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入夜,車燈閃爍,駱玉珠的黑色奔馳“嘎”的一聲停在村口,她看看四周沒有一個人影,這才放心地按瞭遙控鎖,快步走進小院。
讓駱玉珠吃驚的是,院子裡,駱父正誇著陳路是少有的天才,小腦袋瓜不知藏瞭多少東西!她臉色一沉,停住腳步,緊張地聽著。
“哎哎,你記住沒有,老頭?這密碼是摩斯密碼的變形,意思隻有我們倆能懂……”屋裡傳來陳路的聲音。
駱父認真答道:“你把符號畫下來,我慢慢記。”
於是,爺兒倆趴在屋門口的小椅子上寫起瞭什麼。此時,院門被一腳踹開,駱玉珠氣勢洶洶地出現在院裡,陳路目瞪口呆,張嘴叫瞭一聲“媽”。
駱父嘴唇動瞭動,擠出一絲笑容,駱玉珠陰沉著臉,上來一把奪過陳路的書包,陳路知道問題嚴重瞭,乖乖上前。駱玉珠一腳踢在兒子的屁股上,罵他膽子越來越大瞭,這麼老遠的地方也會跑來,回去非好好收拾不可!
陳路哭喪著臉揉著屁股,嘟囔著跟媽講理:“媽,我是來看網友的,又不是來看外公。”
駱玉珠揪住兒子的胳膊狠打,嘴裡說著:“我讓你看!讓你看!”
駱父心疼地想攔卻不敢說半句話,陳路頓時哭起來,嘴裡喊著:“老頭,你救我啊!”
駱玉珠指著兒子的鼻梁,叫他站住別動。她看瞭老爸一眼,快步走進屋。
駱父忙跟隨進屋,關好門窗,勸玉珠以後下手輕點,千萬別打壞孩子,小路真是個天才,疼還疼不過來呢。
駱玉珠打量著陰暗簡陋的屋子,轉頭低聲問父親到底要幹什麼?
駱父怔瞭,他根本不知道女兒在說什麼,駱玉珠冷冰冰地叫他別再裝糊塗瞭,爺倆想要多少錢就直接明說。但拿瞭錢馬上就給閉嘴滾出義烏城,別再讓自己看見。
駱父眼裡滿是悲傷,顫抖著嘴唇:“我不想要錢,你以為我是……”
駱玉珠情緒爆發,低吼道:“那你圖什麼!為什麼要告訴別人,你三番五次地編出謊言來作踐我!你就想看到我生不如死,是吧?”
駱父也急瞭,“玉珠,我沒幹對不起你的事!你說清楚編什麼啦?”
駱玉珠咬著牙拿出紙條拍在桌上:“那就是你兒子幹的好事!自己上網看。這是我手機號,明天把賬號發我,問問你兒子,多少錢才能堵住他那張臭嘴?”
駱父一頭霧水,駱天寶這孩子忠厚老實,根本不可能搬弄是非……
駱玉珠已經沖到院裡,拉住陳路,頭也不回地離開瞭,駱父痛苦地捂住胸口,慢慢坐下喘起粗氣。
陳江河一下飛機就一臉焦急地撥通駱玉珠的手機,問她在哪。駱玉珠沒好氣地說:“我跟小路在外面。”
陳江河說邱巖已經到達馬德裡,已經給我打過招呼瞭。不知小旭有沒有來電話。“來過電話但沒接通,怎麼瞭?”
陳江河說:“都火燒眉毛瞭,不知什麼原因,小旭的手機一直打不通,小劉支支吾吾說,小旭下午就跟慰問團進山瞭,具體是什麼情況也搞不大清楚。真是一團迷霧,能不急死人嗎?”
二
災區帳篷內掛著盞電燈泡,王旭躺靠在地鋪上,一邊百無聊賴地戴著耳機聽音樂,一邊玩著手機遊戲。突然,王旭的目光停在瞭帳篷一角,隻見篷佈被不斷地觸動,他忙摘下耳機,小心翼翼地趴到帳篷透氣口往下看。
原來是白天哭泣的那個小女孩,她正借著微弱的光亮整理著地上的一攤什麼東西。王旭拿著手電走出帳篷,正好照在女孩臉上。女孩嚇瞭一跳,起身就要跑,又跑回撿,拼命往懷裡裝。
王旭心一驚,輕呼著:“小姑娘,別怕。”女孩蹲在地上,瞪大眼睛瞧著王旭。
王旭一笑說:“讓叔叔看看。”
王旭撿起一串頭繩,女孩用恐懼的目光看著他,王旭一笑:“編得不好,叔叔給你編一個!”
王旭幫她撿起地上散落的頭繩,轉身撩開帳篷,招招手示意她進來。小女孩跪坐在地鋪上,怯生生地瞧著他。王旭指指燈,問小女孩住的帳篷是不是沒燈?
小女孩默默點頭,王旭快速熟練地編起來,舉到小女孩眼前:“怎麼樣?”小女孩驚喜地看著,用力點頭。
帳篷外,小玉媽焦急叫喊:“小玉?小玉!誰看見我傢小玉啦?”
王旭忙起身張望,沖女孩指指外面:“你媽媽?”
