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阿雨、林玉琪和另外三個女孩都已長成大姑娘,她們推著一輛手推車推銷餐巾。阿雨敲開一戶住宅的門,對女主人問好後,拿出一條餐巾遞到女主人面前說:“夫人,您需要餐巾嗎?它是純棉的,質地非常好,價格很便宜。”

女主人接過來看瞭看說:“嗯,挺不錯,我要十條。”阿雨說:“您傢一年最少要換四次餐巾,十條不少嗎?這麼便宜的餐巾,買瞭第一次就買不到第二次瞭。”女主人尋思一下說:“好,我要五十條。你等著,我給你拿錢去。”阿雨她們不光到居民傢推銷,還去一些餐館推銷,老板看餐巾物美價廉,紛紛購買。她們的餐巾很快賣完。

塞薩爾和路易在咖啡廳喝咖啡,他們透過窗戶看到阿雨一夥。塞薩爾一臉懊悔。路易說:“阿雨做餐巾的佈料都是你們服裝公司扔掉的嗎?”塞薩爾說:“都是些廢佈料,誰能想到她竟然能廢物利用!”

路易說:“聽說她們做瞭一萬條餐巾,都賣瞭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她們今天做餐巾,明天沒準就做服裝瞭,要是成瞭氣候,會把普拉托攪得不得安寧。這個阿雨太可怕瞭,我盼著她趕緊離開普拉托。”塞薩爾望著窗外說:“我會讓她們很快就從我們的眼前消失!”

阿雨哪裡知道塞薩爾會玩陰招,她和林玉琪以及另外三個女孩變廢為寶,用下腳佈料踏著縫紉機做餐巾。阿雨說:“做完這批就沒法再做瞭。我們的廢佈料已經用完,服裝廠再也沒扔廢佈料。”林玉琪說:“肯定是塞薩爾看我們賺錢眼紅。”阿雨說:“我們可以再想別的辦法賺錢。”

突然有敲門聲。大傢都緊張起來,縫紉機停止瞭轉動。阿雨問:“誰?”外面的聲音:“警察。”林玉琪和幾個夥伴嚇得縮成一團。阿雨把窗戶打開:“快跑!”林玉琪幾個趕緊從窗戶跳出去。

警察推開門,看著阿雨說:“有人舉報,這裡有人非法打工。”阿雨說:“我有意大利合法身份。”有個警察看到窗戶外逃跑的林玉琪等人,幾個警察也跳窗追出去。一會兒,幾個女孩哭著跑回來告訴阿雨,林玉琪為瞭掩護她們被警察抓住,她肯定要被遣送回國。

阿雨說:“都是我不好,不是我拉著你們弄餐巾,林玉琪不會被抓。你們趕快找地方避一下,警察肯定還會再來。你們不能在普拉托待瞭,收拾一下東西就得走,找到新住處就給我來信。”幾個姑娘收拾東西,阿雨看著,眼淚就下來瞭。

幾天後,阿雨在警察局門口等著,警察把林玉琪從裡面帶出來。阿雨走到林玉琪跟前,不知道說什麼好。林玉琪說:“我要被送回國瞭。”阿雨難過地說:“都是我不好。”林玉琪安慰說:“沒事兒,有機會我還會回來找你。”

警察催促:“飛機不等人,走吧。”阿雨把林玉琪緊緊抱住,兩個女孩哭得特別傷心。林玉琪說:“阿雨,你一個人在意大利,多保重。”阿雨點點頭:“你是我在意大利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回來。”林玉琪說:“好,我答應你。”

夜晚,阿雨走進貯藏間,從箱底拿出那件紅上衣穿在身上,從床底下取出一端是平頭,另一端綁著鐵絲鉤的小木桿,拔下藏錢的第一根鐵床床腿的木堵兒,把鐵絲鉤插進鐵床的床腿裡鉤出錢卷來,直到把四個床腿裡的錢全鉤瞭出來。床中央堆著一堆裡拉。

巴爾在餐廳看電視,阿雨從樓上下來。巴爾看到阿雨臉色不好,就勸慰道:“阿雨,聽說你的朋友被遣送回國,我也很傷心,但生活總要繼續。”阿雨點頭:“巴爾先生,謝謝。”巴爾說:“早點休息,明天餐館停業一天,因為大衛要參加魔方比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我的天才兒子一定會得冠軍。”

阿雨說:“我不去瞭。我要到羅馬去。”巴爾驚奇道:“你要離開普拉托?我這裡不好嗎?”阿雨搖搖頭:“就是因為這裡好,我才這麼不舍。”

巴爾說:“阿雨,隻要你不走,我可以給你加一倍工錢。咱們本來相處好好的,就像一傢人,你為什麼突然要走呢?你對我有什麼不滿、有什麼怨氣,都可以說出來,我會改正。我不能沒有你,大衛不能沒有你,陽光餐館的客人也不能沒有你。這些年你給我、給大衛帶來瞭數不盡的歡樂,幫瞭我多大的忙,還救瞭大衛的命,給我的餐館增添瞭陽光。你一走,我們的生活,我的餐館都將失去色彩。客人們再到陽光餐館就餐,看不到你的身影,會感到非常失落。你是大衛最好的朋友,你的善良、你的寬容、你的友情、你的天才,已經深深滲透進他的內心,讓他深深敬佩你。他已經離不開你瞭……阿雨,你能不能留下來?”

