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觀音山山寨裡播放著《采茶舞曲》:“溪水清清溪水長,溪水兩岸好風光……”王旭手裡拿著大喇叭,站在一張桌子上。小玉和老村長一人一邊守在桌旁,村民們則圍攏在空場地上仰望。
老村長叼著煙袋,皺著眉頭叫大傢安靜,聽領導好好說兩句。
王旭口幹舌燥、苦口婆心地做著動員:“從今天起,山上的茶樹分不同等級由各傢承包。為瞭公平,等這兩天我請茶葉專傢現場勘察後,再由村長給大傢分。手上的農活、出外打工都先停下來,聽明白瞭?往後我們這個村,就可以靠茶吃飯瞭!”
眾人面面相覷,小聲議論,誰也不相信!
“這破茶能賣出什麼好價錢?”
王旭笑瞭笑:“我知道大傢擔心什麼,我傢是做生意的,如果茶賣不出去,由我來兜底!要是賺瞭,我們大夥分錢!”
眾人開始興奮起來,議論聲更大。老村長敲敲煙袋,再次叫大傢安靜。
王旭說:“將來我們這款茶分高中低檔,我已委托能人幫我們搞宣傳推銷瞭!這個茶系列的名稱也起好瞭。”他抱起小玉:“就叫玉系列!”
說著王旭將孩子高高舉起,清純的小玉甜甜地笑著。
在山寨簡易房,王旭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叮囑:“從現在起,要派專人保護那六棵野茶樹,24小時不能離開人!”老村長不以為然地笑瞭,這深山老林的,已有多年沒人去瞭。
王旭堅定地搖頭,從現在起就會有人去瞭。老村長叼著煙袋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湊近王旭壓低聲問:“這茶能賣那麼多錢?”
王旭一笑:“就看我們怎麼做瞭,你隻要在我回來前看好這些茶樹,其他的等我消息吧!”
老村長看著王旭厚著臉皮、冒著風險向上級要政策,大張旗鼓地號召和支持跑項目,並且終於聯系到義烏供電公司,為全鄉援建瞭所有的供電項目,內心十分感動。可是,如果離開王旭,這麼多的資金和項目,我怎麼管理啊?
老村長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終於說出來瞭:“我年紀大瞭,這麼大的事業從來沒搞過,心裡沒底。王旭,要麼叫別人挑頭吧?”
王旭吃瞭一驚,說:“村長大哥,你怎麼也死腦筋呢?我爸說全力支持我;這不是造福自己人麼,都是村裡人,熟悉的圈子;你威信那麼高,必須當仁不讓地挑頭,帶領全村一起脫貧致富!”
老村長開始將信將疑,經王旭點撥,也就爽快答應瞭。
王旭拍拍老村長的肩膀,告訴他:“我爸說,要改變落後面貌,得先會做夢,有理想才能夢想成真。”老村長嘆瞭口氣:“都窮幾輩子瞭,也沒什麼很高的要求,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瞭。”
王旭一聽:“這就是老村長的不對瞭,當村長的都沒底氣,下面的人怎麼辦?”
老村長笑著點頭,又問王旭:“你去瞭,那小玉也一起走嗎?”
王旭說:“這次想順便帶小玉去大醫院查查,如果能治好這病,不就瞭瞭她媽媽的一樁心願瞭?”
老村長嘆息:“王旭,黨和國傢對我們真好,我絕不打退堂鼓瞭。遇到你,是我們村的命好,也是小玉的命好啊!”
王旭眼中透著感動,會心一笑。
二
玉珠公司會議室裡,陳江河埋頭看著手下遞上的文件,駱玉珠正向公司管理層做深刻檢討。駱玉珠大方地說,這次玉珠首飾倉促上馬,幾個項目都比較失敗,自己負全部責任,必須扣除本月全部獎金。鑒於小王和生產部的劉新提醒過,這個月扣下的獎金將作為獎勵發給他倆。
陳江河沒有抬頭,微微一笑。
近期有一傢首飾廠想加盟,駱玉珠叫小王介紹一下他們的情況。
這時,陳江河手機響起,忙起身接聽,接著臉色一變:“你確定嗎?”
駱玉珠瞥瞭眼老公,小王介紹著:“是這樣,這傢廠已經跟我們聯系很多次瞭,希望能加入玉珠品牌……”
陳江河快步起身走出門去,駱玉珠的眼神一直跟隨著老公,陳江河在窗外,微皺眉頭聽著手機。
公司董事長辦公室裡,陳江河正思索著按手機鍵,駱玉珠推門進來,詢問是不是邱巖來電話瞭。陳江河告訴她,費爾南德資金鏈斷瞭。駱玉珠一臉驚愕,怎麼會?那可是個百年傢族啊?
陳江河透露,邱巖和萊昂剛摸到的情報,費爾南德與商業夥伴陷入財務糾紛,人傢把他告瞭,凍結瞭一大半資金。
駱玉珠一笑,認為這倒符合老狐貍的性格。陳江河目光如炬,明白瞭一切,想必這就是費爾南德急著催促楊氏降價的原因,他急需資金。
駱玉珠眼尖,瞥瞭眼陳江河的手機,問他給誰發信息?
陳江河苦笑:“信息還沒發呢,發或不發?一切由你決定。”駱玉珠抱住胳膊,帶著異樣的眼神,看陳江河舉起手機在自己眼前晃動。
駱玉珠瞄瞭一眼,冷笑著做出奇怪的模樣,問陳江河:“你為什麼總在第一時間想到她?”
