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門之門 第十一章 演戲

回到芙蓉別院,雲襄先讓下人將阿佈抬下去小心照顧,然後令人去請顧老板。不一會兒顧老板趕到,二人客套寒暄後,雲襄立刻開門見山:“聽說唐功德到瞭成都,顧老板可否安排我見上一見?”

顧老板滿面驚訝:“公子消息真是靈通,我也才剛剛得知這個消息。唐宗主一向行事低調,不喜應酬,常人要見他實在不容易。”

“我不是要和他把酒論交,哪怕隻遠遠看他一眼都行。”雲襄忙道。千門中有閱人之術,他想親眼看看這個一方霸主,真正對他有所瞭解後,才有信心在他眼皮底下實行自己的計劃。

顧老板沉吟起來:“容我想想辦法,一定不讓公子失望。”

將顧老板送出門後,雲襄回到自己房中,仔細關上房門,這才從袖中拿出風眼的信。將厚厚一疊信紙抽出,草草看瞭一遍,然後從中抽出幾張仔細鋪在桌上。剩下的則隨手塞入抽屜。為瞭不暴露自己的真正意圖,他要風眼調查的東西多而繁雜,就算風眼也不知道他真正的興趣所在,有關唐門和葉傢的情報,在所有匯報中並不占多大比重。

對著寥寥幾頁信紙看瞭半晌,確信已將之牢記於心後,雲襄這才將信紙湊到燭火上燒成灰燼。然後他鋪開紙墨,飛快地寫下瞭一封書信,讓下人叫來寇元傑,將信鄭重地交給他:“將這封信立刻飛傳寇門主,他看到信後,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寇元傑見信封得嚴嚴實實,也沒有多問,點頭退瞭出去。父親看到信後,自然會回信告訴他內容,他不怕雲襄搞什麼鬼。

待他離開後,雲襄這才對門外高喊:“來人!讓碧姬公主前來伺候。”

片刻後碧姬來到房中,雲襄叮囑道:“明天一早,唐笑將帶人動身去高昌,隨他前去的可都是老江湖。讓你的人作好準備,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

碧姬眼眸中閃出興奮的光芒,獵物終於開始接近陷阱瞭!

清晨,薄霧如煙,四野無人。眾人早早趕到郊外,為唐笑送行。

“大傢請回吧!”唐笑團團一拱手,“半個月後我就能趕到高昌,最快一個月內就有回函。大傢見到我的印鑒和親筆信,再決定是否向高昌放款。”

葉曉笑道:“你放心,見不到你的親筆書信,我們不會輕舉妄動。”

目送著唐笑一行縱馬而去,雲襄與寇元傑交換瞭個眼神,心領神會地微微頷首。昨晚那封信將趕在唐笑之前送到寇焱手中,就算碧姬的同夥有什麼閃失,魔門也一定有辦法將破綻補上,雲襄對此深信不疑。

回到別院,就見顧老板已等候多時,見雲襄回來,他終於舒瞭口氣:“今晚葉繼軒在雅客居宴請唐功德,你可以在那裡見到唐宗主。”

雲襄眉梢一跳:“太好瞭!有勞顧老板安排。”葉繼軒就是巴蜀巨富的葉傢之主,能同時見到巴蜀地界兩大頭面人物,雲襄自然喜出望外。

“不過這次要委屈公子。”顧老板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葉繼軒這次沒有邀請旁人,所以我隻能安排公子假扮斟酒送菜的小廝。雅客居的老板與我交厚,我已推薦你到他那兒做幾天小廝,不知公子能否屈尊?”

雲襄哈哈一笑:“這樣更好!我也不想引起他們的註意!”

雅客居是成都一處知名的酒樓,規模不大,接待的卻都是巴蜀一帶的頭面人物。這裡無論從環境到菜品還是上菜的夥計,真正做到瞭一絲不茍。所以當唐功德看到一個陌生的夥計笨拙地端菜進來時,不由隨口問瞭句:“新來的?”

