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iel小的時候,經常做一個發財夢。夢的場景會變,今天在海邊,明天在森林裡,後天在馬路上……但內容都是一個——撿錢!地上永遠是撿不完的錢,有時是鋼鏰,有時是鈔票,有時是人民幣,有時是美元……每次他都美得不亦樂乎,這錢真的撿不完啊!
然後,夢就醒瞭,啥也沒有,地上除瞭灰塵還是灰塵。
因為這個發財夢做得次數太多瞭,所以他掐指一算,命裡一定是缺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是不會騙人的。
尤其是到瞭美國之後,發財夢的頻率更高。而且夢中撿的基本都是美元,有人民幣他都懶得撿瞭。
做地產經紀人十年瞭,他的收入堪比一線大律師,一年幾十萬美金不在話下,生意好的時候可能更高。但是他真的不知道拿這些錢區幹嘛。車子,換瞭一輛又一輛,看見喜歡的就換。房子他也買瞭幾套,不是倒手賣瞭,就是租出去收租金。該有的他都有瞭,於是,錢好像就變成瞭一個數字,賺錢變成瞭一種生活。
猶如看見爺爺奶奶的房子,他直接的反應就是算出來怎麼掙錢,自己需不需則根本不重要。而現在竟然就為這對“不重要”的傷瞭一對老人,Daniel心裡亂糟糟的。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Daniel到酒店大堂退房。那胡子拉碴、一臉憔悴的樣子頗有些嚇人。他喪眉耷眼地交上房卡:“Check out,please?”
前臺小姐把一個紙袋遞給他:“先生,跟您一起來的老夫婦在房間裡落瞭東西,剛才一位女士恰好住瞭那個房間,她送到我們這裡。你能不能轉交給他們?”前臺小姐說著指瞭指遠處一位女士的背影,其實那就是姣爺,隻是此時的Daniel並不知道。Daniel錯愕地接過前臺遞來的紙袋,打開一看,袋子裡是爺爺奶奶買的三副3D眼鏡,包得整整齊齊的。那一瞬,眼淚差點掉下來。
命運有時候就是那麼奇怪,拉斯維加斯的錯過竟然在某種程度上改變瞭兩個人的人生軌跡和信仰。
回到車上,潛藏在內心的痛楚、愧疚一下子撕裂開,看著座位上的三副3D眼鏡,Daniel知道爺爺奶奶真把自己當瞭他們當孫子,而自己卻是這樣毫不留情地傷害瞭他們。
跑車飛一般駛離拉斯維加斯,他希望能追上爺爺奶奶,向他們認錯。
他撥通瞭爺爺的電話,手機屏幕不停閃著爺爺的名字,可就是無人接聽。
忙音,還是忙音。Daniel接著再打,一遍遍執拗地按著重撥鍵。
一輛車從他旁邊駛過,帶來一片新年歌聲。Daniel這才意識到,今晚是跨年夜。打開收音機,廣播裡一個甜美的聲音正在倒數:“10、9、8、7……”
這聲音就像一道彩虹,點亮瞭另一片天空。“6、5、4……”大傢都跟著熱烈倒數,機場候機廳裡,跨年的氣氛一樣熱烈。
姣爺落寞地看瞭一眼大屏幕,好似一切歡愉都跟她絕緣。
機械地托運完行李,換好登機牌,那寂寞的身影在人群中顯得鬱鬱寡歡。帶著大贏的錢回傢,她本該一身輕的,可毀掉的東西已然毀瞭。一張白紙燒幹凈瞭還有灰燼,更何況她這顆傷痕累累的心。
此刻她多希望能見到教授,這個她唯一想見的人。
“乘風好去,長空萬裡,直下看山河。教授你看,老跟你說話,我也學會謅幾句瞭。如果我們都在倫敦中西二區,我真希望能見到你。”
窗外不知誰點燃瞭拉斯維加斯的禮花,噴薄著在暗夜上打出絢爛的火花。
這絢爛的煙花也折射到Daniel的車窗上,雖耀眼奪目,卻沒有半點跨年氣氛。
跑車在黑暗的公路上疾馳。Daniel臉上蒙著陰霾,四肢冰涼。夜將他一點點吞噬。此刻他隻有一個信念,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
一夜顛簸,一刻沒停。
一早Daniel直接把車開到瞭爺爺傢。還沒下車他就一眼看到瞭門口停瞭一輛救護車,醫護人員正把爺爺往救護車裡抬,奶奶驚恐地跟在一旁。
Daniel嚇壞瞭,慌亂地跑過去,救護車已揚長而去。他立即發動車子跟瞭上去。
心驚肉跳地追著救護車到瞭醫院。他一個個查看病房上的名牌,終於找到瞭爺爺的名字。
透過病房門上的小窗,他一眼看見瞭坐在病床邊的奶奶。再往裡看,卻被簾子擋住瞭。他小心地敲瞭敲門,想進去又不敢,就這麼尷尬地立在門口。
奶奶終於看見瞭他,和爺爺說瞭幾句出瞭病房。
Daniel急切地問:“爺爺怎麼瞭?”
奶奶說:“心臟,老毛病瞭,現在沒事瞭。”
Daniel愧疚地低下頭,小聲說:“我想見爺爺。”
奶奶搖搖頭:“爺爺沒事,他說他就再不見你瞭。”
Daniel恨不得把頭低到塵埃裡,眼皮都不敢往上抬,一堆話堵在嗓子眼裡他不知先說哪句。正不知如何開口,奶奶把一張紙條交給他。
“這是爺爺給你的。”
Daniel展開紙條,上面隻寫瞭兩行字:“渴不飲盜泉水,熱不息惡木蔭。”
這兩句話好似兩把刀直接捅進瞭他的心臟,一陣巨痛。他如鯁在喉,無言以對。
“惡木豈無枝?志士多苦心。”那一刻的感覺,真是比死好不瞭多少。
這次的教訓太慘痛瞭!是他自己把尊嚴踩到瞭地上,他連撿起來的勇氣都沒有瞭。做錢最忠實的仆人,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疼死也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