小女孩忙鉆出,拉著媽媽進來。小玉媽惶恐,忙向王旭賠禮,說小孩不懂事,給他添麻煩瞭!
小女孩對著媽媽興奮地舉起王旭編的頭繩,小玉媽一怔再轉過頭,王旭又嫻熟地編瞭好幾條頭繩。小玉媽誇這頭繩編得真好,王旭一笑說,我小時候我媽就賣這個。
母女倆蹲在一旁,相視而笑,王旭看瞭眼女孩說:“這孩子……”
小玉媽神色黯然地點頭:“聾啞!她爸走時她發燒瞭三天,我沒顧得上送醫院,耽誤治療瞭。”
王旭呆呆地看著女孩那雙純凈的眼睛,女孩則回報他一個甜甜的微笑,王旭又低頭快速編起來。
入夜,災區帳篷內,王旭面前已擺放瞭一堆編好的頭繩,小女孩好奇地擺弄耳機想要塞在耳朵裡。
站在王旭跟前的這個小孩什麼都聽不見……話隻說瞭一半王旭又咽回去,伸手幫她塞好,一面比畫:“音樂,好聽的音樂!”小女孩甜甜地笑起來。
小玉媽端著一碗茶鉆進帳篷,叫小玉別動人傢的東西,王旭卻說:“沒事沒事,讓她玩吧。”
小玉媽把茶遞到王旭跟前,請他嘗嘗自己種的茶。“就是太苦,可能喝不慣。”小玉媽媽說。王旭遲疑瞭一下,接過嘗瞭一口,忍不住露出瞭苦澀難堪的表情,小玉和她媽都笑瞭起來。
小玉媽說:“這茶剛開始喝時苦,一會兒就甜瞭。”王旭想起什麼,腦中忽然跳出兩個字:“回甘。”
小玉媽點頭稱贊王旭頭繩編得真好,問他這手藝跟誰學的。王旭出神似的告訴小玉媽,自己是跟媽學的,跟小玉這麼大時,編這個編過三年。小玉媽輕輕一嘆,她看得出來,王旭小時候也吃過苦。王旭一笑,繼續喝起茶來。
小玉媽問王旭,小玉這種發燒形成的聾啞,去大城市大醫院能不能治好?這個王旭也不清楚,更難以回答,但他答應幫小玉媽去打聽一下。
小玉媽感激不盡,說她這命都是為女兒活的,不然她早跟著男人走瞭……小玉媽難過地捂住嘴,小玉嚇瞭一跳,摘下耳機掰著媽媽的手。
小玉媽勉強地擠出笑來,她一直沒把小玉她爸沒瞭的消息告訴女兒,就盼著有一天能把她的病治好,等她長大瞭再跟她說實話。
王旭目光恍惚,耳邊突然回蕩起幼時的聲音:“你爸睡著瞭,說不定哪一天就會醒來,別哭!”
還有媽媽的聲音:“往後你就是我們傢的男子漢,頂梁柱!你要跟媽媽一起照顧爸爸!把這個傢頂起來!”
王旭伸出手疼愛地撫摸小玉的頭發,小玉忙著用袖口給媽媽擦拭淚水。
三
災區之夜烏黑一片,帳篷外,王旭用手電照亮前面泥濘的土路,小玉媽抱著女兒跟著。小玉媽幾次想請王旭回去,可王旭怎麼也不肯,說這路太難走瞭,再給她們照一程。
王旭停下腳步,手電光亮照向瞭更遠處,母女倆蹣跚著回去。
突然小玉媽叫起來:“小玉,你幹什麼!那不是你爸爸!”
王旭驚呆瞭,怔怔地望著跑回來的小身影,眼看小玉跌跌撞撞地摔倒在眼前,王旭忙上前一把將小玉抱瞭起來。
小玉媽追到跟前,淒然笑著說:“這孩子夜裡一看見手電就追,總以為是她爸爸回來瞭。”
小玉竟死死地摟住王旭的脖子不動,小玉媽掰開孩子的胳膊,勸道:“小玉,乖,快放手。你的手臟兮兮的全是泥,這是剛才那個叔叔。”
王旭感覺到孩子擁抱得更緊瞭,他的臉貼在小女孩頭發上,一動不動地站著……
災區帳篷內,王旭做瞭一個奇怪的夢:落日鑲上瞭金邊,餘暉照耀下好像自己回到瞭童年。小王旭沿著鐵軌跑啊跑,嘴裡一路喊著:“爸爸!爸爸!”
父親遠遠地搖動手電,一列火車呼嘯而過淹沒光亮。小王旭大叫:“爸—”
王旭坐起大口喘息,帳篷外傳來瞭哭喊聲、呼叫聲:“救人吶!”
王旭一驚,忙爬起來,披衣快速鉆出帳篷。
凌晨,鄉親們圍著被泥石流沖垮的山下老房子,王旭想沖下去,被領隊一把抱住,勸他不能再往前瞭!
王旭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又有人議論說:又有兩間老房子被泥石流沖塌瞭。
老村長急得直跺腳:“叫她別去別去,存折沒瞭可以補的,可是她非回屋去找!壓在裡面瞭吧!”
王旭揪住老村長問:“誰壓在裡面瞭?”
老村長說是小玉她娘,王旭一聽臉色大變,突然急吼:“趕緊救啊!”
