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人,這說出來隻是一個數字,但要做八千人的飯,他濟豐樓就是全累趴下也做不完,汪德甫思來想去也沒辦法,隻好找餐飲協會的會長薑雲國商議,但汪德甫又不舍得花錢,那薑雲國也隻好愛莫能助瞭。
厲秋辰鬼主意多,跟汪德甫唱瞭一出雙簧,哭天搶地,要死要活的,最後硬生生把這任務推到瞭欒學堂手裡,讓欒學堂想想辦法。
欒學堂也一時沒招,在大街上一圈又一圈地溜達。支攤子做飯菜的魚頭孫看見他無精打采的,便問“小欒子,怎麼跟丟瞭魂兒似的?遇到什麼難事瞭?”
欒學堂嘆瞭口氣,欒學堂把西北軍讓做飯的事情敘述瞭一遍。
魚頭孫聽欒學堂這麼一說,覺得確定是個棘手的事情。
欒學堂也是一籌莫展,正準備離開,在一旁的關雅麗叫住瞭他:“我倒是有個辦法,孫大姐說得對,你找人沒用,得去找灶!”
當初跟欒學堂一起撿破爛的小賴子如今也已經是一個大小夥子瞭,現在跟著別人跑大棚。欒學堂找到他的時候,小賴子正在為第二天的一傢白事準備著。
欒學堂跟小賴子的師父一勺鮮孟師傅商量完,又回到濟豐樓跟汪德甫商量。汪德甫一聽就同意瞭,雖然是跑大棚的,但人傢也是專業做飯的,總比做不出來掉腦袋強。
孟師傅是個憨厚人,當場就拍瞭胸脯,全北京跑大棚的不計其數,孟師傅幫忙聯系瞭一百五十個灶,這事算是解決瞭。
欒學堂又去軍營,商量著先領瞭一半的飯錢,整整一萬二千塊。汪德甫這個樂啊,厲秋辰又在旁邊攛掇著偷工減料,克扣跑大棚師傅們的錢,自己好多賺點,欒學堂卻不同意:“掌櫃的、二爺,咱這是渡難關,把事做好瞭再說吧。賺不賺的先不說,別虧瞭就成。把他們伺候好瞭,咱們就出大名瞭,有賺錢的時候!”
汪德甫覺得欒學堂說得有道理。可是,等欒學堂走後,厲秋辰又跟汪德甫商議怎麼大賺一筆。
難關順利渡過,大夥都高興,欒學堂卻高興不起來。果不其然,汪德甫和厲秋辰克扣瞭跑大棚師傅的錢。
汪德甫高興得合不攏嘴,剛吩咐武興璋打開門,一群跑大棚的師傅夥計就湧瞭進來,武興璋根本攔不住。
孟師傅氣憤地大喊:“汪掌櫃的,你不地道,說好的價錢你不能反悔啊!你做事得憑良心啊!”後面一群人附和著。
汪德甫有點慌神:“你們這是幹什麼?有什麼話好好說,我還做生意呢!你們這麼鬧我怎麼做生意啊?”
正慌亂間,幾個士兵進來,大傢紛紛讓開,軍需官郭參謀走瞭進來,一臉鐵青。
汪德甫趕緊迎上去:“郭參謀,您怎麼來瞭?”
郭參謀黑著臉:“汪掌櫃的,你可真會做生意啊!你雇瞭這些跑大棚的勞軍,將軍沒說什麼,你竟然克扣他們的工錢,你知不知道他們鬧到宋將軍那兒去瞭。宋將軍愛民如子,什麼時候發生過這種事!”
汪德甫頓時臉色煞白:“參謀,將軍,誤會,誤會啊……”
孟師傅生氣地說:“誤會?俺們的錢呢?”