阿雨動情地說:“巴爾先生,我對你們父子的感激,無法用語言來表達!每當我身處困境,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是您冒著風險收留我,使我適應瞭異國他鄉的生活。我和您、和大衛結下瞭深深的情誼,我對您和大衛沒有任何不滿,我走是因為想賺大錢。”巴爾不解地說:“你在這裡照樣可以發財啊!”

阿雨說:“普拉托畢竟是個小城,羅馬的世界更大,更絢麗,更精彩。將來我還要到巴黎,到世界更多的地方去。我不能總是打工,我想有自己的天地,自己當老板,創業發財,掙很多的錢。這樣我就可以回傢,看到我日夜想念的媽媽和哥哥,讓我的傢人過上天堂般的富貴生活。”

巴爾驚訝地說:“主啊,沒想到你瘦瘦的胸膛裡,藏著比普拉托、比羅馬還大的雄心!要是這樣,普拉托這個小城,我的陽光餐館,確實太小,容納不下你。那我就不挽留你瞭,你走吧。”說著輕輕拍瞭拍阿雨的頭,“論做生意,兩個法國人的腦瓜捏到一塊兒,也沒有猶太人精明。我看兩個猶太人的腦瓜捏到一塊兒,也未必是你的對手。隻要你雄心長在,你將來肯定會出人頭地。”

阿雨說:“謝謝巴爾先生,我會想念你們的。”巴爾說:“這事先別和大衛說,我的天才兒子,是個紙糊的房子,受不瞭打擊,他的心靈很脆弱,而且他明天要參加比賽,我不想因此影響他,他特別想拿冠軍,他也一定是冠軍!”巴爾擁抱瞭阿雨:“有時間回來看看。”阿雨哭著:“會的,一定會回來看你們!”

阿雨來到後廚,在胡文躍面前哭著。胡文躍幫阿雨擦拭淚水:“孩子不哭,到羅馬剛開始的時候肯定很難,你有事兒需要我,一定馬上給我打電話。”阿雨哽咽著:“等我開瞭餐館就給你打電話,請你當大廚,聽我命令,聽我招呼。”胡文躍笑起來:“好,我看你能厲害到什麼程度,能不能把我耳朵吵聾。”

阿雨到瞭羅馬後,改變瞭主意,相比較而言,她更喜歡時尚浪漫之都巴黎。

阿雨跟母親相約在巴黎戴高樂機場見面,她等得心急火燎。趙銀花從裡面走出來,阿雨看到母親,頓時熱淚盈眶。趙銀花四處看著,阿雨就在面前,但多年不見,已經認不出來。阿雨哭喊著:“媽媽!”趙銀花頓時熱淚流淌。母女倆緊緊抱在一起。

二人上瞭車。阿雨開著車還在流淚:“媽,我哥好嗎?”趙銀花說:“你哥不願意當你爸的木偶,一個人跑出去闖蕩,生意做得挺好。”“媽媽,你開瞭傢紐扣廠,生意好嗎?”“好,掙瞭點兒錢,咱們傢剛買瞭房子。這是你的車?”

阿雨笑道:“我給一傢肉食品公司當分銷商,客戶們都很信任我,現在生意漸漸有瞭起色。下一步我想在繁華的鬧市區買一間臨街店鋪,把生意做大,等我的錢再多瞭,我就開一傢餐館。”“你不在意大利待著,幹嗎跑到法國來瞭?”

阿雨說:“意大利這個國傢我感覺太沉悶,房子舊,人穿的也不光鮮。這些年,我在普拉托陽光餐館打過工,在佛羅倫薩開過飯店,在羅馬珠寶店當過店員,在佩魯甲拎著皮箱賣過香水和領帶,都是糊口而已,一直沒賺到什麼錢。我就想到法國念大學,法國比意大利更有活力,掙錢的機會要比意大利更多。”

趙銀花點點頭:“說瞭這麼多,你也不問你爸爸的情況,還恨你爸爸嗎?”

阿雨說:“我知道他是為我好,想讓我有個好前途……不過,我還是覺得他心狠,老是對他有個解不開的疙瘩。”“別看你爸嘴硬,他心裡可想你瞭!”