王旭甩開領隊,一個人火急火燎地沖向泥漿覆蓋的廢墟,眾人齊聲喊:“不能去,泥石流再沖下來就全完蛋瞭,危險!”
老村長急瞭,王旭不知哪來的勇氣,不顧一切地奔到廢墟上用手挖著,心裡想著一定要想辦法將小玉她娘給救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即使救不出來,也要給她捎上最後一句暖心話。
老村長一見,趕忙帶領鄉親們蜂擁而上。王旭搶過鐵鍬拼命地挖起來,又脫下外衣,後來幹脆跪倒,單憑著雙手拼命地刨土挖磚……
清晨,王旭一身泥濘地掛上手機,身後領隊也興奮地打著手機:“通啦?好!好,我們馬上出去。”
領隊拉著王旭,說路修通瞭,現在馬上撤。
王旭茫然地走向鄉親們,眾人正圍著擔架,上面蓋著白佈。王旭蹲下揭開佈,神情痛苦,目光落到小玉娘攥緊的手上,一怔。王旭用力掰起女人的手,卻怎麼也掰不開。
鄉親們輕聲嘆著,王旭費勁地從死者手心取出那卷沾滿泥漿的存折,喘息著翻看。
老村長大聲叫喊:“小玉!誰看見小玉啦?”
老村長沖到面前:“快抬走!別讓孩子看見!”
王旭默默地將存折遞給老村長,老村長快哭出來,嘆息著:“唉!為瞭這片紙,又丟瞭一條命!”
王旭也忙問小玉呢?老村長也不曉得這小丫頭跑哪去瞭,剛才他還騙這娃,說她媽出山找她爸去瞭。
老村長一抹臉,背身走去,王旭良久無語。
王旭鉆進災區帳篷,聽聞外面的汽車啟動瞭,領隊忙叫大傢上車。
王旭手忙腳亂地往包裡填塞東西,突然察覺到身後有動靜,一回頭,是小玉。
王旭嚇瞭一跳,呆呆地看著。小玉調皮地沖王旭笑笑,將外衣遞給他。
王旭反倒有些慌亂,比畫道:“我,我……得走瞭。你媽……你媽很快就回來。”
小玉笑著註視他,王旭再也說不下去,背起包拎過外衣鉆出帳篷,直向汽車跑去。
在災區村口,王旭逃一般鉆進八座車內,眾人都已等候在裡面,王旭擺手催促快走。
車開始顛簸下山,王旭忍不住回頭望去,老村長帶著眾鄉親在揮手送別,小玉站到瞭最前面。
車上人輕聲議論。
一個高個子同情地說:“那孩子往後怎麼辦呢?”
另一個矮個子搖搖頭說:“夠慘的,以為她爸她媽都去山外面瞭。”
還有個胖墩墩的說:“誰也不敢告訴她實話啊,誰也沒這勇氣。”
王旭神情恍惚,長松瞭一口氣,突然他摸到外衣兜裡鼓囊囊的。
王旭慢慢地掏出一個雞蛋,呆呆地看著,目光變得濕潤……
王旭突然發瘋似的大叫:“停車!停車!”老村長跟鄉親們都眼巴巴地望著。
王旭跳下車,揮手催促汽車開走,然後轉身向村寨大步走回來。
小玉屏住呼吸瞧著,突然高興地撒腿狂奔過去。王旭將奔到面前的女孩一把抱起……
在災區村子指揮部,王旭急急地掛上電話,一個也沒通。老村長站在一旁用復雜的眼神看著他。
老村長告訴王旭,他捐贈的救災帳篷、生產工具、食品、純凈水已經分發完畢。
“你捐贈瞭那麼多,我們該拿什麼感謝你呢?”
王旭想瞭想,答非所問地對老村長說:“老村長,您隨便找床幹凈的被子就行,我怕潮。”
老村長不好意思地攤瞭攤手,然後又狐疑地問:“你是不是真不走瞭?”
王旭表示,自己要做完兩件事再走,這隻是第一件。
第二件呢?王旭望著蹲在墻外抹眼淚的小玉,老村長終於明白瞭,王旭是要讓小玉學會面對以後難熬的日子,讓她能自己堅強地活下去……
王旭上前抱起女孩,將她悠到半空。他告訴小玉,如果想媽媽瞭,叔叔會帶她上山去找。老村長呆呆望著王旭背影,若有所思地搖瞭搖頭。
四
陳江河回國,剛下飛機就皺眉詢問王旭的情況,電話中小劉帶著哭腔說,都是自己的錯,王總下午跟團進山慰問,聽說那唯一的山路塌方瞭。
車猛地剎在路邊,陳江河臉色蒼白,忙問王旭那邊的情況。
小劉說,人可能被堵在山裡,一時出不來,也聯系不上,但應該沒事。陳江河焦急地責怪小劉,都不清楚裡面啥情況,怎麼知道沒事,說完便生氣地掛上手機。
陳傢別墅門口,駱玉珠掛上手機,將車停在傢門口閃著警燈的車旁。
陳路好奇地打量,問媽怎麼傢門口有警車?
駱玉珠也正疑惑不解,趙姐臉色異樣地從門裡迎出說道:“夫人,他們找您!”
