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拖著腳走路和說話的聲音,知道他們已經抓到邁爾斯,正在把他帶進來。
胡安尼塔失去瞭時間概念,她不知道,在她為使埃斯特拉不再忍受那可怕的酷刑而氣急敗壞地說出邁爾斯·伊斯汀的名字,出賣他以後,已經過去瞭多長時間。她隻記得,後來,很快她的嘴巴又被塞住瞭,捆她的繩子經過檢查收得更緊瞭。接著,那些人都走瞭出去。
她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地打瞭一個盹,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她的身體失去瞭知覺,因為像她那樣被綁在那裡,不可能真正休息一會兒。聲音傳來,驚醒她,她感到四肢被勒,疼痛難禁,真想大聲喊叫,可是嘴給塞瞭個嚴實,叫也叫不出來。胡安尼塔盡力自制,不讓自己驚慌失措,也不去掙脫繩索,因為她知道驚慌也好,掙紮也好,不僅毫無用處,反而會使她的處境更糟。
她仍然可以看見埃斯特拉。兩人被捆在椅子上,還是像剛才一樣面對面。小女孩閉著眼睛睡著瞭,小腦袋耷拉著;吵醒胡安尼塔的聲音卻沒有驚動她。埃斯特拉也被塞住瞭嘴巴。胡安尼塔希望精疲力竭的小姑娘能盡量多睡一會兒,免得醒過來看到可怕的現實。
埃斯特拉的右手留著雪茄煙灼燙的傷痕,血紅血紅的十分可怕。在那些人走後不久,他們中間的一個——胡安尼塔曾聽到別人叫他盧——曾轉回來待瞭片刻。他手裡拿著一管什麼藥膏。他擠著管子,把藥膏塗在埃斯特拉的傷口上,同時瞟瞭胡安尼塔一眼,仿佛是告訴她,他已經盡力而為。接著他也走瞭。
塗藥膏的時候,埃斯特拉驀地一跳,接著,因為嘴裡塞著東西,又含糊不清地呻吟瞭一陣,幸好很快又睡著瞭。
胡安尼塔聽到的聲音是從她背後傳來的。很可能是在隔壁的一個房間裡,而且她猜想連接兩個房間的一扇門是開著的。有一會兒工夫,她聽到邁爾斯抗辯的聲音,接著便傳來沉悶的打擊聲,有人哼哼一陣之後一切復歸寂靜。
也許過瞭一分鐘,又傳來邁爾斯的聲音,這次聽得比較真切:“不!啊,上帝。請別!我這就……”她聽到一種像是鐵錘敲擊金屬的聲音。
邁爾斯的話沒有講完便變成瞭一陣尖聲刺耳的狂叫。慘叫聲一陣接著一陣,她從來沒有聽到過比這更淒慘的聲音。
如果邁爾斯能在汽車裡設法自盡,他一定心甘情願地一死瞭事。自從跟溫賴特說定合作時起,他就知道——而這也一直是他害怕的根本原因——幹幹脆脆一死比起一個被揭露出來的密探所面臨的酷刑來,要輕快得多。可是盡管他思想上已經有所準備,他所一直害怕的酷刑,跟此刻施行在自己身上的這種可怕得難以想象、剝皮抽筋式的刑罰一比,簡直算不瞭什麼。
皮帶把他的兩腿和臀部緊緊捆在一起,絲毫動彈不得。兩條手臂被強按著壓在一張粗糙的木頭桌子上。他的雙手和手腕此刻正被釘在桌子上,用的是木匠的釘子。錘子狠命地敲擊,一枚釘子釘在左手腕上,另外兩枚釘在手腕和手指之間的手心上,把手釘得緊緊的。鐵錘最後幾下猛擊把骨頭也砸碎瞭。一枝釘子釘在右手,另外一枚已經擺好位置,準備穿膚劈肉而入。這種疼痛真是難熬,再也不可能有更加……啊,上帝啊,救救我!再也不會有比這更大的痛苦瞭。邁爾斯扭著身體掙紮,發出一陣尖叫。他哀求著,接著又是一陣慘嚎。但是按著他的幾雙大手死命地掐緊。鐵錘的猛擊稍過片刻又重新落下。
“他還叫得不夠響,”馬裡諾對揮舞鐵錘的安吉洛說,“這枚釘子釘上以後,想辦法把這個狗雜種的手指頭再釘住兩個。”
托尼·貝爾邊看邊聽,同時抽著雪茄。這一次他沒想到要回避。伊斯汀不會再有機會指著他鼻子控告他瞭,因為伊斯汀馬上就要完瞭。不過死以前必須提醒他——也提醒其他那些會得知這裡發生瞭什麼事情的人——密探絕沒有好死。
“這還差不多。”托尼·貝爾說。當另一枚釘子穿進邁爾斯左手中指的兩個指關節中間的部位,一錘子敲下去,釘個正著的時候,痛苦的慘叫聲更尖利瞭。在場的人都聽到瞭手指骨劈開的咔嚓聲。正當安吉洛準備在邁爾斯的右手中指重復同一酷刑時,托尼·貝爾命令道:“停!”