“是!”那夥計低眉順眼垂手作答,但唐功德卻覺得對方有一種莫測高深的氣質,不過聽到對方呼吸滯重,腳步輕浮,他又暗笑自己有些多疑。揮手讓那夥計退下後,他轉向對面那咳嗽連連的老者:“葉老弟,你這身子……”

“唉!老瞭,不行瞭!”對面那面色疲憊的老者遺憾地擺擺手,雖然年紀比唐功德要小得多,不過看起來他卻要蒼老得多,“三天兩頭地生病,讓親傢翁笑話瞭。”

唐門七小姐許給瞭葉傢二公子,雖然尚未過門,但私下裡葉繼軒已與唐功德以親傢相稱。雖然是巴蜀巨富,但隻有攀上唐門,葉傢才算是有瞭長久富貴的保障。端起茶杯略啜瞭一口,葉繼軒終於說出瞭今日的目的:“唉,我老瞭,想早日看到七小姐過門,也好瞭我這樁心願。”

唐功德笑而不答。葉傢有兩個兒子,長子葉翔是葉繼軒前妻所生,雖生性愚魯,卻敦厚善良;次子葉曉為葉繼軒續妻所出,雖聰明伶俐,八面玲瓏,卻是個有名的紈絝。本來葉繼軒有意將傢業傳給寵愛的次子,又怕他生性浮滑,不是守業的料。長子固然穩重,卻又少瞭商人的精明,難保將來不會被人所欺,所以葉繼軒至今還在兩個兒子間搖擺。唐功德希望自己未來的女婿能成為葉傢之主,便用兒女婚事給葉繼軒施加壓力,希望對方早做決定。

“七姑娘年紀尚幼,老祖宗還舍不得放她出門。”唐功德嘆瞭口氣,“不過親傢翁不必擔心,我會盡力說服老祖宗,瞭卻你這樁心願。”

老祖宗是唐功德生母,唐門碩果僅存的長輩。葉繼軒見對方抬出這天牌,隻得無可奈何地嘆瞭口氣。此時門扉輕啟,方才那個上菜的夥計又端茶進來。葉繼軒面色一沉:“怎麼搞的?連門都不敲,不懂規矩?”

那夥計嚇得面如土色,垂手不敢作答,額上冷汗涔涔而下。唐功德見狀笑著擺擺手:“算瞭,你退下吧。沒有傳喚,不得擅入。”

“是!”那夥計垂手退瞭出去。出門後,他臉上的惶恐一掃而空。從方才的隻言片語和兩次觀察中,他已經證實瞭關於葉傢的一些傳聞。葉繼軒勞碌一生,已經到瞭不得不放手的時候,但他依然還沒有選定繼承人。這就像雞蛋上出現的裂縫!更讓人意外的是,唐功德與唐功奇除瞭年紀差著幾歲,外貌竟十分相似,不愧是嫡親的兄弟。

離開雅客居的路上,一個完整的計劃開始在雲襄頭腦中漸漸形成,以觀人術看過唐功德和葉繼軒後,他知道這計劃有相當大的把握。

沒過多久,唐笑的親筆信如期而至。葉曉立刻取出眾人存在錢莊中的銀兩,雇最好的鏢師送往高昌。在焦急等待一個月之後,唐笑的第二封信又送到葉曉手中。匆匆看完信,他慌忙出門去找公子襄。

這兩個月來,公子襄全然不為高昌的事操心,整天隻是吃喝玩樂。當葉曉找到他時,公子襄正在桃花山莊與一幹姑娘飲酒作樂。

“雲公子你快看!”葉曉顧不得有粉頭在場,急忙將唐笑的信遞過去,“你快拿個主意!不然咱們都得玩完!”

雲襄接過信,斜著醉眼掃瞭一眼,隻見上面隻有短短一句話:情況有變,需追加二十萬兩,急!

