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簡陋得木屋中,燈光搖曳昏黃,使屋中人的面目看起來有些蒙矓迷糊。東鄉平野郎將南宮放和魔門長老施百川讓入座後,立刻高叫手下設宴。
不一會兒,幾個身著和服的倭女陸續送上酒菜,並在席前表演扶桑歌舞助興。東鄉平野郎舉杯對施百川道:“在下足跡雖然一向止於沿海,但對貴教和寇門主的大名可是久仰得很。如今能得貴教之助,在下無疑多瞭無數耳目和內應,實乃天助也!”說完他又轉向南宮放,“南宮世傢三公子,一向以精明強幹、智計過人聞名江湖,且對江浙兩省地理民情瞭如指掌。東鄉能得南宮公子出謀劃策,猶如貴國洪武皇帝得劉伯溫之助,何懼那小小公子襄也?”
“不然!”南宮放眼裡閃過一絲既仇恨又欽佩的微光,“公子襄詭計多端,心思慎密,更兼勤學好問,知人善用。無論兵法謀略,還是領兵之道,皆是一學就會,一會就精,實乃千門不世出的絕頂高手。你越是瞭解他,就越能感覺他的可怕。”見東鄉臉上微微變色,南宮放淡定一笑,“不過幸好他也有弱點,最大的弱點。”
東鄉忙問:“什麼弱點?”南宮放悠然笑道:“心軟!這是千門中人大忌,但他卻偏偏克服不瞭。也唯其如此,他才永遠達不到一代千雄的境界。”
東鄉勃然大怒道:“他閹瞭我三百多名被俘的手下,還叫心軟?”南宮放搖頭道:“在公子襄的心目中,閹瞭俘虜總比直接殺瞭他們仁慈,再說這一招,也未必是出自他的本意。貴國武士與我國文人對仁慈與殘酷的理解,是完全不同的。”
“南宮公子所言不假!”施百川也插話道,“咱們少主與項長老在河南開封,曾被公子襄領兵圍困,他卻在最後關頭放瞭咱們少主和項長老一馬。據咱們後來分析,他是怕強行用武會誤傷很多百姓,所以才在穩操勝券的情況下,放瞭少主和項長老。公子襄行事,實不能以我輩心思測度。”東鄉見施百川也這麼說,不由沉吟道:“那咱們該如何利用他這個弱點?”
南宮放反問道:“就不知東鄉君是將復仇放在第一呢?還是將女人和財富放在第一?”“此話怎講?”東鄉沉聲問。就見南宮放悠然笑道:“如果東鄉君是將女人和財富放在第一位,那就最好忘瞭與剿倭營和公子襄的仇恨。大明數千裡海防線,剿倭營寥寥數千人,再怎麼精悍勇猛也是守不過來的。隻要你安心避開,公子襄想抓到你,千難萬難。”
東鄉拍案怒道:“杭州城外那一戰,公子襄不僅殺瞭我五千多出生入死的兄弟,還閹瞭我三百多名手下,這簡直是對我大和武士前所未有的侮辱!我不報此仇,何以面對死去的兄弟?如今所有在海上漂泊的大和武士,都在看著我東鄉平野郎,如果我不能報此大仇,誰還會將我東鄉平野郎放在眼裡?”南宮放理解地點點頭:“要報仇不難,就不知東鄉君舍不舍得下血本?”
東鄉眉梢一挑:“什麼血本?請公子明言!”南宮放淡淡笑道:“我知道東鄉君在海上縱橫多年,必積下瞭一筆財富,並從沿海擄掠瞭不少女人。相信有不少財富和眾多女人,還藏在海上某處經營多年的荒島上。要想釣到公子襄這條大魚,東鄉君要舍得拿這些女人和財富做餌。”
東鄉疑惑地問:“怎麼做?”南宮放嘴角泛起一絲陰笑:“相信東鄉君搶去的那些女人,總有些不甘心跟著你和你的手下,總有人想要逃走。你若不小心讓她們逃走一兩個,她們肯定會找剿倭營解救她們的姐妹。以公子襄的為人,必定立刻發兵遠征。剿倭營就算傾巢而出,也不過區區六千人。東鄉君目前不對雖然已不足六千,不過憑你在族人中的威望,再召集五六千人應該不成問題。屆時你略做抵抗,讓剿倭營攻上你苦心經營的溫柔鄉,面對眾多財富和女人,剿倭營必定軍紀廢弛、將令難行.到那時東鄉君再埋伏在海上的主力全力出擊,剿倭營孤軍身陷絕地,內無糧草外無援軍,公子襄還不束手就擒?”