趙銀花看著車窗外的美景說:“歐洲太漂亮瞭,我有一天要把生意做到歐洲來。”阿雨說:“媽媽,就憑你的聰明和吃苦勁兒,你一定能把生意做到這兒來,而且是大生意。”趙銀花高興地笑瞭。

阿雨說:“媽媽,我今天訂單特別多,送貨有時間限制,要先送貨才能拉你回傢。”趙銀花笑著:“好啊,你忙就行,我在一旁看著。”

阿雨從蒂莫西肉食品公司冷藏庫裡費力地端著兩個摞在一起的密封大塑料箱,放進小貨車的冷藏室裡。趙銀花打開車門要下車幫忙,阿雨趕緊制止:“媽媽別下來,幹這活兒需要有衛生檢疫證,沒經過身體檢查不能接觸食品。”

小貨車在路上奔馳。阿雨說:“媽媽,這裡就是我上學的地方。”趙銀花伸頭朝右邊看著。大學校園裡,操場上有學生在玩球。

小貨車停在一傢餐廳門口,阿雨把兩個摞在一起裝食品的密封塑料箱送到餐廳後廚。接著,阿雨又給一傢養老院送去冷藏食品。

天黑瞭,阿雨才開車來到自己的住處。這是一間很簡陋的屋子。趙銀花打量著,心裡又有些酸:“我來瞭才知道你這麼辛苦,住得也不好。”阿雨笑:“媽媽,這已經很好瞭。法國房子很貴,我當年在巴爾餐廳的時候,住儲藏室也覺得很快樂。”趙銀花說:“我相信,有一天你會在巴黎住上大房子。”阿雨笑著:“我也覺得是,而且,那一天不會太遠。”

夜晚,阿雨躺在趙銀花懷裡,一個勁地笑著。趙銀花說:“別傻笑瞭,睡吧,明天還上學呢。”阿雨說:“睡著瞭時間過得快,我得讓時間過得慢一點。”趙銀花撫摸著阿雨,覺得在這個安靜的夜晚特別溫馨。

翌日,阿雨上學前告訴媽媽:“你要是一個人待著悶,可以出去轉轉。你語言不通,別走遠瞭。我把我的地址和聯系電話寫在紙上,你隨身揣著。現在巴黎中國人不少,你要是迷路,就把紙條給他們看,他們會告訴你路怎麼走。”

上午,趙銀花出來逛街。街道兩旁有很多時裝店,落地櫥窗都展示所售的時裝。趙銀花饒有興趣地一個櫥窗一個櫥窗看著,看到時裝上有漂亮的衣扣,就用相機拍下來。一個女售貨員從店裡走出,看到趙銀花在拍照,上前用法語制止:“夫人,請您不要再拍瞭!”

趙銀花聽不懂,依舊拍。女售貨員又說一遍。趙銀花似乎明白瞭,用漢語解釋:“我沒拍你,拍的是紐扣。”女售貨員生氣地用法語說道:“夫人,如果您再拍,我就要報警瞭。”趙銀花用漢語解釋道:“我隻拍衣服的紐扣,明白?沒有拍你。”

一個中國小夥子騎自行車路過,他停下來,弄明白怎麼回事兒後,用法語說:“小姐,我來幫您解決這個問題好嗎?”他轉而對趙銀花用漢語說:“阿姨,看來您不太瞭解外國人的習慣,他們不喜歡別人沒經允許就隨便抄襲他們的東西,認為這是非常不禮貌的冒犯行為。”

趙銀花說:“我是做紐扣生意的,我隻拍紐扣,沒有照他們的衣服。”小夥子笑道:“紐扣也有版權。”趙銀花不明白:“版權是什麼意思?”小夥子說:“紐扣是時裝的一個部分,是時裝畫龍點睛的裝飾。櫥窗裡的高級時裝,很多紐扣都是著名設計師設計的,為的是和時裝風格一致。你抄襲瞭他們的作品,他們可以告你。”趙銀花驚訝地說:“啊,這事這麼嚴重!”

趙銀花在街道上走著,不停看著行人身上的紐扣,看到有新意的,就掏出相機偷偷拍下來。有的人發現瞭,不解其意地看著趙銀花,趙銀花沖他們笑笑,把相機收起來。待行人走遠,趕緊掏出紙和筆,憑記憶草草勾勒著紐扣的樣子。

埃莉穿著時裝風衣迎面走過來。趙銀花見她風衣上的紐扣樣子非常別致漂亮,就盯著埃莉的紐扣,徑直向她走過去。埃莉趕緊向一旁閃開,兩人才沒有撞滿懷。埃莉回頭看瞭一眼,見趙銀花緊跟其後,趕緊加快腳步。趙銀花一溜小跑跟著埃莉。埃莉進瞭寫字樓。趙銀花跟進去,不見埃莉的蹤影。

保安走過來用法語問:“請問女士,我能為您效勞嗎?”趙銀花說著比劃著:“我想找一個穿風衣的高個女的。”保安聽不明白漢語,隻好聳瞭聳肩。

趙銀花守在寫字樓門口,緊盯著每一個出來的人。她足足等瞭三個小時,埃莉出來瞭。趙銀花興奮得眼睛發亮,緊盯著埃莉風衣上的紐扣。埃莉向前走著,趙銀花用筆在紙上勾勒著埃莉風衣的紐扣。她畫著畫著停住,拔腿去追埃莉。埃莉發現趙銀花在追她,表情緊張地加快腳步。趙銀花在埃莉身後緊追不舍,埃莉回頭看趙銀花,不小心和一個人撞瞭滿懷,一顆扣子掉瞭。