“那就再追加二十萬兩銀子唄。”雲襄不以為意地將信還給葉曉,繼續與身旁的姑娘嬉戲調笑。

“你說得倒輕巧!”葉曉揮手將幾個姑娘全趕瞭出去,“咱們不知那邊的情況,貿然追加銀子,也未必能達到目的。”

“你是否信得過唐笑?”雲襄笑問道。

“廢話,唐笑與我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當然沒問題!”

“那不就結瞭!既然他說需追加二十萬兩,咱們就照做,不然前面的投入就打瞭水漂。”

“這不是錢的問題。”葉曉急得連連跺腳,“這事在計劃之初咱們就知道風險不小,這點錢咱們也都還虧得起。我能坦然告訴大傢計劃失敗,凈虧四十萬兩銀子,卻未必能說服大傢再追加投入。咱們都不是第一天做買賣,誰都知道虧錢的生意千萬不能再投入。”

“那咱們前面的投入,豈不就白白打瞭水漂?”雲襄很是不甘。

“要不,雲公子將這二十萬兩獨自扛下來?”葉曉滿是希翼地望著雲襄,“唐笑咱們都信得過,他說再追加二十萬兩,肯定是有把握。事成之後咱們按投入分享利益,雲公子將成為最大的東傢。”

還真將別人當成瞭傻瓜。雲襄心中暗自好笑,臉上卻滿是遺憾地連連搖頭:“二十萬兩銀子對我來說倒是不成問題,不過你葉傢可是巴蜀巨富,你卻一個子兒不出,怎麼讓我相信這投入沒有風險?”

葉曉遲疑瞭一下,吞吞吐吐地道:“若是往日,這一二十萬兩銀子我自己也拿得出來,不過最近我手頭正緊,別說一二十萬,就是一兩萬銀子我也有些困難。不瞞雲公子說,這次冒險我瞞瞭傢父,若再往裡投錢,恐怕……最近傢父正全面考察我和傢兄,以便從中挑選一個繼承傢業,若發現我瞞著他挪用瞭如此大一筆銀子,還凈虧十萬兩,隻怕我永遠別想繼承傢業瞭。”

“不至於吧!”雲襄奇道,“葉傢乃巴蜀巨富,幾萬兩銀子也不過是點兒小錢,令尊不至於為瞭這點兒小錢就改變決定吧?”

葉曉嘆瞭口氣:“傢兄愚魯,按說我最有資格繼承傢族事業,何況我與唐門七小姐還有婚約。最近傢父體弱多病,有意將生意全部交給我打理。若在這節骨眼上發現我賬上短瞭十萬兩銀子,老頭子非宰瞭我不可。傢父一再告誡,像咱們這樣的人傢,再怎麼奢侈浪費都沒多大關系,就怕胡亂折騰。所以這事還要公子幫忙,先幫我遮掩過去。”

雲襄嘆道:“二十萬兩不是小數目,我雖拿得出來,卻也不能獨自冒如此大的風險啊。”

葉曉想瞭想:“要不這樣,咱們先約見幾個合夥人,看看他們能拿出多少,不夠的就由咱倆平攤。不過我現在拿不出現銀,所以隻有給公子你打個欠條,一旦這項投入見瞭效益,我連本帶利一並奉還!”

“若這項投入最終打瞭水漂呢?”雲襄問。

“我依舊不會少公子一個子兒!”葉曉忙道,“隻要公子助我度過眼前這難關,一二十萬兩銀子對我來說,還不是什麼大問題。”

雲襄想瞭想,終於點頭道:“好吧!就照葉公子所說。”

葉曉大喜過望,忙對雲襄連連拱手:“雲公子這是幫瞭我大忙!能交公子這麼個朋友,真是我葉曉三生之幸也!”

二人商議停當,立刻召集幾個共同出資的富傢公子,果然如葉曉所料,幾個人再不願拿出更多的錢。葉曉隻得與雲襄各自分擔十萬兩,並照約定給雲襄寫下瞭十萬兩的借據,由雲襄擇日將總數二十萬兩銀子給唐笑送去。

當碧姬聽說雲襄花瞭二十萬兩,僅換到一張借據時,差點沒有將雲襄吞瞭下去:“你瘋瞭?咱們是要千別人的錢!不是自己掏腰包!”