他對伊斯汀說:“別他媽的亂叫瞭!招吧!”
邁爾斯的尖利慘叫變成瞭痛苦的嗚咽,他的身體劇烈起伏著。按著他的大手已經移走,因為不需要再抓住他瞭。
“好吧,”托尼·貝爾對安吉洛說,“他還沒有叫夠,再往下敲。”
“不!不!我招!我招!我這就招!”邁爾斯好不容易止住瞭抽泣。
屋裡隻有他沉重的呼哧呼哧的透氣聲。
托尼·貝爾揮手叫安吉洛站到後面去。屋子裡的其他人仍然圍在桌子旁邊,其中有盧、龐奇·克蘭西——另外一個保鏢——一個小時前出現在體育用品商店的四個打手之一;拉羅卡也在,他愁眉苦臉,因為保薦瞭邁爾斯而提心吊膽,不知會受到多大的懲罰;此外還有那個緊張不安的老印刷工丹尼·克裡根。平時,這地方是歸丹尼管的——他們此刻正在印刷和制版主車間用刑——可丹尼情願遠遠地避開,但是托尼·貝爾卻派人把他叫來瞭。
托尼·貝爾對伊斯汀喊叫著:“這麼說,你一直在為一傢臭銀行當密探瞭?”
邁爾斯氣急敗壞地說:“是的。”
“第一商業銀行?”
“是的。”
“你向誰打報告?”
“溫賴特。”
“你打聽到多少情況?你都向他報告瞭些什麼?”
“關於……俱樂部……賭博……誰到那裡去。”
“包括我在內?”
“是的。”
“你個狗娘養的!”托尼·貝爾俯下身去,攥緊的拳頭對著邁爾斯的臉砰地就是一拳。
這狠毒的一拳把邁爾斯打得縮瞭回去,但是釘子撕扯著他的雙手,他又拼命使自己恢復到原先那種彎腰曲背的費力姿勢。接著是片刻的沉默,隻聽到他吃力的哭泣和呻吟。托尼·貝爾猛吸幾口雪茄,重又開始審問。“你這個臭混蛋,還探聽到瞭什麼?”