“哎,你的扣子掉瞭。”趙銀花喊著伸手去撿,紐扣掉進道邊下水道柵欄眼裡。“我給你撿。”趙銀花說著,急忙奔到下水道柵欄處,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彎腰費力搬開下水道柵欄,伸頭朝裡面看。她見井壁上有攀爬梯子,就毫不猶豫地鉆進井裡。下水井裡十分昏暗,有一層淺污水。趙銀花站在污水中,哈著腰兩手在污水裡探摸著,摸瞭半天,終於摸到那顆紐扣。

趙銀花順著梯子爬上井口,兩名警察正表情嚴肅地盯著她。在訊問室,兩個警察和趙銀花隔桌而坐。胖警察用法語說:“女士,埃莉指控您跟蹤他,您做何解釋?”瘦警察問:“您為什麼鉆進下水井裡?”

趙銀花用漢語氣憤地說:“我這是學雷鋒做好事兒,你們應該表揚我,憑什麼把我關進公安局裡來?哪有像你們這樣對待客人的!”胖警察用法語說:“她好像是中國人。”瘦警察用生硬的漢語說:“證件。”趙銀花問:“你說什麼?”瘦警察連說數遍,趙銀花還是沒聽清。瘦警察朝胖警察聳聳肩,無能為力地攤攤手。

“我聽不懂你們講什麼,快把我女兒找來,她叫周阿雨,住在這兒。”趙銀花掏出張紙片遞給瘦警察。瘦警察看瞭一眼說:“好瞭,上面有中文,還有法文,大概是她在巴黎的聯系人。”

阿雨來瞭,陪著趙銀花從訊問室走出來。趙銀花憤憤不平:“我做好事,憑什麼還扣留我。”阿雨說:“他們沒做錯什麼,隻不過按法國的法律履行他們的職責。媽媽,外國人跟咱們不一樣,他們很註重保護隱私,私人的物品受法律保護,他要是不想讓你看,你就不能看,看瞭就是麻煩事兒。你跟蹤人就是騷擾,是要受到處罰的。你跟著看紐扣的這個人叫埃莉,是個工程師,她所在的公司承攬瞭法國政府的一項招標工程。你跟蹤她被誤認為是要竊取技術的外國間諜。”

趙銀花驚訝地說:“他們把我當成瞭特務瞭?”阿雨哭笑不得。

兩人回到住處,阿雨接到周老順的電話,她喊瞭聲“爸爸”,立即把話筒遞給趙銀花:“爸爸說有十萬火急的事兒找你。”原來周老順決定要在陜北打油井,但手裡沒錢,想用銀花的錢,還想把新房賣瞭。

趙銀花著急地叫道:“你先別賣先別賣,我馬上就回去。”她掛斷瞭電話,把事情告訴阿雨後,就收拾東西:“我得趕緊回去,要是晚瞭,他真能把咱們傢的房子和我的廠都賣瞭,再賠個幹幹凈凈。”

阿雨送趙銀花到戴高樂機場,含淚道:“媽媽,你什麼時候才能再來?”趙銀花含淚笑著:“你什麼時候需要媽媽來,媽媽隨時都能來。媽媽將來的生意要做到歐洲,到那時,我和你爸還有麥狗都來。”

阿雨拿出個紙盒說:“這是我送給爸的菲利浦剃須刀……”

阿雨在教室裡得意地答考試卷子。兩個警察走進來,跟老師耳語後,來到阿雨身邊。高警官向她出示警官證後問:“請問你是阿雨•周嗎?”“我是。”阿雨從兜裡掏出護照遞過去,“我有合法居留身份。”

高警官接過護照打開仔細看瞭,又看阿雨,他把護照合上,拿在手中。阿雨問:“有什麼問題嗎?”矮警官說:“巴黎各傢醫院共接診四十一位發燒、腹瀉的患者,這些患者中有在校的學生,有養老院的老人和傢庭主婦等。如此大規模的發病,引起市政部門的關註。我們初步瞭解,這些患者都吃瞭一個叫阿雨•周的食品分銷商也就是您提供的香腸、鹽水腸。這些患者是吃瞭被投毒的熟肉制品還是食物中毒,目前難以確定。希望您現在就跟我們去警察局接受調查。”

阿雨愣怔怔地看著兩個警官問:“能不能等我考完試,警官先生?”兩個警官同時搖頭:“恐怕不可能,阿雨•周小姐,我們走吧。”

警察帶阿雨走出校園。幾名記者沖過來,攝像機、照相機對準阿雨。一個金發女主持手持話筒,對著鏡頭急速地說:“畫面裡的這位年輕女性,很難讓人聯想到會與剛剛發生的中毒事件有關。但根據警方的初步調查,基本可以肯定,阿雨•周,這位來自中國的留學生,與那些有毒食品,脫不瞭幹系……”