“這個比錢更重要!”雲襄笑著將借據仔細收瞭起來。

“這張白條管什麼錢?”碧姬氣得滿臉通紅,“再說咱們到哪裡去籌這二十萬兩銀子?”

“誰說要籌銀子?”雲襄詭秘一笑,“咱們隻需裝幾車石頭,貼上封條讓信得過的鏢局送到高昌就行,所花不過幾千兩路費而已。”

碧姬不解地問:“就算封上鏢銀走暗鏢可以暫時騙過鏢局,可唐笑收到石頭豈不立刻就穿幫?咱們豈不死無葬身之地?”

“放心!唐笑會配合咱們。”雲襄悠然一笑,對碧姬揮揮手,“為我研墨,我要給他寫封信。”

“唐笑會配合咱們?”碧姬這次徹底糊塗瞭。

雲襄沒有理會碧姬的驚訝,又對她吩咐道:“去請元傑過來,這趟鏢我要他找人暗中護送,路上千萬不能出任何岔子。”

半個多月後,當滿載石頭的鏢車抵達高昌時,立刻有人持唐笑的信物前來接收。護送的鏢師收到回執和傭金後,千恩萬謝地打道回府,一路上都在為這趟鏢的順利暗自慶幸,誰也沒想到這次護送的隻是幾大車石頭。

在高昌都城死囚牢房中,唐笑正為能否活下去憂心忡忡。幾個月前他帶著隨從剛踏入高昌,就被幾個自稱高昌捕快的黑衣人追捕。原本以為憑借泱泱天朝武林世傢的聲望,就算高昌國君也要禮讓三分,誰知幾個捕快卻一點兒不給面子。剛開始唐笑並未將對方放在眼裡,以為憑借自己一身武功,要在這西域小國脫身並不困難,誰知動手後才發現,幾個捕快的武功居然遠超過自己想象,不僅將自己一行徹底擊敗,甚至盡數擒拿活捉,無一漏網,自己在這死牢中一關就是幾個月。

唐笑正在胡思亂想,就見一個黑衣漢子來到牢門外,將紙墨筆硯遞瞭進來,喝道:“我說你寫,錯一個字,老子割你一片肉下酒!”唐笑知道對方絕非虛言恫嚇,曾有隨從為瞭救自己,已被他們烹殺。他們的野蠻恐怖徹底擊垮瞭唐笑的反抗之心,雖然明知寫這樣的信就如為虎作倀,會將自己朋友的錢騙個精光,但與自己的性命比起來,錢已經不重要,何況那還是別人的錢。唐笑戰戰兢兢地鋪開信紙,這樣的信他已寫過一封,不再感到有什麼內疚和不安。

半個月之後,當唐笑的親筆信送到葉曉手中時,他總算松瞭口氣。他匆匆來到芙蓉別院,將信遞給雲襄:“這事總算有瞭點兒眉目,唐笑信中說,現在隻要護送碧姬公主回到高昌,忠於她的兵將就將聚集到她的麾下,一舉除掉叛王,奪回王位!”

雲襄草草瀏覽瞭一遍,將信還給葉曉:“這沒問題,我明日就派人將公主送去。”

葉曉松瞭口氣,忙道:“護送公主的大事,本該由我親自前往,不過最近傢父正為立嗣的事左右為難,在下實在無法離開。所以我希望這護送公主的重任,由公子你親自出馬。我會聘請最好的鏢師,再加上幾名唐門高手,定能保公主和公子你萬無一失。”

雲襄心知這是要將自己這個最大的債主支開,免得影響他爭奪嗣子之位。雲襄也不點破,隻為難地攤開手:“我一向養尊處優,對西域更是一無所知。這等大事還是委托別人吧,在下實在難以勝任。”

見雲襄態度堅決,葉曉隻得讓步,答應另找合適人選。二人商議停當,葉曉這才告辭。待他一走,一旁聽得多時的碧姬奇怪地問道:“唐笑那信是怎麼回事?”

