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捂著手背, 對著凌不疑怒目而視。不過此時宮室內也沒人註意他倆, 眾人的視線都被緩步入內的常服宮妃引去瞭。
“以後再跟你計較!”少商心急著看戲,隻好先低聲下一句狠話。
凌不疑轉過頭去,不肯再看她。
越妃走到近前, 向帝後緩緩行禮, 眾皇室兒女也起身向她行禮, 隻有太子可以稍微作揖。待越妃抬起頭來, 少商見她容貌, 卻是團團的一張嬌俏飛揚的面孔, 兩頰梨渦淺淺, 雖已年近不惑,但觀之猶如三十上下。
少商喃喃道:“這位越娘娘也很美貌呀, 不比皇後差呀。”這可不大妙。
凌不疑自斟自酌,當做沒聽見。
“……你今日怎麼來瞭。”汝陽老王妃似有些不自在,語氣都不復適才的高高在上, “你不是一直都不來傢宴的麼。”
越妃扶著宮婢慢慢起身, 向上首席位走去,邊走邊道:“自是因為想念叔母啊, 我想念叔母想的睡也睡不著。一聽叔母來瞭, 我連衣裳都沒換都急急過來瞭。”
這句話每個字都很親熱, 可偏偏語調比地板還平,越妃臉上更是沒有半點親近之意,反而神情冷淡——少商覺出點意思來瞭。
同時,她還察覺到周圍的人似乎集體陷入瞭失語癥和面癱癥, 一個個低頭不語,斂容安靜,從表情到肢體語言都清楚的表示出想要低調不受關註的意願。
更有趣的是帝後的表情。前者神情復雜,好像既高興又不怕麻煩的樣子,後者則無奈的笑瞭笑,微不可查的朝後退些開去——從心理學看,這是一個希望置身事外的姿勢。
越妃抬步上階,走到汝陽王妃跟前,眼睛朝下盯著:“叔母,您是不是該讓一讓。”儼然就是剛才老王妃逼退徐美人的一幕重現。
五皇子眼睛都亮瞭。
汝陽老王妃怒道:“我到底是你的長輩!”雖然作為國朝第二貴婦,越妃的食邑品秩俱在自己之上,但面子上還是下不來。
“若要論長輩,您更是陛下的長輩,不如請陛下也讓一讓,您坐到陛下上邊去?”越妃嘴唇輕快,說的又迅速又輕慢。
汝陽王妃臉色漲紫,裕昌郡主見狀不對,很乖覺的扶起憋氣的祖母,退坐到宮婢剛剛擺好的另一張食案後面。
越妃神色自然的坐下,朝下面看瞭一圈:“咦?三公主呢,怎麼沒來。”
皇帝撫著胡須,正思量著如何開口,越妃自問自答的接過:“哦,我知道瞭,她一定又犯過錯瞭。看來是上回沒罰夠,都是陛下心軟,才罰瞭三成食邑,我當初就說合該將她的食邑和奴婢全數收回,看她無錢無權,還敢不敢趾高氣揚!……不如,這回給她加上?”
皇帝訕訕的把嘴閉上瞭。
二公主於心不忍,強笑道:“母妃,三妹已經知道錯瞭,這些日子正閉門思過呢。再說瞭,您要是真讓她身無分文,到時她還不得向我討要呀。”
越妃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你還是多把心思用到吟詩歌舞上吧,不會說話就少說話。再來囉嗦,看我回頭向不向女媧娘娘祝禱,讓你也生一個你三妹這樣的女兒。”
二公主噎住瞭,深深的把頭低下去。
太子妃見對面的二皇子妃縮的像隻鵪鶉,抬頭笑道:“母妃教訓的甚是,隻是既然之前父皇已對三妹有瞭處罰,就不適宜再罰瞭。”
“我平素也沒怎麼和太子妃打過交道,不過,我奉勸太子妃一句……”越妃的嘴唇就沒大幅度張開過,“先管好自己一畝三分田的事,等將來你當瞭皇後再來指點我如何行事不遲。”
太子妃面孔漲紫,難堪之極,二皇子妃偷看她窘狀,肚裡譏笑不已。太子妃滿臉委屈,盈淚欲哭,越妃又道:“不過你放心,我定然盡力走的早些,不讓太子妃費這個累。所以你就別哭瞭。”
太子惶恐,立刻伏倒:“母妃這話折煞兒臣瞭。”又回頭厲聲道,“哭什麼哭,噤聲!”
