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金節後,和碩榮憲公主回來的事大傢就都知道瞭。
各府的福晉們也都紛紛遞貼子,表達對這位大姑奶奶的歡迎之意。做為皇上目前現存於世的最大的一位公主,她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李薇做為側福晉是無緣去給榮憲公主請安的,就連他們府上的福晉也是在第三天才找著機會去宮裡給榮憲公主請瞭個安,據說和其他幾位妯娌一起被留下喝瞭碗茶就叫退下瞭。
這些都是三爺府上的田氏告訴她的,田氏都快樂歪瞭,笑得眼淚都出來瞭對她們說:“我們傢福晉回來可是氣得不行,她大概還以為能被留下用頓飯,結果公主連她的面子都不給,她還裝可憐樣給我們三爺抱怨,結果又被三爺給罵瞭。”
納喇氏和李薇都是被田氏請來的,三人閑坐飲茶。皇上既然回來瞭,之前李薇故意不理田氏貼子的事,現在就要來表達一下歉意。
要知道當時不是她不想來啊,是四爺要避暑去莊子上瞭嘛。
繼她背鍋之後,四爺也替她背瞭一回鍋。
不過她這麼跟田氏解釋時,倒叫田氏不快的擺手道:“快別在我面前顯擺瞭,知道你們傢爺疼你,去哪裡都不忘帶著你,行瞭吧?”
李薇痛快的閉嘴,聽田氏把三福晉給賣瞭個幹凈。她樂意到田氏這裡來還有這個原因,田氏交遊廣闊,各種新式小道消息她都知道。不管真假,聽一聽至少不會跟京裡脫節。
她好奇道:“那二公主怎麼就連你們福晉都不給面子?不是一傢人嗎?”
田氏沒好氣道:“這有什麼稀奇的?公主回來多少大事辦不完?宮裡的人就夠她見瞭,還有我們娘娘母族馬佳氏的人,我們福晉算什麼?公主有事跟我們爺說就行瞭,還用她在中間傳話?”
榮憲公主這一回來,京裡是要小小的驚動一下的。
從三貝勒府出來,李薇就和納喇氏分道揚鑣瞭。行到街口,聽到宮門處有喧嘩聲,叫人側目。李薇在車裡都聽到瞭,心道這是誰這麼大膽?怎麼沒人管一管?禦道上的侍衛都瞎瞭?
掀開車簾就聽得更清楚瞭,隨車的侍衛遠遠看瞭眼,過來道:“主子,是承恩公府的車。”
承恩公府佟傢的車,怪不得沒人敢管。她連忙禦:“咱們避開。”
等晚上四爺回來,她說起這個,四爺的臉色就不好看瞭。他去屏風後換衣服,李薇想起這段時間他四處救火,難道今天他去瞭?
他換瞭衣服出來臉色還沒變回來,李薇就過去給他通頭捏肩,轉口說起瞭在三爺府上聽田氏說的事。
“哼,榮憲……”四爺冷哼道,火氣轉移瞭。
可李薇就更不解瞭,難不成這個才回來沒多久的二公主也惹著他瞭?
於是榮憲公主的八卦也不能提瞭,她給他捏完肩,他讀書,她一本正經的在練字。最後還是他先提起話頭:“之前承恩公府的貼子你不是送到我那邊去瞭嗎?”
李四兒的貼子。這是壓在李薇心頭的一塊大石,今天去過田氏那裡,李四兒那邊按說她也要去表示一下,但她真心不想把臉送去給這位主兒踩啊。
見他提起,她馬上湊過去道:“怎麼瞭?”
四爺平靜的翻瞭一頁書,淡然道:“那女的最近隻怕是已經顧不上你的。放心吧。”
李薇果然大松一口氣,看他心情好轉瞭些,巴著他問:“怎麼回事?爺跟承恩公府的三爺說瞭?他回去交待那個女人瞭?”
四爺冷笑:“隆科多這會兒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麼瞭。他那小妾聽說榮憲回來,吵著要去給榮憲磕頭呢。”
李薇:=口=
震得她都說不出話瞭。“那……那佟三爺呢?”李薇想起這李四兒腦子不中用,以為天老大她老二瞭,隆科多不至於這麼腦殘吧?
