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不通棋藝,就不打擾二位雅興瞭,正好逛逛寒山寺。”她盤算著找個地方睡覺去。
話音剛落,就見寧王爺盯著棋盤,頭也不抬,不耐道:“這會子黑燈瞎火的,逛什麼寺廟!就在這歇著,等天亮瞭,我叫個小師父帶你逛去,順便給你說說寒山寺的來歷。”
“王爺好意心領,還是不要麻煩寺中師父們的清修為好,在下隨意走走就是。”莫研沒打算理他。
舉棋的手停住,寧晉抬起頭,也不看莫研,皺著眉對展昭道:“開封府的捕快都這麼楞麼?”
展昭捻子微笑,並不多言。
這邊莫研已經幹脆利落地轉身抬腳就走。
“喂!這位姑娘……那個捕快……我讓你走瞭麼?”寧晉沒想到她連一句告退的話都沒有,絲毫沒把他這位王爺放在眼裡。
“你也沒說不能走啊?”莫研停步,扭頭奇道。
“你這丫頭黑燈瞎火的非要出去亂竄什麼?”
莫研好意提醒他:“王爺,此處是寺院,而非皇宮大內,並無宵禁之說。”
“你!你……”寧晉說不過她,朝展昭氣惱道,“包黑子從哪裡找來的這丫頭?!你也不好好管教管教!
聞言,莫研也有些來氣瞭:“在下有何處需要管教,請王爺直言便是。”
“莫姑娘,”展昭沉聲制止她,“不得對王爺無理。”
“我……”
莫研剛想開口,就聽見身後的門被人敲響:“王爺,茶已烹好。”
“進來。”寧晉沒好氣,飛快道。
門被推開,一股芬芳撲鼻的桂花香頓時盈滿室內,三碗桂花茶奉到各人的面前。
“喝茶吧。”展昭溫和道。這些天下來,他大概知道莫研吃軟不吃硬的脾氣,還是懷柔穩妥些。
莫研遲疑片刻,心思倒轉瞭一大圈:五哥哥尚在牢中,此時還不是得罪這些王親貴族的時候;再說在貓兒手下做事,還須賣他三分薄面才好。如此一想,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來。
見她坐回椅子上,寧晉方沒再說什麼,端起茶碗,冷冷瞪瞭她一眼。正巧後者也正斜眼橫他,兩人目光相遇,刀光劍影……
展昭暗嘆口氣,隻好佯作無事道:“茶中加桂花,味道果然不錯,王爺好雅致的心思。”
這桂花茶的炮制方法就是寧晉自己琢磨出來的,現下聽到展昭稱贊,立時收回目光,心中大為得意:“這茶可是不尋常,你們日裡定然是喝不到的。展昭,你走南闖北也算是見多識廣,可曾嘗過這樣香的茶。”
展昭笑著搖搖頭,其實茶對他而言,不過是解渴而已,香味濃淡他絲毫不介懷。
“你也沒嘗過吧?”寧晉瞥向莫研。
“沒有。”莫研搖搖頭。
寧晉看她肯承認,又得意問道:“你喝著,可品出什麼好處?”
“這是用鮮桂花窨制的,香味濃鬱,又有通氣和胃之功效。”莫研又仔細嘗瞭嘗後才道。寧晉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居然也懂得這茶的妙處。
“不過……”她皺皺眉,略頓瞭頓。
聽到她這兩個字,展昭無奈地微垂眼簾,深知這二字後面定然不是什麼中聽的話,想制止卻已來不及瞭。
“不過什麼?”寧晉急於知道後文。
“不過茶之味清,而性易移。品茶之樂便在於茶之清香,硬是加這些花花草草進去,香味雖然濃鬱瞭,卻破壞瞭原有的茶味,流於俗媚……”
莫研侃侃而談,沒留意寧晉的臉愈發難看,便是展昭也是面露尷尬。
“你是說本王俗媚?!”
寧晉顯然認為莫研這番不客氣的話是存心想削他的面子,倒真是冤枉她瞭。莫研自己並不在意茶味好壞香味濃淡,這些話皆出自於她的二師兄簫辰。簫辰目盲,對味道十分敏感,生性又有些偏執。他自己不喜花茶,自然就能說出一番詆毀花茶的道理來,其實不過是各人品茶所好不同而已,何來俗媚之說。莫研自小便與他十分親近,耳濡目染之下,行事觀念與他倒有七成相似,此時信口道來,自己並不覺有何不妥之處。
“我說的是茶。”莫研平靜地更正他。
若不是礙著展昭,一定要讓吳子楚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寧晉狠狠地想。
“我喝著倒覺得味不錯。”展昭風輕雲淡地插口,又提醒寧晉看棋局,“王爺,該您瞭。”
寧晉漫應瞭一聲,將註意力轉回棋盤,既然展昭給臺階,自己若再和這小丫頭計較就顯得孩子氣瞭。
這棋下完一盤又一盤,無論輸贏,寧晉總是興致勃勃地要求再來一盤。展昭雖然疲憊,卻不好掃寧晉的興,隻是耐心應對棋局。空擋時,他抬眼看去,莫研以一個極不舒服的姿勢圈在椅子上,歪著頭淺淺而眠。
不知過瞭多久,忽有人在門外恭敬道:“王爺,蓮子羹已燉好。”
“燉爛瞭麼?”
“回稟王爺,都燉爛乎瞭。”
“進來吧。”寧晉這才放下棋子,長長地伸瞭個懶腰,沖展昭道:“下瞭這麼久的棋,餓瞭吧?吃碗蓮子羹暖暖身子。”
展昭依言放下棋子,正欲叫醒莫研,卻見後者不知何時醒來,雙目發亮地盯著托盤上熱氣騰騰的蓮子羹,顯是餓極瞭。
蓮子羹的味道如何,寧晉自然不會傻地再去問莫研,即使看見她連盛瞭三碗,眼睛眨都不眨地飛快吃下去,他也裝著沒看見。
展昭和寧晉都隻吃瞭一碗,倒不是不餓,實在是因為都被莫研盛光瞭,想吃也沒有。
縷縷晨光由窗外透進來,棋還未下完,寧晉取瞭塊絹佈覆上棋盤,笑道:“今日乏瞭,明日正好是中秋佳節,我們留待明晚賞月下棋,豈不風雅。”
“王爺好意心領,展某公務在身,不敢懈怠。”
“你們開封府那窩子就算是鐵打的也不能十二時辰都在辦差吧。”寧晉不耐煩道,“難不成你還想告我個妨礙公務的罪名?”
“展昭不敢。”
“那就這麼定瞭。”
展昭還欲拒絕,就聽莫研在旁急急開口。
“明晚我可沒法來,我約瞭我師姐一起過節。”
寧晉緩緩望向她,笑得勉強:“這位姑娘,我請的是展昭,並沒有請你。”
“那就好。”
莫研笑得燦爛,幾乎將寧晉氣出內傷來。
回城的路上,展昭沒有再施展輕功,而是和莫研一起慢慢走著。從寒山寺出來後,兩人行瞭許久皆各懷心事,沉默不語。
展昭想的是那幾盤棋局。
而莫研想的是那幾碗蓮子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