太子妃果然不敢哭瞭。
汝陽老王妃擺起長輩的架子,沉聲道:“你也太厲害瞭,看把太子和太子妃嚇成什麼樣瞭。公主到底是公主,該有的氣派還是要有的,別將孩兒管束的木訥……”
“公主不但是公主,也是陛下的女兒。”越妃緩緩接口,“做父母的,生他們養他們,讓他們不愁衣食,風光體面的長大。不求他們如何孝敬體貼,隻盼不要行徑浪蕩,跋扈蠻橫,丟瞭父母的臉面。叔母,我對兒女的這個期盼,太高瞭麼。”
於是汝陽老王妃也隻好閉上嘴。
少商吃驚的不要不要,縮在凌不疑側後方瞪大眼睛偷看。
皇帝似乎十分習慣,從頭到尾沒有發言的意願,皇後更是當做沒聽見。
“好瞭,長輩們要說事,先讓幾個年幼的回去歇息吧。”
越妃指著坐在後方幾位不滿十歲的小皇子們,皇後忙不迭的遙遙點頭,一旁服侍的傅母宮婢們連忙將五個小男孩牽走。
這樣自說自話,越妃絲毫沒覺得不妥,目光順著眾人一一看去,看到少商時,道:“這就是十一郎的新婦麼?怎麼一副小傢子氣,就跟沒吃飽似的。”
聽到周圍傳來數聲嗤笑,少商大囧,結巴的回道:“妾妾妾……”目光去看凌不疑,誰知她的未婚夫卻側著臉不肯動。
五公主心花怒放,覺得終於找瞭發揮平臺,連忙道:“母妃好眼光,這程娘子呀……”
“小五你怎麼還是這幅樣子!”越妃盯著五公主的臉,皺眉道,“你這一臉面的瘡痘都長兩年瞭,現在不但沒退還愈發旺盛瞭,你想頂著這張臉出嫁嗎,團扇可遮不住的。”
五公主瞬間石化瞭,膏體還是紫紅色的。
“愛妃這話說的有理。”皇帝總算開口瞭,“年前還聽皇後跟你說要飲食清淡,戒酒肉,別整日嬉鬧尋樂,晨昏顛倒。你聽沒聽進去!”
五公主羞憤難當,渾身顫抖,淚珠在眼眶裡打轉,終於忍不住嗚呼一聲奔出宮室去。
宮室內一片安靜,頗有一種風聲鶴唳之感。
越妃恍若無事,還自言自語道:“都沒說告退就跑瞭,沒規矩。唉,算啦,嫁人前讓她自在些吧,我就是心太軟瞭,又愛縱容孩兒。”
眾人:……(你胡說!)
四公主本在偷笑,抬頭間看見親娘正瞟眼睛過來,她一個激靈,立刻大聲道:“兒臣去看看五妹妹,好生勸慰一番,叫她改瞭飲食習性才是。”獲得皇帝揮手應允後,以奪命狂奔之姿迅速離開宮室。
少商驚訝不能言語。有越妃這種親媽,出生起就是hard模式啊。
“你怎麼這樣刻薄!看把孩兒們嚇成什麼樣子瞭。”不怕死的汝陽老王妃再度開口正面剛越妃,引來眾小輩景仰的目光。
越妃毫無自覺,反口道:“叔母為何隻說我,剛才陛下也訓斥五公主瞭啊。”看見老王妃張口無言,又自行繼續下去,“也難怪,從小叔母就不喜歡我,老說我任意妄為……”
大駙馬看情形尷尬,出來打圓場:“愛之深,責之切。叔母也是疼愛越妃娘娘,才說話重瞭些。都是自傢人,自傢人……”
這次輪到大公主嘆氣瞭,她雖不如丈夫圓滑,但遠比丈夫瞭解越妃。從小到大,她始終牢記著在越妃面前少說話為妙——這是無數次奚落和譏諷換回的深刻教訓。
果然,越妃笑瞇瞇道:“叔母才不疼愛我呢,叔母疼愛的是陛下。”
大駙馬猶不知死活,笑道:“是麼。兒臣早聽聞陛下自幼明理沉穩,難怪長輩疼愛瞭。”
越妃望天想瞭想,搖搖頭:“也不全是。其實陛下年幼時,叔母也不怎麼疼愛。後來陛下料理農桑得力,叔母就開始疼愛他瞭。陛下年少能幹,漸漸掙下傢財名望,叔母就越來越疼愛他瞭。而後陛下稱帝登基,叔母就疼愛的無以復加瞭。大駙馬,你以為如何?”
