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薇洛·雷恩沃特太太的口供(七月十三日上午十一點四十分,拉夫·安德森偵探做詢問筆錄)

雷恩沃特:警官先生,我知道你心裡在想我是你見過的最名不副實的人,雖然我叫薇洛[5],卻一點兒都不苗條。

安德森偵探:在我們這裡您的身材不成問題,雷恩沃特太太,我們是來這討論——

雷恩沃特:哦是的,確實,隻是你不清楚我之所以會坐在這正是因為我的身材。到瞭晚上十一點,那個男人的天堂門前通常停著十多輛出租車,而我是唯一一位女司機,為什麼?因為不管那些顧客醉成什麼樣,都沒有一個人敢打我。高中的時候如果足球隊收女生,我肯定是左後衛。嘿,而且有一半的顧客上車的時候竟然沒發現我是女人,甚至好多人下車之後都沒發現,我對此感到很滿足。我就是以為你可能想知道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安德森偵探:是的,謝謝。

雷恩沃特:那天晚上還不到十一點鐘,大概是八點半。

安德森偵探:七月十日,星期二那天晚上。

雷恩沃特:沒錯。通常工作日晚上整座城的生意都蕭條,因為油田多多少少都榨幹瞭,好多司機幹脆把車停在車庫邊扯淡、打牌、講葷段子,但我對那些都不感興趣,我喜歡去鎮郊的弗林特酒店、假日酒店或希爾頓逸林酒店拉活兒,要麼就到鎮郊的“先生請進”。你知道,那裡為那些還沒喝暈到想酒駕回傢的傢夥準備瞭一個打車區,如果我到得早,我通常都排在第一位,至少排在前三位。等客人的時候我就坐那兒看Kindle,天一黑就讀不瞭紙質書瞭,但Kindle還好,真他媽的是個偉大的發明。請原諒我一時激動說起瞭方言。

安德森偵探:您能否告訴我——

雷恩沃特:我這就告訴你,但我得按照我自己的方式講,自打穿開襠褲起我就這樣,所以你別插話。我知道你想瞭解什麼,我都會告訴你的,不管是在這兒還是在法庭。等他們把那個謀殺孩子的狗娘養的送進地獄的時候,我會盛裝打扮、載歌載舞地慶祝個昏天暗地。咱們直奔主題嗎?

安德森偵探:直奔主題。

雷恩沃特:那天晚上還早,隻有我一輛出租車。我沒看見他進去,對此我有一種推測,我敢跟你賭五美元我猜得沒錯。我覺得他之前並沒進去玩女人,我想他是在我之前到的——或許就比我早到一點兒——他是專門進去叫車的。

安德森偵探:您肯定賭贏瞭,雷恩沃特太太,您的調度員——

雷恩沃特:星期二晚上是克林特·艾倫奎斯特做調度員。

安德森偵探:沒錯,艾倫奎斯特先生告訴叫車的客人去停車場的打車區看看,如果還沒有出租車的話,很快就會有車來。那通電話是八點四十分打的。

雷恩沃特:沒錯,所以他就從酒吧裡出來瞭,直奔我的車走過來——

安德森偵探:您能告訴我他當時的穿著嗎?

雷恩沃特:藍色牛仔褲和一件質地精良的紐扣襯衫。牛仔褲褪色瞭但很幹凈,在停車場的弧光燈下很難分辨出襯衫的顏色,但我想是黃色的。哦,他的皮帶扣很別致,是一個馬頭形的。這個狗屎競技者,開始我以為他可能隻不過是個在原油價格暴跌的時候勉強保住飯碗的石油大亨,或者建築師,後來他俯下身時我才發現竟然是特裡·梅特蘭。

安德森偵探:您確定嗎?

雷恩沃特:對天發誓,那個停車場的燈亮得跟白天似的。酒吧把燈弄成那樣是為瞭避免搶劫、打架和販毒,你知道,因為那兒的客人都是一群“紳士”。我還在基督教青年會的皮埃爾裡籃球聯合會當過教練,球隊是男女混合的,但大多數球員都是男孩,梅特蘭以前常來——雖然不是每個星期六都來,但如果來就總是在星期六——他和那些傢長一起坐在看臺上看那些孩子打球,他告訴我說他正在為市棒球聯盟物色好苗子,他說看一個孩子打籃球就能判斷出他的防禦天賦。我竟然像個傻子一樣相信瞭他,他那個時候可能就是在觀察,決定他要爆菊的對象,就像酒吧裡的男人評判女人一樣。他媽的變態流氓混蛋,物色好苗子,我去他媽的!

安德森偵探:他走到您車邊時,您告訴他認出他瞭嗎?

雷恩沃特:哦,是的。別人可能打不打招呼都無所謂,但我不是那種人,我跟他打招呼說:“嘿,特裡,你老婆知道你今晚在哪裡嗎?”他說:“我來談事情。”我說:“你談的事情包括坐大腿嗎?”然後他說:“你應該給裡面的調度員打個電話告訴他我上車瞭。”於是我說:“我會打的。回傢嗎,T教練?”他說:“不,女士,把我送到杜佈羅的火車站。”然後我說:“四十塊。”他說:“開快點兒,我要趕去達拉斯的火車,付你二十塊小費。”於是我說:“趕緊上車,坐穩嘍,教練,這就出發。”

安德森偵探:所以您把他送到瞭杜佈羅的美鐵站?

雷恩沃特:是的,我把他送到的時候離那趟開往達拉斯沃斯堡的夜班車的發車時間還早著呢。

安德森偵探:您在路上跟他聊天瞭嗎?我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您看起來比較健談。

雷恩沃特:哦,確實!我的舌頭每天就像超市收銀臺的傳送帶一樣吧啦個不停,隨便問問誰都知道。我一開始問他有關市棒球聯盟巡回賽的事,我問他會打敗灰熊隊嗎,他說:“我期待好的結果。”這回答就像魔法8號球占卜,是吧?我敢打賭他當時在想他幹的壞事,就隨意敷衍瞭我一句,像那樣的回答肯定會讓問話的人主動閉嘴的。警探,我有個問題,他到底為什麼回弗林特市?他幹嗎不直接穿過得克薩斯州直接逃到墨西哥呢?

安德森偵探:他還說瞭什麼?

雷恩沃特:沒什麼瞭,他說他要打個盹兒,然後就把眼睛閉上瞭,但我覺得他是裝的,我猜他可能一直在瞇著眼偷偷看我,可能在想著怎麼收拾我。我真希望他當時對我動手瞭,我希望那時候我就知道瞭他幹的壞事,不騙你,我會把他拽下車,把他的老二扯下來!

安德森偵探:你們到瞭美鐵之後呢?

雷恩沃特:我在下客區停車,他往前排的副駕駛座扔瞭三張二十美元,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替我向他太太問好,他就走瞭。他之前是不是因為衣服上有血去男廁所換衣服瞭?

安德森偵探:下面我要給您看六張照片,雷恩沃特太太,他們長得都很相像,所以請慢——

雷恩沃特:用不著,那個就是他,那個梅特蘭。趕緊去抓他,我真希望他拒捕,給納稅人省點兒錢吧。

《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