阿雨回到住處,蜷縮在沙發上流淚。房主西蒙太太一臉怒氣地站在門口說:“您做的這些事兒真讓人發瘋!”阿雨說:“西蒙太太,這件事市政部門的官員正在調查,過錯不一定在我身上。”西蒙太太生氣地說:“咱們暫且放下原因說結果。您身上的腥味兒引來一群長著貓一樣尖鼻子的記者,他們凌晨三點就來敲我的門,打聽您的事情。白天我一出門,就像墻一樣堵著我采訪,讓我邁不開步。您就可憐可憐我這個老婆子吧,快點兒搬走,讓我能清凈清凈。”

阿雨說:“對不起,西蒙太太,我讓您受到瞭襲擾……可我的房租已交到瞭這個月底……”西蒙太太從兜裡掏出一疊錢塞到阿雨手裡:“這個月的房錢我不要瞭。主啊,寬恕我,我不該把房子租給您這樣的外國人,您今天搬走吧。”

阿雨把錢遞給西蒙太太說:“這錢我不能要,您放心,我不會讓您為難的,今天我就搬走。”西蒙太太又把錢往阿雨手中一塞,拉住門把手猛地關上門。

阿雨又來到警察辦公室。胖警官說:“阿雨•周小姐,我們和相關人員在您的住處、車庫和送貨用的小貨車上,都沒有發現有毒物品或能導致患者發燒、腹瀉的藥物。”阿雨松瞭一口氣:“這是自然的。”瘦警官說:“我們做瞭核實,您送給當事人的香腸、鹽水腸,都是蒂莫西食品公司當天生產的,在整個送貨過程中,這些香腸、鹽水腸保存在華氏46度的冷藏室裡。您沒有給當事人送去過期的、變質的香腸和鹽水腸。”

阿雨盯著對方說:“我對工作一向認真,先生,你們的結論是什麼?”胖警官說:“我們排除瞭您的涉案可能,加大瞭對蒂莫西食品公司的調查力度。在蒂莫西食品生產車間的案板上,發現瞭污染香腸和鹽水腸的O-157病毒,找到瞭致病源頭。”瘦警官說:“調查官員還發現,蒂莫西食品公司長期經營不善,早已資不抵債,公司管理層刻意向公眾隱瞞這一情況。他們在生產過程中隨意降低生產成本,違反食品生產法規,生肉和熟肉生產在同一車間同一案板上進行,沒有進行必要的消毒,終於釀成這起重大食品危機事件。”

阿雨如釋重負地笑問:“那就是說,我的噩夢已經結束瞭?”胖警官有些抱歉地說:“阿雨•周小姐,為調查的需要,我們扣押瞭您的護照,現在還給您。從即刻起,您可以自由外出,不再受任何限制。”他從卷宗裡拿出護照,放在桌子上用手推到阿雨面前。

阿雨拿過護照,打開看一眼後揣起來說:“請問你們扣押我的貨車什麼時候返還給我?我的銀行賬戶什麼時候解凍?”瘦警官一聳肩,做瞭個無奈的表情說:“您的貨車和銀行賬戶的存款,都已移交到法院,最終的結果要聽法官判決。不過私下說,我看您要不回來瞭。”

阿雨一聽氣憤地問:“為什麼?你們不是說問題與我無關嗎?貨車和銀行存款都是我個人打工掙來的合法財產,與蒂莫西食品公司沒有任何關系。”胖警官說:“本案的受害人是從您這兒買到被O-157病毒污染的香腸和鹽水腸。他們食用後造成身體傷害和精神損害,因此你必須承擔法律上的無過錯責任。也就是說,您雖然沒有過錯,但您有責任。受害人第一個會起訴您,同時也會起訴蒂莫西食品公司。法官會判拿您的財產償付受害人的損失……”

阿雨著急地問:“我的損失跟誰要?”胖警官說:“您在這次食品危機事件中,也是不折不扣的受害者,除瞭財產損失,在配合我們調查期間,您不能繼續從事食品分銷工作,經濟上受損失,同時您的精神也受到瞭損害。您據此可以到法院起訴蒂莫西食品公司,讓該公司賠償您的損失。”

瘦警官說:“蒂莫西食品公司現已申請破產,無力償還您的損失。”阿雨愣瞭,半天才怔怔地說:“這麼說,我一無所有瞭,對不對?”胖警官說道:“從個人財產角度來說,的確如此。”瘦警官拿一張名片遞給阿雨說:“這是加百利律師的名片,如果您需要打官司,他會無償向您提供法律援助。”阿雨沒有接名片,淒慘地一笑說:“謝謝,我不需要,把時間浪費在打官司上,還不如抓緊時間掙錢。”