一男一女兩個警察跟著出瞭門:“你就是駱玉珠?”
“我就是,怎麼瞭?”
女警亮警察證件:“有人告你涉嫌故意傷害,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這……這怎麼可能啊?”駱玉珠根本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當晚,在商城派出所內,駱玉珠抱著胳膊在拘留室裡焦急地來回踱步。
一個打扮奇特的問題少女靠坐在椅子上,一條腿支著下巴。
駱玉珠扒門叫著:“同志!能不能先給我錄口供?”
警察不耐煩地:“催命鬼似的,急啥呢?一個個來。”
駱玉珠焦急地求警察先把手機還給自己,她要給兒子打個電話……可警察早已走遠。
身後少女問駱玉珠:“肯定是第一次進來吧?”駱玉珠轉身瞥瞭一眼,沒搭理。
少女激她:“喲,還挺冷的,犯什麼事啊?”
駱玉珠背著手皺眉沉思:“傷害。”
“我去!看你根本不像啊。”少女說。
駱玉珠抬眼看著少女:“你呢?”
少女滿不在乎:“偷東西。”
駱玉珠:“我看你也不像啊。”
少女一笑,叫瞭聲“駱玉珠”。
駱玉珠一怔,正在疑惑這個從沒見過的姑娘怎麼會認得自己。少女甩出一本駕駛證,上面寫著“駱玉珠”。駱玉珠一摸兜,忙撿起,驚奇地打量著。
少女得意地告訴駱玉珠,自己外號叫商城小太妹,對商城各式人等,無論有錢沒錢,一看就知道。駱玉珠苦笑著,心不在焉地看看表,然後漫不經心地問她,這世上什麼人的東西最好偷?少女說,捂著藏著的人,越小心越說明他身上有錢。駱玉珠若有所思,又問,那什麼人的東西最不好偷呢?少女回答,故意露財的人最難下手。
駱玉珠愣住,疑惑地看著少女,少女冷笑著。
少女透露:正因為露財,說明他有底氣。你想,錢都攥在手裡瞭,除非你搶,偷肯定行不通。
駱玉珠重新打量起少女,喃喃地說瞭句:“原來偷亦有道啊。”
第二天清晨,商城派出所內,駱玉珠極不耐煩地坐在桌前,女警邊詢問邊記錄。
女警:“……你知道那蒸氣會燙傷人嗎?”
駱玉珠摸手機:“沒多少度,我蒸過多少次瞭!她這是栽贓……同志,您讓我先打個電話!”
女警叫她把電話放下。
駱玉珠急:“我給我兒子打。”
女警盯住她重申:“按規定,錄口供時不能打電話。”
駱玉珠十分焦急:“我知道!可這不是特殊情況嗎,我兒子在廣西災區呢!他慰問去瞭,不知生死……同志您幫幫忙!”
女警拿過手機:“別來這套,在這簽字,我們必須依法辦事,你已經造成故意輕微傷害,我們可以拘留你!”
“不過,對方要求對你寬大處理,隻要求賠償……”
駱玉珠懊惱地問:“想賠多少?”女警告訴她,對方隻要求賠一塊錢,並當著媒體的面鞠躬道歉。
駱玉珠愣住,好你個楊雪,道什麼歉,自己絕不能當著媒體的面道歉!憑什麼啊,她這是想搞臭我……
女警冷冷地盯瞭眼駱玉珠後出去,駱玉珠氣呼呼地抱著胳膊坐在椅子上。
外面傳來陳江河的道謝聲:“謝謝!謝謝!我跟她說!”
駱玉珠忙起身回頭張望,陳江河快步進屋告訴駱玉珠,小旭那山路塌方瞭。
駱玉珠臉色一變,問兒子呢?陳江河勸慰著說,兒子手機一直聯系不上,暫時應該沒事。
駱玉珠急得臭罵陳江河:“是你硬要逼小旭去的,如果兒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這輩子跟你沒完!”
陳江河扳住妻子肩膀,認真地對駱玉珠說:“咱倆馬上趕到災區去,可是想避開鐵籠子,必須給人傢道個歉。”
駱玉珠眼巴巴看著老公,陳江河再次輕聲催促:“兒子等著呢。”
駱玉珠明白過來,奔向門外:“同志,我道歉!我給她舔鞋都行!”
商城派出所外,駱玉珠不耐煩地在一旁等待,陳江河正與警察握手。
警察訓斥說,受害方高姿態不追究你,派出所就不拘留啦!但回去批評教育少不瞭。陳江河連連點頭,嘴裡說著:“是,是!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她,給你們添麻煩瞭。”
駱玉珠在身後急拽老公的衣角:“趕緊,快走!”陳江河轉身輕聲,“你做好準備,外面楊雪已經給我們佈好局瞭。”話音剛落,等候在外面的記者閃光燈頻閃個不停。
“駱總,您是刻意想傷害對方嗎?您跟楊雪有什麼深仇大恨?”
“駱女士,您怎麼看拋棄老父的新聞?這會影響您參選十大女傑嗎?”
