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聽你說的。”莫研笑得燦爛,存心氣死他。
寧晉眨也不眨眼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你不知道?”
她分外誠懇地搖瞭搖頭。
“那你怎麼知道子楚受傷?”
“他說話氣息不穩,顯然是受瞭內傷。”
“對方使劍,你又是如此知曉?”
“他右邊衣袖外側有一小處劃痕,是劍所劃。”
“何以見得是劍,而不是刀。”
“劍為雙刃,刀為單刃,所劃出來的痕跡當然也不同。兵器上,王爺你是外行。就是刀也分許多種,柳葉刀、彎刀、九環金背砍刀等等,所劃出痕跡傷口都有所不同,說瞭你也不明白。”
“對方是他朋友,你又如何得知?”
“如果明明可以重傷他,卻劍下留情,點到為止,那隻能說明他們彼此間有交情。”
“……還有、還有……”寧晉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問她。
“你還是別問瞭。你把我們引過來,自以為天衣無縫,其實……”莫研同情地看著他。
寧晉堅強地咬著牙,做最後的掙紮,無論如何他不能在這小丫頭面前失瞭面子:“我也是故意露出些破綻,想看看開封府的辦案能力究竟如何,你們還算湊合。”
“這我倒沒看出來。”莫研扭頭問展昭,“你看出來瞭麼?”
展昭搖搖頭,半分面子也不給寧晉:“沒看出來。”
寧晉狠狠地望向展昭,後者向來性情寬厚,如今卻……看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王爺,若無他事,展昭告辭。莫姑娘我也一並帶走瞭。”
“帶走,帶走!……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她!”寧晉惱怒道。
莫研絲毫不以為杵,臉上明白地寫著她也正有此意,隻沖展昭比劃瞭一下自己尚被捆綁的手腳。
用劍割開最快捷,但寧晉畢竟是個王爺,思及在他面前拔劍終是不太妥當,展昭伏下身子替莫研慢慢解開繩索。
繩索捆得頗緊,吳子楚是武夫隻求捆個結實,待展昭解開她手上繩索,赫然看見手腕處一片紫紅,幾乎是立時高高地腫起來。
展昭未說話,接著半蹲下來,替她解開腳上的繩索,眼中不愉之色愈增。
雖然莫研是習武之人,但終究是女孩子,說不疼是假的。她撫著手,齜牙咧嘴地倒吸氣,忽得抬眼見展昭就蹲在自己面前,與她近在咫尺,微垂著頭,眉目清晰如畫,她甚至可以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聽見莫研吸涼氣的動靜,寧晉按下心頭不耐瞥向她,卻發現莫研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展昭,表情古怪之至,專註之極。
寧晉故意用力咳瞭一聲。
沒人理他。
莫研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展昭依舊在解繩索,已經快解開瞭。
“好瞭。”展昭直起身子,看見莫研仍呆呆地盯著他,“怎麼?”
就之如日,望之如雲——這兩句話在莫研腦中迷迷糊糊地繞來繞去。以前,簫辰讓她背《史記》時,她對這兩句話的意思始終似懂非懂,卻不知怎地在此時突然冒出來,隱約覺得用在面前這個人身上竟是再合適不過。
“莫姑娘,怎麼瞭?”展昭以為自己有什麼不對。
“嗯?”
莫研恍恍惚惚地隨口應瞭一聲,臉上卻仍是一副神遊太虛的模樣。
“走吧。”
“哦……”
她想也沒想,徑自站起來就走,殊不料雙腿被捆瞭太久早已麻木,一步才邁出,就身不由己地往前摔下去。
饒的展昭眼疾手快,伸手拉住她胳膊,才沒讓她一頭栽倒在地,不過兩個膝蓋卻已重重砸到地上。
“哎喲!”莫研痛呼出聲,這下是完全清醒過來瞭。
“你……沒事吧?”展昭有點無可奈何地看著她。
“沒事。”
她苦著臉站起身來,拍拍膝蓋上的灰塵,即使是看見寧晉那張與王爺身份很不相稱的幸災樂禍的臉,她也沒理會,徑直出門去。
一路往城裡行去,莫研沒精打采的,隻想快快回客棧睡覺。昨夜在椅子上蜷瞭一晚,渾身酸痛,最好還能在熱水裡泡泡才舒服。
好容易回到瞭紫雲客棧,莫研前腳剛邁進房門,展昭就在她身後道:“換套衣裳,我們還得去趟白府。”
“還要去白府?”莫研不解,看看四周,放低聲音道,“那個……我們不是拿到瞭麼?怎麼還要去?”