“沒……沒瞭!”邁爾斯的全身篩糠般地顫抖著。
“撒謊!”托尼·貝爾轉過臉去對丹尼·克裡根說:“把你制版用的硝鏹水給我拿來。”
整個審問期間,老印刷工一直怒氣沖沖地註視著邁爾斯。聽到命令,他點點頭說:“遵命,馬裡諾先生。”
丹尼走到一個架子旁邊,伸手取下一個容量為一加侖、蓋著塑料蓋的罐子。罐子上貼有標簽:硝酸:僅用於浸蝕金屬。丹尼擰開蓋子,小心翼翼地把硝酸從罐子裡倒入一隻容量為半品脫的燒杯,把它送到托尼·貝爾面對邁爾斯站著的桌旁。他走路很當心,生怕把燒杯裡的東西濺出來。他放下燒杯,然後將一把鐫版用的小刷子擺在它旁邊。
托尼·貝爾拿起刷子在邁爾斯的半邊臉上塗抹著。有一兩秒鐘時間,因為硝酸隻往表皮裡滲,邁爾斯沒有什麼反應。隨著灼傷的擴大並加深,邁爾斯由於一種新的、異樣的痛苦而又大聲慘叫起來。就在其他人出神凝視的當兒,被硝酸所腐蝕的肌肉竟冒出煙來,從粉紅色變成瞭灰黑色。
托尼·貝爾又把刷子在燒杯裡浸瞭浸。“狗東西,我再問你一遍。如果你不回答,這刷子就塗到你另外那半邊臉上。你還探聽到瞭什麼?還講瞭些什麼?”
邁爾斯已經兩眼發直,活像隻走投無路的野獸。他唾沫星子亂噴,斷斷續續地說:“偽造的……鈔票。”
“偽鈔怎麼樣?”
“我買到一些……把偽鈔交給瞭銀行……後來又開著汽車……把大批偽鈔送到路易斯維爾。”
“還有什麼?”
“信用卡……駕駛執照。”
“你知道這些都是誰幹的嗎?誰印的這些假鈔?”
邁爾斯用盡力氣想點一點頭:“丹尼。”
“誰告訴你的。”
“他……告訴我的。”
“後來你就把這些情況都捅給瞭銀行裡那個警察?他全知道瞭?”
“是的。”
托尼·貝爾狂怒地轉過身來對著克裡根大叫:“你個蠢貨!酒鬼!你比他好不瞭多少。”
老頭站在那裡發抖:“馬裡諾先生,我沒有喝醉。我原以為他……”
“住嘴!”托尼·貝爾好像馬上就要朝著老傢夥揍上去,但接著又改變瞭主意。他回過頭去再問邁爾斯:“他們還知道什麼?”
“沒瞭!”
“他們知道鈔票是在哪裡印的嗎?知道這個地方嗎?”
“不知道。”
托尼·貝爾把刷子在硝酸裡重新浸過以後,又拿瞭出來。邁爾斯註視著他的每個動作。經驗告訴他,這些人希望聽到什麼樣的回答。於是,他喊道:“是的!是的,他們知道!”
“是你告訴銀行安全部那個傢夥的嗎?”
邁爾斯被逼得沒有辦法,隻好胡謅:“是的,是的!”
“你怎麼知道的?”刷子仍然半懸在盛硝酸的燒杯之上。
邁爾斯知道一定得設法給出答案,隨便杜撰幾句,隻要讓這些兇神惡煞滿意就行。他把頭轉向丹尼:“他告訴我的。”
“你撒謊!你個下流坯,該死的騙子!”老傢夥在暴怒之下,臉部肌肉抽搐,嘴巴一張一合,下巴直打哆嗦。他向托尼·貝爾求救:“馬裡諾先生,他撒謊。我發誓他是在撒謊!根本沒有的事。”但是,他從馬裡諾的眼睛裡看到瞭殺機,於是就在絕望之中,突然沖到邁爾斯跟前。
“你個騙子,把實話告訴他!講實話!”老傢夥已經猜到可能會遭到什麼樣的懲罰,因此差不多發狂瞭。他四下張望,想找一件武器。
這時,他看見那個盛硝酸的燒杯,他一把抓住燒杯,便向邁爾斯臉上澆瞭下去。
又是一陣慘叫,接著這非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硝酸的臭味和灼焦的人肉發出的令人作嘔的惡臭混合在一起,隻見邁爾斯向前撲倒在桌子上,完全失去瞭知覺,血肉模糊的雙手還釘在那裡,鮮血還在不停地往外流。
