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大將到瞭比叡山上,按照每月例規供養經佛。次日來到橫山,僧都看見貴人駕臨,甚是驚惶。以前薰大將為瞭舉辦祈禱等事,早年就和這僧都相識,但並不特別親熱。此次一品公主患病,僧都替她舉辦祈禱,效驗非常顯著,薰大將親眼目睹之後,便十分尊敬他,對他的信任比以前更深瞭。薰大將那樣身價重大的貴人特地來訪,僧都當然奔走忙碌,竭誠招待。兩人細細地談瞭一會佛法之後,僧都請薰大將吃些泡飯。到瞭四周人聲漸靜之時,薰大將問道:“你在小野那邊有熟識的人傢麼?”僧都答道:“有的,但那地方非常鄙陋。貧僧的母親是個老朽的尼僧,因為京中沒有適當的住處,貧僧又常閉居在這山中,所以叫她住在這裡附近的小野地方,便於朝夕前往探望。”薰大將說:“那地方以前很熱鬧,現在衰落瞭。”然後向僧都靠近些,低聲說道:“有一件事,我也不甚確悉,想要問你,又恐你茫然不知何事,因此多方顧慮,不曾啟口。不瞞你說:我有一個心愛的女子,聽說隱藏在小野山鄉中。如果確是如此,我頗思探尋她的近況如何。最近忽然聞得:她已當瞭你的弟子,你已給她落發受戒瞭,不知是否事實?此女年紀還輕,傢裡現有父母等人,有人說是我害她失蹤的,正在怨恨呢。”
僧都聽瞭這話,想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我看那女子的模樣,原知道不是平常人。薰大將如此說,可知他對這女子的寵愛不淺。我雖然是法師,豈可不分皂白,立刻答應而替她改裝落瞭發呢?”他心中狼狽,不知道怎樣回答才好。又想:“他一定聞悉實情瞭。如此詳知情狀而向我探問,我已無可隱瞞。強要隱瞞,反而不好。”他略略想瞭一想,答道:“確有一人,貧僧近來心中常常覺得驚訝,不知此人究竟為瞭何事。大將所說的大約就是此人瞭吧?”便繼續說道:“住在那邊的尼僧們到初瀨去進香還願,歸途中在一所叫作宇治院的宅子裡泊宿。貧僧的老母由於旅途勞頓,忽然生起病來。隨從人等上山來報告,貧僧立刻下山,一到宇治院,就遇到瞭一件怪事。”他放低聲音,悄悄地敘述瞭找到這女子的經過,又說:“當時老母的病已經瀕危,但貧僧顧不得瞭,隻管憂愁如何可把這女子救活。看這女子的模樣,也已近於死亡,隻是還有奄奄一息。記得古代小說中,曾有靈堂中死屍還魂復活之事,如今所遇到的難道就是這種怪事麼?實在非常稀奇。便把弟子中法術靈驗的人從山上召喚下來,輪流替她做祈禱。老母已經到瞭死不足惜的高齡,但在旅途中患瞭重病,總須盡力救護,俾得回傢安心念佛,往生極樂。因此貧僧專心為老母祈禱,不曾詳細看到這女子的情狀。隻是照情況推量,大概是天狗、林妖之類的怪物欺侮她,把她帶到那地方的吧。救活瞭,帶她回到小野之後,曾有三個月不省人事,同死人一樣。貧僧的妹妹,乃已故衛門督之妻,現已出傢為尼。她隻有一個女兒,已經死瞭多年,她至今還是悼惜不已,時時悲嘆。如今找到的這個女子,年紀和她的女兒相同,而且相貌非常美麗,她認為是初瀨觀世音菩薩之所賜,不勝欣喜。她深恐這女子死去,焦灼萬狀,啼啼哭哭對貧僧訴苦,要求設法救治。後來貧僧就下山來到小野,替她舉行護身祈禱。這女子果然漸漸好轉,恢復瞭健康。但她還是悲傷,向貧僧懇求道:‘我覺得迷住我的鬼怪尚未離開我身。請你給我受戒為尼,讓我借此功德來擺脫這鬼怪的侵擾,為後世修福。’貧僧身為法師,對此事理應贊善,確曾給她授戒出傢。至於此乃大將心愛之人,則全然無由得知。貧僧但念此乃世間稀有之事,可做世人談話資料。但小野那些老尼僧深恐傳揚出去,引起麻煩,所以嚴守秘密,數月以來一向不曾告訴別人。”