東鄉端著酒杯沉吟良久,遲疑道:“若是俞傢軍發兵相助,咱們又如何應付?”“東鄉多慮瞭!”施百川笑道,“大明軍制,不對若要遠離駐地行動,必經兵部首肯。俞重山若要將部隊調離江浙兩省,必須先向兵部呈報,就算八百裡加急,這一來一回最快也得半個月,到那時剿倭營恐怕早已全軍覆沒。再說魔門會替東鄉君監視包括俞傢軍在內的所有沿海駐軍的調動,必要時會讓兵部的諭令永遠到不瞭俞重山手中!”
東鄉在沿海擄掠多年,對大明軍制也是瞭如指掌。知道大明朝廷為瞭防止武將擅自用兵,威脅地方和朝廷安危,甚至發生兵變,所以對各地駐軍的行動限制十分嚴格,本省駐軍若要出省行動,必須要有兵部的手諭。這也是大明沿海雖屯兵百萬,自己依舊能來去自如的原因。大明所有沿海駐軍中,隻有新組建的剿倭營可以不經兵部自由調動,不受地域統屬限制,所以成為所有海盜的眼中釘。
東鄉沉吟良久,終於緩緩點頭道:“隻要施長老能保證俞傢軍無法出海支援剿倭營,我東鄉手中的財富和女人,以及那小島算得瞭什麼?如今剿倭營已是我大和武士的公敵,隻要公子襄敢率軍出海遠征,我可以召集一萬餘人在海島四周埋伏,將剿倭營和公子襄困死孤島!”
南宮放拍案而起,欣然道:“東鄉君既然有此決心,舍得下這血本,何愁剿倭營不滅、公子襄不死?這次行動,我看可以稱為‘斬首’!”
“不錯不錯!”施百川也舉杯而起,“剿倭營是沿海駐軍之首,而公子襄又是剿倭營之首,除掉剿倭營和公子襄,就是斬掉整個大明海防的首級,從此大明海防,對東鄉君來說猶如虛設。南宮公子這一計,果然堪稱‘斬首行動’!”東鄉哈哈大笑,舉杯站起身來,昂然點頭道:“斬首行動!好!就讓咱們為順利斬掉剿倭營的首級,報我受辱之仇,幹杯!”
三人舉杯相碰,泛起瞭會心的微笑。
杭州城受到倭寇騷擾之後,反而更加繁華喧囂。在人們心目中,有俞傢軍和剿倭營這兩支虎軍守護,杭州安如磬石,所以南來北往的商賈,都喜歡將杭州作為自己的落腳之地,這也使得杭州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繁華熱鬧。
在繁華喧囂、人流如織的長街上,明眸皓齒、天真爛漫的明珠在前方蹦蹦跳跳地東看看、西瞧瞧,顯得十分興奮,不時回頭催促跟在她身後的雲襄走快些。難得剿倭營大勝之後受到朝廷通令嘉獎,全營放假三天,她總算說動雲襄來陪她逛街,這自然令她十分開心。
“哇!這鐲子好漂亮!”明珠在一個地攤前停下來,拿起個玉鐲看瞭又看,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其實以她的出身,什麼鐲子沒見過,哪看得起這種地攤貨?{龍鳳中文網)故意裝出鄉下女人的樣子,其實是出於小女孩那點不可告人的心思。
雲襄湊過來看瞭看,點點頭:“是不錯,喜歡就買下來吧。”“好啊!”明珠高興地將鐲子戴在腕上,邊左瞧右看,邊等著雲襄付錢,誰知他卻背著手走瞭開去。明珠隻得紅著臉喊道,“喂!快付錢啊!”
雲襄有些詫異地回過頭:“你買東西,幹嗎要我付錢?”
明珠被嗆得兩眼翻白,氣沖沖地摘下鐲子還給小販,撅著嘴就往前走去,懶得再理會那書呆子。雲襄卻還傻呵呵地追上來問:“為啥不買瞭?是不是價錢不合適?”
“是啊!太貴瞭,我買不起!”明珠頭也不回地說道。卻聽雲襄在身後悠然道:“我這裡倒是有個不太貴的鐲子,就不知你會不會喜歡?”
明珠忍不住回過頭,就見雲襄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掏出個錦盒,緩緩打開來,盒中卻是一隻晶瑩剔透的玉鐲,雖然算不得稀世珍寶,卻也比那地攤貨好瞭不知多少倍。明珠轉怒為喜,正待伸手去接,突然看到雲襄嚴重那種似笑非笑、洞悉天機的眼神,她臉上一紅,故作矜持地看看那鐲子,不屑地撇撇嘴道:“色澤不夠純,也不夠通透,實在一般得很。”
“不喜歡?”雲襄說著收起鐲子,“那我拿去退瞭,好幾百兩銀子呢,我還真有些舍不得送人。”“你敢!”明珠不由分說搶過鐲子,仔細戴在腕上,碧綠的鐲子戴在纖秀的皓腕上,顯得白的更白,綠的更綠。她左看右看,又喜又愛,正待向雲襄致謝,突見對方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眼裡滿是憐愛。明珠臉上一紅,揚起小手就給瞭雲襄一拳:“小氣鬼!幾百兩銀子都舍不得,難怪我姐姐不要你瞭。”
話一出口明珠就後悔不迭,她偷眼打量著雲襄,隻見他的笑容僵在臉上,眼裡有種令人心悸的痛楚。明珠想要道歉,張張嘴卻又不知說什麼好。二人默然片刻,雲襄終於勉強一笑:“是啊!亞男仰慕的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怎會看上我這個隻會坑蒙拐騙的窮書生?”