“那是我的主意。”

“你的主意?如今正是關鍵時刻,我豈能離開?”

“你若現在不走,恐怕永遠都別想走瞭!”雲襄冷冷道,“自從別人投下第一筆錢,就早已將你嚴密監視起來。你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眼中。隻要有任何一點兒破綻,你就別想平安離開成都。趁現在你還未露出馬腳,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隻有遠離巴蜀,你才有命去花那些銀子。”

碧姬咬著嘴唇遲疑半晌,猶豫道:“我若離開,怎麼相信你不搞鬼?”

雲襄淡然一笑:“既是合作,咱們就該坦誠相待相互信任。我向禹神發誓,賺到多少錢都有你一半。若短你一個子兒,就讓我不得好死!”

千門中人信奉祖師爺大禹,這算是最鄭重的誓言瞭。碧姬望著滿面誠懇的雲襄,心中突然有點依依不舍,不禁莞爾道:“你若短我一兩銀子,我今生就一定會纏上你,讓你永遠都別想逃脫我的糾纏!”說著不等雲襄明白,她已紅著臉逃瞭出去。

雲襄沒有留意到碧姬異樣的表情,他的思緒已沉浸在自己的構想中。隻有將碧姬送到安全所在,他才能放開手腳一步步實現自己的計劃。信步來到後院,雲襄輕輕吹瞭聲口哨,黑暗中傳來“吧嗒吧嗒”的腳步聲,一隻巨大的獒犬慢慢來到雲襄跟前。雲襄伸手想拍拍它的頭,它卻本能地後退避開。雲襄見狀不由笑道:“阿佈!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摸摸你都不行?”

經過幾個月的調養,那隻瀕臨死亡的鬥犬竟奇跡般活瞭下來,隻在肩頭留下瞭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此刻這頭獒犬不像別的狗那樣在主人面前搖尾撒歡,卻像個驕傲的武士立在雲襄面前,刻意與他保持著距離。面對雲襄的調侃,它吝嗇地動瞭一下尾巴,然後回頭望向身後。雲襄順著它的目光望去,才發現後院的山石下,尚有一個紅衣少女悄然而立,方才阿佈就是從那邊過來。

“夢蘭!”雲襄有些意外,自從上次讓碧姬侍寢後,柯夢蘭就沒有再搭理過他。不過雲襄對此似乎並不在意,依舊用那種理所當然的口吻道:“明天碧姬公主要離開成都去西域,你護送她上路吧。”

“我憑什麼要聽你的?”少女的憤怒突然爆發,“你是我什麼人?有什麼資格吩咐我做這做那?就算你幫過傢父,咱們也付瞭你銀子,早已兩清!”

雲襄對柯夢蘭的反應有些意外,一時無言以對。這時寇元傑突然進來,在廊下對雲襄道:“添香樓的瑤紅姑娘差人來請,馬車就在門外。”

這幾個月與葉曉混在一起,雲襄早已成瞭各大青樓的常客,憑著他的博學多智和年少多金,很快就成瞭青樓姑娘眼中的佳公子,添香樓的瑤紅就是其中之一,幾天不見就會差人來請。此刻寇元傑已發覺場中氣氛有異,不等雲襄回答便搶著道:“我這就回瞭她,就說你沒空。”

“不,我這就去。”雲襄不理會柯夢蘭眼中的絕望和淒楚,行若無事地道。話音剛落,柯夢蘭已狠狠一掌摑在他臉上,嘶聲罵道:“你去死吧!我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說完捂著嘴轉身就跑,差點與過來的金彪撞瞭個滿懷。金彪已將方才的情形看在眼裡,不由狠狠地指瞭指雲襄,卻不知說什麼才好,隻得轉身去追柯夢蘭。

雲襄摸摸火辣辣的臉頰,面無表情地示意寇元傑帶路。二人登上門外等候的馬車,馬車立刻轔轔而行。暖車中,寇元傑打量著神情木然的雲襄,嘴角不禁露出幸災樂禍的微笑。

馬車停下來,雲襄下車時已是滿面春風,對迎上來的老鴇爽朗大笑:“瑤紅姑娘在哪裡?快讓她前來迎接本公子,今晚我要與她一醉方休!”

