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石灰街火車站裡的時鐘泛著白光,純黑的時針指向十一點。我迅速穿過火車站大廳,經過咖啡店和大門緊閉的公共廁所。一群年輕女孩正一邊吞雲吐霧,一邊高聲交談,聲音足有一百一十分貝。

這裡直面從愛爾蘭海吹來的寒風,氣溫肯定要比倫敦低五度。我有點期望在地平線上看到冰山一角。路的對面是聖喬治大廳。橫幅在風中亂舞,為披頭士回顧展打廣告。

我沒去石灰街上的大酒店,想在小巷裡找傢小旅館。我找到瞭阿爾比恩旅館,這裡離利物浦大學不遠。大堂裡的地毯破舊不堪,一傢子伊拉克人聚集在一樓樓梯口。小孩子們靦腆地看著我,躲在媽媽的裙子後面。我沒看到男主人。

我的房間在二樓。狹小的房間裡放瞭一張雙人床和一個衣櫃後,空間就所剩無幾瞭,衣櫃門用鐵線衣架卡著。洗手盆的水龍頭下有處淚滴狀的銹跡。窗簾隻能拉上一半,窗沿上零星點綴著幾個香煙烙印。

我這輩子都沒怎麼住過旅館。我為此慶幸。不知道為什麼,孤獨和愧疚似乎歷來是旅館的裝潢。

我按下手機的存儲鍵,聽著自動撥號時手機發出的高低起伏的聲音。另一頭傳來電話答錄機裡朱莉安娜的聲音。我知道她在聽。我能想象她的樣子。我向她道歉,她沒有理我,我隻好叫她拿起手機。我說這很重要。

我等啊等……等啊等……

她終於拿起瞭手機。我的心漏跳瞭一拍。

“什麼事這麼重要?”她語氣嚴厲。

“我想和你聊聊。”

“我還沒準備好和你聊。”

“你都不給我機會解釋。”

“兩天前我已經給過你機會瞭,喬。我問你為什麼要和妓女上床,結果你告訴我,向她傾訴比向我傾訴來得容易……”她開始泣不成聲,“這麼說來,我真是個讓人討厭的妻子啊!”

“你的生活井井有條,像鐘表一樣走得分秒不差——你能兼顧很多事情,操持傢務,還要去上班,照顧查莉,管好她學校裡的事。你從不會打亂節拍。打亂你生活節奏的隻有我……我做瞭不當的事情……我再也不會瞭……”

“所以都是我的錯?”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那請原諒我那麼努力地把咱們的生活安排妥當。我以為我在為一個幸福的傢庭付出。我以為我們都很快樂。對你來說,這些沒什麼大不瞭,喬,你有自己的事業,你的病人敬你是妙手回春的神醫。而我的全部隻有我們。我為這個傢放棄瞭所有東西,我愛我們的傢。我愛你。現在你走瞭,還連累我們母女跟著受苦。”

“但你不明白嗎——我的病要毀掉這一切瞭……”

“不,你別想把這事賴在疾病的頭上。明明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我們隻是一夜情。”我傷心地說。

“不!那是另一個女人!你像親吻我那樣親她。你和她上床!你怎麼做得出這種事?”

盡管她低聲啜泣,怒火中燒,但依然發音清晰,穿透力十足。她罵我自私幼稚,不忠無情。我試圖找出哪個形容詞用得不對,結果我沒找到。“我做錯事瞭,”我無力地說,“對不起。”

“說句對不起就完瞭嗎,喬?我心碎瞭。你知道拿到艾滋病檢測報告要等多久嗎?三個月!”

“埃莉薩沒病。”

“你怎麼知道?你決定不戴套之前問過瞭?我要掛瞭。”

“等下!求求你!查莉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

“你怎麼和她說的?”

“我說你是個不忠的渾蛋,一個隻會自嘆自憐的可悲的懦夫,一個凡事隻考慮自己的卑鄙小人。”

“你沒有。”

“我確實沒有,但我想那麼說來著。”

“我這幾天會到城外住。警察可能會問你我在哪兒,所以我還是不告訴你為好。”

她沒有回應我。

“你要找我的話,打電話給我就行。打給我吧,求求你。替我給查莉一個大大的擁抱。我要走瞭。我愛你。”

我說完馬上掛瞭電話,怕回應我的隻有沉默。

我鎖好門,把沉重的鑰匙揣在褲兜裡。下樓的時候,我兩次確認鑰匙還在褲兜裡。我還摸到瞭口袋裡博比的鯨魚。我用手指描摹它的形狀。

外頭,刺骨的寒風推著我沿漢諾瓦街走向阿爾伯特碼頭。利物浦讓我想起老年婦女的手提袋,裡面裝滿瞭不值錢的小飾品、零碎的小玩意和半包水果硬糖。英王愛德華七世時代建造的酒吧建在山區大教堂和無法確定它們到底屬於哪個大洲的藝術裝飾辦公大樓旁。相比而言,新建的大樓看起來反而有些老舊,像廢棄的賓果遊戲廳,早該拿推土機鏟平瞭。

