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破曉前一小時,雨水滌蕩著馬路,陣陣霧氣在毛毛細雨間時隱時現。我偷瞭埃莉薩的車,但我根本沒把這放在心上,如何用毫無用處的左腳踩離合才是燃眉之急。

開到雷克瑟姆附近,我把車停進一條泥濘的鄉村小道上,睡著瞭。埃莉薩的模樣一次又一次劃過我的夢境,就像一次又一次掃過矮樹籬的車前燈。我看到瞭她發紫的嘴唇,圓睜的雙目,那雙一直緊緊盯著我的眼睛。

問題和疑惑在我腦海中回環往復,仿佛有根針卡在瞭凹槽裡。可憐的埃莉薩。

“好好擔心你的不在場證明吧。”喬克是這麼說的。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就算我以前能證明凱瑟琳不是我殺的,當然我現在證明不瞭瞭,除此之外,他們也會把埃莉薩的死怪罪在我頭上。他們現在就要來抓我瞭。我能想象,警察排著長長的隊列穿過田野,手裡牽著德國牧羊犬的狗繩,騎著馬追捕我。我跌跌撞撞地掉進溝裡,又爬上堤岸。荊棘撕破我的衣服。牧羊犬步步緊逼。

車窗上傳來“嗒嗒”的敲擊聲。我什麼都看不見,隻見到一束亮光。我眼睛裡像是進瞭沙礫,身體因寒冷而僵硬。我摸到把手,搖下車窗。

“抱歉吵醒你瞭,先生,但你把路堵住瞭。”一個戴著羊毛帽的灰白腦袋透過窗戶望著我。一隻狗在他身後吠叫,我的車後面停瞭一輛拖拉機,我能聽到引擎發出的“突突”聲。

“千萬別在這兒睡過去,這天可太冷瞭。”

“謝謝。”

面前是灰蒙蒙的雲、生長不良的樹,還有空曠的田野。太陽已經出來瞭,但沒能帶來多少暖意。我倒出車道,望著拖拉機穿過一扇大門,搖搖晃晃地開過地上的水窪,朝一座毀瞭大半的谷倉駛去。

我把發動機掛到空擋,暖風調到最大,打電話給朱莉安娜。她已經起床瞭,剛剛運動完,輕輕喘著氣。

“你有沒有把埃莉薩的地址告訴喬克?”

“沒有。”

“那你有沒有跟喬克提過她的名字?”

“你問我這些幹什麼,喬?你聽起來很害怕。”

“你有沒有跟他說過什麼?”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別再疑心我瞭……”

我在朝她大吼大叫,想讓她聽我說話,卻把她激怒瞭。

“別掛!別掛!”

太晚瞭。就在她斷線前一秒,我朝手機吼道:“埃莉薩死瞭!”

我按下重撥。我手指僵硬,幾乎沒拿穩手機。朱莉安娜立刻接瞭電話。“什麼意思?”

“有人殺瞭她。警察會覺得是我幹的。”

“為什麼?”

“我找到瞭她的屍體。我的指紋,還有天曉得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在她公寓裡到處都是——”

“你去瞭她的公寓!”她的聲音裡透露出不信任,“你去她的公寓幹什麼?”

“聽我說,朱莉安娜。現在已經有兩個人死瞭。有人想栽贓嫁禍到我頭上。”

“為什麼?”

“我不知道。我現在就想搞清楚這件事。”

朱莉安娜深吸一口氣。“你把我嚇到瞭,喬。你聽起來像個瘋子。”

“你沒聽到我跟你說瞭什麼嗎?”

“去找警察。把發生的事告訴他們。”

“我沒有不在場證明。我是他們唯一的嫌疑人。”

“那就去找西蒙。求你瞭,喬。”

她哭著掛瞭電話,這次把電話從聽筒上拿瞭下來。我打不通瞭。

上帝翹首以盼的私人醫師穿著晨衣,拉開瞭門。他一手拿著報紙,滿面怒容,專門用來嚇跑不速之客。

“我還以為是那些該死的唱聖誕頌歌的人。”他咕噥道,“真是受不瞭他們。沒一個唱得準。”

“我以為威爾士人很會唱詩。”

“又是不知道哪個渾蛋傳的謠言。”他看瞭眼我身後,“你的車呢?”

“我停在街角瞭。”我撒瞭個謊。我把埃莉薩的甲殼蟲停在瞭當地的火車站,最後半英裡路我是走過來的。

他轉過身去,我跟著他穿過走廊,走去廚房。他腳上破舊的室內拖鞋拍打著他白得像粉筆的腳踝,發出“啪啪”的聲響。

“媽呢?”