阿雨背著書包朝教學樓走,迎面一位叫讓的老師說:“阿雨•周小姐,您可以到我辦公室去一趟嗎?”阿雨說:“好的。”二人來到辦公室坐下。

讓先生問:“阿雨•周小姐,您最近是不是惹瞭什麼麻煩?”阿雨把她給蒂莫西食品公司做食品分銷商惹的麻煩講瞭。讓先生說:“您是外籍到法國讀書的留學生,按照法國的法律,您屬於超時工作,不能繼續在我們學校攻讀學位瞭。”

阿雨驚愕地問:“您是說,我被開除瞭?”讓先生說:“您是一位好學生,可惜的是,您違反瞭法國的法律,如果我們繼續保留您的學籍,學校會受到懲罰。”

阿雨道:“就是說,從今天起,我隻能在法國待兩個月。在這兩個月內我必須離境,否則就是非法居留,警察會把我遣送回國!讓先生,我能不能跟校方談一談,是否還有其他辦法讓我繼續留下來攻讀學位?我愛這所學校!”

讓先生說:“恐怕不可能瞭。我給您的建議是,試試轉到其他學校,也許您還會有機會。”阿雨像撈到救命稻草:“讓先生,您能推薦幾所學校嗎?”讓先生低頭翻閱手頭的資料說:“天啊,阿雨•周小姐,您這學期的學分沒有修滿。”

阿雨說:“是的,有一門課考試那天,正好警方要求我立即去警察局接受調查,毫無通融,我隻能放棄考試。”讓先生無奈地說:“阿雨•周小姐,沒有足夠的學分,恐怕其他學校也無法接受您的入學申請。”阿雨呆呆地看著讓,說不出話來。讓先生說:“看來,您的確隻能在法國待兩個月瞭。”

阿雨冒雨用簡易的旅行拖車拖著幾個破舊的紙箱急匆匆地走著,拖車的軲轆磕碰在凸凹不平的路面上,發出嘩嘩啦啦的聲響。大雨澆濕瞭她身上的衣服和破舊的紙箱,她木然地走著,一臉無助。

阿雨坐上瞭去裡昂的火車,來到裡昂小李哥餐館和一傢制衣廠打兩份工。餐館的阿蕓給阿雨介紹男朋友:“我表弟馬上就要回來度假,小夥子人好,長得又帥,眼光高著啦,給他介紹好些女孩他都沒看上。阿雨,我覺得你行,他一定會喜歡你這樣的。”說著把一張照片伸到阿雨面前,“你瞧,多帥的小夥兒!”

阿雨忙著洗盤子,應付地看瞭一眼照片:“嗯,挺好!”盤子洗完,她邊脫圍裙邊往外走。阿蕓上前把照片塞進阿雨的兜裡:“抽空看看啊!”“知道瞭!”阿雨答應著,急忙走出餐館的大門,趕去制衣廠,開始下一份計時工。

狹小擁擠的車間裡,幾十臺縫紉機嘈雜地轟響著。阿雨埋頭踩著縫紉機踏板,汗水流過眼睛都來不及擦,隻是甩甩頭。她對面有一個女工踏縫紉機,兩人中間隔擋著一大堆要縫的衣服,隨著兩人縫好衣服的增多,要縫的衣服減少,兩人可以看到對方的臉。

對面那女工無意中抬頭看瞭一眼始終不抬頭的阿雨,有些不敢確認地叫道:“阿雨?”阿雨抬頭看對面的女工,驚奇地叫道:“林玉琪?是你嗎?”林玉琪興奮地說:“是我啊!”“你怎麼回來瞭?”“你覺得我是那種能安穩的人嗎,想你瞭唄。”“來多長時間瞭?”“才一個多月。你不是在普拉托嗎?怎麼到裡昂瞭?”

阿雨不停地蹬著縫紉機,把她來裡昂的前因後果講瞭。林玉琪感嘆:“沒想到你過得也不容易。你有意大利身份,可以回意大利啊!”阿雨搖搖頭:“我想留在法國,法國機會更多。”“法國是機會多,但不是給我們的,我來不到一個月就後悔瞭。其實現在國內機會也很多,不少人做生意發瞭財。”“無論如何,我都得在法國留下來。”

餐館裡,一派忙碌景象。客人散去,阿雨脫下圍裙,匆忙出門。阿雨匆忙跑進巴士站,正好有一輛巴士靠站,一個外籍軍團裝扮的大兵從巴士上下來,他是黃志雄,也就是阿雨小時候的同學黃日跳。阿雨因為著急,被大兵的背包撞瞭一下,險些摔倒。黃志雄說:“對不起,你沒事吧?”阿雨說:“不好意思!”雙方都在道歉,同時認出瞭對方東方人的臉。阿雨問:“中國人?”黃志雄說:“是啊,你也是?”“溫州的。”

巴士一直開著門等阿雨。林玉琪從窗口伸出頭喊:“阿雨,快點兒,要遲到瞭!”黃志雄和阿雨都有進一步聊的意思,阿雨聽到林玉琪的喊聲,轉身跑向巴士。黃志雄看著巴士遠去,若有所思地自語:“她是阿雨?”