薰大將隻因微聞其事,故特來此探詢。現已證實這個久以為死亡瞭的人確系活著,吃驚之餘,但覺如同做夢,忍不住要流下眼淚來。但在這道貌岸然的僧都面前,畢竟不好意思露出此態,便改變想法,裝作若無其事。但僧都早已察知他的心事,想起薰大將如此疼愛此女,而其人在現世已變得與亡人相似,都是自己的過失,獲罪良多,便說道:“此人為鬼怪所纏附,也是不可避免的前世宿業。想來她是高貴之傢的小姐,但不知因何失錯而飄零至此?”薰大將答道:“以出身而論,她也可說是皇傢的後裔吧。我本來也不是特別深愛她的,隻因偶然機緣,做瞭她的保護人,卻想不到她會飄零到這地步。可怪的是有一天影跡全無地消失瞭。我猜想她已投身水中,但可疑之處甚多,在這以前一直不明實情。現在知道她已出傢為尼,正可減輕她的罪孽,真乃一大好事,我心實甚欣慰。隻是她的母親正在悲傷悼惜,我將以此消息向她告慰。但你的妹妹數月以來嚴守秘密,如今傳述出去,豈不違反瞭她的本意?母女之情是不會斷絕的。她母親不堪其悲,定將前來探訪呢。”接著又說:“我今有一不情之請:可否請你陪我同赴小野一行?我既聞知此女確悉,豈能漠然置之不理?她如今雖已出傢為尼,我也想和她談談如夢的前塵。”僧都看見薰大將神色非常感傷,想道:“出傢之人,自以為已經改變服裝,斷絕塵欲瞭,然而即使是須發都剃光的法師,也難保不動凡心。何況女人之身,更不可靠。我倘引導他去見此女,定將造成罪孽,如之奈何!”他心中惶惑惱亂,終於答道:“今日明日有所障礙,未能下山。且待下月奉陪如何?”薰大將心甚不快。但倘對他說“今天定欲勞駕”,急於欲行,又覺得不成體統,便說:“那麼再見吧。”就準備回去。
薰大將來時隨帶著浮舟的弟弟小君童子。這童子的相貌生得比其他弟兄清秀。此時薰大將召喚他前來,對僧都說道:“這孩子和那人是同胞,先派他去吧。可否請你備一封介紹信?不須說出我的名字,但言有人要來訪問就是瞭。”僧都答道:“貧僧倘做介紹,勢必造成罪孽。此事前後情況,既已詳細奉告,則大將隻須自行前往,依照尊意行事,有何不可?”薰大將笑道:“你說做此介紹勢必造成罪孽,使我頗感羞慚。我身沉浮俗世之中,直至今日,真乃意外之事。我自幼深懷出傢之志,隻因三條院傢母生涯岑寂,惟與我這一個不肖之子相依為命,這就成瞭難於擺脫的羈絆,致使我身纏上瞭俗世之事。這期間自然升高瞭官位,使我行動不能隨心所欲,空懷著道心而因循度日。於是世俗應有之事日漸增多。不論公私,凡是不可避免之事,我都隨俗應酬。若是可避免的,則竭盡淺陋之知識,恪守佛法之戒律,務求不犯過失。自問學道之心,實不亞於高僧。何況為瞭區區兒女柔情之事,豈肯幹犯重罪!此乃決不會有之事,請勿懷疑。隻因可憐她的母親正在悲傷愁嘆,所以想把所聞情狀傳告,使她得知詳實。但得如此,我心不勝欣慰瞭。”他敘述瞭從小以來深信佛法的心願。僧都認為確是實情,心甚贊善,對他說瞭許多尊貴的佛理。其間天色漸暮,薰大將思量此時順路赴小野投宿,機會正好。然而毫無關系,貿然前往,畢竟有所不便。心煩意亂瞭一會,思量不如返京都去。此時僧都註目於浮舟之弟小君,正在贊譽他。薰大將便告道:“就委托這孩子,請你略寫數行交他送去吧。”僧都便寫瞭信,交付小君,對他說道:“今後你常常到山上來玩吧。須知我對你不是沒有因緣的[2]。”這孩子並不懂得這句話的意思,隻是接受瞭信,隨著薰大將出門赴小野去。到瞭那裡,薰大將叫隨從人等稍稍散開,叮囑大傢靜些。