雖然胡安尼塔不完全瞭解邁爾斯遭到的非人酷刑,但是聽著他嚎叫、求情以及最後終於變得聲息全無,她卻一直處在痛苦之中。她的感覺已經麻木,再沒有什麼新的情況能打擊她的感情。所以她隻是不動感情地在想邁爾斯是不是死瞭。她還推測,再有多久自己和埃斯特拉將分享邁爾斯的命運。看來,她倆也必死無疑。
有一點胡安尼塔感到慶幸:盡管吵聲震天,埃斯特拉卻一直一動不動地沉睡著。如果孩子能一直這樣睡下去,也許在臨死之前她就可以不再受什麼別的罪瞭。胡安尼塔多年未曾祈禱,此刻卻祈求聖母馬利亞讓埃斯特拉平安死去。
胡安尼塔感覺到隔壁房間又有瞭新的聲響。聽上去好像是在搬動傢具,抽屜拉開瞭又砰地關上,箱子落地,發出沉重的聲音。她還聽到金屬嘩啦嘩啦撒在水泥地上的聲音,接著有人在大聲咒罵。
然後,出乎她的意料,那個名叫盧的人出現在她的身旁,並開始給她松綁。她想這是要把她押往別處去,隻是換一個地獄而已。盧給她松開綁,撇下她,又去給埃斯特拉松綁。
“站起來!”他命令母女兩人。埃斯特拉剛醒過來,雖然睡眼惺忪,但還是照辦瞭。孩子嚶嚶地哭起來,但因為嘴裡塞著東西,聲音很輕。胡安尼塔想跑過去,但卻邁不開步;她隻得撐著椅子,讓血液流向麻木的四肢。
“聽我說,”羅對胡安尼塔說,“你有孩子,這就讓你走運瞭。老板準備放你們走,不過要蒙上眼睛,用汽車把你們送到離這裡很遠很遠的地方,然後放瞭你們。你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所以你沒法帶人來調查。但是,如果你出去亂說,向誰泄瞭密,不管你在哪裡我們都會找到你,並把你的孩子殺死。明白嗎?”
胡安尼塔簡直不能相信聽到的這番話,於是隻是點瞭點頭。
“那就走吧。”羅指著一扇門。顯然,他現在還不打算蒙上她的眼睛。盡管剛才還渾身發麻,她發現自己平時那種敏銳的智力這時正在恢復。
在上水泥樓梯時,她剛走瞭一半便靠在墻上直想吐。方才他們穿過那間外屋,她看到瞭邁爾斯——或者說是看到瞭他的殘缺不全的軀體——他倒在桌子上,雙手血肉模糊,面孔、頭發和頭皮已被燒得無法辨認。
當時,盧推著胡安尼塔和埃斯特拉,讓她們快走,但胡安尼塔還是看到瞭這副慘不忍睹的景象。她看出邁爾斯還沒死,不過肯定活不成瞭。他曾微微動瞭一下,呻吟著。
“往前走!”盧催促著。三人繼續沿樓梯往上走。
看到邁爾斯這副慘象,她心裡充滿瞭恐懼。她能夠做些什麼來救他呢?顯然,在這裡毫無辦法可想。但是如果這些人把她和埃斯特拉放瞭,她可以設法叫人來救他嗎?對此她不敢肯定。她不知道此刻自己在什麼地方;似乎也沒有任何辦法弄清楚。然而,她必須做點兒什麼來抵償她極度的內疚。她出賣瞭邁爾斯。不管是出於什麼動機,她講出瞭他的名字,然後他才被抓到這裡,而後果她親眼目睹瞭。
她的腦子裡浮上一個念頭,那隻不過是雛形,還沒有完全成熟。她用力排遣其他雜念,專註地考慮著,使這個想法充實起來。一時間,她甚至把埃斯特拉也給忘瞭。胡安尼塔想:計劃也許行不通,然而還是有一點成功的希望。成功與否,取決於她的感覺是否靈敏,記憶力是否可靠。另外,還有一個重要條件:她必須在上車之後再被蒙上眼睛。