陳江河實話實說,因為這個信息對楊雪來說太重要瞭,她將面臨生死抉擇。
駱玉珠冷冷地說:“這個楊雪怎麼看也不像是你的對手。”陳江河哭笑不得:“我從來就沒把她當成對手。她是什麼?楊雪充其量隻是一個挺可憐的妹妹。”
駱玉珠拿過手機按瞭下還給老公,面無表情轉身出去。陳江河看看手機屏幕,信息已發出,不由得笑瞭笑。
駱玉珠拍拍手,馬上叫員工查一首歌,“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把聲音放到最大給陳董欣賞。
陳江河驚住,想出去阻攔,駱玉珠頭也不回地出去瞭。
隨即孟庭葦幽怨的歌聲傳出:
是否每一位你身邊的女子
最後都成為你的妹妹
她的心碎我的心碎
是否都是你啊你收集的傷悲
是否每一位歡樂過的紅顏
最後都是你傷心的妹妹
她的心碎我的心碎
是否都是你啊你苦盡的陶醉
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為何每個妹妹都那麼憔悴
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為何每個妹妹都嫁給眼淚
我的哥哥你心裡頭愛的是誰!
猜不透摸不著
我也隻是妹妹
一位老員工沖上來將音樂關掉,看瞭一眼尊敬的陳董,還扇瞭年輕員工一個後腦勺。
陳江河將百葉窗重重拉上。
三
在楊氏上海總部辦公室,楊雪取出手機,隻見屏幕上閃出一條信息:“費爾南德有危機,扛住,不能再降價,陳江河。”
楊雪怔怔地看著,電話響起,楊雪拿起接聽,傳來費爾南德傲慢的聲音:“楊總,降價的事考慮得怎麼樣瞭?”
楊雪回答:“費爾南德先生,對不起,我的產品優質優價,這輪價格戰我不想再打。”
費爾南德冷冷地說:“說不打就不打?你可要知道會產生什麼嚴重後果,我的兩個新合作夥伴的貨已經到港。”
楊雪深吸一口氣:“你的意思是,楊氏已經不是你的唯一選擇?”
費爾南德:“那當然,我給過你機會,楊小姐。”
楊雪掛上手機,在屋中徘徊……
當晚,在酒店房間,費爾南德還在對著電話咆哮:“不降價你會前功盡棄,意味著歐洲市場的大門將永遠對你關閉,永遠!”
費爾南德聽著電話的忙音,隻好恨恨地掛上,靠著座椅猛抽起雪茄。
在外國酒店展廳,邱巖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拍賣展櫃中的展品—一個歸去來兮的燒瓷。萊昂不耐煩地在身後詢問:“你也喜歡古董?這不是你這個年齡的人該喜歡的東西。”
邱巖像沒聽見一樣入神地註視著,萊昂見瞭很是詫異,這破玩意兒有什麼好看的?
邱巖喃喃:“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個瓷器,就讓我想起瞭我爸。”
萊昂好奇地蹲下瞧瞧,邱巖卻直起身恍惚走去。萊昂忙快步追上:“是那個坐在山上的瘦個子嗎?”
邱巖搖頭:“意境,東方人的意境,你是不會懂的。”萊昂攤開雙手表示不解。
看瞭古董,邱巖覺得費爾南德傢族確實有眼光,他這次拍賣的大大小小幾十件古董都很有品位。她勸萊昂等以後賺瞭大錢,也搞搞這些有文化的事,別光去賭博,十賭九詐啊!
萊昂苦笑:“我才不會去收這些死人用過的老東西呢!等我有瞭大錢,就開賭場抽頭,賺那些賭徒的錢。”邱巖無奈地瞪著萊昂,神秘地告訴這個傻笑的人:“我幹爸說,笑到最後的人是一輩子接受教育的人。”
手機響起,萊昂聽著臉色一變,捂住手機沖邱巖:“二十四小時後費爾南德將宣佈全線降價促銷。”
邱巖愣住:“楊氏?”
萊昂搖頭:“不,史瑞夫的百貨和阮文雄的五金,就是我們見到的那兩個神秘客人。”
邱巖停住腳步,怔怔地問萊昂:“這消息可靠嗎?”萊昂罵著:“北非和東南亞的貨已經到港瞭,Cerdo(豬頭)用他們來攪渾水打壓我們!”
“二十四小時之後,又是一輪慘烈的廝殺。”邱巖露出焦急的目光,突然愣住,“等等!費爾南德不是缺資金嗎?他哪兒來的錢!”
萊昂也一怔,邱巖問港口離這兒多遠?萊昂想瞭想,開車大約兩小時。
義烏街頭,駱天寶邊開著姐姐的奔馳浙G53288車邊說著,駱玉珠坐在後車座靜靜地聽著。
“……我媽合眼前原諒瞭爸,畢竟在床邊伺候瞭那麼多年,後來我也沒心思考大學,就去瞭部隊。爸心臟不好,我最擔心的就是他的身體,萬一他一個人留在傢裡出點什麼事……所以退伍後,我放棄瞭分配,申請回傢瞭,爸做完搭橋手術後,我也每天晚上與他睡一塊,白天還得給他打電話。”
手機響起,駱玉珠接聽。陳江河急促地問:“玉珠,你在哪兒?能去會館找一下吳姐嗎?她跟阮文雄做過生意。”駱玉珠皺著眉問:“誰?”
陳江河解釋:“就是那個在西班牙的東南亞五金商,費爾南德二十四小時後將宣佈他們的商品全線降價!”
駱玉珠禁不住流露出吃驚的神色,二十四小時?不就是明天嗎?駱玉珠突然瞇起眼問:“你不會想……”
陳江河:“對!絕不能讓這個價格戰打起來,我想試試。你現在先聯系上吳姐,隨時告訴我情況!”
駱玉珠掛上手機,喃喃地說瞭句:“陳江河,你這個瘋子。”
駱天寶瞥瞭眼後視鏡,駱玉珠叫天寶道:“掉頭!去會館!”車猛地剎住,隨即掉頭駛去。
在玉珠公司辦公室,陳江河正凝視著電腦屏幕上北非和東南亞那兩個客商的資料簡介,史瑞夫和阮文雄兩人的照片像通緝犯似的並列著。
陳江河盯著屏幕,撥通邱巖的手機,要她去走一步險棋。
邱巖問幹爸:“是什麼險棋,您直說吧。”
陳江河告訴邱巖,費爾南德的陣營不是鐵板一塊,那個阮文雄是上一代過去的華人之後,對中國有感情,比較好溝通……
邱巖聽瞭已經笑起來,她告訴幹爸,自己跟萊昂正在趕往港口的路上呢。陳江河皺著眉問:“去港口幹什麼?”邱巖說:“剛得到消息,阮文雄正在那裡督貨。”陳江河吃驚又欣喜地稱贊:“好!絕頂聰明,好樣的邱巖,不愧是邱英傑的女兒!”