舊霍爾街上的棉花交易所時刻提醒著人們,利物浦曾經是國際棉花交易中心,帶動瞭蘭開夏郡紡織業的發展。交易所於一九〇六年開始營業,當時就配有電話、電梯、同步電子鐘和直通紐約期貨市場的電纜。如今,這座交易所保存著蘭開夏郡三千萬人民出生、死亡和婚姻等其他許多記錄。

指引牌後面排著形形色色的人——一幫去旅遊的小學生,探望遠房親戚的美國遊客,穿著呢子裙的胖大媽,還有遺囑認證研究員和攀龍附鳳者。

我來這裡是有目的的,而且這個目的很有可能實現。我站在一排排彩色編碼前,企圖找到博比的出生信息。有瞭它,我就可以拿到一份出生證明,上面還會印有他父母的名字、他們的住址和工作。

金屬架上的資料按出生年月排列。二十世紀七十和八十年代的出生資料先按年份和季度排列,再按姓氏的字母排列。如果博比沒有謊報年齡,我或許隻需要看四卷資料。

他應該是一九八〇年出生的。我找不到博比·莫蘭或者羅伯特·莫蘭的資料。於是我開始從一九八〇年前後的年份找起,找完瞭一九七四年到一九八四年的所有資料,但還是沒看到他的名字。我越來越困惑瞭,又看瞭看自己的筆記。我不知道博比是不是改變瞭自己名字的發音,或者幹脆通過單邊契據,把名字改瞭。如果真是如此,我就倒大黴瞭。

我在前臺咨詢處借瞭本電話簿。不知道他們借給我是因為我笑容可掬,還是我面相太過兇狠。畢竟“帕金森病面具”變幻莫測。

博比特地說錯瞭他在哪裡上學,不過或許學校的名字是真的。利物浦有兩傢聖瑪麗學校——隻有一傢是小學。我記下電話號碼,在休息廳找瞭個安靜的角落打電話。接電話的秘書說話時帶著利物浦口音,像極瞭肯·洛奇導的電影裡的角色。

“聖誕節快到瞭,”她說,“我其實不應該還待在學校裡。我隻是過來清理一下辦公室。”

我編瞭個故事,說有個朋友病瞭,想找到舊時好友相聚。我在找他八十年代中期的學校年報和班級合照。她說圖書館裡有一整個櫃子都放瞭這些東西,叫我新年的時候再打來。

“他等不瞭那麼久。他病得很重,而且聖誕節也快到瞭。”

“那我幫你看看吧。”她同情地說,“你在找哪一年呢?”

“我不是很確定。”

“你朋友多大?”

“二十二歲。”

“他叫什麼?”

“他可能改過名,所以我才得看照片認人。我可以認出他來。”

她突然開始懷疑我的目的。當我提議親自到學校一趟,她就更覺得我居心叵測瞭。她說要先征得女校長的同意。當然,我最好先把請求寫下來,再寄個郵件給她。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瞭。我朋友——”

“很抱歉。”

“等下!請等下!您能不能幫我查個名字?叫博比·莫蘭。那時他應該戴眼鏡。大概是一九八五年入學的。”

她猶豫瞭。沉默瞭一會兒後,她讓我二十分鐘之後再打給她。

我走進屋裡,呼吸新鮮空氣。外面的小巷口,有個男人站在焦黑的手推車旁邊,時不時叫賣兩句“烤栗子喲——”,聽起來宛如海鷗的悲鳴。他遞給我一個棕色紙袋,我坐在臺階上,剝開熱栗子的煤黑色外殼。

利物浦給我留下的最美好的記憶便是食物。這裡的炸魚薯條和周五特供的咖喱特別美味。除瞭這些,還有果醬佈丁卷、黃油面包佈丁、糖漿海綿蛋糕、香腸和土豆泥……我還喜歡這裡的形形色色的人——天主教徒、新教徒、穆斯林,愛爾蘭人、非洲人、中國人——他們吃苦耐勞,有極強的自豪感,坦誠且不拘小節。

聖瑪麗小學的秘書這次沒那麼疑心重重瞭。我成功激起瞭她的好奇心。她已經把我的查找任務當作自己的任務瞭。

“很抱歉,我找不到博比·莫蘭的資料。你確定你找的不是博比·摩根嗎?他一九八五年到一九八八年在這裡上過學,三年級就退學瞭。”

“他為什麼退學瞭?”

“我不太瞭解。”她有點遲疑,“那時我還不在這裡。或許是因為傢庭變故?”