陳江河護住妻子,走向汽車,叫她去道歉,自己去安排一下,一會兒機場見,駱玉珠默默地點頭。
五
在復元醫院住院部508號病房,駱玉珠停住腳步,楊雪躺在病床上,正向幾個記者介紹著什麼,記者邊聽邊記錄。
女警察領著駱玉珠走到門前,往裡一指,駱玉珠快步進來。楊雪註視著她,像貓戲老鼠一般。
駱玉珠深深地一鞠躬:“對不起。”此時,幾個記者開始拍照,閃光燈、拍照聲不斷,楊雪冷笑著。
駱玉珠出人意料地再鞠躬,楊雪臉色一變,駱玉珠不慌不忙地三鞠躬。楊雪急著喊停:“鞠這麼多躬,不明擺著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嘛!”駱玉珠卻指指記者,人傢記者同志沒照好,讓人各角度拍一拍,豈不更好?
楊雪指著駱玉珠看警察:“同志,您看她,這是什麼態度?”
女警察皺眉:“行瞭,趕緊走吧!”
駱玉珠轉身奔出,楊雪在身後不滿地嘟囔:“哎!這就道完歉啦?”
駱玉珠頭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入夜,在馬德裡酒店,屏幕上滾動顯示著“駱玉珠拋棄生父!駱玉珠傷害他人被拘留!”的新聞。
邱巖皺起眉頭回到房間不久,萊昂又提著一瓶酒,帶著醉意敲開瞭房門。
萊昂說:“我的夥伴們完全被你征服啦,他們都在誇我找到瞭好助手。我覺得咱倆應該慶賀一下。”
邱巖看看表,勸說萊昂,已經是晚上11點瞭,明天還要去法國,早點休息吧。萊昂舉起雙手:“喂!夜生活才剛開始!你不能這樣殘忍……”
邱巖依然保持微笑,慢慢地將門關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萊昂,你是水手,聽船長的命令,回去睡覺!”
萊昂:“YES SIR!”
邱巖長長地吐瞭口氣,撥通王旭手機號碼,卻無人接聽。
六
飛機從空中降落到柳州機場。車急速行駛在公路上,車裡夫妻倆都各自聽著手機,駱玉珠不安地看著老公。
駱玉珠撥打王旭的手機還是打不通,沒信號,陳江河的也一樣,肯定是災區山路塌方嚴重,信號發射塔也塌瞭,車進不去。
駱玉珠決絕地下令:“陳江河,你想什麼辦法我不管,反正今天我必須見到兒子!”
陳江河默默地註視老婆。
直升機盤旋在山區高空,螺旋槳葉卷起瞭巨大的轟鳴聲,夫妻倆都焦急地往下面看去。
突然陳江河一指:“在那呢,在那呢!”
駱玉珠扒窗大叫:“小旭!”
山頭上王旭用力揮動著衣服,身影顯得相當渺小。駱玉珠捂住嘴,忍不住湧出淚水。陳江河激動地拉住妻子的手,望著兒子百感交集。
王旭拼命喊著:“媽!爸!我沒事!”
駕駛員接到地面報告,告訴陳江河夫婦:“飛機無法降落,你們隻能跟他近距離打個招呼。”
駱玉珠吃驚地轉頭看著駕駛員,問他為什麼不能降落?駕駛員隻是搖頭。
駱玉珠哽咽著與駕駛員較勁,你可有什麼法子把我放下去,或者把兒子拽上來?
陳江河用力扳瞭扳老婆的肩膀,忽然,王旭在山頭揮手高喊:“回去吧,爸!危險—”
駱玉珠含著淚,不知道兒子在喊什麼,全聽不見。
巨大的轟鳴聲淹沒瞭雙方的喊叫,王旭突然做個手勢,舉手擺在臉頰旁扇動,又做瞭轟的動作,駱玉珠眼巴巴地望著兒子。
陳江河沖駕駛員說,可以返航瞭。駱玉珠回頭瞪著老公,問他聽見什麼啦?
陳江河對駱玉珠說瞭句:“我相信我兒子,你不信嗎?”
陳江河忍不住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駱玉珠也含淚笑著靠在丈夫懷中。兩人望著兒子越飛越遠,直升機緩緩離去……
七
陳金水在傢慢悠悠地吃著菜,剛倒好一杯丹溪酒,“咕嚕”一口就下肚瞭。巧姑奪下他的酒瓶和筷子怒視。
陳金水罵她女兒白養瞭,是不是想要把老子餓死?
巧姑也不示弱,說今天父親不講清楚就別想吃飯。
父女倆針尖對麥芒—尖對尖,誰也不肯讓一步。陳金水罵巧姑:怎麼養瞭這麼個閨女!巧姑竭力阻止父親撤股,理由很簡單:人傢江河哥跟玉珠姐都在最困難的時候,現在撤股這不是拆臺嗎?往人傢傷口上撒鹽的事兒怎麼做得出來?
陳金水看著女兒辯解說,不撤股才是真正的拆臺。巧姑百思不得其解,非要父親告訴她為什麼。陳金水嘆息著對巧姑說,不走會出大事的,將來恐怕跟陳江河連親戚都做不成瞭。巧姑吃驚地看著老爸,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陳金水語重心長地擺擺手說:“巧姑,這次一定要聽爸的話,你跟陳大光也馬上撤出來。”
巧姑打量著老爸,更加不可思議:“你瞞著我什麼瞭,爸?”