寬闊的公路上,來往車輛川流不息,一片繁忙。萊昂開著車,邱巖專註地聽著手機。
邱巖告訴幹爸,費爾南德很可能事先設計好瞭,讓兩位國際客商簽瞭先出貨後打款的協議,客商應該是有怨言的,她請幹爸寬心。
邱巖掛上手機沉思,萊昂搖頭,他不明白邱巖要見阮文雄幹什麼。
邱巖笑瞭笑,沒答話。
萊昂無可奈何地向邱巖嘆著心中的苦:“你隻是一句話,我可借瞭一輛車,又當你的司機,又把你送過來!”
邱巖便問:“真想知道嗎?”萊昂忙點頭。
邱巖深吸一口氣:“我想利用中國的市場吸引他們,做市場交換。我想借助他們,可以讓玉珠品牌打入非洲和東南亞市場。同樣,他們可以在我們的幫助下進入中國,這張王牌是費爾南德沒有的!”
萊昂瞠目結舌地看著邱巖:“真是一張好牌!”
對這件事,邱巖也和幹爸陳江河想到一塊去瞭。
“英雄所見略同!”萊昂不由得心服口服。邱巖告訴萊昂,幹爸的意思就一條,不打價格戰,面對歐洲市場公平競爭。萊昂瞇起眼,怔怔地瞧著邱巖,突然一笑,覺得這牌可惜瞭:“你們一個軍長怎麼可以跟他們團長營長換呢?你完全可以向對方提出更多要求,就沖中國大市場,他們絕對會滿足你們的條件。”
邱巖也笑,提醒萊昂:進四出六!有錢大傢賺,做人可不能太貪,否則什麼時候在陰溝裡翻船也不知道呢。
萊昂沖動地搶過話頭說:“讓他們跟我做,放棄費爾南德,我跟陳江河的公司是夥伴。”
邱巖笑著搖頭,萊昂一隻手拽住她胳膊:“讓史瑞夫和阮文雄跟我做,他們如果是先貨後款,完全可以不履行協議。”
邱巖嚴肅地收住笑,叫萊昂不要出面:“我幹爸剛才電話裡已經囑咐,這是一場對等的談判,你一摻和進來性質就變瞭。”
萊昂用力拍瞭下方向盤,嘟囔著罵瞭句,餘光瞥到邱巖的脖頸上空蕩蕩的,沒有戴項鏈,便好奇地問邱巖,不覺得脖子上很空嗎?邱巖轉臉望向車窗外,會心一笑:“開好你的車,別的少管。”車疾駛而去。
在會館,駱玉珠專註地聽吳姐講著:“那個阮文雄和他爸爸來中國尋根,還是我老公陪著去的!他頭兩年嘗試打入中國市場,還來過義烏呢,可後來聽說是沒找到合適的代理商,就撤瞭。”
駱玉珠吃驚地問:“就這個原因嗎?”吳姐笑著解釋:“阮文雄這人疑心病特別重,他生怕別人騙他。”
駱玉珠思索著,點點頭。
在國外酒店,邱巖邊沖向電梯,邊用手機向陳江河匯報:阮文雄剛從港口回酒店,自己追過來瞭,隻是有點擔心,既然這個人疑心病這麼重,要是他不相信我們怎麼辦?
陳江河像下命令似的對邱巖說:“必須讓他信任!還有二十一個小時,讓他清楚這場價格戰一旦打起來,必定是兩敗俱傷,後果十分嚴重。”
邱巖果斷地應答:“知道瞭。”
萊昂搶先過來幫著按電梯,看邱巖進去,便問她要不要自己幫一把?邱巖擺擺手,電梯門已經關上。電梯升到七樓,邱巖遠遠看見幾個人簇擁著阮文雄沿著走廊走去,她沖上前卻被人攔住。
邱巖先用西班牙語打招呼,說自己想找阮先生。又用英文急喊:“MRRUAN,我有急事找您。”
阮文雄見是一位東方美女,就打瞭個見面的手勢。邱巖快跑上前剛要張口,阮文雄瞇著眼打量著她:“我會一點中文。”
邱巖一笑:“那太好瞭!能用母語跟您說話,感覺特別親切。”
四
在玉珠公司辦公室,陳江河默默地翻看一本陳舊的日記,等候消息。
“我要贊美在雞毛換糖創業路上,踏平坎坷的一個個商戰英雄。”
“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員工剛要進屋,被小王攔在門外。
手機響起,陳江河忙起身接聽駱玉珠的來電:“費爾南德下決心打這場價格戰,就說明他已經跟那兩個品牌商溝通好瞭,現在隻剩下二十個小時,讓他們改變主意?你覺得可能嗎?”
陳江河無語,駱玉珠急著喊:“喂?”
陳江河喃喃地:“如果你想擁有你從未有過的東西,那麼你必須去做你從未做過的事。”
駱玉珠狐疑地問他這話是誰說的?
陳江河用復雜的目光凝視著那本舊日記本:“邱英傑留下的日記。也是他在去北京的火車上對我說的,我一直在思考,在驗證他的話。”陳江河含淚,猛地起身拿過手機,快步沖出屋去。
在上海楊氏辦公室,楊雪也在看著屏幕上兩個客商的照片、資料,皺眉思索,手下輕聲催促楊總,董事會的人都到齊瞭。
楊雪像沒聽見一般,手機響起,手下拿過遞上,輕聲提醒:“楊董?”
楊雪接過手機看瞭眼,貼在耳邊,是陳江河的聲音:“二十個小時以後,新的價格戰將開打,這次不光你我……”
楊雪知道他們的貨已到港口,顯得有氣無力。陳江河要她再考慮一下,跟自己一起說服他們?
