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研尚在遲疑,外間九箭連發,從三面而來,雖然她已拉著白盈玉伏在地上,卻仍有一箭從白盈玉胳膊旁擦過,頃刻血染薄衫。
白大小姐痛呼出聲,捂著手臂,幾乎立即暈倒在當地。
莫研飛快掃瞭一眼,便知道是皮外傷,沒理會她,仍朝展昭急道:“你如何應付……”
“快帶她走!”
展昭厲聲打斷她的話,揮劍替她們擋開穿窗而來的利箭:“她是指證張堯佐的重要證人,不能死!”
玄箭飛舞,劍光如電,屋內已是一片狼藉,連燭火都掉落在地。火舌舔著幔帳蔓延兒上,火光映著各人的人影,扭曲而淒厲。
莫研咬咬牙,用力拽起搖搖欲墜的白盈玉,既然是證人,那就說什麼也得把她帶出去。
“我從西面走。”她道。
展昭回頭,兩人目光相視一瞬,沒有多餘的話。
他攥緊瞭劍,右腳勾過身旁一張椅子,凌空踢去,椅子砸破東面的窗子而出,還未落地,便有三箭緊隨而至,釘在其上。
展昭身形微晃,趁著東面追魂使取箭的空擋,也顧不上用劍防身,鬼魅般迅捷,巨闕直取其人,連著幾下劍招均是殺招。
追魂三使三人到齊,此刻呈三足鼎立之勢,彼此間守望相助,幾乎無人能破。展昭本不是這般下手狠辣之人,但眼下大敵當前,若不盡快廢掉其中之一,莫說莫研她們沖出不去,隻怕他們全都要死在當地。
另外兩使見兄弟受敵,手中不停,箭發連珠,流星般追過來……
時機稍縱即逝,莫研不敢有片刻拖延,立即帶著白盈玉躍出西窗,往前疾奔。
西面追魂使一眼瞥見,立時轉瞭方向,搭箭上弓,不料一支追魂箭直逼面門而來,逼著他不得不橫弓擋開。
此箭正是展昭於混戰之中接下一箭又復擲出,同時巨闕回轉,正刺中追魂使的右肩,劍入三分,廢掉瞭那人射箭的右手。
劍還未抽出,左腿處便傳來錐心刺骨的巨痛,他不用低頭也知道腿上中瞭一箭。這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綻,硬拼著受傷來廢掉三使之一。
隻是這傷,比他預料得要重。
血濺黑羽,箭幾乎要透骨而出。
另一邊,莫研拉著白盈玉還在狂奔。
白盈玉跟著莫研甚是吃力,她終是個千金大小姐,莫說逃命,平日裡便是去廟裡進香,回來也要歇半日。現在被莫研生拉硬拽的,隻覺得整條胳膊都幾乎要被她扯斷瞭。
莫研帶著她正欲縱身躍過池邊的大石,隻要到瞭大石那頭,有大石作天然屏障,箭就沒有那麼容易射中她們。
豈料,還未過石頂,白盈玉的手卻不慎滑開,隨著她一聲慘呼,整個人已掉進水中。
聽到慘叫,展昭焦急望過來,正看見莫研也躍入水中,方稍加放心。忽得心中一動,池塘既然是引太湖活水,定有水路相通,莫研若能帶著白盈玉從水路遁走,自是再好不過。隻是白大小姐多半不通水性,卻是難事。
莫研自石上躍下時,也急匆匆瞥瞭眼展昭的方向,不知他一人如何應對三使。
一瞥之下,那襲藍衫上觸目驚心的鮮紅瞬間刺痛雙目。
她心中驟然一緊。
“啊……救命!啊……”白盈玉尚在水中撲騰。
莫研遊到她身邊,捂著她的口鼻,帶著她潛入水中。展昭已受傷,若再分心護著她們,恐有性命之憂。既然下瞭水,不管白盈玉通不通水性,莫研都決定從水底遁走。
見她們落入水中,兩名追魂使皆欲追至池邊,隻是生生被展昭攔住動彈不得。展昭雖然腿受重傷,但劍風凌厲,絲毫不見滯緩,一時之間他們竟也奈何他不得。追魂使急匆匆往池中射瞭幾箭,也被展昭弄得失瞭準頭,絲毫沒有傷到池底的人。
莫研輕車熟路地就找到出水處的鐵柵欄,柵欄已有些年頭,銹斑累累,她抽出腰間銀劍輕輕一擊,鐵柵欄應聲而落,她即帶著白盈玉隨著水流向下。
地下水道漆黑一片,除瞭流水聲什麼也聽不見,偶爾會有滑軟的東西從身邊擦過,不知是水耗子還是水蛇,她已全然顧不上瞭。身旁的白盈玉又驚又怕,已然昏死過去,倒也省瞭她不少事。
幸而不多一會,水勢變大,前方隱約可見微光。
待遊至出口,莫研環顧四周,她們已到瞭姑蘇城內的河道,此時夜闌人靜,四下無人,前方便有一座小橋,莫研探瞭探白盈玉的鼻息,尚有氣在,料她一時不會有大礙,便將她往橋洞陰影處一放,自己復躍入水中,往來路遊去。
帳冊在她身上,白盈玉就在她旁邊,救師兄的證據都有瞭。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傻乎乎地拼命遊回去,在幾乎精疲力竭的時候。
她腦中隻想著一件事——
那個人。
那個受瞭重傷的人。
那個獨對追魂三使,仍舊生死未卜的人。
逆水而上,水流湍急,她奮力往回遊著……
展昭並不知道她居然傻到又遊回來。他見莫研她們並未浮上來,便猜到她們已從水底遁走,頓時放心不少。
一番打鬥下來,他左腿上的傷愈發厲害,本還想施展輕功,甩開追魂使,無奈稍一著力,便疼得冷汗直冒,莫說是輕功,便是多行幾步,對此刻的他來說也甚是艱難。
之前他廢瞭追魂使其中之一的手,傷者固然攻擊力大減,但其他二人見兄弟受傷,均是大怒,攻勢凌厲,絲毫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展昭背靠大石,勉力而戰,全仗著巨闕在身前護衛。
由於用力,左腿傷處鮮血在不斷地湧出,幾乎浸濕瞭半條腿。
血,溫熱而和暖,帶著濃濃的腥味。
這樣繼續下去,他早晚會因體力不支而斃命箭下。
展昭緊咬住牙關,護衛周身的劍圈驟然擴大一部,顧不上左腿鉆心地疼痛,奮力朝上躍起。
追魂使反應甚快,立時箭追而至,分別打向他的幾處要穴,並封住他的去路。
身法因受傷而比以前慢瞭許多,若在平日,避開這幾支箭並非難事,但在眼下卻是難如登天。
巨闕擋開瞭其中幾支,而封住去路的那幾支箭卻無法可想。
已無退路,展昭萬般無奈,右足在山石上一點,身體斜斜飛出,在箭射到他之前,落入瞭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