“不是這樣的!我姐姐不是這樣的人!”明珠急得滿臉通紅,卻又不知如何解釋,隻得道:“不管別人怎麼看你,你在明珠心中,就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雲襄感動地拍拍明珠的手:“快別說瞭,讓人聽見瞭笑話。聽說東街今日有集市,去晚瞭你要的胭脂水粉可就賣完瞭。”
明珠不好意思地看看左右,才發覺街上行人都在看著自己和雲襄。還好行人們並不認識雲襄,更不知道面前這面目儒雅的佈衣書生,就是率領剿倭營大勝倭寇的千門公子襄。
前方一陣鑼鼓聲響,將人們吸引瞭過去。明珠小孩心性,自然不會錯過這眼前的熱鬧,拉起雲襄的手就擠瞭過去。就見場中原來是兩個賣藝的漢子,一個正當壯年,龍精虎猛;另一個頭發雖已花白,看模樣已是年近花甲,卻依舊威猛如獅。那中年漢子敲瞭一陣銅鑼,將人們都吸引過來後,這才團團抱拳道:“在下師徒二人,傢裡遭瞭大難,無奈北上投親,誰知途徑貴地,盤纏用盡,所以隻好沿街賣藝,籌借一點盤纏。聽說杭州富庶江南,百姓樂善好施,還望諸位父老鄉親施以援手,助咱們師徒二人度過難關。”
眾人轟然道:“既是賣藝,就先耍上幾套把式,隻要耍得好,咱們自然有賞錢。”那漢子似乎並不是專門跑江湖賣藝的角色,手上除瞭一個銅鑼,並無任何跑江湖賣藝常用的道具。在眾人的起哄聲中,他也不多話,擱下銅鑼團團一拜:“在下就先給大傢耍一套拳法,大傢看得高興就鼓個掌,隨便打賞倆小錢,在下先行謝過。”
說完那漢子就來開架式,呼呼生風地打起拳來。眾人皆是門外漢,看不出這拳法有什麼精彩,盡皆索然無味,明珠也滿是不屑地對雲襄道:“這賣把式的也太不敬業,連頭頂開磚、胸口碎大石都不會,實在沒什麼看頭,咱們走吧。”雲襄點點頭,正待與明珠離開。那漢子見眾人要散,不由急道:“大傢別走啊,待會兒我師父還要為大傢獻上絕活呢!”
“什麼絕活?”眾人紛紛問。那漢子滿臉虔誠地說道:“神鞭絕技。”
眾人不屑一顧,紛紛散去,隻有實在無聊的寥寥幾人勉強留瞭下來。雲襄見他們確實不像賣藝人,定是遇到意外才淪落至此,便掏出幾塊碎銀遞給那漢子,笑道:“我看你的拳法就不錯,神鞭絕技就不用再看瞭。”那漢子連忙道謝。雲襄將銀子塞入他手中,與明珠正待要走,卻見那老者大步過來,奪過那漢子手中的銀子,一把扔回雲襄腳邊,抬手便給瞭那漢子一巴掌,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咱們是賣藝,不是乞討!”
明珠見那老者面額頗為不善,竟把銀子砸到瞭雲襄腳邊,不由高聲斥道:“喂!咱們好意給你銀子,你不要也就是瞭,為何還扔回來,砸到瞭我傢公子定要你們好看!”
那老者冷笑道:“老夫雖然年邁,手上準頭卻還有。那幾粒碎銀離這位公子的貴足還有好幾寸,離砸到他還差得遠呢!”
