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盤廣闊的唐門,囊括瞭整個臥龍山脈。
臥龍山脈有三座山峰,分別是天龍山,地龍山和神龍山,三山之間有盆地、深澗、溪流。唐傢和長老們居神龍山,而唐門的底子和工人們則分佈在天龍山和地龍山的諸多兵械作坊中。
今年的秋季,一片山脈裡多瞭一道絢麗爛漫的風景。那邊是神龍山漫山遍野的雛菊花全都開瞭。這些雛菊全都是一個品種,全是白色花瓣,黃色花芯,是寧靜的最愛。
這一片花海是寧靜帶唐離回到唐門,夫妻兩人一株一株種出來的。
當年,大婚之夜,唐離在婚房裡佈滿瞭小雛菊,寧靜不屑一顧。可是,時至今日,她卻依舊記得唐離當年說過的話。
在紅燭光的搖曳之下,他說,“無論如何,我都會負責到底的。靜靜,我唐離這輩子就隻愛你一個。我們以後就住在臥龍峰上,忘掉那些繁瑣的俗世事。我們在臥龍山脈種滿小雛菊可好?待秋日來瞭,漫山遍野開滿你最愛的花兒,我什麼都不做,每天都陪你坐在花海裡,看日出看日落,可好?唐離,神龍山都開滿瞭我最愛的花兒,你怎麼還不清醒過來?
此時,正值清晨。
已經會走會跑的小糖糖正在花海裡和婢女們追趕玩耍,陽光之下,歡聲笑語一片。
寧靜和唐離就坐在一旁的大石頭上,看著女兒奔跑,歡笑。
唐離已經會笑瞭。
每每看到女兒咯咯笑的可愛模樣,他就會笑得更燦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恢復瞭,又是以前笑起來既雅又痞的傢夥。
這一年來,有其是這幾個月來,寧靜便是在他這笑容瞭,尋找到理由讓自己堅持下去,倔強下去。
唐離看女兒,寧靜看他。
在這漫山遍野的花海裡,日子並不難過。可是,花會凋謝呀,冬天會來臨呀。寧靜看著笑呵呵的唐離,喃喃自語,“阿離,花謝之前,你就醒來,好不好?”
幾乎每一天,寧靜都會問唐離這個問題。
就算他永遠都無法清醒,她也心甘情願,無怨無悔守他一生癡傻。可是,她願意也得唐門的人願意呀!
就在昨日,唐夫人同她半玩笑半較真地說,“寧靜,你可得趕著在他爹回來之前,給唐門生個男娃。當年,我可是生瞭唐離之後,唐門裡才沒人敢提納妾之事。要不,將來那些鶯鶯燕燕有得你收拾!”
唐子晉極寵唐夫人,當年為瞭不耐妾之事,同父母和長老們起瞭不少爭執。寧靜還聽說過唐子晉當年還有帶唐夫人私奔的念頭。
可是,她和唐離同他們的情況不一樣呀,唐夫人能生出男孩來,她已經沒有機會瞭。
何況,人是會變的。不是每個人都會承認年輕時的沖動,都會堅持年輕時的理念。想當初,唐離為瞭逃婚,離傢出此,唐子晉可一天也沒停止過尋找。甚至,他逼唐離娶蒼曉盈,全然沒有考慮過唐離的感受,純粹就為瞭蒼邱子的天山的勢力。
寧靜年紀雖輕,卻不是懵懂無知,想法天真的少女,她知道這漫山遍野的花海之下,唐門的現實有多殘酷。
至今,她都不敢告訴唐夫人,她不能再懷孕的事情。唐夫人再寵唐離,在無後這件事上,也不可能站在她這邊的。
隻有唐離,已經坐上唐門門主之位的唐離,才是她和小糖糖的依靠,唯一的依靠。
唐離,你什麼時候才能清醒?
忽然,唐離回過頭,朝寧靜看瞭過來。
寧靜頓是心驚,要知道,她每天都問他,他從來都沒有回應她,總是看著女兒入迷。
這是第一次,她問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回過頭來看她。
寧靜激動得整顆心都提起起來,她想拉唐離的手,卻都不敢。她激動而緊張地等著,等他的回答。
唐離喃喃問,“花謝瞭,還會開嗎?”
寧靜無奈而笑,“花謝瞭明年還會開,人走瞭……或許永遠都不會回來瞭吧。”
“我們……要走嗎?”唐離又問。
寧靜哭笑不得,他問的不是“你要走嗎”,而是“我們要走嗎”。她若想帶他走,就不會回來瞭。可是,如今她真真有瞭帶他走的心。
唐離等著寧靜回答,這時候,唐夫人身旁的婢女霜兒卻匆忙而來。
“門主,夫人,老夫人暈倒瞭!”
“你們快去看看不,老夫人暈倒瞭!”
寧靜大驚,讓下人照顧還小糖糖,她拉著唐離就跑。小糖糖從花叢裡站起來,看著爹爹和娘親,那粉雕玉琢的臉上滿是迷茫和懵懂。
她看著瞭一會兒,見爹爹和娘親越走越遠,她立馬就哭瞭起來,她剛學會說話,會的詞不多,一邊哭,一邊咿呀得喊起瞭,“娘……娘……”
婢女沒辦法,隻能抱著小糖糖追過去。
寧靜和唐離趕到山頂的時候,唐夫人已經被送到房間裡瞭,大夫在把脈。
唐離這個親兒子面無表情地站著人群之外,寧靜卻沖到瞭最前面,她安靜地等著,一臉擔憂。
周遭不明情況的婢女們都滿腹狐疑,要知道,靜夫人嫁入唐門之後,可沒少和老夫人鬥呀!整個唐門都知道,這對婆媳,不合。
待大夫起身之後,寧靜才連忙問,“老夫人這是怎麼瞭?”
