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瞭半柱香功夫後,莫研認命地一頭栽進水裡。
這小小的荷塘,上面殘荷遮光,中間荷莖縱橫交錯,下面又是層層淤泥,比起太湖來,雖無大風大浪,卻是難行的多。莫研剛開始直接在對應窗口位置下面的淤泥裡掏摸,直摸瞭許久,也沒有找到。
“真的是這裡?”她冒出水面,問窗口的白盈玉。
白大小姐肯定地點點頭。
“找不到麼?”展昭皺眉,“這塘引的是太湖的活水,被水挪瞭地方也不一定,你到周圍再看看。”
莫研沒吭聲,深吸口氣,再度潛入水中。
這一找,直在水中呆到日已西沉,她幾乎把整個荷塘都翻瞭一遍,才在距離小樓將近三丈多遠的地方找到瞭半埋在淤泥中的小小包裹。問題就出在白大小姐多此一舉系的那條繩子上,魚倒是啃不動油佈,卻扯著繩子將油佈包拽出幾丈遠,油佈本是暗色,又被淤泥半遮半掩,若不是慢慢在池底一寸寸的搜索,定然是難以找到。
“看看是不是?”她伏在岸邊喘氣,半身猶在水中,“若不是,我再找。”
“先上來再說,不急在這刻。”
展昭接過小包裹,也顧不得守禮,隨即拉住她,隻覺得她的手冰冷,再看她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顯是凍得不輕。之前他已幾次喚她上來休息,無奈莫研心中焦急,執意不肯上來。
“先看看,究竟是不是?”莫研哆哆嗦嗦地爬上岸來,眼睛隻盯著小包裹。
展昭三下兩下拆開包裹,內置兩本薄薄的冊子,翻開來,一筆筆數字赫然在目:皇佑一年臘月初九,貢緞五佰九十六匹,共計銀兩四萬七千七百六十兩……
“這兩本應該是真的。”
莫研大喜,總算放下心頭大石,殊不料她徹夜未眠,加上潛水過久,此時松瞭口氣,隻覺眼前一黑,身子站不穩似的晃瞭晃,連忙靠向池邊柳樹,定瞭定心神。
“沒事吧?”展昭忙伸手扶住她胳膊,關切問道。
“就是餓。”莫研老實道。
兩人往小樓內走去,展昭微笑:“你中午吃得也不少。”
莫研沒好氣:“你下水試試,看你餓不餓。”
兩人進屋,白盈玉見莫研一身狼狽,忙喚來丫鬟帶她去梳洗,可憐莫研連口點心都沒來得及吃,就被丫鬟請瞭出去。
展昭靠在椅子上,翻看著手中兩本薄薄的帳冊,內中紙張薄如蟬翼,一本是出入帳,另一本卻是孝敬各級官員的私帳,帳上大多的名字都是觸目驚心的熟悉。隻翻瞭幾頁,他就合上帳冊,其中關系之復雜已超出他的預期,不忍再看下去。
看著展昭復細細包好帳冊放入懷中,白盈玉心中忐忑:“展大人是否要將此物交給開封府包大人?”
“那是當然。”展昭抬眼望她,“小姐上京扶棺,準備何時動身?”
他心中還有一層思量,白寶震臨走時對白盈玉說的那番話至關重要,若能讓她上公堂指證,豈非更好。隻是這層意思到瞭京裡方可明說,此時說來隻怕讓她更加心緒不寧。
提到此事,白盈玉的語氣便有些發抖:“自然是越快越好……傢裡頭這些事……”她一面思及父親屍骸尚未入殮心中悲痛,另一面傢裡竟是無人能陪同自己上京,而自己從未出過遠門,此番卻是不得不獨自上路。
“展某明日便即刻回京,小姐不妨與我同行。”如此重要的人證,展昭自然要護她周全。
白盈玉聞言一喜:“多謝展大人。”
兩人又坐瞭一會,皆是無話,展昭向來不是話多之人,加上心中有事,故連客套也省瞭。白盈玉素來深居閨閣之中,一想到明日要和他們上路,心中也有些忐忑。
又等瞭約一頓飯功夫,莫研才梳洗完畢回來,身上穿一套丫鬟的衣裳,頭發濕漉漉地披散在身後。
大概是因為剛沐浴過的關系,展昭仔細看她臉色,已恢復紅潤,不由放心許多。之前瞧見她蒼白模樣,他心中甚是歉疚,自己若是會水,她就不會如此辛苦。
“很難看麼?”
莫研看展昭盯著自己,撫著臉懊惱道。方才她照過銅鏡,臉上幾道血痕在沐浴後倒愈發顯眼瞭。
展昭被她問得一怔:“不會,好看。”說完方覺不妥,若是說血痕好看,未免不合情理;若是說她好看,未免略嫌輕佻。
好在莫研根本沒在意,聽見好看二字便不作計較,倒是白盈玉多瞧瞭展昭兩眼。
莫研煩惱地撥弄下頭發,她實在是因為餓得很,等不及頭發幹透。剛坐下來的這會兒功夫,她已經連吃瞭幾塊小幾上的茶點。
白盈玉見她模樣,道:“不如我讓廚房再送些過來?”
“多謝多謝。”莫研忙道。
吩咐下去一會,兩名丫鬟便端著托盤出現在門口,剛出鍋的熱騰騰的芙蓉糕還冒著香氣……
莫研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芙蓉糕。
忽然,傳來利器劃破空氣的嘶聲!
不過是電光火石間,兩個丫鬟後心處已各中一箭,頭朝下撲倒在地,吭都來不及吭聲,便已斷氣。
莫研還來不及反應,展昭已猱身撲出,飛快地踢上門。
門合上的一瞬,又有三支利箭破門板而入,定在茶幾桌椅上,尾羽猶在輕輕顫抖,射箭之人顯然內力深厚。
“箭身七寸,重七錢,寒鐵為刃,黑羽作尾,是追魂箭。”莫研用力拔下其中一根,皺眉道,“莫非是江湖殺手追魂三使,聽說他們三兄弟要價極高,姓張的倒是真是不惜血本。”
展昭回頭,急道:“快帶白小姐走。”
“怎麼走?”
莫研急問,她說話的當口,又有幾支箭同時從兩邊窗子射入,趕忙拉著白盈玉伏下頭去。
“三個人都到瞭,根本出不去!”
三個方向而來的箭,隻能說明追魂三使到齊。莫研口中隻說根本出不去,其實意思是恐難逃一死。
展昭何嘗不明白她的意思,追魂使在殺手界名頭響亮,現三人到齊,可見對屋內這幾條性命志在必得。
“帳冊在你身上吧,我們分頭走!”莫研思量以展昭的輕功,若是分開來走,自己替他引開一位追魂使,他應該有望脫身,隻要他能將帳冊帶出去師兄便有救瞭。她心心念念的隻有帳冊,至於自己和白盈玉生死如何,她壓根就不去想。
“我引開他們,你帶白小姐走!”展昭沉聲道,同時掏出懷中帳冊塞給莫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