陳金水回避開女兒的目光,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巧姑踏踏實實生孩子,讓大光對巧姑一心一意,讓他們好好過日子。
陳金水仰頭喝盡面前酒,長嘆一口氣對女兒保證:“放心吧閨女,我就算走也是少拿少要,盡可能減少你哥的損失。”
入夜,陳大光將自己公司的奧迪A6車停在路邊,緊張地四處張望著。一輛黑色奔馳S350L浙G33057豪車慢慢停在前面,陳大光忙鬼鬼祟祟地走下車,來到奔馳車旁。他敲敲車窗,楊雪已在後座等候。
陳大光上車關好車門,一臉諂笑著遞上包裡的文件,楊雪隨手翻看著。陳大光一面說著這是各廠的真實報價,那是陳江河簽發的補貼。
楊雪稱贊陳大光幹得漂亮,又隨口問起聯合國開發署那邊的消息。
陳大光幸災樂禍地說:“陳江河還在做美夢呢,以為捐點東西就能指定產品認證。人傢這次把他查得底朝天瞭,那幾個人確實因為造假待過看守所,現在被陳江河藏在一個五金廠裡呢。”
楊雪想起什麼,問陳大光:“你嶽父的撤股書呢?”
陳大光嘆氣,那撤股書老丈人死活不讓我看,反正老丈人一撤,玉珠公司國內貿易肯定會塌掉一半。而且那些工廠資源都在自己手裡,主要是五金廠、一部分生活百貨,那些廠長都會跟過來。
楊雪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這一招對陳江河來說不就是釜底抽薪嗎?你大哥這下要完蛋啦!陳大光點著頭:一招致命,肯定整死他,定夠陳江河受的。
楊雪心裡充滿鄙夷:“陳大光,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絕不僅僅是想要錢的事吧?”
陳大光一笑,心想這楊總眼光真是毒辣。陳大光露出平時難以看到的兇狠:“因為我比他聰明,會搞關系,吃得開。我掙幾十萬上百萬的時候,他還隻是個小襪廠的廠長,我翻雲覆雨的時候,他還在小河溝裡撲騰呢!想不到他現在如此春風得意!哼!還有那娘們和小崽子,從不正眼看我!”
楊雪目光一沉,心想陳大光的邏輯是:陌生人有錢我管不著,老朋友就不行,不準超過我!誰有錢,就是跟我過不去。不允許替換我的角色。楊雪問大光是不是就因為這個原因?陳大光咬牙切齒自語著,遲早有一天,我要證明給陳江河看,到底誰是高手中的高手。楊雪轉頭望向窗外,眼中透著鄙夷,心裡一陣作嘔……
八
晚上,陳傢別墅餐廳裡,趙姐正收拾桌上的碗筷,陳江河激動不已。
陳江河站得筆直說:“好樣的!他需要多少物資,就給多少!想在那山裡待多少天,就讓他待多少天!慈善計劃裡的項目現報現批,小旭,好,這才是我的兒子!”
陳路不解地問爸爸,為什麼今天這麼高興?駱玉珠替他回答:“因為你哥變瞭,終於變成跟你爸一樣的瘋子瞭。”
陳江河說:“錯!你跟你哥的身體裡都流著我們的血!記住瞭?至少流著你媽媽的血。”
陳路眨眼聽著,駱玉珠抬眼瞥瞭眼老公,又翻看起手裡的撤股書。駱玉珠吃驚地嘟囔:“金水叔這份撤股書有問題,他把好的資產都留給我們瞭,帶走的全是小買賣。這跟他占的比例嚴重不符!”
陳江河皺著眉嘆息說,自己早看出來瞭。駱玉珠把協議放在沙發上,自己起身來回踱步,不明白這個金水叔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入夜,在陳大光傢,杯子摔碎在地上,巧姑嚇得不行。陳大光還不解恨,發瘋似的繼續將東西拋在地上,傢裡已經狼藉一片。
巧姑捂著肚子,叫大光輕點,別嚇著肚裡的孩子。陳大光怒吼著:“你爸瘋瞭還是傻瞭?還是跟陳江河串通一氣耍我們?”
巧姑抽泣,叫大光別鬧瞭,自己真的害怕……
陳大光想找老丈人去問問清楚,他這是撤股協議還是贈送協議?巧姑再次懇求大光,看在肚裡孩子的分上,別再鬧瞭;以後傢裡的錢,還有爸的買賣全都歸你管,這還不行麼?
陳大光抖著手裡的協議,氣憤地嚷著:“就讓我管這些?我看是他把陳江河當親兒子養!你什麼都不是,我更不是瞭。我在你爸心裡從來就沒有被瞧得起過。”
陳大光憤怒地撕碎協議,拋到巧姑臉上,巧姑傷心地哭泣,陳大光捂臉蹲下。
在陳傢別墅主臥,陳江河在幽暗的燈下泡沏道人峰茶,駱玉珠癡癡地靠坐在一旁。駱玉珠告訴陳江河,想起派出所那個小太妹,好像是老天有意安排給自己的,她教會我特別關鍵的一點是:“藏著掖著不如敞亮活著。所以楊雪錯得沒底瞭。”
陳江河若有所思,同情地點頭,夫妻倆同時舉杯,細細品起道[[h3]]人
峰茶……
九
在玉珠公司總經理辦公室,陳江河無奈地看著陳金水,駱玉珠抱著胳膊靠在一旁。陳金水面帶微笑,平靜地催著:“簽吧。”
陳江河手拿撤股協議說,自己跟玉珠都看過這協議好幾遍瞭,就是不明白,叔為什麼突然要撤?