“她很早就起瞭,出去參加什麼抗議集會。她快變成一個他媽的左派分子瞭——永遠抗議,抗議,抗議。”

“挺好的。”

他發出一聲嘲笑,顯然不贊成我的話。

“花園挺漂亮的。”

“你應該去後面看看,花瞭他媽的一大筆錢,等你媽回來,肯定會拉著你去參觀。電視上那些他媽的生活節目應該通通禁掉,說什麼給花園‘化妝’啊,什麼‘突擊清理’後院啊——真想扔個炸彈炸死他們。”

雖說我沒打招呼就來到他傢門口,見到我,他卻一點也不驚訝。他可能以為我媽跟他提過,但他沒聽到。他給水壺裝滿水,倒掉茶壺裡泡過的茶葉。

桌佈上點綴著各個假日收集回來的零碎雜物,有從聖馬克十字街買回來的茶罐,有從康沃爾郡帶回來的果醬罐。那把銀禧匙是他們受邀參加女王的花園派對時,白金漢宮送的禮物。

“要雞蛋嗎?傢裡沒培根瞭。”

“雞蛋就夠瞭。”

“你想做煎蛋卷的話,冰箱裡有些火腿。”

他跟著我在廚房裡走來走去,不停地猜我需要什麼。他的晨衣用一根流蘇繩系在腰間,眼鏡用一根金鏈子夾在口袋裡,防止弄丟。他知道我被捕的事,可為什麼他什麼都不說?這是他說“我怎麼跟你說來著”的大好時機。他可以把這事怪在我的職業選擇上,告訴我,如果我當初選擇做醫生,這些事就不會發生。

他坐在桌邊,看著我吃東西,偶爾抿一口茶,把《泰晤士報》翻開又合上。我問他還有沒有打高爾夫。他說已經三年沒打過瞭。

“外面是不是停瞭一輛新的奔馳車?”

“沒有。”

沉默似乎在延展,但好像隻有我覺得不舒服。他坐在那兒讀報紙頭條,偶爾從報紙的頂端瞥我一眼。

在我出生前,這座農場住宅就一直是我們傢的。在我父親半退休的大部分時間裡,這兒是我們的度假屋。他在倫敦和加的夫還有別的房子。如果受邀去其他地方做訪問學者,他就住在教學醫院和大學提供的住所。

當初他買下農場住宅時是九十英畝地,但他把大部分地都租給瞭隔壁的奶牛場農民。主樓是用當地石料建的,天花板很低,房子角度很古怪,地基已有超過一個世紀的歷史瞭。

我想在母親回傢前洗個澡。我問父親能不能借我一件襯衫,或許再借一條褲子。他帶我去看瞭他的衣櫃。床的一邊放著一件折得整整齊齊的男士運動服。

他註意到我的目光。“我和你媽有時會去徒步旅行。”

“我都不知道。”

“這幾年才開始的。如果天氣不錯,我們就早起。斯諾登尼亞的一些步行道走起來很舒服。”

“我聽說過。”

“能鍛煉身體。”

“不錯啊!”

他清瞭清喉嚨,去找一條新毛巾。“我覺得你隻想沖個澡,不想泡澡。”他這話把淋浴說得像是一種新奇時髦但不忠的行為。真正的威爾士人會用錫澡盆泡澡,面前還要燒著煤火。

我把臉伸進水中,聽著水流從耳邊流過的聲音。我想沖掉過去幾天的污穢,淹沒我頭腦裡的聲音。這一切都始於一種疾病,一種化學失衡,一種令人困惑的神經紊亂。這個病感覺更像癌癥——一群野生細胞感染瞭我生命的每個角落,每秒成倍增長,緊緊依附在新宿主身上。

我躺在客房裡,閉上眼睛。我隻想休息幾分鐘。風拍打著窗戶。我聞到瞭濕泥土和煤火的氣味。我依稀記得,父親給我蓋瞭一條毯子。也許那是個夢。我的臟衣服掛在他的胳膊上。他伸手摸瞭摸我的額頭。

沒過多久,我聽到湯匙撞擊杯子內壁的聲音,還有母親從廚房傳來的說話聲。還有一個聲音——幾乎同樣熟悉——是父親鑿冰的聲音,準備把冰放進冰桶裡。

我拉開窗簾,望著雪花飄落在遠處的山丘上,最後一抹霜凍從草地上消融隱去。或許,我們會過一個白色聖誕節——就像查莉出生那年一樣。

我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瞭。一旦警方發現瞭埃莉薩的屍體,他們就能把線索聯系在一起。他們不會再等我出現,而是會直接來抓捕我。警察首先搜查的地方肯定包括這裡。