她說可以幫我問問另一個老師。她記下瞭我住的旅館的名字,承諾會再發信息給我。

我回去繼續翻閱那些有彩色編碼的資料,再次查找他的名字。為什麼博比改瞭姓氏裡的一個字母?[1]他想要和過去決裂還是想掩蓋自己的過去?

在第三卷資料裡,我找到瞭羅伯特·約翰·摩根的出生登記。一九八〇年九月二十四日出生於利物浦大學醫院,其生母是佈裡奇特·埃爾西·摩根(原姓埃亨),其生父是倫納德·艾伯特·愛德華·摩根(商船水手)。

我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這是博比,但估計八九不離十瞭。我填寫瞭一份粉色的申請表,申請查看完整的出生證明。戴眼鏡的書記官的下巴咄咄逼人,鼻翼寬大。他把申請表推回給我。“你沒說明原因。”

“我在追溯傢族史。”

“郵寄地址呢?”

“我來這裡拿就好。”

他頭也不抬,就給我的申請表上蓋瞭個拳頭大小的章。“新年再來拿吧。我們周一關門放假。”

“可是我等不瞭那麼久。”

他聳聳肩。“我們周一開到中午,你來碰碰運氣吧。”

十分鐘後,我揣著收據離開瞭交易所。要等三天。我等不瞭那麼久。過馬路的時候,我又心生一計。

《利物浦回聲報》的辦公廳像個鏡像魔方。前廳擠滿瞭一日旅遊團的退休老人。每個老人都拿著一個紀念禮品袋,衣服上粘著姓名貼。

一位年輕的接待員坐在黑木櫃臺後的高腳凳上。她身材嬌小,臉色蒼白,眼睛是咖喱色的。她左邊有個刷卡的金屬閘門,我得過瞭閘門才能坐電梯上樓。

“我是約瑟夫·奧洛克林教授,想用一下你們的圖書館。”

“抱歉,報刊館不對外開放。”她旁邊的櫃臺上放著一大束花。

“它們真好看。”我說。

“不是我的。時尚主編總能收到禮物。”

“我打賭你收到的禮物更多。”

她知道我在調情,還是笑瞭笑。

“如果我想找張照片呢?”我問。

“你可以填個申請表。”

“如果我不知道拍攝日期,也不知道攝影者呢?”

她嘆瞭口氣。“你不是真的想要照片,是吧?”

我搖瞭搖頭。“我在找一則訃告。”

“什麼時候的?”

“大概在十四年前。”

她讓我等一下,然後給樓上打瞭個電話。她要求我出示身份證明,比如安全通行證或者名片。她把名片塞進一個透明卡套,別在我的襯衫上。

“圖書管理員知道你要上去。如果有人問你在幹嗎,你就說想找篇新聞做醫學研究。”

我坐電梯上瞭四樓,一直沿著走廊向前走。偶然間,我從雙開門的門縫裡瞥到瞭敞開式的報刊閱覽室。我低著頭,盡力用意志讓腿腳動起來。我的腿時不時就僵住,然後像上瞭夾板一樣直直地甩向前。圖書管理員六十來歲,染瞭頭黑發,脖子上掛著眼鏡,右手拇指上戴著橡膠頂針方便翻頁。她的桌子旁圍瞭一圈仙人掌。

她註意到我在看仙人掌。“這裡太幹燥瞭,別的植物長不瞭。”她解釋道,“空氣有一丁點潮濕,報紙都會發黴。”

長桌上鋪著一份份報紙。有人在做剪報,把裁下來的報紙整齊地疊成一摞。另一個人則在閱讀這些新聞,圈出某幾個名字和短語。第三個人根據圈出的字詞,把剪報分門別類放進文件夾裡。

“我們有一百五十年前的報紙。”圖書管理員說,“剪報存儲不瞭這麼久。最後它們都會被碎紙機處理掉,化為塵土。”

“我以為這些東西都會存儲在計算機裡。”我說。

“過去十年的報紙可以在計算機上查到。掃描這麼多報紙費用可高瞭。它們都得用縮微膠卷拍攝。”

她打開計算機,問我需要找什麼。

“我在找一則大概是一九八八年的訃告。他叫倫納德·艾伯特·愛德華·摩根……”

“和以前國王的名字一樣。”

“他應該是個公交車售票員,以前可能在海沃思街住過或工作過。”

“在埃弗頓。”她邊說邊用兩根手指迅速敲打鍵盤,“大多數公交線路的起點站或終點站都在皮爾希德碼頭或者天堂街。”

我在便簽本上記下這一點。我不得不集中精力寫字,盡量把字母寫大些並且間距平均。這讓我回想起學前班——手握長得幾乎能碰到你肩膀的彩色蠟筆,在廉價的紙上描摹大大的字母。