阿雨和林玉琪面對面,各自忙著操作縫紉機。林玉琪低聲道:“阿雨,來瞭個帥哥。”阿雨沒理她,繼續幹活。來人正是大兵黃志雄,他站在門口,皺眉看著擁擠嘈雜的車間和汗流浹背的工人們。

老板問黃志雄:“這裡是車間,你怎麼進來的?”黃志雄說:“我找人。”老板問:“找誰?”黃志雄在一排排腦袋中找到瞭阿雨:“找她!”

阿雨滿臉是汗,頭發蓬亂,神色尷尬。老板冷著臉問:“阿雨,怎麼回事?”

阿雨說:“張老板,我……”黃志雄完全不管老板,盯著阿雨喊:“周阿雨!”阿雨疑惑地問:“對不起,你是?”老板很生氣:“工作時間不準會客,你懂規矩嗎?”

黃志雄說:“阿雨,我是黃志雄,你的小學同學黃日跳!跟我走吧!”說著,一把拉著阿雨就往外走。黃志雄的臉上很嚴肅的樣子,阿雨的臉上漸漸出現瞭輕松,又因為輕松而變得平靜。

林玉琪看著兩個人的背影。車間裡的女工們也都一臉羨慕地看著他們。老板朝女工喊:“看什麼看?!帥哥能當飯吃啊?不好好幹給我走人!”

餐館裡,小李哥、阿蕓姐正在做晚餐前的準備工作,黃志雄推門進來喊:“姐,姐夫。”阿蕓看到隨後跟進來的阿雨,喊著:“阿雨快來,這就是我說的表弟志雄。”

阿雨和黃志雄相視一笑。阿蕓說:“原來你們早就認識!”

黃志雄幫小李哥搬運啤酒箱子,阿雨和阿蕓坐在桌旁擇菜。阿雨說:“阿蕓姐,志雄一個中國人,怎麼會在法國參軍?”阿蕓說:“志雄從小就喜歡當兵,他參加法國的外籍雇傭軍團,可以解決身份,所以就去瞭。”“會不會有什麼危險?”“怎麼會沒有?聽說很快就要開拔去伊拉克瞭。”

阿雨瞪大眼睛問:“伊拉克?那裡不是正打仗嗎?”阿蕓點頭問:“他沒告訴你?”阿雨呆呆地說:“沒有啊!”

阿雨看著忙碌中的黃志雄,黃志雄也邊擦汗邊看阿雨。阿蕓朝黃志雄招手,黃志雄走過來。阿蕓說:“志雄,阿雨在裡昂還沒出去轉轉,你帶她出去看看裡昂的街景……”阿雨說:“店裡挺忙的……”

阿蕓笑嘻嘻地推阿雨和黃志雄:“志雄不定什麼時候就開拔瞭,走吧走吧,攢瞭那麼多年的話,好好說一說……對瞭志雄,去富維耶山看看啊!”阿蕓沖黃志雄擠眉弄眼。黃志雄含糊答應著,跟阿雨出門。

黃志雄帶著阿雨在裡昂的各個景點瀏覽。白萊果廣場,勝利女神雕像,老城區迷宮一般的橙紅色街道等等。黃志雄滔滔不絕地說著,阿雨靜靜聆聽。

二人坐在街旁的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行人。阿雨心事重重道:“去伊拉克你可千萬別逞能,子彈來瞭你就躲起來,就算做瞭逃兵也沒什麼可恥的……”黃志雄笑瞭:“我沒想著當英雄,可也不能做逃兵啊!”

阿雨急急地說:“戰場太危險,你……”黃志雄說:“其實我覺得戰場比生活容易多瞭。子彈不會拐彎,不會追著人跑,躲過去就沒事瞭。可是生活怎麼躲?那些倒黴的事兒,都跟長瞭眼睛似的,專門跟著倒黴蛋兒……所以說啊阿雨,你在這裡,比我的麻煩可要多得多!”阿雨苦笑:“我不是小孩子,別安慰我瞭。”

阿雨和黃志雄沿著富維耶山丘山路往上走。阿雨問:“富維耶山丘有什麼講究嗎?阿蕓姐說起富維耶山丘,神秘兮兮的……”黃志雄笑瞭:“別管她,她就那樣……”黃志雄加快腳步往前走,阿雨看看他的背影追上去。兩人在大教堂裡轉著,不時駐足欣賞建築和雕塑。黃志雄買瞭兩個紀念章,給阿雨戴上一個,自己也戴一個。

在山頂上,兩人看著裡昂的全貌。阿雨指著遠處的一片山嶺問:“志雄,那是什麼山?”黃志雄有些意外:“哦,阿爾卑斯山!”阿雨說:“你騙人,在裡昂能看到阿爾卑斯山?”黃志雄說:“一般看不到,必須天氣特別好的時候才行。我跟朋友來過好幾次,這還是第一次看見。”

阿雨眺望遠山,欣賞著:“這麼說,我很幸運嘍!”黃志雄點頭:“聽人說,在這裡要是能看見阿爾卑斯山,好運就來瞭。阿雨,看來你馬上就要一帆風順瞭!”