楊雪哭笑不得,讓史瑞夫和阮文雄不跟我們搶市場,這有可能嗎?天方夜譚!
陳江河:“不!是共同享有市場!楊雪你聽我……”
手下再次進門,輕聲提醒:“楊董?”
楊雪起身掛上手機,沒時間跟陳江河說瞭,她邁著沉重的步伐去開會,她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滅頂之災。
在車庫裡,陳江河已坐進車中,把著方向盤,聽到電話裡的忙音,他神色懊惱。手機再次響起,陳江河忙問邱巖那邊情況怎麼樣?
邱巖焦急地說:“我猜得沒錯,費爾南德跟史瑞夫為瞭搶市場,確實簽瞭先貨後款的協議。阮文雄疑心很重,他說他瞭解我們和楊氏,也欣賞市場互認的設想,但很難讓他相信,我們能夠談得攏,他需要的是面談。”
陳江河思索著啟動車,重復瞭一句:“面談?”
“他是這麼說,可幹爸你也來不及飛過來瞭,不到二十個小時時間,全線價格戰就要開戰……”
陳江河斬釘截鐵對邱巖說,三個小時後,給我找到能上網視頻的地方。
邱巖那邊莫名其妙:“什麼?幹爸你說什麼?”
陳江河的車已躥瞭出去。
在酒店走廊裡,邱巖不敢相信地在電梯口聽著手機。
陳江河:“三個小時後,阮文雄跟史瑞夫將面對我和楊雪,當面闡述!”
邱巖吃驚,露出欽佩的目光:“好,幹爸,我明白瞭!保證完成任務!”
邱巖找到阮文雄的套房,阮文雄從屋中走出來。邱巖喘息著問:“阮先生,對不起對不起!您能聯系到史瑞夫先生嗎?我老板想跟您和史瑞夫先生面對面談。”
阮文雄詫異地打量著邱巖,有點不信:“面對面?你不是說他在中國嗎,怎麼可能?”
邱巖自信地笑笑。
高速公路口,駱玉珠下車望著老公的車疾駛而來,停到前面。
陳江河邊聽著手機邊下車,駱玉珠瞇著眼打量:“瘋子!人傢不接你電話吧?”
陳江河嘆口氣:“我已給楊雪發信息瞭,三個小時開到上海,在她公司跟馬德裡視頻。”
駱玉珠挖苦道:“人傢在開董事會呢,會理你嗎?”
“真是過河碰上擺渡的—巧瞭,我正好想把他們集體說服,不用一個個找瞭。”
駱玉珠指指表:“還有十幾個小時,再扣除國外時差夜晚時間,你想清楚。”
陳江河點頭:“路上三個小時爭取讓楊氏同意我們的方案,一起去?”
駱玉珠哼瞭聲,把手裡的資料往老公手中一塞:“楊雪一直當我是敵人,我就不去刺激她瞭!這是國內的銷售數據,需要什麼,我再讓小王傳真過去,讓天寶開車送你去吧。”
陳江河轉頭,駱天寶立即上前:“陳董!”
駱玉珠給親愛的江河整理衣領,把誘人的香餑餑往情敵的老巢裡送:“他去我放心,安心打你的電話。”
陳江河欲吐還休。看著老婆,轉身沖駱天寶:“走!”
駱玉珠“哎”地嘆瞭口氣,陳江河停步轉頭,後面傳來駱玉珠的聲音:“這一路三個小時,就能讓楊氏跟玉珠公司同一條心?你有什麼把握?”
陳江河微微一笑:“又不是沒幹過,當年去北京的路上,我交瞭這輩子最重要的朋友。”
駱玉珠百感交集的目光盯住江河,掏出兜裡的手機電池,叫天寶把這兩塊手機電池給姐夫帶上,電不足瞭就換。
駱天寶接過電池,陳江河坐進後車座,駱天寶進駕駛位啟動車,駱玉珠莫名感動地望著車揚塵而去。
五
楊氏董事會上,董事們正在為是否繼續價格戰爭執不休。
一個董事說:“不答應降價條件,我們之前的努力全白費瞭,隻能退守國內!”
另一個董事說:“我們打瞭半年價格戰,最後是為別人打江山,這叫什麼破事!”
還有一個董事說:“那你說,大批的貨發哪去?不給費爾南德,你還能給誰?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楊雪的手機一直無聲地震動,她坐在長桌一端默默地註視著。手機屏幕上,MYJH的名字一直在閃動,楊雪仍沒有接聽。
駱天寶將車開得飛快,透過後視鏡,瞥瞭眼後座上焦急聽電話的陳江河。
陳江河想瞭想,摸出一疊名片快速找著,又重新撥起電話。
董事們還在爭論,有人激動地站起,楊雪手撐額頭,旁若無人地擺弄著手機。
一個董事說:“還有十幾個小時!我們的價格已經沒有優勢瞭,隻能看著人傢搶占市場!”
另一個董事說:“當初我們就不該進軍歐洲市場!付出的代價太大瞭!”
第三個董事緊接著:“楊董,降吧!最後一次,答應費爾南德,我們再想退路。”
手下進來俯身耳語:“楊董,陳江河給公司辦公室電話,說他在來上海的路上,讓您盡快回電。”
楊雪目光一震,猶豫不決。手下:“他還說,他已經找到那兩個客商。”
兩邊的董事紛紛站起,拍桌爭論著:“不降,你給集團找個出路!”
“再降,不光我們的成本,我們的口碑名聲全都完瞭……”
手機再次亮起,依然是MYJH。
會議室裡吵得沸沸揚揚,突然手機從一端滑向桌子中間。
所有人都停瞭下來,怔怔看著,聽著裡面陳江河焦急的聲音。
陳江河:“楊雪?楊雪你可算接電話瞭!”