駱玉珠也勸金水叔:往年分紅可都不差,現在公司又在高速發展,除非有大買賣要做,否則這樣簽瞭,叔可是吃大虧瞭。
陳金水把筆往前一拍:“簽!快點,別再讓我求你們瞭。”
夫妻倆對視一眼,陳江河最後一次勸:“叔,那您至少要保證自己的利益,這協議我哪簽得下去啊?”
陳金水面無表情:“挺好,我知足。當初我是以幾個攤位入的股,也算是空手套白狼。這麼多年都是你倆在前面拼命,我扯後腿。”
駱玉珠聽不下去瞭:“叔,您這話是打我們臉呢。誰說您扯後腿瞭?”
陳金水微微一笑:“少來!駱玉珠,你背後沒少埋怨我。”
“那您可錯怪我瞭。自從與江河結婚,我可一直當您是公司的定海神針看的。”
陳金水賴著:“快簽吧!不簽我今天就不走,我也不讓你倆動地方。”
陳江河無奈拿起筆,遲疑不決。陳金水期待地:“簽!告訴你們實話,年紀大瞭,不想跟你們再冒險。我該踏踏實實養老啦!”
駱玉珠吃驚地看著金水叔,陳江河艱難地落筆簽下自己的名字,又蓋上紅章。
陳金水一把搶到手中,小心地疊好協議揣進懷中,叫玉珠送送他,就幹凈利索地拄著拐杖起身瞭。
駱玉珠與丈夫驚詫地交換著眼神,陳江河怔怔地看著老人出去,疑惑思索。手機響起,陳江河接聽:“喂,是提姆先生啊?您來義烏啦?”
駱玉珠心神不寧地開著車送陳金水,老太爺還是坐在後座。駱玉珠掃瞭一眼後視鏡,知道老爺子那些撤股的理由都不成立,他肯定還有事瞞著沒說。
陳金水望著窗外笑笑。
“讓巧姑也交接一下,讓她踏實回傢生孩子。”
“我早勸巧姑回傢休養瞭,可她就是不聽。”
“讓陳大光今天就走!”
駱玉珠苦笑,真不知道金水叔心裡怎麼想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陳金水望著窗外,隻說自己一人忙不過來,要他們幫著幹。駱玉珠詫異地打量起後視鏡,問叔到底想做什麼買賣,能否跟自己說說。
陳金水低沉地對玉珠說出瞭心裡話:“江河太容易相信人,對人毫無戒心,你往後得幫他把住關。”
駱玉珠愣瞭愣,陳金水認為江河這孩子氣魄大,站得高看得遠,這是優點。可有時候腳不沾地,還沒學會跑就想飛。而你駱玉珠刀子嘴,豆腐心,像個外科醫生,比他心細,比他實際,得互相幫襯,缺誰都不行。
金水叔幾句話就把夫妻倆的優缺點都點出來瞭,駱玉珠被嚇得汗毛都快豎起來瞭。車停到傢門口,陳金水想起什麼:“玉珠,找那幾個老傢夥,我可一直替你保密呢。今天我們倆的這次談話,我也不想讓陳江河知道。”
陳金水關上車門,轉身拄著拐杖慢慢離去。駱玉珠望著老人背影,一時間百感交集。
在駱父傢門口,駱父提著青柴滾酒剛過拐角,發現幾個記者堵在院門口翹首以待。駱父忙一縮身,懊惱地探頭望去。
老人約陳路來到咖啡廳,嘆瞭口氣說:“那些記者跟瘋瞭一樣堵在傢門口,一定有人指使。”陳路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說:“你躲不是辦法。”駱父眼巴巴地,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陳路給他出瞭一個主意,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的責任自己扛,這樣才夠朋友,每次我做錯事,媽都會懲罰,爸會打我,無處可逃。
駱父苦笑:“你的意思是讓他們打我一頓?”
