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傢齊心協力,總算熬過瞭冬天,轉眼間就春暖花開瞭,胡濟祥如願地去掉瞭副局長前面的副字,成瞭局長。濟豐樓裡也為厲秋辰和王淑雲擺起瞭婚宴酒席。
而這天也正是豐澤園發例錢的日子。生意雖然艱難,但欒學堂不想讓大傢都跟著吃苦,咬著牙發例錢。程金堂越來越懶散,隻有在發例錢的時候才出現,拿瞭錢就要走。兄弟幾個拉住他想要說道說道。程金堂一臉的不高興,還用魚頭孫的事兒發泄,還說自己挨日本人揍的時候,兄弟們也沒人出來幫他,說完摔門走瞭。
欒學堂眼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帶著武興璋,去找程金堂想勸說勸說。當他們找到程金堂的時候,這位正在煙魁館內吞雲吐霧。
程金堂看到他們,笑瞭:“三哥,老五,我算是勞累瞭半輩子,現在才發現大煙的好處,舒服啊!來兩口?”
欒學堂氣急瞭,上去一把奪過大煙槍扔在地上,拉起程金堂:“你跟我走!跟我回去!”
程金堂掙紮著:“不回去!回去看著他們我自己給自己找別扭啊!我就在這兒,我就要抽!”
武興璋:“你瘋瞭你!”
程金堂一摔胳膊:“從今往後我跟你們沒關系!”
這時候過來幾個夥計:“你怎麼回事?幹什麼扔咱東西啊?你誰啊你?”
“滾開!”欒學堂沒好氣地說。
“呦呵,來瞭個橫的!來人啊。兄弟們,給我揍!”幾個人上去就把欒學堂按倒瞭。
關雅麗給欒學堂頭上纏上紗佈,徐永海、武興璋等人在一邊坐著。
煙魁館老板徐宗冕鞠躬:“底下人真是不懂事,連您欒會長都敢打,我管教無方,對不住對不住,我回去好好責罰那幾個不開眼的,欒會長,您大人大量,可千萬別往心裡去,醫藥錢我出,我出。”
武興璋:“我說徐宗冕,你也算個讀書人,怎麼開瞭個大煙館!”
徐宗冕:“這不是討口飯吃嘛。”
欒學堂擺擺手,示意讓他走。
徐宗冕:“欒會長,程四爺的賬,您能幫著清瞭嗎?這十來天他都沒拿錢來瞭,不多,十三個銀圓。”
欒學堂付瞭賬,嘆息道:“四哥怎麼就這樣瞭……”
徐永海站起來:“我去綁瞭他,關起來,戒不瞭煙別想再出去。”
武興璋:“你上哪找他去啊?剛才一鬧人就沒影兒瞭。”
陳煥章喃喃地說著:“都怪我,都怪我啊。”
為瞭程金堂,大傢都一籌莫展,這時候小賴子進來瞭,對欒學堂說:“有個人要見你。”
隻見王麻子衣衫襤褸地站在門口,欒學堂有些吃驚:“我說王麻子,你現在怎麼這麼落魄啊?你可是丐幫的幫主。”
王麻子:“什麼狗屁丐幫,就是湊一夥欺負欺負人,可現在日本人來瞭,搞什麼治安強化運動,我那幫人抓得抓跑得跑,就剩下七八個人瞭,這都吃不上飯瞭。”
小賴子:“吃不上飯你找我哥幹嗎?”
王麻子:“欒會長,我這是真沒辦法瞭,我可不想帶著兄弟們給人傢當狗。那就是漢奸啊。這不,我在城外雙井弄瞭一片菜地,菜地的主人逃難跑瞭,我就想帶著兄弟們把菜地種起來,好歹混口吃的,總比跟著小鬼子強不是。”
欒學堂點點頭:“沒想到你王老五有這份心。多少地?”
王麻子:“那還不是兄弟們想要多大,就能搞多大。欒會長,做這生意我沒路子,您幫我想想銷路?”
欒學堂:“做吧,你的菜豐澤園肯定要。其他飯莊我也幫你推薦,關鍵要新鮮。”
王麻子樂瞭:“沒問題啊。”
豐澤園雅間內,矢野和兩個日本和服男子正在欣賞墻上掛著的“鮮”字的書法。
一名和服男子看瞭半天點點頭:“應該是出自大傢之手。”又看看落款,“李琦?何方人士?”