郭參謀一揮手:“頂著我們將軍的名頭欺負百姓,綁起來!”士兵們上來就將汪德甫捆綁起來。
欒學堂從後面跑出來,見到這架勢也愣住瞭。厲秋辰一邊喊著,一邊從二樓下來:“哎哎……郭參謀,誤會,誤會……”
“誤會?將軍的名聲可是你們幾個能敗壞的!都綁瞭,還有他!”郭參謀指著欒學堂。
士兵們上來就要綁他們兩個人。欒學堂後退幾步,用手亦意有話要說。
“郭參謀、諸位師傅都靜一靜啊。這事兒我牽的頭,大傢拿不到錢,我還哪有臉在珠市口混飯吃啊!再說瞭,濟豐樓可是有名有號的大飯莊。我們掌櫃的絕不會為瞭這點小錢砸瞭自己的招牌!事情是這麼回事,郭參謀他們軍隊給我們的錢是銀行的票據,給你們得現錢不是?大傢放心,凡是今天來幫忙的,掌櫃的都有名單記錄,該多少錢就多少錢!”說完,欒學堂看瞭一眼厲秋辰,故意說道,“二爺是我們濟豐樓管賬的,這不,大傢問問他,二爺,錢要是兌換回來瞭,就給大傢發瞭吧。”
郭參謀有些疑惑,指瞭指厲秋辰:“你,過來!是不是這麼回事?”
厲秋辰急忙點頭:“沒錯,沒錯。”
厲秋辰承諾大夥兒馬上發錢,汪德甫向郭參謀保證差不瞭一個人的。欒學堂照看諸位師傅們排隊領錢。郭參謀盯著汪德甫和欒學堂發完瞭錢,才帶著隊伍走瞭。
經過這一次,濟豐樓上上下下對欒學堂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汪德甫讓欒學堂做堂頭,徐永海也主動讓賢,欒學堂推脫不瞭,隻好從瞭。旁邊的厲秋辰卻拉著臉,滿臉的不情願。
“你要開飯莊?”胡濟祥驚愕地看著厲秋辰。
“不然我在濟豐樓一輩子當二掌櫃?”說著,厲秋辰往前湊瞭湊,“胡局長,平心而論,我跟我姐夫,誰強?”
“那還用說!你姐夫那個人,太小氣,創業不成,守成有餘。可是開個飯莊,不是小數目能幹的啊!你不是惦記我那點兒傢底兒吧?”
“不但不惦記,真要開成瞭,我還給你兩成股份!”
“有這好事?”
“不過你也得幫我。”
“可開飯店我外行啊!”
“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你就幫我把望德樓拿下來就行!”
“你要望德樓?錢廣潤的望德樓?”聽到厲秋辰說這樣的話,胡濟祥有些吃驚。
“要開就開大的,跟濟豐樓對門對面,看看到底是我厲害,還是我姐夫厲害。到時候我要是賺瞭大錢,我就把族裡人召集到一起,名正言順地再拿回濟豐樓的管理權,那時候,北京飯莊,我就是龍頭老大!薑雲國的協會會長也得讓給我!”厲秋辰又狠狠地說。
胡濟祥笑瞭:“我說二爺,你不是琢磨著怎麼害錢廣潤吧?”
“不然我怎麼盤下望德樓?”厲秋辰把手一攤,表示隻得如此。
“怎麼做?”胡濟祥也來瞭興趣。
“第一步,釜底抽薪!望德樓靠什麼?還不是曾念安。我就讓他望德樓永遠沒有蔥燒海參這道菜!”厲秋辰一臉壞笑。
從望德樓挖大廚,汪德甫可是沒什麼招兒,在厲秋辰的攛掇下,這件事又攤到瞭欒學堂的頭上。欒學堂也是犯難,這事兒可不容易,況且好廚子就是飯莊的命根子。挖瞭曾師傅,望德樓還怎麼做?再說,這麼做也確實有點兒不地道,但誰讓自己是人傢手底下的夥計呢。
“什麼?曾師傅竟然在外面有個相好的?”欒學堂吃驚地問小賴子。
小賴子點點頭:“我跟瞭他一天,全都查清楚瞭。”
“嗯,有瞭這點兒我就差不多可以交差瞭。”欒學堂若有所思地說。
通過打聽,欒學堂得知曾念安傢裡已經有個老婆,但他在北京還有個相好的,一個人扛幾張嘴,錢總是不夠花,而且好像那個相好的跟曾師傅還沾親帶故,反正這件事曾念安捂得嚴嚴實實,尤其是怕老傢人知道。
曾念安剛回到傢,一個女人便迎瞭出來,這就是他的相好——翠芝。曾念安上去就要抱,翠芝趕緊推開他:“別鬧,有客人在呢。”
曾念安抬頭看去,欒學堂正在喝著茶,微笑著註視自己。
“欒學堂?”曾念安有些吃驚。
欒學堂趕緊起身拱手:“難得曾師傅還知道小的名字。”
“望德樓跟濟豐樓就不是一路的,你來這裡做什麼?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這事兒可難不住小的,曾師傅是名聞北京的大廚師。我給您帶瞭一份禮,請笑納。”
桌子上一個盤子,紅佈蓋著幾卷大洋。曾念安一看就明白瞭:“想收買我?請出去!”