雲襄見著老者雖然落拓,但神態依舊倨傲,更兼眼神犀利,對信手扔回的銀子,落點看得十分的準確,顯然不是尋常跑江湖賣藝的千門同道。他連忙拱手道:“先生師徒沿街賣藝,在下依言打賞,不知有哪裡得罪,竟惹先生如此不快?”老者冷哼道:“咱們是賣藝不是乞討,劣徒那點玩意兒,當不起公子的賞銀。”
雲襄笑道:“在下賞銀出售,自然不會再收回。先生若是覺得令高足的拳法值不瞭在下的賞銀,不如露上一手讓在下開開眼界。”
老者緩緩點點頭,傲然道:“那公子請睜眼看好!”話音剛落,就見他一揚手,空中傳來“啪”的一聲輕響,他的手中已多瞭根丈餘長的細鞭,黑黢黢隻有指頭粗細,垂在地上蠢蠢欲動,猶如長蛇一般。
明珠見狀鼓掌笑道:“原來你是耍鞭的好手,快露一手給咱們瞧瞧啊!”老者一聲冷哼:“老夫已經露瞭一手,你們沒看到那是自己眼拙。想老夫這條鞭子,若非淪落江湖,尋常哪裡能看到?”說著一抖手,場邊猶如靈蛇入洞,倏然竄回袖中,片刻間他又恢復瞭兩手空空的模樣。
明珠正在奇怪,卻見雲襄滿面驚訝地盯著地上。明珠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就見地上不知何時多瞭一隻裂成兩段的馬蜂。馬蜂尤在微微掙紮,尚未死透。明珠正待詢問究竟,陡然意識到地上這隻裂成兩段的馬蜂,正是方才在自己頭頂盤旋飛舞的那隻!
雲襄見老者轉身要走,忙拱手問道:“先生出鞭如神,堪稱在下平生僅見,不知大名可否見告?”老者略一遲疑,沉聲道:“老夫風凌雲。”
“原來是風老先生!”雲襄追上兩步,懇聲道,“小生雲襄,不知可否請老先生喝上一杯?”老者本已轉身準備離去,聞言轉回頭,驚訝地打量著雲襄,詫然問道:“雲襄?可是率剿倭營大敗倭寇的公子襄?”
雲襄尚未回答,明珠已故作神秘地小聲道:“公子襄就是公子,千萬別告訴別人!”老者疑惑地將雲襄上下一打量,拱手道:“既然是公子襄相邀,在下敢不從命!”
四人來到路旁一傢僻靜的酒館雅廳,雲襄將老者讓道上座,拱手道:“我見風老先生容貌崢嶸、氣宇軒昂,必非泛泛之輩,何以淪落到街頭賣藝的境地?”
“咳!別提瞭!”風凌雲一聲長嘆,嚴重隱有淚花閃爍,“老夫祖籍福建臺州,少年時得高人傳授,練得一手好鞭法,江湖上送瞭個大號叫‘神鞭’。後來老夫年紀漸長,便退隱江湖會臺州漁村隱居,收瞭個憨厚愚魯的弟子張寶,平日裡釣釣魚喝喝酒,逗弄一下孫兒孫女,日子過得倒也逍遙快活。追至前日倭寇血洗臺州,老夫隱居的小漁村也未能幸免。老夫雖率鄉民拼死抵抗,奈何寡不敵眾,一傢老小及眾多村民皆死於倭寇之手。老夫發誓報此大仇,隻是個人畢竟勢單力薄,聽說公子襄率剿倭營在杭州大敗倭寇,所以老夫便帶弟子來投,誰知剿倭營嫌老夫年邁,拒不收留,老夫一怒之下隻好憤然離去。正好盤纏用盡,隻好與劣徒在街頭學人賣藝求生,卻不想與公子巧遇。”
雲襄聞言大喜過望,忙道:“剿倭營正需要風老先生和令徒這樣的武林高手,能得二位鼎力相助,是雲襄之幸,也是沿海百姓之福!請容在下為剿倭營先前的有眼無珠,向二位陪個不是!”說完一拜。
風凌雲連忙將允許扶起,執著他的手喟然道:“先前這位姑娘說你就是公子襄,老夫還不怎麼相信,現在卻完全信瞭。也隻是公子襄這等人物,才有信陵君禮賢下士的胸襟。老夫前來相投,看來是沒有找錯人。”
二人再次見禮後重新入座,此時掌櫃已將酒菜送上,二人便在席間舉杯暢飲,共議抵抗倭寇的心得和體會。說道倭寇犯下的劣跡,二人都是滿腔憤恨,恨不能立即平患,為百姓贏得一個太平世界。
酒未過三巡,就見長街上一馬飛馳而來,馬上騎手老遠便看到臨窗而坐的雲襄,立刻在酒店外翻身下馬,風一般沖進雅廳,對雲襄拜道:“公子!俞將軍請你即刻回剿倭營!”
“是不是有敵情?”雲襄忙問。傳令兵目視一旁的風凌雲,欲言又止。雲襄見狀沉聲道,“這裡沒有外人,你但講無妨。”
傳令兵忙道:“金華知府方才送來瞭幾個女人,她們自稱是被東鄉平野郎搶去海島、如今僥幸逃回的漁傢民女。”
雲襄聞言一驚,立刻長身而起:“快走!我要親自見見這幾個女人!”