且說小野草庵中,浮舟面對綠樹叢生的青山,正在寂寞無聊地望著池塘上的飛螢,回思往事,借以慰情。忽然那遙遠的山谷之間傳來一片威勢十足的開路喝道之聲,又望見參參差差的許多火把的光焰。那些尼僧便走出簷前來看,其中一人說道:“不知道是誰下山來,隨從人員多得很呢。晝間送幹海藻到僧都那裡去,回信中說大將在橫川,他正忙於招待,送去的海藻正用得著呢。”另一尼僧說:“他所說的大將,就是二公主的駙馬麼?”這正是窮鄉僻壤的田舍人口氣。浮舟想道:“恐怕確是他瞭。從前他常走這山路到宇治山莊來,我聽得出幾個很熟的隨從人員的聲音,分明夾雜在裡頭。許多日月過去瞭,從前的事還不能忘記。但在今日有何意義呢?”她覺得傷心,便念阿彌陀佛,借以遣懷,越發沉默不語瞭。這小野地方,隻有赴橫川去的人才經過。這裡的人隻有見人經過時才聽見些浮世的聲息。薰大將本想就在此時派小君前往,但念人目眾多,殊屬不便,就決定明日再派小君來此。
次日,薰大將隻派兩三個平素親信而不甚重要的傢臣護送小君,又添加一個從前常赴宇治送信的隨從人員。乘人不聽見的時候,他喚小君到面前來,對他說道:“你還記得你那姐姐的面貌麼?人傢都以為她現已不在世間瞭,其實她的確還活著呢。我不要叫外人知道,單派你前往探訪。你母親也暫時勿使她知道。因為告訴瞭她,她驚訝喧嘩起來,反而使得不該知道的人都知道瞭。我看見你母親悲傷,甚是可憐,所以去把她找尋出來。”小君還是一個童子,但也知道自己兄弟姐妹雖多,卻沒有一人趕得上這姐姐的美貌,所以一向很愛慕她。後來聞知她死去,他的童心中一直十分悲傷。現在聽瞭薰大將這番話,不勝欣喜,流下淚來。他怕難為情,為欲掩羞,故意大聲答應:“是,是!”
這一天早上,小野草庵裡收到瞭僧都的來信,信中說道:“薰大將的使者小君,昨夜想已到你處來訪過瞭?請你告訴小姐:‘薰大將向我探問小姐情狀。我給小姐授戒,本是無上功德,如今反而弄得乏味,使我不勝惶恐。’我自己欲說之事甚多,且待過瞭今明兩日,再行走訪面談。”妹尼僧不知這是什麼事情,甚是吃驚,便來到浮舟房中,把這信給她看。浮舟看瞭,臉紅起來。想起世人已經知道她的下落,不勝痛苦。又念一向隱瞞,這妹尼僧定然懷恨,隻得默默不答。妹尼僧滿懷怨恨地對她說道:“你還是把實情告訴我吧。如此隱瞞我,叫我好痛苦啊!”她因不知實情,慌得手足無措。正在此時,小君來瞭,叫人傳言:“我是從山上來的,帶有僧都信件在此。”妹尼僧想:怎麼僧都又有信來?頗覺奇怪,說道:“看瞭這封信,想必可以知道實情瞭。”便叫人傳言:“請到這裡來。”但見一個眉清目秀、舉止端詳的童子,穿著一身漂亮的衣服,緩步而入。裡面送出一個圓坐墊去,小君就在簾子旁邊跪下,說道:“僧都吩咐,不要叫人傳言。”妹尼僧便親自出來應對。小君將信呈上,妹尼僧一看,封面上寫著:“修道女公子臺升——自山中寄。”下面署著僧都姓名。妹尼僧把信交與浮舟。浮舟無法否認,但覺狼狽不堪,越發退入內室,不肯和人見面瞭。