第二天一早,當雲襄回到芙蓉別院,就見唐功奇迎出來,將一封信遞給他:“柯姑娘走瞭,金彪也走瞭。你現在越來越像我們需要的人瞭。”

雲襄默默接過信看瞭看,淡然道:“備馬,我要為碧姬公主送行。”

賀豹子百無聊賴地與幾個小乞丐在賭錢,一抬頭,就見到上次給自己送錢的肥羊,高興地揮手招呼:“這裡!我們在這裡!”

幾個流浪兒像迎貴賓一樣將他迎進街邊的破廟,七嘴八舌地問:“你哥兒好久沒來,是不是輸怕瞭?”

“怕?”那肥羊頓時急紅瞭眼,“啪”地一聲將一錠銀子拍在桌上,“老子今天帶瞭十兩銀子,有本事全部贏去!”

幾個流浪兒兩眼放光,興奮地交換著眼神,最後將目光集中到賀豹子身上。隻見他從容地從懷中掏出幾塊碎銀,攏到一起放到桌上,為難地道:“我這裡隻有五錢銀子,咱們就以五錢銀子一把,如何?”

肥羊臉上露出一絲輕蔑,收起銀子就要走,賀豹子連忙攔住道:“你等等!”他向幾個流浪兒使瞭個眼色,幾個人猶猶豫豫地從神龕後的老鼠洞中掏出一個小包。打開一看,裡面有碎銀、銅板、玉鐲、銀釵等小東西,有些東西明顯來路不正。賀豹子將那包東西放到破桌上:“這是我們所有積蓄,差不多也值十兩銀子,你看怎樣?”

肥羊隨意翻看瞭一下,這些東西雖然值不瞭十兩銀子,卻也差不瞭多遠。他勉強點點頭:“好吧,就算你十兩銀子,咱們一把定輸贏!”

“就一把?”雖然有必勝的把握,賀豹子還是有些心虛,商量道,“一把是不是不過癮?還是三局兩勝比較好。”

“好,就依你,你先來。”肥羊大度地答應下來。

賀豹子向幾個流浪兒使瞭個眼色,見他們都心領神會地點瞭點頭,這才從懷中掏出那兩枚灌鉛的骰子,握在手中往掌心吹瞭口氣,猛地往碗中一扔,口裡大叫:“豹子!”

兩枚骰子叮叮當當一陣滾動,最後果然俱是六點朝上,包贏不輸的豹子。賀豹子暗自舒瞭口氣,雖然這種灌鉛的骰子十次有九次能擲出豹子,但這次賭註太大,他還是怕有什麼意外,所以堅持三局兩勝,這樣才有十足十的把握。

不過擲出豹子還隻是第一步,這種骰子若落到對方手中,他也有可能擲出豹子,更可能發現骰子中的秘密,所以還得先這兩枚特殊的骰子換回來。幾個流浪兒早已配合默契,一人悄悄將一條小蛇扔到肥羊腳邊,另外一人突然指著蛇大叫:“有毒蛇!”

這個時候隻要肥羊被小蛇引開視線,賀豹子就能將灌鉛的骰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換回來,這一招早已屢試不爽。誰知這次肥羊竟對腳邊的小蛇毫不理會,搶在賀豹子出手之前一把抄起骰子,跟著一腳踏住小蛇,不以為意地笑道:“一條小毛蛇,別壞瞭我的賭運。”說著將骰子往碗中一扔,隻聽一陣叮當亂響,最後也是個豹子。

“這一把平手,咱們再來。”賀豹子笑著抄起骰子,心中並不擔心,雖然這次沒有換回骰子,不過下次還有更狠的招。他將骰子在口邊吹瞭吹,再次往碗中一擲,口中大叫:“豹子!”