大駙馬:……
少商憐憫:唉,又一尊石膏像。
汝陽王妃怒不可遏,拍案道:“越姮,你這是什麼意思!挑撥我與陛下骨肉親情麼!”
越妃沒去理她,對下首笑笑,十分和藹道:“駙馬呀,不是拿你們當外人,不過有些長輩的故事,你們還是不要聽的好。”
大駙馬感激的都要哭瞭,連忙起身告退。
二駙馬拙於言辭,動作卻不慢。兩對夫婦同時告退,二駙馬第二秒就拉起二公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離去,當真行如凌波微步,迅疾且輕飄,大駙馬夫婦在後面追的氣喘籲籲。
少商目送他們離去,忍笑到肚皮疼。
“……叔母的責備我可不敢當。”越妃喝一口酒,自在道,“當年大長公主身懷六甲,虛弱難當,叔母舍不得借錢買肉買補養。冰天雪地啊,陛下隻好入山行獵,盼著獵獲些皮毛肉食給長姊,被霍翀兄長追回來時,已凍的渾身青紫瞭。”
陳年舊事冷不防被提起來,汝陽王妃又羞又臊,偷看瞭幾眼皇帝,見他面無表情,她隻好結結巴巴道:“哪是我舍不得錢。當時你叔父幾個在外面數月未回,我不得留些積蓄啊!老身如何知道陛下會進山,等知道後,老身就連忙叫人去霍傢報信瞭!”
她雖是盡力辯解,然而下首四位皇子已是憤憤不滿的瞪視過來,皇帝面朝裡向,側頭低垂,不發一言。
“是呀,”越妃忽然傷感起來,“我傢在鄰縣,等我們知道時,霍翀兄長已經出錢出人,養好瞭大長公主身孕和陛下的傷寒。唉,好人不長命啊……”
宮室內再度靜謐,過瞭片刻,越妃對著凌不疑道:“你舅父隻有你這點血脈瞭,成親生子給你舅父一傢供奉點香火,免得將來他們無人祭拜,做瞭孤魂野鬼。”
凌不疑拱手稱喏,少商發現他的手指微微發抖。
“正是呀!”汝陽王妃急道,“我也盼著十一郎趕緊成婚生子,可你看看程氏,年幼身小,門第不顯。怎堪與十一郎為配!應該尋一各出身尊貴年歲稍長的女子才是,這樣進門就能生養瞭!”她一邊說著,一邊去拉身旁的孫女,“我傢女瑩呀……”
“徐美人,我看你臉色不好啊。”越妃忽然說瞭這麼一句。
徐美人母子正聽的入神,聞言愣住瞭,母子倆交換瞭個眼神迅速明白過來。做母親的撫額呻|吟,做兒子的趕緊提出要扶親媽回去休息,然後雙雙離去。
看著周圍的人越來越來,少商有些惴惴不安。
越妃向裕昌郡主和顏悅色的笑瞭笑,裕昌郡主卻打瞭個冷顫。
越妃道:“女瑩吾姪,你是個老實孩兒,自身並無過錯,可惜瞭,你有一個欺侮人傢兄長死的早的祖母。我這麼說吧,十一郎就是隨意在街上拉一個適齡未婚的良傢女子,都比你強!有些妄念,你還是早些斷瞭的好,趁著年紀輕,再尋一個好郎婿嫁瞭吧。”
裕昌郡主嗚咽一聲,掩袖輕哭起來。
“你說什麼!”汝陽王妃撕扯著嗓子大喊道,“你你你…你忤逆長輩,你…”
越妃閑閑的再飲一卮酒,毫不動容。
“娘娘,”凌不疑忽道,“容臣對裕昌郡主說一句。”
然後他起身道,“郡主,就是沒有汝陽老王妃,我也不會娶你。當年我寧願戰死邊關,也不願回來和你成婚……”
“子晟!”皇帝突兀的回過頭來,聲音罕見的尖銳,“你想娶誰就娶誰,不想娶誰,誰也不能逼迫你!哪個敢來要挾你,朕叫他們生不得死不能!”
