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她向來口無遮攔,故聽到如此評論,展昭並不介懷,也不多做辯解。他靜靜看著白府的人將定禮都搬瞭進去,又等瞭半日,猜想裡面收拾妥當,方才和莫研上前扣門。
傢丁開門見是他們,知道展昭身份,雖然面露難色,但還是將他們引進來。
還未走到大堂,面前的景象就讓二人止瞭步:方才在門口所看見的定禮大箱子全部都被打開,三位姨太太正指揮下人一件一件的挑揀,或許不能說是挑揀,而用爭搶似乎更妥當些。
展昭皺皺眉,環顧四周,與昨日截然不同,幾乎沒人理會他們二人。再轉頭,莫研不知何時也湊到人堆裡,正興致勃勃地捧著尊玉雕欣賞,全然忘記自己所為何來。
他正欲把她叫回來,卻見屏風後白影晃動,兩名丫鬟攙扶著白盈玉小姐珊珊出來。
幸而白盈玉與那幾位姨太太不同,一轉出來便看見展昭,她冷冷地瞥瞭那幾位姨太太一眼,還是上前朝展昭盈盈施禮。
“展大人請到裡面說話。”大堂過於嘈雜,她將展昭往裡讓去。
展昭頷首,喚回莫研。
“府上還真是熱鬧啊!”莫研看見白盈玉,笑道。盡管用“熱鬧”來描述不太準確,不過這倒是她的真心話。
白盈玉面露尷尬:“傢門不幸,讓二位笑話瞭。”
莫研見她一臉淒楚,還想說些什麼安慰她,被展昭用眼神制止,隻好一步三回頭地隨他們到內堂,那模樣顯是對那十幾箱子東西戀戀不舍。
在內堂落坐,遠遠地還能聽見外間大堂傳來的嘈雜越來越盛,展昭神色淡然充耳不聞的模樣,莫研則尖著耳朵聽得頗為有趣。
下人奉上茶點,白盈玉皺著眉,飲口茶水,又素帕拭瞭拭嘴角,才細聲問道:““兩位今日前來,若是還要查看信箋,怕是不能瞭。”
“怎麼?”
“昨夜書房失瞭火,待發覺救下,書房十之八九已盡毀。”
“失火!?”
展昭與莫研皆微微吃瞭一驚,暗自氣惱,如此豈不線索盡失。
“可是有人故意縱火?”莫研問道。
“故意縱火?”白盈玉顰瞭眉,“我也想不明白,為何要燒毀書房。”
“可有傷及他人?”展昭問道。
白盈玉搖搖頭:“應該沒有,因是夜半,下人也都歇下瞭,並無人到書房附近。”
“展某想去看看,可否方便?”
“展大人請。”
不過半日光景,白寶震的書房已是斷簷殘壁慘不忍睹,內中尚有幾處淒淒慘慘的餘煙未滅。
“會不會有人被燒死在裡頭?”
池邊,莫研從展昭身後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出去,聲音輕得讓人毛骨悚然。
本來不覺什麼,被她這麼一說,不僅是白盈玉,連身邊的兩個丫鬟也有些不自在起來,目光在廢墟中戰戰兢兢地掃瞭掃,生怕真有什麼殘骸在其中。
“放心吧,沒有。”展昭淡道。
莫研奇道:“你怎麼知道?”
“並無屍體燒焦的氣味。”
“哦……”她放下心來,轉念一想,同情地看著他:“你以前聞過?”
“……嗯。”
展昭漫應,他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那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莫研沒有再追問下去,雖然有些好奇,但終究是膽怯占瞭上風。她在廢墟中信步而行,偶爾看見些什麼,便揮手讓展昭過去看。
“都拿下來瞭。”她說。
“嗯,沒找到。”展昭答。
“他們沒理由帶著那個!”她說。
展昭點頭。
“是他?”莫研咬牙。
展昭搖頭:“不會。”
……
兩人之間對話都沒頭沒腦簡單非常,在旁人聽來隻能是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白盈玉也順著莫研指的方向看去,可除瞭一處處的灰燼,別無他物,更別說要看出什麼來。
轉瞭幾圈,兩人方出來,均眉頭緊鎖:事情已經超出他們的預計。
“小姐,小姐!”一個丫鬟急匆匆地趕過來,“幾位姨奶奶在前面吵起來瞭,三姨奶奶嚷著要您過去,說、說……”她望望展昭和莫研,似乎難以啟齒。
“說什麼?”白盈玉淡淡問道,傢敗如此,也沒什麼可遮掩的瞭。
“說那些既然是小姐被人退回來的定禮,也讓小姐出去說句話。”
白盈玉苦笑,這位三姨奶奶素日就壓不過其他二位,想是搶不到東西,索性想一拍兩散。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們在外人面前鬧得太不成樣子。她深吸口氣,向展昭歉然道:“兩位稍候片刻,我去去便來。”
展昭頷首。
大概是前面實在太亂,幾個丫鬟都跟到瞭前頭去,偌大的池邊就剩下展昭和莫研兩人。
“怎麼會是她?”莫研搖頭嘆息。
“也許她在怕什麼?”
莫研冷笑:“怕損瞭她父親的‘清譽’麼?”
展昭不語,望向不遠處白盈玉所住的小樓。
“眼下也隻剩下那裡或許還能找到線索。”莫研和他看著同一方向。
秋風掠過,若有似無的雨絲拂上衣襟,展昭收回目光。他突然後知後覺地發現,雖然自己和莫研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但自己與她之間卻有著驚人的默契。
方才他與莫研查看下來,書房裡裡外外都被潑瞭上油,不僅如此,從灰燼可看出許多書籍或紙張是被取下摞成再燒,縱火之人顯然是有備而來並且時間充裕,所以不會是昨夜碰到的那倆人。一開始莫研懷疑是吳子楚,但展昭卻認為以子楚的輕功,他並沒有如此充裕的時間。
跟著白盈玉的兩位丫鬟鞋上也有油斑。開始他們並不在意,認為丫鬟必定經常出入廚房,有一點油漬是常事。而當那個急匆匆的丫鬟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兩人頓時都明白瞭。
那個丫鬟的半舊裙擺上有很大一片油漬,羅裙是石青色,油漬在上面並不顯眼,大概就因為這樣,所以她沒有換下羅裙。她的鞋與前兩位一樣。
巧得是,她們都是白盈玉的丫鬟。
兩相聯系,最大的可能,白盈玉才是燒毀書房的主使人。
展昭再抬眼時,看見莫研已經抬腳往小樓走去。
“你現在去?”
“反正沒人。”
他無奈舉步:“被人看見怎麼辦?”
“就說避雨。”
莫研笑嘻嘻地望天,幾縷雨絲掛上她的發梢,輕輕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