走上樓梯,他們向右一拐,這兒是車庫。四堵水泥墻使車庫看上去像是屬於某幢房子或是某傢商店的那種普通的可容納兩輛汽車的汽車間。胡安尼塔想起到這裡時聽到的聲音,猜到他們來時走的也是這條路。
車庫裡有一輛汽車——不是早晨那輛大轎車,而是一輛深綠色的福特牌汽車。她很想看看車牌號,但是沒法看到。
胡安尼塔迅速向四下掃瞭一眼,看到一樣奇怪的東西。車庫的一堵墻邊放著一隻拋光的深色木衣櫃,樣子跟她過去所見過的衣櫃全不一樣。看上去,衣櫃像是自上而下被鋸成瞭兩半,各自獨立地擱在那裡。
她看得出衣櫃是空的。衣櫃旁邊是一件看上去像餐具櫃一樣的傢具,同樣被莫名其妙地鋸成瞭兩半,隻不過半邊餐具櫃正由兩個男人從另一扇門抬出去,一個人讓門遮住瞭,另一個則背向著她。
盧打開福特汽車的一扇後座門。“進去。”他命令道。他手裡拿著兩塊厚厚的黑佈——蒙眼佈。
胡安尼塔先上車。上車時,她故意絆瞭一下,身子向前一沖,馬上伸手抓住汽車前座的背墊以免跌倒,這樣,她總算如願以償,有機會向前面的司機座瞥上一眼,看到瞭裡程計上的行車路程英裡數。她隻有一秒鐘的時間來看這個數字:25 714.8。她閉上眼睛,希望能把數字記住。
埃斯特拉跟著上瞭車。繼母女兩人之後,盧也上瞭車,給兩人蒙住眼睛,然後便坐在後座上。他推推胡安尼塔的肩:“坐下,你們倆都坐到車子地板上去。別搗亂,不會傷害你們的。”胡安尼塔蹲下去,埃斯特拉就緊靠在她身邊。她盤著腿,好不容易才保持面部朝前的姿勢。她聽到另外一個人上瞭汽車,發動瞭汽車,車庫的門沉重地打開,汽車開動瞭。
汽車一開動,胡安尼塔便全神貫註,其程度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目的是要記住時間和方向——如果她能夠記住這兩者的話。一位當攝影師的朋友過去教過她計時的方法,這時她便用這種方法計算起秒數來。
一千零一;一千零二;一千零三;一千零四。她覺著先是倒車,繼而轉彎,然後筆直往前開瞭八秒。接著汽車減瞭速,幾乎停住瞭。這是一條私宅裡的車道嗎?可能。車道比較長?這時汽車又慢慢開動瞭,很可能是設法開進大街上的車流。左轉彎。現在是加速向前。她又開始數起來。十秒。減速。右轉彎……一千零一;一千零二;一千零三……左轉彎……加速……這段路比較長……一千零四十九;一千零五十……沒有減速的跡象……是的,現在減速瞭。等瞭四秒鐘,然後繼續直開,很可能是碰上瞭紅燈……一千零八……
主啊!為瞭邁爾斯,幫助我記住吧!
……一千零九;一千零十;右轉彎……
胡安尼塔排除其他雜念。對汽車的每一個動向作出反應。計算著時間——一邊希望著,祈禱著,但願曾經幫她在銀行記住出入賬目,曾經把她從邁爾斯的欺詐中救瞭出來的堅強的記憶力,現在也同樣會把他救出來。
……一千零二十;一千零二十美元。不對!聖母馬利亞啊!不要讓我的思想開小差……
長長的一段直路,路面平滑,高速……她感到身體在搖晃……道路向左拐;一個大轉彎,彎曲度不大……車停瞭,停瞭。一共是六十八秒……
右轉彎。又開動瞭。一千零一;一千零二……
不停地數啊,數啊。
時間越長,記憶越來越靠不住,照原樣把行車經過復述一遍的可能性似乎也越來越小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