骰子一陣滾動,最後卻是一個三一個二僅五點,賀豹子傻瞭眼,自己特制的骰子,再怎麼失手也不可能一個六點都沒有!就這一愣神,肥羊已抄起骰子,笑著信手一擲,隻聽骰子一陣滾動,最後是一個四點一個五點共九點。肥羊哈哈大笑:“九點!我先贏一把!”

賀豹子滿腹狐疑地抄起骰子,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已不是自己熟悉的灌鉛骰子。就在肥羊第一次出手時,他已將兩枚灌鉛的骰子換瞭!看對方那成竹在胸的模樣,這兩枚顯然也不是普通骰子,很可能就是傳說的水銀骰子!賀豹子隻聽說過灌水銀的骰子,要幾點就能擲幾點,不過在不知訣竅的人手裡,它又跟普通骰子一樣,所以不需要換來換去。

賀豹子知道自己的把戲已經被對手看穿,而手中的骰子是不是水銀骰子,他卻不敢肯定。雖然心有疑惑,但還是得硬著頭皮賭下去。遲疑半晌,他心中又有瞭個主意,他先給向一個同伴使瞭個眼色,這才一咬牙將骰子扔入海碗。

“一個五一個六,十一點,贏面不小啊!”肥羊說著正要去拿骰子,一個流浪兒突然一聲驚叫,跳起來踢翻瞭海碗,邊跳邊叫:“哎呀哎呀,我讓蛇咬瞭。”眾人一看,隻見他屁股上果然釘著一條小蛇,趁眾人七手八腳地幫他弄掉小蛇的混亂當口,賀豹子已搶先撿起兩枚水銀骰子,當他將骰子放回海碗時,已將之換成瞭先前準備的普通骰子。他不信肥羊用普通骰子也能擲出豹子。

肥羊似乎沒有察覺賀豹子做的手腳,拈起兩枚骰子吹瞭口氣,信手往海碗中一擲,兩枚骰子一陣亂跳,最後竟然是兩個六點!

“你、你出千!”賀豹子氣急敗壞地跳將起來。卻見肥羊笑著問道:“我出千?不知這兩枚骰子是誰的?”

賀豹子抄起兩枚骰子仔細一看,才發現它們是自己的灌鉛骰子。對方第一次用水銀骰子換瞭自己的灌鉛骰子,這次又用灌鉛骰子換瞭普通骰子。賀豹子突然意識到,自己所有把戲對方早已一清二楚,並針鋒相對地使出更為巧妙的手段,他不是肥羊而是狐貍!

“我輸瞭!”賀豹子頹然垂下頭,“東西你拿走,不過還望大哥留下個名號。”

肥羊露出狐貍般的微笑,將那包東西連同那十兩銀子一並推到賀豹子面前:“東西我不要,我隻要你幫我做點小事。”

賀豹子恍然大悟,盯著狐貍問道:“憑大哥的本事,咱們這點東西肯定不會瞧在眼裡。你幾次三番輸錢給我,定是有事相求吧?”

“聰明!”狐貍眼裡露出一絲贊賞,“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們。”

賀豹子狡黠一笑,從懷中掏出方才換下的兩枚骰子:“這是水銀骰子吧?大哥先教我怎麼使,我再考慮是否幫你做事。”

“你條件倒真多!”狐貍無奈搖搖頭,隻得草草將水銀骰子的用法教給瞭賀豹子,這才將自己所托之事悄悄告訴瞭他,最後叮囑道,“以後我每隔三五天就會來這裡見你,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賀豹子連忙點頭:“你放心,這等傳遞消息、散佈流言、造謠惑眾的小事咱們最拿手!”

“好好幹,我不會虧待你們。”狐貍笑瞇瞇地拍拍賀豹子肩頭,然後轉身出瞭廟門。賀豹子突然想起還不知道對方名字,忙追出大門問道:“大哥怎麼稱呼?”

“我叫寇元傑!”狐貍又露出那種莫測高深的微笑,“千萬別告訴別人。”

《千門(雲襄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