“夫人放心,老夫人隻是操勞過度,又染上風寒,身子骨弱瞭才會昏倒。”大夫認真地說,“老朽開個藥方為老夫人驅走風寒,隻要老夫人多傢休息,待風寒痊愈瞭,再稍加調養滋補,就無大礙瞭。夫人待會就會醒瞭。”
寧靜這才松瞭一口氣,交代婢女跟大夫一道去抓藥。
人都退下瞭,屋內就剩下寧靜和唐離,唐離始終癡愣愣地站在一旁,如果寧靜不開口,他估計會永遠站下去。
寧靜在床榻邊坐下,淡淡道,“唐離,你來。你娘病倒。”
唐離看過來,非常聽話,立馬就走過來。
寧靜讓開位置,讓唐離做在唐夫人身旁。唐離還是照做,可是,他低著頭。
看著這樣的母子,寧靜突然難受起來,怒聲,“唐離,你看看你娘!你娘最疼你瞭!你看看她,可好?”
唐離的視線這才落到唐夫人臉上去,看瞭半晌,還是癡癡傻傻的樣子,一言不發。
寧靜還要說,卻忽然發現唐夫人眼角是濕潤的,很快,一行淚便悄無聲息地沿著她的眼角流下瞭。
寧靜這才知道,唐夫人其實早就醒瞭。
寧靜心一狠,拉瞭唐離的手,替唐夫人擦眼淚。
誰知道,唐離卻一反常態地打開瞭她的手,一下子站瞭起來。寧靜也跟著起身,質問到,“唐離,你在排斥什麼?”
唐離搖頭,直搖頭。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聽話瞭?”寧靜又追問,她明顯感覺到唐離的反常。
唐離突然轉身就跑出去,這時候,婢女抱著小糖糖正要進來,被唐離給撞個正著,小糖糖就這樣被撞飛瞭出去!
“糖糖!”
“我的孫女!”
寧靜追瞭出去,唐夫人急得都從床榻上滾落瞭下來,她也顧不上疼,顧不上腦袋的昏眩,起身來就往門外追。
一到門口,唐夫人就見到瞭非常驚險的一幕,小糖糖就要摔地上瞭,飛身過去的唐離卻及時將她抱住,自己一個轉身重重摔地上,四腳朝天。
萬幸呀!
所有人都松瞭一口氣,唐夫人忍不住眼淚,雙眼都模糊瞭。寧靜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麼,可是,緊緊握著的雙手,出賣瞭她的內心。
反倒是小糖糖坐在唐離懷裡,咯咯大笑起來,似乎非常喜歡這種驚險的遊戲。
也不知道唐離剛剛是否被嚇到,此時此刻他正沖著女兒傻笑。
女兒在,寧靜從來不會逼唐離什麼。
她讓婢女和侍從把人看好,自己送唐夫人回屋。
婆媳兩都一言不發,仿佛剛剛擦眼淚的事情不曾發生過。寧靜把唐夫人攙到床榻上去,安頓好瞭便要走。可是,唐夫人叫住瞭她。
“寧靜,咱們聊聊吧?”
寧靜其實多少猜得到唐夫人要跟她聊什麼,她坐瞭下來。
“阿離最近……可都有去你屋裡睡?”唐夫人開瞭口。
這話問得有意思瞭。
打從他們成婚開始,即便同床異夢,唐離也沒有睡書房的習慣。一天都沒有過。而她帶唐離回唐門之後,唐離隻認女兒和她。唐離不睡她屋裡,睡哪裡?
唐夫人這是明知故問,問非所問。
寧靜知道,唐夫人想問的是那檔子的事,更準確一些,唐夫人想問的是她有沒有懷孕的可能。
寧靜眼底掠過一抹算計,或者,這會是她一股極好的說辭,她回答說,“沒有,他不願意。”
其實,她也不知道唐離願不願意。隻是,每天晚上她都擁著唐離入睡,一覺到天亮。
如果,她說唐離不願意。那是不是將來,他們也不會給唐離找其他女人瞭呢?
豈料,唐夫人取瞭一小包藥粉給寧靜,低聲,“你該知道怎麼用。寧靜,幫唐離生個兒子吧。”
寧靜早就猜到唐夫人想做什麼,可是,她沒想到唐夫人要她對唐離下藥!看著那包藥粉,她隻覺得特別諷刺。
寧靜嘴角泛起瞭冷冷的諷笑,唐夫人看在眼中,她說,“子晉和長老們都在天都,沒個三四年那邊的工程是結束不瞭。這三四年,唐門的諸多事務理當唐離擔起。如今,唐離這般模樣,能擔得瞭什麼?”
“我能擔!”寧靜認真說,唐門如今的情況,她都一清二楚。很多事務,她也給唐夫人提過意見。
“你不生個兒子,誰會信你?”唐夫人無奈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