楊雪大聲地說:“我已經調到免提,陳董,你的話董事會所有成員都可以聽到。”
眾人鴉雀無聲,莫名地打量楊雪,又看著手機……
陳江河聽著手機愣瞭愣,突然一笑坐直身體。
陳江河:“尊敬的各位董事,不好意思。我是玉珠集團的法人代表陳江河。”
駱天寶詫異地瞄一眼後視鏡。
有董事拍桌子:“我抗議!不經允許把對手引進董事會……”
陳江河看看表,誠懇地說:“沒錯,我們是對手,可是十八個小時之後,我們就要同病相憐,成為價格戰的犧牲品。因此我隻能冒險一搏,采取這種不合常規的方法。就在此刻,歐洲,史瑞夫百貨集團和阮文雄五金商品已卸船入港。費爾南德子彈充足,倒逼我們再次降價……”
楊氏董事會上,憤怒站著的董事慢慢坐下,其他人都靜靜地聽著陳江河的訴說。楊雪掃視眾人,陷入沉思。
電話裡這個人,縱橫捭闔,談吐優雅。
陳江河:“我們手裡有三張牌可打,一是如果我們兩傢能夠聯手,下面的分級市場就不會動蕩到哪裡去。二是如果我們四傢聯手,費爾南德的價格戰就打不起來!三是變危機為轉機,利用中國的市場吸引他們,做市場交換。我們借此機會把商品聯手賣到世界其他地區……”
董事們嚴峻的神色慢慢消融,有人悄然交換著眼神,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楊雪一動不動地盯著手機,內心裡的激流洶湧澎湃。
電話裡這個人好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他降臨到瞭哪個凡塵,那裡的世界就會變得陽光燦爛!
歐洲酒店房間,邱巖正熱情地請阮文雄、史瑞夫入座,倒好咖啡和茶端到他們面前。邱巖對阮先生說:“我知道您喜歡喝茶,這是國內帶來的獅峰龍井。”
阮文雄吃驚地打量,表面是看一根根豎立的極品龍井,其實在贊嘆眼前這位中國女神:精通多國語言;精通“貨代”、外貿、免稅倉、懂海運航運。
女神身材高挑,柳眉細長、雙瞳明澈。
此刻,邱巖的披肩長發更加襯托出她的婀娜嫵媚;雪藕般的玉臂,渾圓修長的美腿如同皓月一般,讓人心動神搖。尤其難得的是落落大方,情商一流!
史瑞夫低聲用英文跟阮文雄講:“怎麼可能,費爾南德說他們是對手?”
邱巖的模樣楚楚動人,她來回走動著招呼大傢,她那曼妙靈動的步履,似乎包含著某種奇異的節奏,隨著她柔軟腰肢的擺動,幾乎可以讓人忘記呼吸。這是一個活脫脫的國色天香、秀麗清雅的絕代美人兒!
邱巖微微一笑,用英文搭話:“您是說我們跟楊氏吧?”
阮文雄沖史瑞夫笑:“她外語很好,哈佛畢業歸國。”史瑞夫歉意地沖邱巖笑笑。
邱巖微笑,用英文對史瑞夫說:“待會我們陳董和楊董在視頻裡對話,我可以給您做翻譯。”
史瑞夫忙點頭,端起咖啡。邱巖偷偷看瞭眼手表,掩飾焦灼。
楊氏董事會上,一個董事拿過手機,大聲詢問:“陳董,我個人非常喜歡您的做事風格。但是我有個問題,國內市場當然是手好牌,對外商很有吸引力,可如果到時候引狼入室怎麼辦?”
陳江河:“我們為什麼要全力以赴地加入WTO?為瞭消除貿易保護。我們的產業不會受到沖擊嗎?有沖擊,可實際上我們變得更強大瞭!我們的優勢,別人比不瞭。請人傢進來瞭,我們也可以走出去,機會隻會越來越多!”
眾人面面相覷,暗暗點頭。
又一個董事搶過手機:“我有個問題,玉珠集團的產品是不是針對楊氏?據我們的可靠情報,最近玉珠連續推出的幾款首飾主題,這不是東頭拜堂,西頭出喪,跟楊氏唱對臺戲嗎?”
楊雪淡然一笑,註視等待陳江河的解答。
車已駛到楊氏大廈門口,陳江河邊打手機邊準備下車,駱天寶慌忙搶先下來打開車門。
陳江河沖駱天寶笑笑:“那幾款主題我們已經取消瞭,而且玉珠集團總經理駱玉珠女士也在公司內部做瞭深刻檢討。”陳江河快步往大門走去,“如果沒有誠意,我就不會冒著這個大風險趕來,更不會喋喋不休,用手機跟各位溝通兩個半小時。”
董事們爭先恐後伸手要拿手機,手下在楊雪耳邊輕語,楊雪點點頭說瞭句什麼,笑著靠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一個董事搶過:“陳董,你憑什麼相信遠在歐洲的兩個異國商人會與我們對話?更何況要推翻他們自己簽訂的價格協議?”
陳江河:“難度是很大,我也沒把握,所以我才會趕來,跟你們楊董一起面對……”
正說著,會議室大門推開,陳江河聽著手機已大步進屋。眾董事瞠目結舌轉臉看著,楊雪用復雜的目光與陳江河對視著。
六
繡湖小學校門口,放學的孩子從校門湧出,陳路走在其中。駱玉珠剛要下車招呼兒子,突然停住。駱大力迎上去與陳路熱切地說著什麼,爺兒倆歡天喜地地向馬路對面走去。
駱玉珠呆呆望著一老一少兩個身影,眼中流露出傷感與溫情。駱玉珠心情低落地開車,手機響起,她戴上耳機。
王旭的聲音:“媽!我到機場瞭!”
駱玉珠一喜:“兒子,回來啦?怎麼不早說啊,媽好去接你!”
王旭說:“不是到義烏民航機場,我到上海機場瞭!”
駱玉珠懊惱的目光,叫:“你跑那幹嗎去?你到上海見後媽啊?”
王旭不解地問:“媽你怎麼啦?脾氣這麼大。我是帶孩子到上海找專傢看病的。另外,茶的推介會也要在這裡開,等完事瞭我就回義烏!”