阿雨笑吟吟地說:“現在我最需要的還真就是好運氣!”

兩人不再說話,靜靜地欣賞遠山。阿雨的手一直在把玩剛剛買來的紀念章。

黃志雄側臉,似笑非笑偷看阿雨,然後轉過臉去,靜靜地眺望遙遠的阿爾卑斯山脈說:“我還聽人說,要是兩個人一起看見它,就要交桃花運瞭。”

阿雨把玩紀念章的手停下來,臉一紅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尷尬。過瞭好一會兒,阿雨輕聲問:“隊伍什麼時候開拔?”黃志雄說:“大概一星期後。”

晚上,餐館已經打烊。黃志雄的休假結束,明早要出發去巴黎集結。阿蕓說:“我讓小李哥隨便炒幾個菜,咱們喝點兒酒,算是給志雄送行。”阿雨說:“我來吧,小李哥累一天瞭。”阿蕓問:“你還會炒菜?”阿雨說:“在意大利的餐館打好幾年工,看都看會瞭。”阿蕓笑看黃志雄說:“好,今天晚上阿雨做菜最合適!”

阿雨和阿蕓走進後廚,小李哥正忙著切菜。阿蕓說:“小李哥,阿雨要來炒幾個菜,你出去歇會兒。”小李哥看阿蕓遞給自己的眼色,放下手裡的傢什說:“好啊,我給阿雨打下手吧。”阿雨說:“不用,我來吧。”小李哥笑著出去瞭。

阿雨開始熟練地忙碌起來。阿蕓問:“去富維耶山瞭?”阿雨邊洗菜,邊點頭:“嗯。”“看見什麼瞭?”阿雨遲疑瞭一下,躲避著對方的目光:“阿爾卑斯山。”

阿蕓說:“真的?好,好啊!”她眼裡充滿笑意,“阿雨,你菜做得怎麼樣?”阿雨說:“湊合吧。”阿蕓挽起衣袖:“湊合可不行。我來吧!我手藝雖說比不上小李哥,可比一般人強多瞭。女人做一手好菜,讓男人一輩子都惦記傢,走再遠都想著你。明白瞭?我來。”阿雨紅著臉沒接話茬,開始切菜,剛切就把阿蕓鎮住瞭。廚房裡響起快速而有節奏的切菜聲。阿雨開始在灶臺上做菜。

桌上擺著幾盤菜,色澤搭配很好看。黃志雄、小李哥和阿蕓驚訝地看著阿雨把最後一個菜放在桌上。阿蕓說:“志雄,快嘗嘗。”黃志雄拿起筷子,急不可耐地夾起一口菜放入口中,細細地咀嚼,然後又夾起別的菜放進嘴裡,驚訝地看著阿蕓點頭。他咽下嘴裡的菜,一臉笑意:“阿雨,你太讓人吃驚瞭。”

小李哥舉起酒杯:“志雄,我和你表姐祝你在伊拉克平平安安,一切順利。”

阿蕓說:“臨行前碰上小學同學阿雨,送別飯又是阿雨的手藝,志雄這次一定會平安順利。”阿雨和黃志雄笑著對視一眼喝酒。

黃志雄說:“我祝阿蕓姐和小李哥生意興隆,財源滾滾!我還要祝阿雨早日渡過難關。”四個人喝瞭酒。小李哥說:“志雄,你放心走吧,阿雨的事兒,交給我跟你表姐瞭。”此言一出,阿雨臉紅瞭,忙低頭吃飯。黃志雄跟小李哥碰杯:“就沖小李哥這句話,我幹瞭這杯!”

早晨,黃志雄背著背囊,阿雨提個兜子,兩人急匆匆走著。阿雨將兜子換瞭個手,騰出來的手牽住黃志雄的手。兩人默默地來到巴士站前,看著大巴開過來。

黃志雄笑著看阿雨:“走瞭,阿雨。”阿雨也笑著:“好好的啊,大兵。”黃志雄走向大巴。阿雨帶瞭哭腔喊一聲:“多加小心啊志雄……”黃志雄站在車門裡朝阿雨揮手。阿雨瞪大眼睛,看著大巴離去。她抹瞭一把眼淚,失魂落魄地站瞭一會兒,慢慢轉身往回走。

阿雨邊走邊抹淚水,她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剎車聲,回身一看,見大巴車停在路邊,車門開瞭,黃志雄從車上跳下來。阿雨和黃志雄相對著奔跑,兩人緊緊擁抱,熱烈接吻,用不連貫的詞語輕聲呼喚對方。

黃志雄說:“阿雨,我真不想走,我……”阿雨把頭埋在黃志雄懷裡:“我等著你,早點兒回來。”黃志雄閉上眼睛,將阿雨抱得更緊。大巴在鳴笛。一聲,又一聲。兩人隻好分開,互相凝視對方的眼睛。黃志雄走瞭,阿雨朝開動的大巴揮手,淚如雨下……

《溫州一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