翠芝在一旁勸道:“你就不能好好說話?這位小哥挺風趣的,你聽他說完嘛。”
“曾師傅,沒別的意思,這都是我們掌櫃的一點心意。這錢雖不多,但是可解曾師傅的燃眉之急,我剛才跟嫂子可說過話瞭,聽說瞭您的難處,我想這點錢至少能讓你們安頓下來。”
“我曾念安自打進瞭望德樓,想挖我的館子可不少,出價也比濟豐樓大方多瞭,可我什麼時候背棄過望德樓,你就不必再多費口舌瞭,東西帶走,恕不遠送。”
“就知道曾師傅是個講道義的人,我欒學堂佩服,您要是不嫌棄我是個夥計,我倒是真想交您這位朋友。曾師傅,我馬上走,可曾師傅您也聽我一句勸。我們這些跑堂的見慣南來北往的人,說不定哪天見到您老傢人,這要是閑聊起來,一不留心把曾師傅這檔子事說出去……”欒學堂的言外之意曾念安當然聽得明白,頓時臉色大變。
“您看我,小的我肯定不會亂說,就怕喝瞭酒啊,這舌頭不聽話。曾師傅,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您曾傢可是大族,這事傳回去,可好說不好聽,不打擾瞭,晚輩就此告辭。”說完欒學堂裝作故意要走的樣子。
曾念安擦著汗,不知道該怎麼辦。
翠芝趕緊拉住欒學堂:“小兄弟,你別走啊,請坐。我說老曾,你是怎麼回事?平日跟我哭窮,這送上門的錢你又往外推?你就是個廚子,你給誰幹不是幹!”
“你不懂。濟豐樓跟望德樓……唉!”曾念安一臉無奈。
“曾師傅,我也知道您為難,這事換瞭我我也不好做,可是曾師傅您想想,您這麼大名望,就是望德樓的搖錢樹啊,可看看您現在這傢當,可見錢掌櫃對您可不怎麼樣啊?我們掌櫃的說瞭,隻要您來濟豐樓,每個月多五塊大洋的例錢,這價錢可說明我們掌櫃求賢若渴啊。”
見曾念安猶豫,欒學堂笑瞭笑又說:“曾師傅您再想想,這錢您放著,成與不成,就算我跟曾師傅交瞭個朋友,明天我來等您話!嫂子,晚瞭,不打擾瞭。”說完,欒學堂轉身走瞭出去。
送走欒學堂,翠芝看著桌子上的錢:“老曾,這可是五十塊大洋呢。”
曾念安心煩地說:“錢錢錢!你就看上錢瞭!”
翠芝眼裡立馬有瞭淚花,委屈地說:“我怎麼就看上錢瞭?我跟著你,還要背著傢裡人,在北京連個熟人都不敢見,生怕傳回去。人傢現在抓著把柄瞭,真要是說出讓我爹娘在老傢怎麼做人?小欒子剛才可說瞭,這事人傢絕對不會傳出去,幫咱保密。”
“他剛才威脅我你沒聽見啊!”
“……誰叫咱倆就不該在一起呢!”說著,翠芝又落淚瞭。
女人的眼淚讓這個一向耿直的男人不知所措。
曾念安被挖到瞭濟豐樓,可問題又來瞭,濟豐樓擔心別傢用同樣的辦法把他挖走。欒學堂這下可真是沒招兒瞭。最後還是姚珍珍出瞭個主意,立字據,也就是簽合同。
汪德甫是個貪心鬼,聽瞭這話,便找瞭保證人,逼著曾念安簽瞭十年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