剿倭營的中軍大帳中,俞重山正焦急地來回踱步,見到雲襄進來,他連忙上前,匆匆道:“我方才已盤問過那三個逃回來的女人,確實是被東鄉平野郎擄掠去的漁傢女子。我現在已讓大夫為她們療傷,並派人去她們的傢鄉查對她們的底細,明早就有消息送回。你有什麼看法?”
雲襄沉吟道:“我要親自問問她們,如果她們確實是從東鄉平野郎的巢穴逃回,一定能給我們帶回一些有用的情報。”
“我這就令人將她們傳來!”俞重山說著正要下令,雲襄忙道:“還是我過去看望她們吧,她們已經倍受磨難,療傷要緊。”
隨著傳令兵來到後營醫官的營帳,雲襄終於在帳中見到瞭三名精疲力竭、傷痕累累的漁傢少女。三人見兵將們對雲襄的態度,便猜到瞭他是軍中管事的人,皆翻身跪倒,哽咽道:“公子,快去救救咱們的姐妹吧!”
雲襄示意大夫將三人扶上床躺好,才問道:“怎麼回事?慢慢說。”
從三人斷斷續續的講述中,雲襄這才知道,原來她們是同村的漁傢女子,後被倭寇擄掠到遠離大陸的海島上,受盡瞭摧殘和折磨。那島上像她們這樣的女子還有上千人,那海島顯然是倭寇一處重要的巢穴,而倭寇的首領正是東鄉平野郎。
原來她們同村的幾名漁女,在島上囚禁日久,趁著看守疏忽的時候,偷偷盜瞭一艘小船逃離荒島,卻被倭寇的戰船追擊,小船在海上被倭寇的火炮擊沉,除瞭她們三人僥幸未死,其餘幾名逃跑的姐妹都已葬身大海。三人在海上漂瞭一天一夜後,才被漁民救起,送到瞭最近的州府,立刻又被地方官送到剿倭營。
最後一名漁女哭拜道:“公子快發兵救救島上那些姐妹吧,咱們還記得那海島的位置,願意為大軍做向導!”
雲襄點點頭,又仔細問瞭海島的方位、地形和倭寇的人數,最後道:“你們盡可能詳細地畫出海盜的地形,我一定會想法救回咱們的姐妹。”
匆匆回到中軍帳,雲襄立刻對俞重山道:“請將軍立刻招回剿倭營將士,咱們要盡快發兵出海。”
俞重山捋須沉吟道:“剿倭營隻有六千人,拋棄擅長馬戰勞師遠征孤島,一下子放棄天時、地利、人和,是不是太冒險瞭?我已派八百裡加急快報向兵部請示,讓俞傢軍與剿倭營一起遠征。兵部的回復很快就能送到,再等等吧。”“來不及瞭!”雲襄嘆道,“兵部令諭送到,最快也得半個月以後。半個月足夠東鄉平野郎將所有女人和財寶,全部轉移到他處,屆時要想在茫茫大海再找到他的巢穴,可就千難萬難瞭。”
俞重山沉吟良久,還是連連搖頭:“就剿倭營六千將士出海遠征,太冒險瞭,雖然東鄉手下僅剩下五千餘人,但剿倭營是以海攻陸,既不熟悉地形又是無援軍之助,萬一東鄉再糾集另外幾股倭寇在海上埋伏,剿倭營要吃大虧!”
雲襄面色凝重地對俞重山拱手道:“將軍是否對雲襄沒有信心?”
俞重山見雲襄說得慎重,忙擺手道:“公子雖然不是軍旅出身,但自從領兵以來,即表現出過人的天賦我韜略,堪稱武侯再世。不過這次遠征關系到剿倭營六千將士的性命,本將軍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雲襄直視著俞重山的眼眸,從容道:“俞將軍的顧慮我已有所考慮,如果將軍對我還有信心,請即刻招回剿倭營將士,做好三天內出海遠征的準備。”雲襄的從容鎮定給瞭俞重山無窮信心,他終於呵呵一笑,“好!本將軍就再信你一次,不過這次遠征,我要親自領兵。”
“不可!”雲襄忙道,“這次遠征我雖有安排,但依舊不敢說有必勝的把握。我與東鄉平野郎實在做孤註一擲的豪賭,將軍關系到江浙兩省的安危,實在不該冒此兇險。將軍若對我有信心,雖不敢說十足把握,但對這一仗,我有九成的勝算。可以一搏!”
