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下午三點十七分,霍莉抵達美景酒店,雖未完全準時,但也不錯。要不是從高速公路出來後被該死的紅燈攔瞭一路,估計應該三點十二分就到瞭。房間很不錯,掛在浴室門後的浴巾有一點兒歪,但她上完廁所洗手洗臉之後就把它們擺正瞭;電視機沒有帶DVD播放機,不過以每晚九十二美元這個價格看,她也沒指望會有。如果她想看自己帶來的那張電影光盤,用筆記本電腦就足夠瞭,那部電影制作成本低廉,拍攝時間可能不超過十天,它不是那種需要高分辨率和杜比音效的電影。

湯米和塔彭絲離酒店不到一個街區,霍莉一從酒店的遮陽篷下走出來就看到瞭那個招牌。她走過去,研究著貼在櫥窗裡的菜單,左上角是一個皮上冒著熱氣的餡餅,下面印著本店特色牛排腰子餡餅幾個字。

霍莉又走瞭一個街區,來到一個停車場,大約四分之三都停滿瞭車,前面有一塊牌子上寫著市停車場 限停6小時。她走瞭進去,尋找著擋風玻璃上的入場券或交通管理員用粉筆在輪胎上做的記號,可是她什麼都沒有看到,這意味著這裡沒有人管理六小時的限停。完全是靠人自覺的誠信制度啊,這在紐約肯定是行不通的,不過在俄亥俄州也許實行得很好。這裡沒有監控器,所以無法知道默林·卡西迪把那輛面包車丟棄之後它在這裡停瞭多久,但是當時車門沒有鎖,車鑰匙就誘人地插在點火裝置上,所以霍莉猜測它很可能沒有停太久。

她又走回湯米和塔彭絲,向店裡的女招待自我介紹說她是一名調查員,正在辦一件案子,案子牽涉到的一個人春天的時候在附近待過。結果沒想到那個女招待就是餐廳老板,於是那個晚上她們聊瞭一個多小時,她很健談。霍莉問她是否還記得餐廳是什麼時候往周邊發菜單傳單的。

女老板問:“那小子幹什麼瞭?”她名叫瑪麗,不叫塔彭絲;她講話是新澤西州口音,不是英國紐卡斯爾的。

“我不能隨便說,”霍莉告訴她,“這是法律問題,你可以理解的。”

“好吧,我記得,”瑪麗說,“如果我不記得,那就太好笑瞭。”

“為什麼這麼說?”

“兩年前我們首次開業時,這傢店叫‘弗雷多的地盤’,你知道,就是出自電影《教父》。”

“知道,”霍莉說,“雖然弗雷德在《教父Ⅱ》中最令人難忘,尤其是當他弟弟邁克親吻他,並對他說‘我知道是你,弗雷德,你傷透瞭我的心’時的場景。”

“我不知道那些,但我知道代頓大概有二百傢意大利餐廳,而且我們快經營不下去瞭。所以我們決定試試英國菜,確切地講,它們稱不上菜,因為隻是炸魚和薯條、香腸和土豆泥,甚至是烘豆吐司。然後我們把店名改成湯米和塔彭絲,出自阿加莎·克裡斯蒂的書。那個時候我們覺得已經沒有什麼可輸的瞭,就放手一搏,結果你猜怎麼著,成功瞭!我當時驚呆瞭,相信我,店裡生意變好瞭,中午來這裡吃午餐的顧客爆滿,大多數時候晚餐也是爆滿的。”瑪麗把身子往前湊瞭湊,霍莉從她的呼吸中聞到瞭杜松子酒的味道,清爽而豪爽,“想知道一個秘密嗎?”

“我喜歡秘密。”霍莉誠實地說。

“我們傢的牛排腰子餡餅是從帕拉莫斯[23]的一傢公司冷凍運輸過來的,我們隻是把它們放進烤箱裡加熱一下。還有,你知道嗎?《代頓日報》的餐廳評論傢喜歡吃這餡餅,他給瞭我們五星好評!我不騙你!”她把身子又往前湊瞭一點兒,小聲對霍莉說,“你要是敢告訴別人,我就殺瞭你。”

霍莉用拇指抹瞭一把她薄薄的嘴唇,然後假裝交出一把鑰匙給瑪麗。這是她之前見過比爾·霍奇斯在很多場合做過的一個動作。“那麼,當你們換瞭新店名和新菜單重新開業時……”

“我丈夫約翰尼想提前一個星期給周邊的街坊發傳單,但是我告訴他那樣不行,人們會忘記的,所以我們提前一天發的。我們雇瞭一個小孩,印瞭足夠覆蓋九個街區的菜單給他。”

“包括街上那個停車場?”

“是的,這個重要嗎?”

“你能查一下日歷,告訴我那天是星期幾嗎?”

瑪麗拍瞭拍前額說:“不需要,那日子就刻在我腦子裡。四月十九日,星期四。我們開業——重新開業,實際上——是在星期五。”

霍莉很想糾正瑪麗的語法錯誤,但是她克制住瞭那種沖動,她向瑪麗道謝之後就轉身要離開。

“你確定不能告訴我那傢夥幹瞭什麼?”

“非常抱歉,那樣我會丟掉工作的。”

“好吧,如果你住在城裡的話,至少進來吃頓晚餐吧。”

霍莉說:“我會來的。”但她不會那麼做,天知道菜單上還有什麼也是從帕拉莫斯冷凍運過來的。

《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