裕昌郡主臉色刷白,再也不堪羞慚,掩面啼哭離去。
汝陽王妃被皇帝威勢所震,不由得收斂瞭氣勢,訕訕道:“老身也就是一說,子晟的婚事自有陛下做主,旁人哪能多言…我就是想讓淳於氏受到應有的禮待…”
越妃轉頭向下首:“要說霍傢隱事瞭,除瞭十一郎兩口子,你們還想接著往下聽?”
眾皇子一震,趕緊紛紛告退,正要起身時,越妃嘆道,“太子,太子妃,你們走什麼,子晟的事你們不該心裡有數嗎。”
太子和太子妃隻好一臉尷尬的繼續坐著,這次二皇子夫婦一點不羨慕他們瞭,趕緊跟著三皇子和四皇子離去。
少商:……又逃瞭四個。
“……你幹嘛要護著霍君華。她她……”汝陽王妃顧忌著凌不疑的臉色,不大敢往下說。
“叔母啊。”
越妃無奈的嘆口氣,“我跟霍君華還用得著你挑撥離間嗎。我和她認識幾十年就結仇幾十年。她潑過我熱湯,我灑過她鐵釘。她這人,滿口謊言,蠻橫無忌,若非看在霍翀兄長面上,多少人想痛打她一頓。說起來,她還多害我一次,那年誆騙我出門險些遭瞭匪賊。”
聽著越妃的指責,少商悄悄去看凌不疑,卻見他面色絲毫不變,依舊沉靜深晦。
“正是正是!”汝陽王妃興奮的連連點頭,“既然如此……”
“如此什麼如此。”越妃輕蔑道,“就算霍君華人品不堪,淳於氏也是個賤貨!叔母,您還是悠著點,別為瞭護著她,把自己給顛出去瞭。”
“你怎能這樣說一位公侯夫人?”汝陽王妃不滿道。
“真是情意動天哪。”越妃不咸不淡的撥撥手指,“行,您就一條道走到黑吧。不過,您少來宮裡指指點點,您還沒這個分量,不然我還得來‘思念思念’叔母您。”
她盯著汝陽王妃,一字一句道,“……下回,我可不會遣開眾位皇子公主瞭。”
老王妃憤憤不平,卻不敢回嘴,心裡想著下回避開你不就行瞭麼。
少商一直在註意皇後。隻見她沉默的坐在陰影處,安靜透明,仿若與這一切都無關。
她知道皇後今夜原本很高興的,丈夫兒女在旁,諸事圓滿;還讓宮婢為自己著意打扮,淺緋色的襦裙遍地織金,映襯著體態窈窕,濃密的長發松松綰起,婉轉流連。
可惜,全被汝陽老王妃毀瞭。
一旦談起那漫長遙遠的往事,皇後就是個局外人,絲毫插不進去。
……
這場精彩傢宴的最後,由已然呆滯的太子妃送汝陽王妃離去,凌不疑則與太子在殿門外低聲說話,少商終於獲允可以下班瞭,離去前她還頻頻回頭,好奇著今晚皇帝會睡在哪裡。
穿過鬱鬱森森的皇傢庭院,夏夜的草木散發著濃鬱清犀的氣息,少商腳步輕快的向宮門走去,看見那輛熟悉的漆黑玄鐵打造的馬車停在老地方,不過由於天氣炎熱四壁已然卸下瞭,換上瞭透氣清爽的薄紗簾,梁邱氏兄弟領著侍衛安靜的等在一旁。
梁邱飛少年見隻有少商一人,便問少主公何在。
少商本來想說等一會兒就來瞭,想瞭想,覺得今夜凌不疑的樣子不大妙,最好還是先別見面瞭,於是就道:“凌大人在與太子說話,不知要說到什麼時候。我看他今夜也累瞭,不如我坐馬車自行回程傢,然後留駿馬與他,讓他自行回府,也好早些歇息。”
梁邱起不可置否,雙臂用力,抬來宮門一旁的小石墩給少商墊腳上車。少商長嘆:“我說,你們就不能在車上備一把踏凳嗎。防不住有時候凌大人不在呀,你們又不肯托我上去。下回要是沒有石墩,難道我自己爬上去啊。”
梁邱起一板一眼道:“屆時,卑職會屈背以供少女君踩踏上車。”
少商無語:“……那我還是自己爬吧。”
踏在石墩上,她回身又道,“還有,我還不是你傢少女君。”她有一輩子的時間當已婚婦女呢,少女時代要不要這麼短暫啊!