妹尼僧對她說道:“你平日原是不茍言笑的,但今天如此愁悶,實在使我傷心!”便把僧都來信拆開來看,但見信中寫道:“今天薰大將來此,探問小姐情況,貧僧已將實情從頭至尾詳細奉告。據大將說:背棄深恩重愛,而側身於田舍人之中,出傢為尼,反將深受諸佛譴責。貧僧聞之不勝惶恐,然而無可如何。還請不背前盟,重歸舊好,借以消減迷戀之罪。一日出傢,功德無量[3]。故即使還俗,亦非徒勞,出傢之功德仍屬有效也。其餘詳情,且待他日面談。此小君想必另有言語奉告。”這信中已經分明說出浮舟對薰大將的關系瞭,但外人全然不曉。
妹尼僧責備浮舟:“這送信的童子不知是何人。你到現在還是強欲隱瞞,實在叫人不快!”浮舟隻得稍稍轉向外面,隔簾窺看那使者。原來這孩子便是她決心投河那天晚上戀念不舍的那個幼弟。她和弟弟在一起長大,當時這孩子很淘氣,驕養成性,有些討厭。但母親非常疼愛他,常常帶他到宇治來。後來漸漸長大,姐弟二人就互相親愛。浮舟回想起童年時的心情,覺得渾如做夢。她首先想問問他母親近況如何。其他諸人的情狀,自會逐漸傳聞,隻有母親音信全無。如今她看見瞭這弟弟,反而悲傷不堪,眼淚簌簌地落下來。妹尼僧覺得這童子很可愛,面貌與浮舟相像,說道:“此人想必是你的弟弟瞭。你要同他談話,叫他到簾內來吧。”浮舟想道:“現在何必再見他呢?他早已知道我不在世間瞭。我已削發改裝,再和親人相見,亦自慚形穢。”她躊躇瞭一下,後來對妹尼僧說:“你們以為我對你們隱瞞,我想起瞭實在很痛苦,沒有話可說瞭。請回想你們救我活來那時候,我的模樣多麼奇怪!從那時候起,我就失卻常態,多半是靈魂已經變換瞭吧,過去之事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自己也覺得奇怪。前些時那位紀伊守的談話中,有些話使我隱約想起似乎與我有關。但後來我細細尋思,終於不能清楚地回憶起來。隻記得我母親一人,她曾悉心撫養我,希望我超群出眾,不知這母親現在是否健在?我隻有這一件事始終不忘,並且時時為此悲傷。今天我看到瞭這童子的面貌,似覺小時候看見過的,依戀之情難堪。然而即使這個人,我也不欲使他知道我還活在世間,直到我死。隻有我的母親,如果還在世間,我倒很想再見一面。至於這僧都信中所提及的那個人,我決不要讓他知道我還活在世間。務請你想個辦法,對他們說是弄錯瞭人,就把我隱藏起來吧。”
妹尼僧答道:“此事實甚困難!這僧都的性情,在法師之中也是過分坦率的,定然已將此事毫無保留地說出瞭。所以即使我要隱瞞,不久就會拆穿。況且薰大將不是無足輕重的人,豈可欺瞞他呢?”她著急瞭,喧吵起來。別的尼僧都說:“從來不曾見過這樣倔強的人!”於是在正屋旁邊設個帷屏,請小君進入簾內。這童子雖已聞知姐姐在這裡,但因年紀還小,不敢率爾提出。他說:“還有一封信,務請本人拆閱。據僧都說,我的姐姐確系在此。但她何以對我如此冷淡呢?”說時兩眼俯視。妹尼僧答道:“唉,的確如此,你真是怪可憐的啊!”接著又說:“可以拆閱這信的人,的確住在這裡。但我們旁人,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還請你對我們說明。你年紀雖小,但既能擔任使者,定然知情。”小君答道:“你們冷淡我,把我當作外人,叫我說什麼話呢?既被疏遠,我也無話可說瞭。隻是這一封信,必須直接交付。務請讓我親手奉呈。”妹尼僧對浮舟說:“這小郎說得甚是有理。你總不該如此無情。這畢竟太忍心瞭。”她竭力慫恿,把浮舟拉到帷屏旁邊。浮舟茫茫然地坐在那裡,小君隔著帷屏窺看她的模樣,分明認得是姐姐,便走近帷屏,將信呈上。說道:“務請快快賜復,我好回去報命。”他怨恨姐姐冷淡,向她催索回信。