四爺點頭道:“他還算懂事。”
隻是榮憲知道這事後,雖然沒真的宣那女的進來,但也特地賞瞭東西。為瞭拉攏佟傢人,連身為公主的臉面都不要瞭。今天他聽說瞭宮門口禦道上是承恩公府的馬車在找事,不但叫人把車夫和跟車的都給拉下來壓在宮門口一人賞瞭五十大板,還把隆科多也喊瞭來。
隆科多倒是沒不給他面子,痛快認罰,叫人直接把那幾個下人給打死,之後又拖他去喝茶賠罪。
四爺並不想跟隆科多交惡,兩人喝茶時也算相談甚歡。而且,隆科多還賣給他一個消息:皇上有意加封榮憲公主。
她原封是和碩,再封就是固倫公主瞭。
一個女兒,寸功未建,不過是皇上的女兒活下來的少,皇上這封的也太隨心瞭。
自然也更襯得四爺這個貝勒尷尬。
怎麼想都不痛快的四爺好幾天都黑著臉。
幸好最近找他救火的人比較多,糟心的事多瞭,就顯不出他這臉黑是為瞭什麼瞭。不過三爺卻被他頂瞭好幾次。
“老四!”三爺都要氣炸瞭,抖著手指著四爺道:“你說你這麼幾天跟我過不去是為什麼?不過是叫你通融一二,二公主也是你的姐姐,隻是想見見傢裡人,這有什麼錯?”
“是沒錯,可叫二品大員給一無品無級的女子行禮讓路,這就過瞭吧?”四爺平靜道。
三爺也卡殼瞭。這事說出來是馬佳傢的人不地道。雖然宮裡有個榮妃,宮外有他這個三貝勒,如今宮裡又說榮憲公主要封固倫公主瞭,馬佳氏頓時炙手可熱起來。
但馬佳氏並沒有能拿得出手的人物。榮妃當年入宮時,傢父隻是員外郎。品級之微簡直是提都提不起來。這麼些年下來,皇上也並沒有加恩馬佳氏,連榮妃親族都未得晉封個一官半爵的。
隻是傢裡有妃子、阿哥和公主,才叫人另眼相待。
可說起讓路,自然是馬佳氏給別人讓路。當然有人願意讓,有人不願意。這次就是翰林院的丁太史從翰林院出來,自傢小車一坐,正撞上馬佳氏出宮的車馬。論官職是丁太史大,可論排場自然比不上剛從宮裡見完榮憲公主的馬佳氏女眷。
不待丁太史問前面的是誰,馬佳氏傢的隨從就喝斥,叫丁太史讓路。
丁太史讓是讓瞭,可心裡不痛快。回去想具折上奏,又怕榮憲公主目前風頭正盛,皇上反把他給罰瞭。
不想此時叫八爺知道瞭,八爺就親自去丁太史傢看望,把此事給抹平瞭。
丁太史領瞭八爺的情,畢竟八爺親自登門,面子已經找回來瞭。而馬佳氏也領八爺的情,當晚的事是他們傢魯莽瞭,看是隨從兩三個的一頂小轎就以為不要緊,回來後才知道是翰林院的掌院。
不等他們找人說合,八爺就把這事給解決瞭,怎麼能叫馬佳一族不領情呢?
就是外人聽說瞭,說的也都是八爺的好話。
四爺知道的略晚瞭一步,他也惱瞭,然後當馬佳氏再要進宮時,他就卡著宮規把馬佳氏帶進宮的隨從都給留在瞭宮門口,叫馬佳傢的老太太自己走著進瞭宮。
誰都不能說四爺錯瞭。多少年下來,連他們這群皇阿哥進宮都要靠雙腿自己走,馬佳氏老太太能有這份殊待,隻能說榮憲公主面子夠大。
所以,四爺這巴掌其實是扇瞭榮憲公主臉上瞭。
三爺就來替自傢姐姐找面子來瞭,可四爺一句軟話不肯說,叫三爺沒瞭轍,最後恨恨道:“老四,你這樣把人都得罪完瞭,圖什麼?你以為人傢說你的好啊?就是丁太史,他現在也要罵你!”