坐在車裡,聽著輪轂轉動的輕響,她舒展的靠著車樁,微闔雙目,在心裡慢慢整理今夜聽到的看到的信息——霍傢,凌傢,皇帝傢,去世的人,活著的人,可能有幫助的人,會帶來麻煩的人……可以回傢瞭,終於可以回傢瞭,她需要好好休息。
正淺寐時,少商忽聞馬蹄疾馳,不等她驚醒,薄紗簾和車門被倏然掀開,霎時間彷如一股海水漫入車廂,清冷的海邊霧氣順著闖入的夏風彌漫在她周圍,纏繞的無邊無際。
凌不疑端坐在她對面,面色冷淡。
銀冠已除,原先挺直的袍服也褪下瞭,換上一身裾邊滾銀繡邊的素色襜褕,寬闊的苧麻佈料覆在他修長健美的骨骼筋肉之上,領口松松敞開,露出他白皙光潔的胸膛,順著他清瘦的脖頸,少商隱約看見一條纖細的青筋。
少商沒談過戀愛,也不懂怎麼圓熟的應付男人,但她直覺的知道此時並不適合開玩笑,隻能這麼沉默著提心吊膽。
“……你當我是你的什麼人。”凌不疑的聲音好像從天際的另一邊傳來。
少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當他是什麼重要嗎,她並沒有決定權呀——忽然肩頭一重,她發現凌不疑大大的手掌提著她的肩頸將她壓到他面前。
凌不疑緩緩逼近她的面龐,帶著陌生而危險的氣息:“十五歲時,我去見過昆侖雲海,漂浮在天際與山巔中間,至真至純,沁透人心,就像你在滑縣看我的眼神。我也喜歡你對我說話時的樣子,總能叫我快活。是你先招惹我的,後面的事情就由不得你瞭。”
少商睜著大眼睛,不知所措。
“我不是你的兄弟,可以讓你呼呼喝喝,我也不是你的奴仆,讓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是你未來的郎婿,你要敬我,愛我,相信我,你的眼睛應該放在我身上。”
凌不疑的聲音溫柔而低沉,少商卻覺得優點害怕,兩人靠的這樣近,她聞到他身上冷水清冽的味道,夾雜著淡淡的酒香。
“我希望你記住這一點,再想想以後該怎樣待我。”凌不疑語氣平緩。
少商忙不迭的點頭。
凌不疑看著女孩由於急促呼吸而起伏的柔嫩胸口,脖頸上微微凸起的幼細血管,連跳動都那麼孱弱。他想溫柔的親吻那根小小的血管,又想狠狠的咬出血來。
他看瞭一會兒,什麼也沒做。緩慢的順下氣息,低頭摘下腰間的玉佩去敲擊車樁。
馬車停下瞭。
少商被凌不疑那雙強大的手掌拎瞭下去,他讓她自己走回去,然後毫不猶豫的驅車離開。
少商呆呆的站在自傢巷口,愣瞭足有五分鐘,才開始挪動腳步,然後在心裡反思——所以,自己真的太過分瞭嗎。
順著程傢巷子走瞭三五分鐘,老管事程順早就敞著大門在那裡等待,看見自己女公子走過來,立刻笑著迎上去,嘴裡絮絮叨叨著:“女公子今夜怎麼回的這麼晚,都快宵禁瞭……哎喲,您身上怎麼有酒味,是凌大人讓您飲酒瞭嗎。哦不對,應該是宮裡設宴瞭。咦,凌大人呢,他今夜怎麼沒來?是送您到巷口的嗎?”