駱玉珠沒好氣:“別回來瞭!”駱玉珠掛上手機,嘟囔:“誰心裡也沒我!”
在上海街頭,老同學鄧濤看著後視鏡,邊開車邊大笑,小玉正扒著後車窗,驚奇地望著外面的一切。王旭皺起眉頭瞧著手機:“我媽怎麼瞭?莫名其妙!”
鄧濤笑:“你媽不是更年期吧?”
王旭白瞭眼:“你媽才更年期呢,我媽剛四十!”
鄧濤一撇嘴:“真年輕!哎,我老傢常有水災,農民增收困難,能不能在義烏承接一些來料加工活?另外,茶的推介會明天上午舉行,你能不能再提供一些山裡茶樹的照片?”
王旭遞上手機:“贛州、柳州、你傢鄉,這三個地方的來料加工你去落實,義烏方面我爸很支持。贛州的聯系人是趙傢慶,聯系方式都在手機裡,還有別人拍的,需要什麼自己取。”
鄧濤接過手機:“這次關鍵是要把你打造成一個茶癡,你這個不喝茶的人趕緊惡補一下。”王旭苦笑。
鄧濤看著小玉,這孩子看什麼都新鮮,眼睛都瞪直瞭。王旭嘆息,小玉頭一回從山裡出來。
鄧濤感興趣地問,她看見她媽屍體瞭嗎?王旭皺眉,瞥瞭眼聽不見的小玉:“沒有,你小聲點。”
鄧濤樂:“她是聾子,又聽不見!車裡就我們仨,你跟我說實話,帶這孩子出來,你到底怎麼想的?”
王旭摟過小玉:“沒想什麼。”
鄧濤哭笑不得:“我看你是受刺激瞭,你那邱巖還沒回國呢!”
王旭默默搖頭。
鄧濤:“哥們,我聽說過有人失戀養狗養貓的,可沒像你這樣養孩子給人當爸的!將來你真準備帶這孩子過一輩子?”
王旭逗著小玉,不理。鄧濤看看後視鏡的倆人,皺眉搖頭。
黃昏,在上海醫院,王旭拉著小玉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等候多時的鄧濤忙起身。王旭抱起孩子擺著胳膊,小玉乖乖地跟醫生爺爺說瞭聲“再見”。
鄧濤問,小玉的情況到底怎麼樣?王旭黯然搖搖頭說,如果當年小玉剛發病的時候及時治還來得及,現在有些晚瞭。
鄧濤嘆息著安慰王旭,明天這裡還有個著名專傢呢,把她死馬當活馬醫……
王旭一聽突然暴怒地罵:“鄧濤,你這張臭嘴有完沒?真不會說人話!”
鄧濤嚇瞭一跳,還不知自己錯在哪兒,忙問王旭怎麼啦?
小玉害怕地抱緊王旭脖子。王旭一邊拍著孩子一邊瞪著鄧濤,叫他尊重點孩子,不要把人和動物混為一談。
王旭抱著孩子往外走,鄧濤在後面追。鄧濤感覺才幾天沒見,這次回來,王旭這哥們像變瞭一個人似的。從前兩人什麼玩笑不能開啊,今天是怎麼啦?
王旭鄭重地告訴鄧濤,那是從前,以後別再拿孩子開玩笑。
鄧濤不解地追問王旭:“小玉是不是真拿你當爸瞭?你現在可是越陷越深瞭……”
七
黃昏,水果飲料店門口,駱大力跟隨陳路走進小店。陳路告訴外公,今天可沒時間玩瞭,媽讓自己準時回傢做作業!
“行!”駱大力便送陳路回傢,兩人邊走邊聊。駱大力笑瞇瞇地將一杯飲料遞給陳路,陳路還不滿足,又向外公要冰激凌。
駱大力為難,喝飲料就不能吃冰激凌,要鬧肚子疼的。
陳路偏嚷著:“我想吃嘛,小氣鬼。”
駱大力隻得心疼地讓步:“好好,外公給買。”
兩人走在縣前街人行道上,隻見一旁的繡湖公園遊人如織,大安寺塔靜靜矗立著。這個寺塔是北宋大觀四年(1110)建造的,雖老態龍鐘,卻閃爍著古樸的光芒,遊人紛紛圍著它拍照留念。
陳路舔著冰激凌與外公一路走來,駱大力翻著小本子向陳路討教:“瞧這個密碼本,我改進得還算成功吧?”
陳路提醒外公,剛才說錯瞭一點。駱大力虛心地問,哪個錯瞭?
陳路打起拍子:“就是噠—噠噠噠—噠噠。”
駱大力苦笑說,自己上歲數啦,能陪你這個小天才耍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容易瞭。
陳路舉起冰激凌,遞給外公吃,駱大力說:“你愛吃你吃吧!”
“其實我不愛吃冰激凌。”
陳路眨瞭眨大眼睛,快活地說瞭實話:“我是學蔡曉丹的,她說,父親總是疼女兒的,連帶著就更疼女兒的孩子瞭!”
駱大力一聽,俯身用溫潤的目光看著孩子,伸手一刮陳路的鼻子。
在陳傢,駱玉珠若有所思地掛瞭電話,一眼瞥見窗外的陳路,玉珠忙探頭看去,駱大力已經走遠,還回頭沖外孫揮著手。
陳路跺腳急著喊:“怕什麼啊?吃頓飯再走,我媽又不是母老虎,不會轟你的。”
駱玉珠一聽,忙叫趙姐,趙姐急匆匆從廚房走出來,駱玉珠盯著窗外,叫趙姐去把他們爺倆帶進來。
趙姐疑惑地問爺倆在哪兒,玉珠指指窗外,趙姐往窗外看去,恍然推門召喚:“您別走啊,夫人請您進傢吃飯呢。小路,快把外公攙過來。”
駱玉珠隨手拿起《義烏商報》靠坐在沙發上,駱父尷尬走進。
陳路歡喜大叫:“媽,外公來啦。”
駱玉珠眼睛沒有離開報紙,冷冷地“嗯”瞭一聲,駱父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
趙姐忙遞上拖鞋,叫他換上。
駱父偷瞥女兒,答應著。陳路忙去倒水:“外公,隨便坐!你喝什麼?”