尿液噴射進馬桶。父親的褲子太大瞭。我系緊腰帶,口袋那裡的佈料都擠到瞭一起。我躡手躡腳地穿過走廊,他們沒有聽到我的聲音。我站在門口,望著他們。

和往日一樣,我母親的衣著完美無瑕,身穿桃紅色的羊絨衫和灰色的裙子。年過五十後,她的腰部變胖瞭,再也沒有瘦下來。

她在我父親面前放瞭一杯茶,親瞭親我父親的頭頂。“看看,”她說,“我的長筒襪上又有抽絲瞭。這已經是這周第二雙瞭。”他用手摟著她的腰,輕輕捏瞭她一下。我一陣尷尬。我不記得他們以前這麼親密過。

我母親看到我,嚇瞭一跳,責備我“不聲不響地進來”。責備完,她又對我的衣服大驚小怪。她說,那褲子大得她都穿得下。但她沒有問我自己的衣服去哪兒瞭。

“怎麼回來也不和我們說一聲?”她問,“我們擔心死瞭,特別是看到報紙上那些可怕的新聞之後。”她把小報這東西說得跟地毯上起的濕軟的毛球一樣引人註目。

“但是啊,至少風波已經過去瞭。”她一本正經地說,仿佛要給最近這段插曲畫上一條終止線,“當然瞭,這幾天我就不去橋牌俱樂部瞭,不過我敢說,人們肯定很快就會忘記這件事。格威妮絲·埃文斯現在肯定在自鳴得意,真是讓人受不瞭,她肯定以為你出瞭事,她就不再是眾矢之的瞭。她的大兒子歐文跟她的保姆私奔瞭,扔下瞭他可憐的妻子和兩個嗷嗷待哺的小男孩。現在啊,長舌婦們找到新的談資嘍。”

我的父親對我們的談話充耳不聞。他在看書,鼻子湊得很近,仿佛要把書上的字吸進鼻腔。

“來,我帶你看看花園,咱傢花園現在漂亮得不得瞭。答應我,春天花開的時節一定要回來看看。咱們有自己的溫室,馬廄還換瞭新的木瓦頂,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潮濕瞭。還記得那味道嗎?老鼠都在墻壁後面築窩瞭。臭死瞭!”

她拿起兩雙雨靴。“我不記得你穿多少碼瞭。”

“沒事,穿得下。”

她讓我去借穿父親的蠟棉佈雨衣,在我前面帶路,沿屋後的臺階走到小路上。池塘結冰瞭,顏色像清湯,四周的風景都被蒙上瞭一層珍珠般的灰色。她指瞭下一旁的幹石墻,它在我小的時候就塌瞭,如今又被人搭瞭起來,像一幅三維拼圖,穩穩地矗立在地上。新的溫室依墻而築,溫室裝有玻璃鑲板,內部框架是用新近加工好的松木造的。支架臺和彈簧籃上擺滿瞭盛放幼苗的托盤,它們懸在天花板上,表面覆蓋著苔蘚。她撥動一個開關,一陣細霧湧入空氣。

“快來看看舊馬廄。我們已經把垃圾清理掉瞭。我們可以把它改造成老人套間。我帶你進去看看。”

我們沿著菜地和果樹間的小路走去。母親還在說話,但我隻是漫不經心地聽著。我能看到她灰白頭發間隙下的頭皮。

“抗議集會進行得怎麼樣?”我問。

“還算順利。我們召集瞭超過五十個人。”

“抗議什麼?”

“我們想讓那個該死的風力發電廠停建。他們想把電廠建在山脊上。”她往山那邊的方向一指,“你聽過風力發電機的聲音嗎?那噪聲太恐怖瞭。葉片旋轉,空氣哀號。”

她踮起腳,把手伸到馬廄門上面拿藏好的鑰匙。

胸悶的感覺又來瞭。“你剛說瞭什麼?”

“什麼時候?”

“就剛剛……‘空氣哀號’。”

“噢,我說的是風車,它們會發出那種恐怖的聲音。”

她拿著鑰匙,鑰匙系在一小塊木雕上。我下意識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翻轉過來,手上力氣大到逼得她張開瞭手指。

“這句話是誰告訴你的?”我的聲音在顫抖。

“喬,你弄疼我瞭。”她盯著鑰匙環,“是博比告訴我的。他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年輕人。是他幫忙把石墻搭好,把木瓦頂鋪到馬廄上的。他還幫咱們造瞭溫室,裡面的東西也是他幫忙種的。非常勤勞的一個年輕人。他帶我去看瞭風車……”

有那麼一瞬,我感覺自己在向下墜落,但什麼都沒有發生。仿佛有人抓住大地,傾斜瞭一下,我一個趔趄,抓住門框。

“什麼時候的事?”

“他和我們住瞭三個月,過瞭一個夏天——”

“他長什麼樣?”