矢野:“戰前北京最出名的書法傢,總光顧這傢飯店,不過,去世瞭。”
正說著,欒學堂挑簾進門:“矢野先生,您來瞭。”
矢野:“欒會長好,”然後對那和服男子說道,“這位就是這傢飯莊的老板,欒學堂。”
剛才那說話的和服男子十分威嚴,看瞭看欒學堂,然後坐在主位上。矢野坐在他身邊,另一人則在後面站著。
欒學堂笑著說:“這是新沏的雨前龍井,二位先喝茶,矢野先生,不知道您想吃點什麼,我讓後廚準備著?不過最近食材很緊張,恐怕做不來您要的東西,您得見諒。”
和服男子驚訝:“豐澤園,齊魯風味,皇傢氣派,我在滿洲就聽矢野君說起過,怎麼?這麼大的飯店竟然沒有食材?”
欒學堂無奈地說:“食材不是被人控制起來瞭嘛,不是我不留客,你們想吃啊,得去對面。”
和服男子一臉的疑惑。
矢野跟他耳語瞭幾句。
和服男子聽瞭點點頭,有些不高興。
矢野回頭對站立的日本人說:“去對面,挑上好的食材來,就說是我要的。”
不一會兒,那日本人回來瞭,拿著一隻冰鎮的大鮑魚。
矢野又提瞭一些要求:“這鮑魚不炭燒、不白灼、不吃沙西米。”
“沙西米?”欒學堂沒聽懂。
“就是生吃。”矢野解釋道。
欒學堂拎著鮑魚走瞭出去,那和服男子說道:“會不會太刁難他們?”
矢野畢恭畢敬地說:“殿下,請不要低估他們在廚藝上的造詣。”
不一會兒,一道色彩鮮艷的炸鮑魚餃放在矢野等人面前,盤底是猩紅的茄汁,中間是炸的白色的鮑魚餃,鮑魚餃上面還用紅色的茄汁寫瞭“炸”字,和服男人對這個造型很出乎意料,端詳著放在紅色“血泊”裡的太陽。
欒學堂故意很諂媚地說:“矢野君,按照您的要求,不是生吃,不是炭燒,不是白灼,也不是蒸煮。請您嘗嘗,炸鮑魚餃。”
和服男子看瞭看矢野,矢野微微一笑,給和服男子夾瞭一塊。
和服男子吃瞭一口:“很好。”
矢野也吃瞭一口,也點點頭。
和服男人拿起勺子,剛要下手,但面對著殘缺的太陽,中間還寫著紅色的“炸”字,猶豫瞭一下,放下勺子,站起身。
矢野沒想到他突然站起來,急忙也跟著站起來。
和服男人目光凌厲地盯著欒學堂看瞭看,哼瞭一聲:“支那人,很狡猾。”摔門走瞭出去。
欒學堂裝傻:“這話怎麼說的?”
矢野沒回答,隻是笑瞭笑,帶著衛兵走瞭出去。
欒學堂在後面追問:“矢野先生,好吃不好吃啊?”
看著揚塵而去的汽車,欒學堂陷入瞭深思,他隱約感到要有什麼事情發生。
矢野在豐澤園的一頓飯,使胡濟祥勾結救濟部控制供給的事兒曝光瞭,胡濟祥怕掉腦袋,趕緊找到厲秋辰,於是救濟部的張處長被連夜槍斃瞭。
原來,矢野看上瞭曾念安的手藝,甚至要出錢買股份,欒學堂說什麼都不答應。欒學堂的堅持讓矢野非常氣憤。欒學堂知道他要來硬的瞭。果不其然,矢野領著一個日本軍人闖進瞭欒學堂正在開會的辦公室。
欒學堂放下賬本:“矢野先生,您怎麼又來瞭?不是來抓我的吧?”