圖書管理員帶我穿過迷宮般的書架,木地板上的書架很高,差不多可以碰到天花板的灑水器。最後,我們來到瞭一張木桌前,上面刀痕斑駁。正中央擺著臺縮微膠片機。她按下開關,機器開始嗡鳴。按下另一個開關,燈亮瞭,屏幕上出現一塊方形的亮光。

她把一九八八年一月到六月的六盒膠卷遞給我。她把第一卷膠片放進轉軸,一路快進,好像本能地知道要在哪裡停下來。她指瞭指公告欄,我記下瞭頁碼,默默祈禱每天的公告欄頁碼都一樣。

我的目光順著手指,在字母順序表上找到字母“M”。確定沒有“摩根”之後,我翻到下一頁……再下一頁。這臺機器不好對焦,要不斷調整。而且我時不時就得前後移動膠片,確保報紙出現在顯示屏上。

看完瞭第一批膠片,我又從圖書管理員那裡拿瞭六盒。聖誕節前後的報紙頁數更多,花的時間也更長。我看完一九八八年十一月的報紙後,情緒開始焦躁。萬一這裡沒有呢?因為一直彎著腰,我感覺肩胛骨那裡變得有些僵,眼睛也疼瞭起來。

膠片機滾動到新一天的報紙。我找到訃告欄。我繼續看瞭好幾秒,突然意識到,我看到瞭他的名字。我倒回去看。就在這裡!我指著這個名字,唯恐它會突然消失。

倫尼·A. 摩根,因卡內基機械工廠爆炸引發的火災,於十二月十日周六逝世,享年五十五歲。摩根先生生前是斯坦利的格林小道公交站場的售票員,為乘客所喜愛。他還當過商船水手,曾經是一名傑出的工會代表。他留下瞭兩個妹妹,露絲和路易絲,以及十九歲的大兒子達菲德和八歲的小兒子羅伯特。謹定於周二下午一點,於斯坦利的聖詹姆斯教堂舉辦葬禮。傢人希望在追悼會上表彰他為社會主義工人黨做出的貢獻。

我倒回去看一周前的新聞。這種類型的事件一定有相關報道。在第五頁,我看到瞭這篇報道。標題為“工人死於汽車站爆炸”。

周六下午,一位利物浦的汽車售票員於卡內基機械工廠的爆炸事件中喪生。因焊接設備點燃瞭氣體煙霧,五十五歲的倫尼·摩根身體燒傷面積達百分之八十。爆炸和大火嚴重損壞瞭車間,並毀壞瞭兩輛公交車。

摩根先生被送到拉思伯恩醫院,一直昏迷不醒,於周六晚不治身亡。利物浦驗屍官已經對爆炸起因展開調查。

昨日,摩根的朋友和傢人紛紛表示悼念,稱他生前備受乘客的喜愛,他們都喜歡他精靈古怪的行為。“聖誕節的時候,倫尼會戴頂聖誕帽,給乘客唱聖誕頌歌。”該公司的管理者伯特·麥克馬倫表示。

三點瞭,我卷好膠卷,放回盒子裡,謝過圖書管理員,離開瞭。她沒問我是否找到瞭想要的信息,一直在忙著修復別人摔壞的裝訂卷書脊。

我還查看瞭爆炸事件前後兩個月的新聞,沒有找到其他相關的報道。肯定還有一份調查報告。我坐電梯下樓時翻瞭翻筆記。我在找什麼?關於凱瑟琳的線索。我不知道她在哪裡出生,但可以確定她的祖父在利物浦工作過。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和博比應該是在看病的時候認識的,要麼是在兒童之傢,要麼是在精神病院。

博比沒提過自己有個哥哥。考慮到佈裡奇特生下博比的時候隻有二十一歲,那麼達菲德要麼是收養的,要麼是倫尼在上一段婚姻裡的孩子。

倫尼有兩個妹妹,但我隻知道她們的原姓,這就更難找到她們瞭。就算她們沒結婚,利物浦的電話簿裡得有多少個叫摩根的呀?我不想走到這一步。

我推開旋轉門,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猛然發現自己已經跟著旋轉門走瞭兩圈才走出去。我小心翼翼地踏上臺階,調整瞭一下儀態,走向石灰街火車站。

我討厭承認這一點,不過我確實樂在其中:享受這個搜集線索的過程。我很有動力,因為給自己安排瞭任務。趕在聖誕節最後一刻搶購的人們擠滿瞭人行道,他們在等公交車。我想找一下九十六路汽車,看看它會帶我到哪裡。抽獎遊戲是為那些喜歡驚喜的人準備的,但我不喜歡。於是我叫瞭一輛出租車,前往格林小道公交站場。

[1]“莫蘭(Moran)”和“摩根(Morgan)”隻相差一個字母。

《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