四爺冷笑,端起就口,光明正大擺出瞭送客的架勢。叫三爺險些要氣吐血。
而丁太史雖然不敢罵四爺,心裡也是惴惴。更兼皇上見瞭他後,也提起此事,丁太史連忙跪下請罪,皇上卻溫言喚他起來,道:“也是宗室跋扈,叫愛卿委屈瞭。”
丁太史聽皇上給此事下瞭結論,忙道:“臣不委屈。”
事後,雖然皇上沒有明著斥責馬佳氏,但‘跋扈’二字傳出去,包括三爺在內的人都熄火瞭。
八爺府上,九爺不樂道:“八哥還特意給那丁太史自掏腰包送瞭二斤官燕呢,到頭來倒是叫老四得瞭好處!”
八爺心裡也很不是滋味,聞言隻是嘆道:“隻能說四哥比我高明,皇上明顯更欣賞他的處事。”
九爺道:“他那叫什麼處事?四處得罪人?外面罵他的人還少嗎?這些日子簡直跟瘋瞭似的,皇上又沒派他差事,天天就拿著那張黑臉去嚇人,逮誰罵誰。他就是想當包龍圖,也要看有沒有六月飛雪給他判啊。”
八爺噴笑,笑完隻餘惆悵。四哥能有這份底氣,他就沒有。四哥能挺直腰板跟人硬頂,他就隻能彎腰下折四處陪笑臉。
九爺早想到別處去瞭,他道:“可是,八哥,咱們之前不是想皇上正打算抬舉蒙古人嗎?不然幹嘛把榮憲叫回來?這時四哥沖上去照榮憲臉上扇瞭一巴掌,皇上怎麼不罵他,反倒還向著他說話?”
不是想著皇上要通過捧榮憲來捧蒙古人,要給將要嫁到科爾沁和博爾濟奇特氏的兩個女孩撐腰,他們幹嘛費這麼大勁?八哥也不必親自跑到丁太史傢去瞭。
四哥做的跟皇上的本意截然相反,皇上誇他幹嘛?
九爺想不通,八爺也不明白,隻能說:“聖意難測啊……”
毓慶宮。太子正與弘晰對坐讀書,兩人手中各拿一本《論語》,嘴裡說的卻與論語毫不相幹。
太子輕聲笑問:“你四叔跟八叔的手段,你可看懂瞭?”
弘晰已經想瞭有幾天,此時道:“兒子愚鈍,隻能想到大概是八叔看穿瞭皇上的意圖,所以皇上反倒要倒過來走,就是不如他的意吧?”
太子笑著點頭,道:“有一點意思瞭。”
弘晰沒有露出喜色,反而沮喪道:“兒子……”
太子拍拍他的頭,笑道:“若論體查聖意,你以為你四叔和八叔,哪個更得其中三味?”
弘晰這回沒有遲疑:“八叔。”
太子笑瞭,道:“今天這書你回去細細再讀一遍,改日我再來問你。”
弘晰就放下書告退瞭。
阿寶剛才一直守在門外,此時進來換茶。太子來瞭興致,反問他:“阿寶看呢?老四和老八,哪個更得皇上的心意?”
阿寶狡猾的笑瞭,伸出瞭四根手指。
太子樂瞭,道:“你倒看得透。”
阿寶笑道:“奴才跟在殿下身邊,這麼些年得殿下教導,總算沒有辜負殿下的栽培。”
太子端茶歪在椅上。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馬佳氏打瞭巴掌,老八跑去把甜棗給瞭,皇上幹什麼呢?還是老四機靈,他又上去扇瞭馬佳氏一巴掌,這回皇上才好給馬佳氏施恩。
老八,到底欠瞭兩分啊。
想起老四,太子不自覺露出個笑來。這個弟弟這些年是越來越長進瞭,看著傻,卻蒙瞭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