少商不甚其擾,對著老管事瞪眼道:“您少廢話啦!我來問你,這些天凌大人天天接我送我,你怎麼不提醒我這樣不妥!他累著瞭怎麼辦?!”
程順愣瞭一下,然後失笑道:“……是大人吩咐的。女公子和凌大人之間的事誰也別插手,隻要不打起來,就由你們自己看著辦。”
“這是阿父說的?!”少商瞪大瞭眼睛,雙手叉腰,“阿父也太隨意瞭!他這一傢之主當的可真容易!”
老程順笑道:“您別怪大人。當年大人和女君但凡有個爭執的,隻要別人不插手,保管次日就好啦。可一旦有人插手……”他笑笑,沒說下去。
少商不聽也知道,當年程母肯定沒少夾在中間煽風點火。
她長長出瞭一口氣,垮下雙肩拖著腳步慢慢走進大門,正要一腳邁進去,忽又急急的回轉身子,從地上撿起一枚小石子,用盡全身力氣朝凌不疑離去的巷口方向扔去。
——她還跟他算賬呢,他倒先生氣瞭!神經病瞭不起啊!
作者有話要說:
1、傢中長輩去世瞭,也算是高壽瞭,去的也很平靜。接下來有一堆繁瑣的儀式和後續,所以暫時停更,下次更新在下周一,就是25日。十分抱歉,特此聲明。
2、小天使們在評論區裡說到瞭宮鬥和滿清,這裡我要說一句,其實兩漢的宮廷基本沒有宮鬥,哪怕有宮鬥,所有選手基本都是直線打擊型。
兩漢後妃全部加起來,真正意義上有技術含量宮鬥的頭把交椅得算鄧綏女士,這位是偽白蓮的鼻祖人物。野豬媽弄栗姬那一出還不能確定真相,如果是真的話,兩位可以爭奪一下魁首位置。
其餘後宮妃嬪都是‘誰得寵誰有理’,比如飛燕姊妹,後期都做的這麼明顯瞭,民間都唱‘飛燕來啄皇孫’瞭,隻要皇帝的寵愛還在,她倆就活的好好的。
比如章帝皇後竇女士,她鬥倒宋傢姊妹梁傢姊妹的套路單一到令人發指,就是誣陷誣陷再誣陷讒言讒言再讒言,就是仗著皇帝喜歡她不停的吹枕頭風,吹到她說什麼皇帝就信什麼,鑒於梁傢到底是和帝生母傢,竇女士好歹多用瞭點心思,弄瞭封匿名書信neng死瞭梁傢大佬——也算是很有誠意瞭。
這種簡單粗暴的宮鬥方式一直延續到東漢末年,靈帝的何皇後(她哥就是曹老板的前老板大將軍何進),因為嫉妒王美人生子,二話不說上來就下|毒啊,真是好清純好不做作哦。
然後皇帝很快就知道瞭,然後很快就要治皇後罪——我說你這也太明目張膽瞭吧,皇帝居然連懷疑猜測猶豫的過程都沒有。
假設今天是嬛嬛嫉妒宮妃想謀害,那簡直是花樣百出不一而足啊。
技術流方向的,可以請藥理學傢的太醫配點慢性|毒|藥,不動聲色hao(第一聲)死王美人。
情節流方向的,先跟王美人義結金蘭,天天噓寒問暖親密的就跟要搞拉拉似的,然後提前準備好一二三四個頂鍋的倒黴鬼,有理有據有動機。一朝動手,花熟蒂落,毫無破綻,哄的王美人臨死前還要邊吐血邊掏心掏肺‘好姐姐,我可憐的孩兒就托付給你啦’……
可見,一千多年下來,女性智慧經歷瞭差不多從爬行動物到直立型的偉大進化,簡直節節高升啊,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男性水平卻不斷退化,從兩漢時代俾睨四鄰到清末割地求饒一心隻關註女人的腳丫子裹成瞭直粽還是三角粽,真是可喜可賀。
——以上純屬玩笑,莫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