矢野微笑:“你是我的朋友,我怎麼會真的讓特務部抓你呢。”說著,自顧自地坐下,關雅麗也腆著大肚子跟瞭進來,不知道發生瞭什麼事情,擔心地看著欒學堂。
欒學堂:“既然不是來抓我的,那您就是來吃飯的瞭?大哥,帶矢野先生到雅間。”
矢野先生:“我是來開會的。”
大傢面面相覷,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矢野看瞭眾人一眼,從兜裡拿出一份協議,慢慢打開:“我花兩千銀圓購買瞭程金堂在豐澤園百分之五的股份。現在開始,我就是豐澤園的董事。我難道沒有資格來開會嗎?”
矢野看瞭一眼目瞪口呆的眾人,對欒學堂說:“您是總經理,身為股東我非常放心。如果大傢沒有別的事,我要說一點事……身為股東,我在店裡安排一個夥計,諸位沒有意見吧?”
關雅麗:“什麼夥計?”
矢野:“後廚的。”說著拉過後面的日本軍人,“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大日本帝國中國派遣軍第二十一軍團的隨軍炊事兵,吉野成田。成田君,這位就是我向你提過的豐澤園的欒掌櫃,在座的其他人都是豐澤園的負責人。你將要在這裡,學習中國的頂級廚藝。”
成田重重地喘著粗氣,欒學堂很敏銳地感覺到這個軍人不喜歡學習廚藝,心裡默默打著主意。
矢野不悅地說:“成田君,給欒掌櫃問好。”
成田僵硬的身體略略彎腰:“請多多關照!”
欒學堂拱手:“不敢當!”
矢野又對欒學堂說:“我希望他能跟隨曾念安師傅學習。”
欒學堂:“我得跟曾師傅打個招呼不是,得讓他看看,這位軍爺能不能學啊,您也知道,這大廚師收徒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收的。”
成田聽到這裡,眼睛一亮,都被欒學堂看在眼裡。
矢野擺瞭擺手:“不用他來看瞭,我決定瞭,必須把成田培養成功,這是我身為股東的要求。”
陳煥章:“矢野先生,您也是美食傢,您應該知道不是什麼人都適合學廚子的。”
武興璋:“就是,一旦學不成怎麼辦?”
矢野笑笑:“他學不好,我自然會懲罰他。”接著又說,“諸位放心,成田會說簡單的漢語,能聽懂曾師傅的話。還有什麼問題嗎?”
本以為矢野送來的人,怎麼也得有兩把刷子,但到後廚一試,原來成田這小子啥也不會,別說炒菜瞭,切個菜都費勁,看得曾念安直搖頭。不過這成田還比較虛心,沒趾高氣揚,不行就學,還要求從基本功學起,於是被曾念安扔去蹭勺瞭。
武興璋罵道:“老四竟然把股份賣給瞭矢野,漢奸!別讓我堵到他,非好好收拾收拾他不可!”
徐永海嘆瞭一口氣:“唉,這個老四,走歪瞭。”
關雅麗:“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還是想想成田怎麼辦吧,店裡平白多出一個日本人,夥計們都有意見。”
欒學堂:“我還有意見呢,我找誰說理去?曾師傅,您別擔心,總不能讓小鬼子偷瞭您的手藝。我看這個成田對來豐澤園也是心不甘情不願,想想辦法,折騰折騰他,讓他自己滾蛋。”
曾念安擔心地說道:“怎麼就惦記上我這點兒東西瞭!”
厲秋辰做瞭濟豐樓的掌櫃後,就沒怎麼去過汪德甫傢,更別說給錢瞭,汪德甫癱在傢的這幾年,多虧瞭欒學堂時不時接濟一下,才不至於挨餓。幾年下來,欒學堂也沒少為汪德甫找醫生,但均不見起色。最近,他又找瞭個大夫來給汪德甫針灸,已經紮瞭有些日子瞭。
汪德甫平靜地躺在床上,大夫拿著金針,慢慢往裡捻,又突然停下,立即把針拔下來,把臉一繃,大喊一聲:“汪德甫!”
汪德甫打瞭個激靈,猛地坐瞭起來。
大夫又喊:“你給我站起來。”
汪德甫騰地站起來。
大夫繼續喊:“你犯事瞭,日本人來抓你,快跑!”
汪德甫一瘸一拐就往門外跑。旁邊的汪太太都看傻瞭,欒學堂欣喜萬分地撲過去,一把抱住汪德甫:“老掌櫃,你……你會走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