“昨夜我們走後不知如何,還是去看看放心些。”
展昭一面擔心那兩人銷毀其他物件,另一面也擔心吳子楚與他們是在白府動手,不知是否傷及他人。
“你……”
莫研原想說你不用睡覺可我得睡覺,抬頭看見他也是一臉倦容,思及他似乎比自己休息的更少,隻好把話再咽回去。
“至少先吃點東西吧?”她就不信他不餓。
展昭沒反對,隻是奇怪地看著她:“你還吃得下?”
“那當然。”莫研也很奇怪,除瞭蓮子羹,自己沒吃什麼東西啊。
兩人大眼瞪小眼。
一盞茶功夫後,兩人已換下夜行衣,仍舊穿著昨日的衣衫,又坐在昨日到過的那個面攤,仍舊是兩碗餛飩面。莫研歡歡喜喜地灑瞭一把蔥花,吃得很是香甜。展昭看她模樣,微微一笑,暗自嘆服。
剛剛吃完付完帳,就見五六輛滿載的馬車緩緩從街角拐過,向白府而來。車上堆的大箱子雖是金裝紅裹,卻都有些褪色,顯是經過長途跋涉。展昭和莫研對視一眼,心裡都有瞭數:昨日那丫頭還說司馬傢尚未退還庚貼和定禮,看來這些馬車便是瞭。
莫研倒未想太多,隻覺得這樣的人傢,不嫁倒是好事。展昭卻心中暗嘆,司馬傢本可以將定禮略略遮掩,象如此這般大張旗鼓地退回來,全然沒有顧慮到白府小姐的顏面,未免作得太過瞭些。白寶震已死,又遭到如此張揚的退婚,白府小姐今後的日子怕是難過。
“東西不少……還都是好東西。”
莫研雙手抱胸靠在距離白府不遠處的墻上,展昭就站在她旁邊,兩人均側耳聽著司馬傢來人向白府報禮單,以便白府清點。
“……東海紅珊瑚……幾尺的?”莫研沒聽清楚。
“兩尺三寸。”
展昭隨口答道,他神色鬱鬱,從禮單上看,白寶震所刮取的油水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
“雲羅織錦緞二十匹?這緞不是隻能進貢的嗎?……”那唱單的人口齒流利,便似報菜牌一般,莫研聽得津津有味,“這些個好東西,司馬傢倒一點不在乎,真是辜負瞭白寶震這番心血。”
看展昭在旁不言不語,她又笑問道:“四品和三品俸祿究竟差多少,怎麼他傢底如此殷實,你卻窮成這樣?”
展昭不答,面無表情地看瞭她一眼。
莫研偏偏不知好歹,還要追問下去:“你的俸祿到底是多少?怎麼天天都是饅頭包子爛面條?就算是捕快,月俸三兩,日子也不至於如此拮據啊。……難不成你欠瞭一堆債,所以不得不縮衣節食來還債?要不就是你也犯瞭什麼錯,包大人把你的俸祿也一起扣瞭。……扣瞭你幾個月的?說說嘛!是不是比我還慘?”
展昭聽她越說越離譜,哭笑不得,隻好解釋道:“包大人沒有扣我的俸祿。隻是展某覺得穿衣遮體,吃飯果腹,不用過分講究。”
“原來你是天性吝嗇守財。”
莫研點點頭,得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