俞重山仔沉吟良久,喟然嘆道:“我雖對你有十分的信任,但這一戰在我看來,實在勝算不大。我想跟你在海圖上做戰術推演,我來扮東鄉,你率軍來攻我。如果紙上談兵你都不能將我說服,我不敢將整個剿倭營的命運叫道你手上。”雲襄理解地點點頭:“如果我不能令將軍折服,也不敢拿剿倭營六千將士的性命去冒險。”
“請!”俞重山連忙將雲襄讓進中軍大帳後方的小帳。那裡有沙盤和海圖,可以在其上做戰術推演,以測度勝算和各種意外意外情況。幾個剿倭營千戶焦急地登載外面,等待著俞將軍與公子襄最後的他推演結果。這一推演足足持續瞭大半天,黃昏時分二人才從帳中出來。俞重山一掃先前的懷疑和猶豫,高聲對副將張宇然吩咐:“速速招回剿倭營兵將,做好三天後出海遠征的準備。”
張宇然連忙答應退下,雲襄也拱手道:“這裡的一切就拜托將軍瞭,雲襄暫且告退,三天後再率軍遠征。”
江南在望,舒亞男心情越發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突然出現在雲襄面前,會是怎樣一個情形,又會給明珠造成怎樣的傷害。她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就是要為腹中的孩子,找到他的父親,他不能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
她知道那個像狼一樣的傢夥還在身後緊追不舍,雖然這一路上她想盡瞭一切辦法,卻都未能甩掉他的追蹤,現在,在即將見到雲襄之前,她必須盡快處理掉這個討厭的尾巴。
無奈之下她想起瞭曾經見過的那個標志,那個火焰與骷髏的標志。她知道魔門眼線無處不在,她希望這標志能為自己擋住巴哲的追蹤。所以三天前她就在沿途留下瞭火焰骷髏圖案,她相信這些圖案,總有一個會被魔門眼線發現。
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終於看到瞭那個白衣飄飄、風神俊秀的年輕人。看起來隻有二十出頭,眼中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冷定和從容,當時他正在街邊的酒肆中慢條斯理地吃著饅頭,那白皙如玉的手指小心撕下饅頭,緩緩送入唇紅齒白的口中,動作有說不出的優雅,舒亞男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吃饅頭也能吃得這般好看。
“這位姑娘一路風塵,何不下馬歇息片刻?”就在舒亞男猶豫著是否在此打尖休息時,那年輕人突然沖她微微一笑,神情就像看到老朋友一般的自然。舒亞男立刻翻身下馬,對迎上來的小二吩咐:“一斤牛肉,十個饅頭,要快!”她已經看到瞭對方衣襟內繡著的火焰圖案,那是他故意露出來的。
年輕人整整衣衫,將繡著的圖案重新隱回衣襟,然後盯著舒亞男淡淡問:“你是哪位長老門下?遇到什麼緊急之事,要暴露自己的行蹤?”
舒亞男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反問道:“你又是誰?”年輕人淡淡一笑,輕輕吐出兩個字:“明月。”似乎這兩個字,足以說明一切。
聽名字好像是明珠的哥哥,舒亞男暗自好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匆匆道:“有個瓦拉人追殺我!因為怕我泄漏瞭他殺害寇門主信使的秘密。”明月眉頭緊皺:“怎麼回事?什麼信使?”
舒亞男匆匆道:“寇門主向瓦剌派出信使,欲與瓦剌結盟,誰知瓦剌內部意見有分歧,有人便派人殺瞭寇門主信使,以絕結盟之念。這事正好被我撞見,有人便我殺我滅口,所以我隻有一路東逃,誰知殺手一直窮追不舍,我逃到這裡也沒能擺脫他的追蹤。”
舒亞男這話半假半真,令對方不辨真偽。明月正待細問,舒亞男已驚慌地道:“這裡就你一個人嗎?快多叫些人手幫忙,那傢夥兇得很!”
明月啞然失笑:“有我一人足夠瞭,你大可不必擔心。”話音未落他就看到瞭那個躡手躡腳走來的異族男子,眼裡閃爍著狼一樣的兇光。
“是你殺瞭咱們魔門信使?”明月將舒亞男擋住身後,淡然問。巴哲一愣,瞠目道:“不錯!那由怎樣?”