駱父慢慢坐在駱玉珠對面:“什麼都行。”
趙姐像看明星一般湊近打量:“您就是上電視的那個?哎喲,我看您說的那些話,讓我哭得稀裡嘩啦的!我真不知道夫人從前那麼慘!”
駱玉珠沒好氣地叫趙姐快去炒菜,飯都涼瞭。趙姐忙回過神往廚房跑,叫駱父稍等,菜馬上就好。
陳路扯開媽媽手中的《義烏商報》,叫她陪外公聊兩句,自己寫作業去瞭。
陳路沖外公擠擠眼,鉆進屋裡。駱父搓著膝蓋,沒話找話的:“天寶跟他姐夫去上海瞭?”
駱玉珠“嗯”瞭一聲。
駱父指瞭指:“這房子真大,還樓上樓下地下室的。”
駱玉珠面無表情:“嗯。”
駱父又問:“小路他哥呢?”
駱玉珠:“他出差瞭。”
駱父點點頭,掃視四周,實在沒話說,又閑不住,便起身去廚房幫趙姐炒菜去瞭。
駱玉珠冷冷地看著父親的身影走進廚房,起身走到兒子房間。她關好門壓低聲對兒子說:“今晚讓你外公住傢裡,別說是我說的。”
陳路欣喜若狂地蹦起,駱玉珠又將他按下,問他能不能完成任務,陳路拼命點頭:“保證完成任務。”
晚上,在陳路屋裡,爺孫倆在床上滾成一團,陳路拼命搶著駱大力手中的小本,駱大力求饒:“外公的字太難看瞭,不行不行!”
陳路壓在外公肚子上:“我就要看!”
駱父突然“哎喲”瞭一聲,捂住胸口,閉上眼。陳路忙跳下床,問外公怎麼瞭,哪裡痛?駱父閉眼屏息不語,陳路嚇得不行,搖晃著他的身體。
陳路轉身就要往屋外跑,想去找趙姨,駱大力一把揪住陳路,笑著睜眼。
陳路驚喜:“外公,你裝死人裝得真像,再裝一個!”
駱大力喘息掩飾笑:“不瞭,外公歲數大,可經不起你這麼折騰。”
陳路趴在他胸前:“外公,你這麼會玩,媽媽小時候肯定喜歡跟你在一起。”
駱大力愣瞭一下:“啊?”
陳路饒有興趣,問外公跟媽媽玩什麼,駱大力費勁地想瞭想,突然指著自己的腦袋:“拔一根白頭發!”
陳路拔下一根舉著,駱大力輕輕拔下一根白發,在手心搓成別針狀,正要給外孫掏耳朵,陳路咯咯笑著躲開:“我不敢。”
駱大力樂:“沒問題,你媽小時候可喜歡這樣瞭,先試試。”
陳路忙躲一邊去,告訴外公自己膽小,不敢。
駱大力:“那你給外公掏。”陳路接過,小心翼翼地將頭發一點點探進外公的耳孔,來回轉動。駱大力身子一激靈,閉上眼老淚縱橫,他眼前頓時浮現出一幕幕溫馨的場景:
童年的駱玉珠咯咯笑著,年輕的駱大力用頭發給女兒掏耳朵。駱大力叫她別動,馬上就好。小玉珠歡叫著:“爸爸,癢死我瞭。”銀鈴般的笑聲傳出……
一個女人在旁邊:“玉珠,你看看媽媽給爸爸怎麼掏的。”
小駱玉珠拍掌笑鬧:“好、好。”
駱大力閉著眼淚流滿面,陳路停下手眼巴巴瞧著他,駱大力微笑著哭泣,一把將孫子摟在懷中。
八
黃昏時分,在上海楊氏會議室裡,隻剩下陳江河與楊雪兩人面對著電腦屏幕和攝像頭,屏幕中坐著阮文雄和史瑞夫,邱巖在史瑞夫耳邊低聲翻譯。
陳江河展示瞭手裡的報價單,湊近攝像頭前,對史瑞夫先生說,這是玉珠公司的一份國內傢居百貨的出廠價目單,本身利潤空間就小,如果再打價格戰,企業根本無法生存,相信你那裡也面臨同樣的情況。史瑞夫頻頻點頭。
這時,阮文雄隔著屏幕與陳江河對話。阮文雄對陳先生的磊落和真誠早有耳聞,也相信如果聯手可以把價格提到正常水平,但他更關心的是,玉珠公司何時能幫自己把五金品牌打入中國市場。
陳江河微微一笑,頭轉向楊雪:“楊董,你說呢?”
楊雪淡定地說:“如果阮先生準備好,明天就可以,我會安排我的市場部跟你們對接。”
阮文雄朗聲笑瞭起來:“真痛快!這是我參加過的最奇特的一場談判!陳先生、楊女士,我們突然跟年輕人一樣,有點千裡傳情、萬裡網戀的意思啊!”
幾個人都笑起來,楊雪含笑瞥瞭陳江河一眼。
大廈外,駱天寶靠在車旁等候。駱玉珠打來電話,詢問陳江河他們談得怎麼樣。駱天寶看看表,說姐夫已進去兩個多小時瞭,暫時沒消息,自己正等著呢。駱玉珠嘆息,估計這是一場持久戰,那兩個商人比誰都精,不見兔子不撒鷹—做事步步為營,肯定逼著陳江河談細則呢。
駱天寶想起什麼:“對瞭姐,有個事我想麻煩你……可我不知道怎麼說。”
“說吧!”