陳路搖頭:“那我可不知道,反正你自己琢磨怎麼解決吧,我媽快煩死瞭。”陳路湊近神秘地說,“我是最倒黴的人,因為最近她脾氣很大,全發泄在我身上。”
駱父深深地吸口氣,決定聽陳路一回—自己的事自己扛,可他能扛得住嗎?這輩子駱父還沒扛過一件事呢。
陳路一字一頓地鼓勵他:“當然能,因為你是我外公。”駱父目光一震,感動地看著孩子,陳路又補上一句,“你身體裡流著我媽媽的血。”駱父一口氣閉住,差點沒噴出來。
十
在老夏的五金廠,陳江河熱情洋溢地與提姆緊緊握手,他真沒想到提姆先生這麼快就來義烏瞭。“客人是條龍,不來要受窮,尊敬的提姆先生是龍行義烏啊!”提姆用異樣的神色苦笑瞭一下。
老夏在一旁,邊抹汗邊輕聲告訴陳江河,這德國佬動作神速,已把整個車間轉遍瞭,自己發現時已經晚瞭。
陳江河依然保持微笑,向提姆先生提合資建廠的事,提姆的話被為難地翻譯出來:“對不起陳,合資建廠的事,我的董事會隻有一小半同意,表示看好中國的前景,一大半是否決的。”
陳江河目不轉睛,提姆攤開雙手:“所以我來你們這實地考察,結果很悲觀。義烏人有海納百川的胸懷,上門不欺客,胳膊肘往外拐,適合做生意這是優點;可關鍵是技術活不行,沒有高級藍領,離科研中心太遠。”
老夏與陳江河交換瞭個眼神。
提姆從包裡掏出一把多功能五金產品(類似多功能刀、鉗子等),快速講著。
翻譯:“比如這個設計,是我們的高端產品。憑你們的生產條件、你們的技術是難以達到的。”
陳江河瞇眼端詳,微笑起身:“老夏,招呼尊敬的提姆先生喝茶。”
大狗等人接過產品端詳,沖陳江河點點頭後走瞭。
陳江河微笑著,一道道沏茶,提姆很快就顯得有些不耐煩瞭。大狗推門進來,將一個袋子遞到陳江河手中,自己要轉身出去,陳江河忙叫大狗先別走。
陳江河將兩個多功能五金產品擺放桌上,提姆極其驚詫地拿起端詳,發出瞭不可思議的贊嘆聲。
翻譯:“他問是剛做的嗎?”
陳江河微笑點頭:“我們不想山寨,雖然我們有這個能力。提姆先生,讓我們一起做,怎麼樣?”
提姆激動地急著想見見這個高手,陳江河一指大狗,沖翻譯:“你告訴他,這是我們中方專傢茍日新先生,這件產品就是他趕制的。”
大狗吃驚地看著陳江河,提姆不可思議地問大狗這件產品是怎麼做出來的?大狗嚇得說不出話,陳江河沖他微微點頭鼓勵。大狗局促不安地告訴提姆,是在車間仿的,材料不一樣,差一點兒。
提姆驚奇地打量著,上前用力擁抱,大狗緊張得快哭出來瞭。陳江河輕聲地提醒大狗:在德國佬大個子面前別嚇趴瞭,大狗尷尬地指瞭指外面:“我,我去……方便一下可以嗎?”
大狗轉身沖出辦公室,提姆一陣激動,翻譯一面緊跟著翻著:“不可能是那個生產環境!他想看看生產出這個產品的地方!”
陳江河調轉頭,與老夏陪著提姆先生往車間走去……
在五金廠廁所裡,大狗開著水龍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無聲地哭瞭。外面陳江河在喊“專傢茍”的名字,大狗聽到忙抹掉眼淚答應,大狗喃喃:“就算是隻狗,也成專傢狗瞭!”大狗洗瞭把臉,邊擦邊沖出去。
老夏五金廠的生產車間,雖然簡陋但整潔有序。大狗儼然變瞭個人,一本正經地給提姆演示著。陳江河在一旁用鼓勵的眼神瞧著大狗,提姆連連點頭贊嘆,翻譯:“提姆先生問,像您這樣的專傢有多少?”
大狗一愣,轉頭看陳江河。陳江河笑瞭笑,使個眼色。大狗皺眉說:“很多,我們這太多瞭!”
陳江河微微一笑,大狗再也忍不住,會意地咧嘴樂瞭。提姆豎起大拇指又重重說瞭一句。翻譯也豎起拇指:“中國人是聰明的!我們希望合作!”
陳江河默默地點頭,目光堅定犀利。
在工廠食堂,大狗帶著手下端著飯盆走進食堂,排隊的人呼啦一下自動閃開,投來瞭欽佩的目光。大狗盡力掩飾著得意,手下憋著笑跟隨著擠到窗口。
手下:“師傅,三個吳店饅頭!一份上溪牛雜,一份青菜。”食堂員工笑瞇瞇地遞上一滿盆饅頭:“改瞭,不限量!你們隨便吃!”
手下喜出望外:“哥,你瞧!”大狗踹瞭他一腳,依然板著臉,食堂員工又端出兩盆菜:“這是廠裡專門給你們幾個加的小灶。”眾手下咧嘴傻樂。
陳江河正陪著外商上車,轉身看到說笑著走來的大狗及手下,獨自迎上前。
大狗忙示意手下嚴肅一點,眾人眼巴巴地看著陳江河。陳江河對大狗說,這個月的獎金會打到賬上,但是,你和手下的人要以最快的速度對各廠技術工進行培訓,為合資廠籌備更多的人才。
大狗嘟囔著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陳江河點撥著大狗,要他當一回師傅,教出一批技術人員。大狗一聽,面無表情地看著陳江河,突然蹦出一句:“哥幾個職業素質還行吧?”
陳江河豎起大拇指,大狗將手一揮,眾人板著臉,沉默地跟隨他走進宿舍樓。
陳江河突然聽到樓裡爆發出一陣歡呼,一個手下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高聲大喊:“哇,哥啊,我們終於也有機會當一回師傅啦!”
另一個手下卻無比低調地說:“噓,小點聲!還師傅呢,有點出息行不行?”
陳江河聞言微微一笑,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