“那你就死定瞭!”明月說著起身向他走去,步伐雖緩,但身形極快,轉眼便來到巴哲面前,探手就抓向巴哲衣襟。其身形之飄忽、出手之迅捷,完全出乎巴哲意料,他一聲輕喝,彎刀怒揮而出,不顧襲向自己的手掌,揮刀便斬向對方頸項。他要以兩敗俱傷之法,求得主動。
巴哲的悍勇似乎出乎明月的預料,他身形一晃輕盈飄開,跟著又從一側逼近巴哲,他的身形因速度太快,成瞭一道虛實莫辨的白影。
巴哲發出狼嗥一般的怒吼,刀光如電閃雷鳴,神情如惡狼咆哮,卻偏偏連明月的衣角也碰不到。隻見明月的身影蒙蒙矓矓,在閃爍不定的刀光中自由來去,輕盈飄忽宛若蝶舞仙飛,令人目醉神迷。
舒亞男在二人動手之時,便準備悄然遠逃,誰知卻被明月的身後吸引,她行走江湖多年,見過各種各樣的武功,卻從來沒見過如此好看的武功,但見明月虛虛幻幻的身影,沒有半點魔門中人的邪惡,隻有仙傢弟子的飄逸出塵。
見巴哲刀光凜冽,寒意刺得人渾身發冷,令舒亞男也不禁為明月有些擔憂起來,不知是因為他的名字,還是因為他的風度,舒亞男心中對他已有幾分好感,不希望他成為巴哲的刀下的冤魂。不過看得片刻,就見巴哲刀光雖烈,卻連明月的衣角都碰不到,舒亞男這才放下心來。眼看明月隱占上風,她不再停留,戴上饅頭牛肉,翻身上馬,繼續向東疾馳。
兩個顫抖在一起的人影終於分開,就見明月依舊從容負手,面帶微笑。巴哲驚疑地打量著對方,沉聲問:“你這身手,在中原必定不是泛泛之輩,請留下姓名!”明月淺淺一笑:“末學後進,不敢言名。倒是閣下這兇悍的刀法,讓我想起瞭瓦剌傳說中的一個兇人。”
巴哲心知憑武功勝不瞭對方,而對方要殺自己也不容易,就不知道他是否還有同夥。想到這他恨恨地盯瞭對方一眼,立刻悄然後退。他就像狼一樣,一旦發覺對手太強,便會毫不猶豫地撤離戰場。
明月目送和巴哲的身影消失在路旁的密林後,這才轉望舒亞男離去的方向,他那超然脫俗的眼眸中,隱約閃爍著一絲異樣的光芒。
三天之後,剿倭營所有的戰船,趁著夜色悄然離港出發,駛向那茫茫不知深處的大海。在戰船駛離海港不久,一隻信鴿從海邊一個密切監視著港口動靜的黑衣人手中飛起,搶在剿倭營戰船前頭,飛向那座孤懸海外的無名荒島。
朝陽漸漸從海平面上升起,將大海染成一片血紅,為天地平添瞭一股肅殺之氣。雲襄負手傲立船頭,回首眺望,隻見杭州灣早已不見瞭蹤影,而前方海天相接處,一輪巨大的紅日正從海上冉冉升起。
雲襄身旁除瞭筱伯,還多瞭一個威猛如獅的白發老者——“神鞭”風凌雲。自杭州街頭邂逅雲襄後,他已為雲襄的風采折服,甘願追隨雲襄左右,為報毀傢滅村之仇,向倭寇討回血債。三個漁傢少女也被雲襄請到瞭船頭,她們憑著記憶為戰船指明方向。三名少女從小就在海上漂泊,對常人來說茫茫無邊的大海,在她們眼裡卻有著指引方向的路標。在她們的指點下,船隊向著預定的目標前進。
七天之後,一個隱隱約約的海島出現在地平線盡頭。三個漁傢少女興奮地指向海島方向高叫:“那裡!就是那裡!那個就是倭寇的巢穴!”
雲襄登上戰船最高的甲板,俯瞰下方躍躍欲試的眾將道:“倭寇的巢穴就在前方,我再最後一次重申軍紀:不得妄取島上一錢一物,不得侵犯島上任何一個女人,違令者斬!”見眾將轟然應諾,他揮手向前一指,“戰船分成左右兩隊,從兩側迂回包抄海島,務必不讓倭寇一人一船逃脫!”旗兵立刻將雲襄的命令傳達到所有戰船,在令旗的指揮下,數十艘戰船分成左右兩隊,乘風破浪,向海上怪獸般的無名荒島挺進。
兩個時辰之後,所有戰船皆抵達瞭預定地點,將海島團團包圍。隻見灣中除瞭零星的小船,並沒有見到倭寇的大批船隊。眾將雖然有些奇怪,此時剿倭營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聽雲襄一聲令下,數十艘戰船立向島上開炮,隻見島上倭寇構建的簡陋工事,很快就在炮火中灰飛煙滅。看倭寇的抵抗並不強烈,雲襄立刻下瞭登陸的命令。
“牛彪率一營率先登陸,並向島嶼中央挺進!七營正緊隨其後!”副將桅桿上瞭望戰局,並不斷將戰場情況向雲襄及時匯報。隻聽他語音中透出的興奮和喜悅,便知戰局進展得比預計中順利。“一營占領瞭島上的最點,正向咱們發回信號。一切順利,中軍可以登錄。”
牛彪的一營和張文虎的七營,當初是俞傢軍精銳,俞重山奉令組建剿倭營時,特意將這兩個精銳營劃瞭過來。剿倭營對東鄉平野郎的大戰,一營和七營都立下瞭赫赫戰功,果然沒有辜負俞重山的厚望。見牛彪的一營先占領瞭海島制高點,雲襄也十分欣慰,立刻下令:“中軍登錄,對全島進行徹底搜查,決不漏掉一個倭寇。水軍將戰船駛入海灣,原地待命。”
戰船緩緩靠岸,雲襄在中軍護衛下登上瞭倭寇盤踞的這座無名海島。負責指揮攻打海島的剿倭營千戶孟長遠匆匆過來稟報:“雲公子,咱們已占領全島,沒有遇到倭寇多大的抵抗。似乎倭寇都已出海,島上隻有兩三老弱病殘者守衛,已被咱們盡數殲滅。”
空島!眾將臉上都十分驚訝,心中隱隱有些不安。雲襄面色也有些重,緩緩點頭道:“我知道瞭。中軍立刻封存島上所有財物,並將女人集中安全地帶看管,其餘各營立刻伐木造寨,在水源充足的高地和險要處構建防禦營寨,務必在日落之前築成最堅固的營寨!”眾將臉上都有些疑惑,孟長遠忙問:“咱們還要在這島上呆多久?為啥要在這荒島上安營紮寨?將士們方經大戰,是不是先修整一日再幹?”