“這話怎麼說才比較得體呢?他個子很高,不過可能有一些超重,是個大塊頭。為人很友好。他隻需要我們給他提供膳宿。”

真相終於大白,它不是一盞照亮前路的明燈,也不是一桶將人潑醒的冷水。它就像白地毯上的紅酒漬,像胸部X光片上的黑影,緩緩滲入我的意識。博比知道關於我的事情,而我以為那隻是巧合,沒有重視。老虎和獅子、查莉畫的鯨魚、格雷西姨婆……他知道凱瑟琳的事,知道她是怎麼死的。讀心者,跟蹤狂,在煙霧中消失又出現的中世紀魔法師。

但他怎麼會認識埃莉薩?他看到我們一起吃午飯,在她回傢的路上跟蹤她?不。我那天下午見過他。那天他準時來瞭我的診所。也就是那天,我在運河跟丟瞭他——埃莉薩的傢就在運河附近。

“No comprenderas todavia lo que comprenderas en el futuro.”此刻的你不會明白你終將明白的事情……

我猛地跑開,絆瞭一跤,笨拙地摔倒在小路上。我爬瞭起來,一瘸一拐地朝房子跑去,母親問我為什麼不去看馬廄,我也沒有理會。

我沖進門,撞到瞭洗衣房的墻上,往後一退,打翻瞭架子上的一個洗衣籃跟一盒洗衣粉。母親的一條內褲掉在我的靴子尖上。離這兒最近的電話在廚房。響瞭三下後,朱莉安娜接瞭電話。我沒有給她說話的時間。

“你說有人在監視房子。”

“掛電話吧,喬,警察在到處找你。”

“你見到過誰嗎?”

“掛電話,打給西蒙。”

“求你瞭朱莉安娜!”

她聽出瞭我聲音中的絕望,我知道,她也同樣絕望。

“你見到過誰嗎?”

“沒有。”

“被D. J. 趕出房子的那個人呢——他看到那個人的樣子瞭嗎?”

“D. J. 沒有追得那麼近。”

“上你西班牙語課的學生裡有沒有一個叫博比的,羅伯特或者鮑勃的?很高,戴眼鏡。”

“確實有一個叫博比。”

“他姓什麼?”

“我不知道。有一晚我送他回傢瞭。他說他以前住在利物浦——”

“查莉在哪兒?趕緊帶她離開房子!博比想傷害你。他想懲罰我……”

我努力想和她解釋,但她不停地問我為什麼博比會做那樣的事,這是一個我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沒有人能傷害我們,喬。街上到處都是警察。今天我去超市的時候,一個警察還一直跟著我。他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我讓他幫忙拎瞭購物袋……”

我忽然意識到,或許她是對的。對她和查莉來說,傢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警察在監視她們……等待著我。

朱莉安娜還在說話:“打給西蒙,拜托瞭。別做傻事。”

“我不會的。”

“答應我。”

“我答應你。”

西蒙傢的號碼印在他的名片後面。他接電話的時候,我隱約聽到瞭帕特裡夏的聲音。他在和我姐姐睡覺。為什麼這感覺怪怪的?

他的聲音變成瞭低語,我聽到他把電話拿到瞭更隱蔽的地方。他不想讓帕特裡夏聽到我們的對話。

“周四那天,你和誰一起吃午餐瞭嗎?”

“埃莉薩·韋拉斯科。”

“你和她一起回傢瞭嗎?”

“沒有。”

他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他要說什麼瞭。

“埃莉薩死在瞭她的公寓裡,被人用垃圾袋悶死瞭。警察來抓你瞭,喬。他們有逮捕令,他們會以謀殺罪逮捕你。”

我的聲音尖厲而顫抖。“我知道是誰殺瞭她。兇手是我的一個病人——博比·摩根。他一直在監視我……”

西蒙沒有聽我說話。“我需要你去最近的警察局自首。到瞭打給我。我沒到之前,不要說任何話——”

“可博比·摩根呢?”

西蒙的聲音更加堅定瞭。“你必須照我說的去做。警方拿到瞭DNA證據,喬。他們手上有你留下的精液痕跡,幾縷頭發;他們還在浴室和臥室發現瞭你的指紋。周四下午,一個出租車司機在離謀殺現場不到一英裡的地方接你上車。他還記得你。你在一傢酒吧外面攔下瞭他的車,那傢酒吧就是凱瑟琳·麥克佈賴德失蹤的酒吧——”

“你想知道十三日那晚我和誰在一起。我告訴你,就是埃莉薩。”

“嗯,但能為你做不在場證明的人已經死瞭。”

這句直言不諱的話堵住瞭我的嘴,我不再試圖說服他。他把事實一件又一件地擺出來,無一不揭示出我處境之絕望。連我的否認聽起來都空洞無比。

我的父親穿著他的運動服,站在門口。他的身後是客廳,窗簾敞開,我看到有兩輛警車已經開上瞭車道。

《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