妹尼僧把信拆開,給浮舟看。這信的筆跡同從前一樣優美,信箋照例薰上濃香,其馥鬱世無比擬。少將、左衛門等少見多怪的好事者,從旁隱約偷窺,心中贊嘆不置。薰大將的信中說:“你過去犯瞭不可言喻的種種過失,我看僧都面上,一概原宥。現在我隻想和你談談噩夢一般的舊事,心甚焦急。自覺愚癡可憫,不知他人更將如何非笑。”尚未寫完,即附詩雲:
“尋訪法師承引導,
豈知迷途入情場。
這孩子你還認得麼?我因你去向不明,把他看作你的遺念,正在撫育他呢。”信中言語非常誠懇周至。薰大將既已來瞭如此詳明的信,浮舟便無法推委。但念此身已經變裝,不復是從前的人,突然被那人看到,實在難以為情。因此情緒紛亂,本來愁悶的心更加憂鬱瞭,弄得毫無辦法,終於俯伏著哭泣起來。妹尼僧覺得此人實在奇怪,心甚焦灼,便責問她:“你怎樣回復呢?”浮舟答道:“我心情非常混亂,且請暫緩,不久自當奉復。我回思往事,竟全然記不起來。所以看瞭這信很詫異。他所謂‘噩夢’不知所指何事,我竟莫名其妙。且待我心情稍稍安靜之後,或許能夠理解此信之意義。今天還是叫他把信拿回去吧。如果弄錯瞭人,兩方都不穩當。”便把展開的信交還妹尼僧。妹尼僧說:“這真是太難堪瞭!過分失禮,使得我們這樣侍奉你的人也不好交代呢!”她就嚕蘇起來。浮舟很討厭她,覺得難於入耳,便把衣袖遮住瞭臉躺臥著。
做主人的妹尼僧隻得出來稍稍應酬,對小君說:“你姐姐想是被鬼怪迷住瞭,竟沒有一刻爽健的時候,常是疾病纏綿。自從削發為尼之後,深恐被人找到,引起種種煩惱。我看瞭這模樣甚是擔心。果然不出所料,今天知道她有這許多傷心失意之事,實在對不起薰大將瞭!近來她一直心情惡劣,大約是看瞭來信更添煩惱之故吧,今天比往常更加神志不清瞭。”便照山鄉風習招待小君飲食。小君的童心中但覺意興索然,惶惑不安。他說:“我特地奉使前來,歸去將何以復命?但得一句話也就好瞭。”妹尼僧說:“言之有理。”便將小君之言轉告浮舟。但浮舟一言不發。妹尼僧無可奈何,出來對小君說道:“你隻能回去說‘本人神志不清’瞭。此間山風雖烈,但離京都不遠,務請以後再來。”小君覺得空自久留在此,毫無意趣,便告辭返京。他私心愛慕這姐姐而終於不得會面,又是懊喪,又是惋惜,滿懷怨恨地回來見薰大將。薰大將正在盼待小君早歸,看見他垂頭喪氣地回來,覺得特地遣使,反而掃興。他左思右想,不禁猜測:自己從前曾經把她藏匿在宇治山莊中,現在或許另有男子模仿瞭他,把她藏匿在這小野草庵中吧?
[1] 本回繼前回之後,寫薰大將二十八歲五月之事。回名“夢浮橋”三字,在本回文中並未提及,想是將此長篇故事比作夢中浮橋之意。又,本回別名“法師”,乃根據回末薰君的詩。
[2] 是他姐姐的師父。
[3] 《心地觀經》雲:“若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一日一夜出傢修道,二百萬劫不墮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