雲襄不滿地瞪著孟長遠,沉聲道:“我是說立刻!日落之前築不好營寨,你提頭來見!”
孟長遠一怔,不敢再問,立刻拱手告退,趕緊去指揮兵卒伐木築寨。雲襄順著島上的小路緩緩行來,就見那些進樓的土木建築已大半被毀,不時能聽到女人隱隱約約的驚叫哭號。正行間,突聽一間木屋中傳來女人的驚叫哭罵,雲襄立刻示意中軍千戶李光寒過去看看。
李光寒立刻帶瞭兩個兵勇踢門而入,片刻後便將一個半裸的將領帶瞭出來。隻見那將領滿面虯髯,渾身肌肉如牛牯一般健碩,見到雲襄訕訕一笑,躬身拜道:“末將見過公子。”
雲襄網屋裡一瞧,就見一個女人正縮在被子中小聲哭泣,他頓時氣得滿臉通紅,猛然一聲高喝:“來人,將牛彪拿下!”
牛彪從未見過雲襄如此暴怒,嚇瞭一大跳,連忙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公子,你、你誤會瞭。我牛彪再胡鬧,也還不敢上海咱們同胞姐妹。那是一個倭女,公子不必大驚小怪。”
一個兵卒將那女人拎瞭出來,果然是個和服半解的倭女。眾將松瞭口氣,紛紛對牛彪斥罵道:“這是不懂事的傢夥,現在是什麼時候?還有心思與倭女作戰。還不快向雲公子道個歉,穿好衣服滾蛋!”
牛彪悻悻地沖雲襄拱拱手,正要轉身離去,卻見雲襄沖中軍千戶李寒光一聲大吼:“李千戶!還不將牛彪拿下,莫非你要抗命?”
李寒光見雲襄雙眼圓瞪,直欲殺人,隻得揮手令兵卒將牛彪拿下。牛彪不滿地對雲襄吼道:“雲公子,我老牛一向敬重你,將你視同俞將軍一般,可今天這事你實在有些小題大做。想倭寇奸淫擄掠瞭咱們多少姐妹,我老牛搞個倭女算多大個事?就算俞將軍在這裡,也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用得著你大驚小怪嗎?”
雲襄望著牛彪突然垂下淚來,痛心疾首地嘆道:“牛彪啊牛彪!登錄前我一再重申軍紀:不得妄取島上一錢一物,不得侵犯島上任何一個女人,違令者斬!你為啥偏偏就不放在心上呢?”雲襄說著抬手往四下一指,“這島上遍地是金銀財寶,到處是醇酒女人,一旦有人違紀不究,剿倭營立成一盤散沙。如今剿倭營孤軍身懸海外,軍紀就是生命,我若不殺你,就是害瞭全營六千多名將士。”說道這他一生高喝,“來人!將牛彪推出斬首示眾!”
眾人面面相覷,中軍千戶李寒光忙小聲道:“公子,牛彪是俞將軍愛將,是不是……”
話音未落,就聽場中響起一聲劍吟,有人已拔劍從牛彪身後刺入瞭他的心窩。眾人定睛望去,卻是七營點檢趙文虎,隻見他若無其事地還劍入鞘,對眾將道:“雲公子說得不錯,如今軍紀就是剿倭營的生命,若殺一個牛彪能嚴明軍紀,末將願做著惡人!”
“殺得好!殺得好!”雲襄淚流滿面,回身取過筱伯手中的緬刀,將俞重山的佩刀扔給趙文虎,“立刻將牛彪首級示眾,並替我巡視全軍,任何人違反軍紀,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