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納森·裡茨先生的口供(七月十日晚九點半,拉夫·安德森偵探做詢問筆錄)
拉夫·安德森偵探:裡茨先生,我可以理解您現在心緒煩亂,但我需要確切瞭解您今天晚上的所見。
裡茨:我永遠都忘不掉,永遠!我得吃片藥,安定片吧,我從來沒吃過那玩意兒,不過現在我很確定自己需要用點兒鎮靜劑,我的心臟現在好像還懸在嗓子眼兒呢。你們的法醫要是在現場發現瞭嘔吐物,呃,我猜他們肯定會發現的,那就是我吐的。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丟人的,換作誰看見那樣的場面都會把晚飯吐個精光。
安德森偵探:我保證錄完口供之後安排醫生給您開點兒鎮靜劑,但現在,我需要您保持頭腦清醒,明白嗎?
裡茨:明白,當然明白。
安德森偵探:把您看到的一切都告訴我,今晚就沒事瞭,可以嗎,先生?
裡茨:好的。今晚大概六點鐘整,我出門遛我傢的小獵犬戴夫。通常戴夫五點鐘吃晚餐,我和我太太五點半吃,到瞭六點鐘,戴夫就開始準備解決它的“個人”問題,就是大便和小便。我負責遛狗,我太太桑迪負責刷碗,分工很明確。我倆一致認為在婚姻生活中明確分工至關重要,尤其是孩子長大以後。我是不是有點兒扯遠瞭?
安德森偵探:沒關系,裡茨先生,按照您的思路講就行。
裡茨:哦,請叫我喬恩吧,我真受不瞭別人叫我裡茨先生,那讓我感覺自己好像是塊餅幹[1]。我上學的時候那些熊孩子就叫我“樂芝餅幹”。
安德森偵探:嗯哼,所以當時您在遛狗……
裡茨:是的,之後戴夫聞到一股濃濃的氣息——我想應該是死亡的氣息——於是它拼命地朝那味道發出的地方使勁。別看它長得小,我得兩隻手用力才能拉得住它。那……
安德森偵探:等等,剛剛您說從傢,也就是馬爾伯裡大道249號出門時是六點鐘……
裡茨:有可能更早一點兒,我和戴夫下坡去瞭一趟傑拉德雜貨店,就是街角那傢賣各種美食的雜貨店,之後走巴納姆街進瞭菲吉斯公園,就是那些小破孩兒嘴裡叫的“非禮我”公園。那幫毛孩子以為我們大人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也不會聽他們講話,但其實我們會聽,至少有些人會聽。
安德森偵探:您每天晚上散步的路線都是這樣嗎?
裡茨:哦,有時候會稍有不同,以免無聊嘛,但幾乎每次回傢前都會去公園,因為戴夫可以在那裡嗅來嗅去。那裡有個停車場,不過每到傍晚的時候幾乎就空瞭,除非有些中學生在那打網球。那天晚上沒什麼人,因為之前下瞭一場雨,場地很黏,停車場裡隻停瞭一輛白色面包車。
安德森偵探:是一輛商用面包車,對嗎?
裡茨:對。沒有車窗,隻有車身後面有個雙開門,就是那種小公司拉貨用的面包車,可能是輛伊克萊,不過我也不能確定。
安德森偵探:車身上有噴印公司的名稱嗎?比如山姆空調、鮑勃定制窗之類的。
裡茨:沒有,嗯……沒有,什麼都沒有。不過那車很臟,可有陣子沒洗瞭,車胎上凈是泥,可能是下雨天濺的吧。戴夫嗅瞭嗅車胎,之後我們沿著樹林裡的一條碎石路走瞭大概四分之一英裡[2],戴夫開始狂吠,然後跑進瞭小路右側的灌木叢。它就是在那個時候聞到瞭那個味兒,當時它差點兒掙脫瞭我手裡的牽引繩,我使勁把它拉回來,但它不樂意,撲通撲通地在地上翻來滾去,吭哧吭哧地用爪子刨地,狂吠不止。於是我隻好把它拉近,緊靠著我——我那根牽引繩是伸縮式的,非常適用於那種情況——然後我跟在它後面往前走。戴夫已經不是小狗崽瞭,所以它現在對松鼠和花栗鼠不太感興趣,我以為它可能嗅到瞭浣熊。生而為犬,它得清楚到底是誰說瞭算,所以當時我正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它拽回來,可我卻看到一片齊胸高的樺樹葉子上有幾滴血,我估摸那樹葉距離地面大概有五英尺[3]高,稍遠一點兒的一片葉子上也有一滴血,再遠一點兒的灌木叢上還有一大攤血,血跡還是鮮紅濕潤的,戴夫嗅瞭嗅,還想繼續往前走。聽我說,我還記得就在那時我聽到身後有汽車啟動的聲音,那聲音相當響,就像消聲器掉瞭似的,不然我不會註意到,有點兒像那種轟隆隆的聲音,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安德森偵探:嗯哼,明白。
裡茨:我不確定是不是那輛白色貨車,我沒有從原路返回,所以不知道那輛車還在不在。但是我敢打賭就是它,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
安德森偵探:說說你的想法,喬恩。
裡茨:他可能一直看著我,那個殺手可能一直站在樹林裡盯著我,現在一想到這兒我就毛骨悚然。之後我的註意力全在那攤鮮血上,可我又擔心戴夫會猛地一下把我的胳膊拽脫臼。我承認我開始害怕瞭,我長得不壯,雖然一直盡力保持身材,可我畢竟已經是個花甲老頭瞭,就算二十多歲的時候,我也不是個肌肉發達的壯漢。但是我必須去看一看,萬一有人受傷呢?
安德森偵探:勇氣可嘉。您第一眼看到血跡時是幾點?
裡茨:我當時沒看表,但我猜應該是六點二十或六點二十五分。我讓戴夫帶路,一邊教訓它慢點兒走,它那小短腿可以直接從下面鉆過去,可我得撥開樹枝啊。你知道人們是怎麼說小獵犬的嗎?“高調做事,低調做人”。戴夫突然瘋瞭似的狂吠,我們來到一塊清凈地,有點兒……怎麼說呢,有點兒像小情侶可以坐下來親熱的隱秘地方,那兒中央有一塊花崗巖長椅,上面全是血,好多血!椅子下面更多!屍體就躺在旁邊的草地上,那個可憐的男孩頭朝我這邊,兩隻眼睛睜著,喉嚨不見瞭,隻剩下一個血紅的窟窿。他身上的藍色牛仔褲和內褲被扒到腳踝,然後我看到……我猜是一根枯樹枝……插到他的……他的……呃,你知道的。
安德森偵探:我知道,但我需要你親口說出來作為口供,裡茨先生。
裡茨:他的腸子都翻出來瞭,那根樹枝從他的下體伸出來,血糊糊一片。那根樹枝的樹皮有一截被剝掉瞭,上面有個手印,我看得清清楚楚。戴夫不再狂吠,它開始嚎叫,可憐的傢夥,我真想不出誰會幹出這種事,那肯定是個殺人狂魔。安德森偵探,你會抓住他嗎?
安德森偵探:哦,當然,我們一定會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