和明珠在風氏園斷墻間“撿”來的詩,遂笑道:“這詩寫得雖好,終非福祥之兆,你還是少看一點的好。”
蘇麻喇姑本用心極專,乍一聽人說話,嚇瞭一跳,抬頭見是康熙,忙將詩稿放下,笑道:“萬歲爺幾時來的,我怎麼連一點聲兒都沒聽見?——說到這詩,有萬歲爺的福氣蓋著,就是李長吉的蘇小小也不敢來纏我!”
“這詩朕也讀過,”康熙坐下呷瞭一口茶道,“不知何故,愈讀愈覺毛發悚然。”
蘇麻喇姑笑道:“《多心經》雲:‘依般若波羅密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這還是萬歲爺憂心過重之故。”
“好嘛!”康熙笑道,“太後信天主,早年在時每日價講‘恕我罪惡’,‘恕我罪惡’;你信佛,也是滿嘴的《多心》《楞嚴》《法華》經;再加一個伍次友,更言必稱孔孟,又是什麼‘與其殘民以呈,不如曳尾於泥塗’。這三方夾攻,就缺一個道士瞭。就是儒傢也不盡一樣,熊賜履和伍次友便難以相合,朕又該聽誰的呢?”說畢哈哈大笑。蘇麻喇姑笑道:“我瞧著那小魏子便有點信道。其實聖人、佛祖、天主,隻有勸人向善佑國裕民,人傢才信它,不然誰會吃飽瞭沒事幹,去聽他那白話騙人呢!”
康熙接口道:“其實伍先生對此講得十分明白瞭。儒以修己為體,用於治人;道以修靜為體,以柔為用;佛以定寂為體,以慈為用。——宗旨雖別,都教人為善,其理則是一回事。比方說,儒就如五谷,人一日不食就會饑,幾日不食便要餓死;釋道則似藥醫,用來消除寬愆,解釋拂鬱倒比儒傢更見其效,其因在於禍福因果之說,最易悚動下愚耳!上回熊賜履勸朕禁止天主,指為‘邪教’,朕便沒有從他,這倒也不獨為太後篤信天主——既然有瞭三教九流,可以相安,為什麼就不能四教十流呢?朕以為隻要有利於生民教化,各種教流正不妨多一點的為是。”
這番長篇大論,由康熙侃侃言來,聽得蘇麻喇姑又驚又喜:“也不枉他教瞭這多年,難為這主子真的是學業有成瞭!”
二人說得高興,話題又轉回到白日伍次友抄來的幾首詩上。康熙問道:“這幾首詩,伍先生怎麼看?”
蘇麻喇姑見康熙神色鄭重,遂正色說道:“伍先生以為,這幾首詩均系前明遺老之作,這些人骨氣是有的,才氣更不必說,隻可惜不識大體,不隨潮動,不順民情,不明天理,也不懂得這是劫數造化所使,眼下也說不上如何勸化。”
康熙聽瞭默然不語。這話正點在他心病上:順治爺馬上得天下,朕不能馬上而治之。前明故耆宿儒不肯為我所用,又不能一一斬盡殺絕,由他們散處林泉,吟風弄月,指斥時政,可惜瞭人才還在其次,攪亂瞭人心便瞭不得。想到此,他突然轉身問道:“伍先生可講過對這些人有何善策?”
“沒有,”蘇麻喇姑道,“他自己並不贊同這些人,不過人各有志,他們又沒幾個人,萬歲爺何必為此憂心呢!再說,現在也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麼!”
“要慮得遠些兒,”康熙嘆道,“你該知道,這裡頭人才大有用處,棄置山野朕心不忍,且正道不行,就會生邪。”
見蘇麻喇姑凝神在聽,康熙繼續道:“曼姐兒,你聽說過洪承疇江南擺宴的故事麼?”
蘇麻喇姑搖瞭搖頭。
“那是順治七年的事,”康熙道,“多爾袞拿下江寧,江南盡歸我朝,河山大局已定,他便進京述職來瞭。也怪洪承疇多事,在金陵大宴三日、犒軍行賞,祭奠南征陣亡將士。”他停瞭一下,又深思著說,“宴至第三日,忽然門上通稟,說是他一個姓吳的門生故舊前來賀酒,便請瞭進來。”
“這人好沒意思,”蘇麻喇姑笑道,“這也好闖席討酒?”
“不是的。”康熙繼續說道。與其說他在講故事,還不如說他是在描述當時場面。“進來相見已畢,那人卻不飲酒,隻說:‘老師鞍馬勞頓,學生迭經戰亂,文學也都荒疏瞭,有一篇妙文願與老師共賞!’
“洪承疇從軍已久,厭聽文學,便笑辭道:‘這幾年目疾甚苦,看不得文章瞭。’
“那人笑道:‘不妨,老師穩坐瞭,聽學生讀它就是!’說完,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當著滿筵將佐官弁,抑揚頓挫地高聲朗誦。你道是什麼文章?”
蘇麻喇姑搖頭道:“奴才不知。”
“崇禎帝禦制《悼洪經略祭文》!”
“啊!”蘇麻喇姑不禁輕聲驚呼,“這人大膽!”
“是有骨氣!”康熙激動地糾正道,“若是今日的事,朕決不允他殺掉這個姓吳的!”說著目光如電,神采奕奕。
蘇麻喇姑先是一驚,旋即已知康熙的心情,好一陣子才嘆道:“萬歲聖慮極是。這是大事,奴才不敢妄評,但是萬歲爺自身龍位乃是為當今第一要務。這一頭顧下來瞭,才好去想別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