駱天寶為難地說:“知道爸的心臟不好……自己怕晚上回不去……算瞭,應該沒事。”
九
國外酒店,阮文雄正激烈地對著攝像頭跟陳江河、楊雪談條件。
阮文雄:“不!我不管史瑞夫,中國市場對我來說極其重要,我旗下的商品不可能由你們代銷,我要建立自己的銷售網絡。”
楊雪苦笑著問阮文雄:“阮先生,那我們還合作什麼呢?陳董的意思是我們互換市場,互相代銷對方的產品。”
史瑞夫也激動地講著:“這會牽扯很多問題!定價權,運輸倉儲,還有宣傳展臺,公關費用分攤……”
陳江河一直低頭按著手機,邱巖的手機亮起,屏幕顯示:“上酒、降溫、中和。”
邱巖會心一笑,抬頭看瞭眼屏幕中的陳江河。陳江河面對攝像頭:“你們那邊是中午十二點吧?我們這邊也該吃晚飯瞭,楊董我肚子可是餓瞭。”
阮文雄攤開雙手:“那我們先吃飯,再繼續開會。”
陳江河笑著想瞭想,出瞭個主意:“不用,我們一起吃,雖然隔著十萬八千裡,我們來個網絡會餐。”邱巖一聽,默契起身,便去準備。
上海楊氏會議室裡擺的都是中餐,桌上是一瓶天之藍白酒。屏幕中阮文雄與史瑞夫擺的是西餐,杯中是紅酒,拿著刀叉,場面很是奇特。
陳江河舉起酒杯:“幾位,恐怕我們這頓飯算是空前絕後瞭,不經意中我們創造瞭歷史,再有錢也沒有像我們這麼吃的,幹一個!”
楊雪忍不住笑瞭,舉酒杯。屏幕中阮文雄與史瑞夫也舉起紅酒杯。
邱巖拍掌笑:“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我也湊個熱鬧。”
幾個酒杯都湊到攝像頭前“當”的一聲碰在瞭一起……
入夜,在上海楊氏集團的視頻中,阮文雄戴上眼鏡,正瞇著眼審查材料,陳江河與楊雪也專註地記著什麼。
阮文雄提出,第七條價格方面建議附加一個協議,保持上下浮動在……史瑞夫看看表,跟邱巖低聲說瞭一句,邱巖沖視頻:“對不起,史瑞夫先生說他晚上有個重要會議。”
阮文雄皺眉:“還有比我們更重要的會議嗎?”
邱巖提議:“我看不如這樣,所有的附加協議由下面的人去定,今天的關鍵在於達成共識。”
阮文雄剛想說什麼,邱巖又快速用外語向史瑞夫說起,史瑞夫連連點頭。
邱巖微笑著問阮文雄,這個方案覺得怎麼樣?阮文雄很不情願地點點頭:“OK。”
楊雪桌下暗暗豎起大拇指,陳江河餘光瞥到,微微一笑,叫邱巖再辛苦一下,明天一早發四方文件,蓋章生效。
邱巖會意起身:“沒問題!史瑞夫先生,我先送您下樓。”
陳江河沖阮文雄:“定瞭?”
阮文雄攤開雙手:“當然,不然有什麼辦法呢?”雙方都笑起來。
電腦攝像頭關上,陳江河起身對著落地玻璃長長地伸瞭個懶腰。楊雪贊嘆這個邱巖精通多國語言,通曉外貿規則,反應敏捷,今天這個局面幸虧有她。
陳江河猜測,後面該費爾南德著急瞭,他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一手。
楊雪異樣的眼神看著陳江河的背影:“你下一步會做什麼,誰能想得到?”
陳江河笑笑:“我該撤瞭。”
楊雪幽幽地說:“別急,陪我喝杯酒再走。”
陳江河愣瞭一下:“剛才不是喝瞭,怎麼還沒喝夠嗎?”
楊雪凝視著:“剛才是工作。”
陳江河遲疑瞭一下,看看表:“行!我請你,我們去哪?”
楊雪輕聲:“就這。”
陳江河有些尷尬,掃視四周:“你公司?不太好吧。”
楊雪起身向外走去:“跟我來。”
陳江河隻得一路跟隨,快速在手機裡發著短信。楊雪走進一間寬大的辦公室,推開一道暗門將燈打開,陳江河發完信息,抬頭吃驚地停住腳步。
曖昧的燈光籠罩著女人的閨房,試衣鏡、化妝臺、古典木床等一應俱全。
楊雪嫻熟地從酒櫃中取出一瓶酒,在陳江河眼前晃瞭晃:“我記得以前在遊艇上跟你說過,這就是我的傢,喜歡嗎?”
陳江河朝迷人的閨房瞟瞭一眼,就那麼轉眼一瞥,旋即被驚呆瞭。
十
在玉珠公司,在小王帶領下,員工們正在各自的電腦前搜索,有人在傳真機前忙碌。
手機響瞭一聲,屏幕上顯示:“國內半年的百貨銷售數據!速發!”
駱玉珠抬頭:“小王!國內半年的百貨銷售數據。”
小王利落地:“明白!”
駱玉珠思索起身:“兩個途徑發過去!傳真給楊氏集團,整理成短信發給陳董!”
小王:“是!”
手機又響瞭,駱玉珠低頭看屏幕:“小王,最快速度整理分店銷售網絡,發陳董短信。”
“是!”
駱玉珠端起咖啡凝望窗外。
晚上,玉珠公司裡已空蕩蕩,隻剩下駱玉珠手持手機在等待著什麼。
手機響起,駱玉珠忙接聽:“怎麼樣?”
陳江河的聲音:“幸虧你們材料傳得及時,阮文雄不放心跟我們合作的模式,什麼細節都要寫進合同裡,這人太精瞭。”
駱玉珠嘆瞭口氣:“其實我該過去,國內銷售都是我負責,比你熟悉。你們什麼時候結束?”
陳江河苦笑著告訴老婆,結束還早,估計要通宵瞭。駱玉珠想起什麼,突然向老公提到,小旭到上海辦茶葉推廣會瞭,明天上午要不要一起去,給兒子一個驚喜。
陳江河一聽:“很好啊,你明天過來一起去,來得及嗎。”
“就這麼定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