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門之威 第十章 情殤

牛彪的首級被高高掛在中軍大帳外,這對剿倭營將士是一個不小的沖擊。牛彪是俞重山的愛將,又是剿倭營一員戰功赫赫的虎將,就因奸淫倭女被公子襄所殺,眾兵將在不滿、憤恨之餘,舉止開始有所收斂,本已廢弛的軍紀,終於重新樹立起瞭它的威信。

趙文虎奉令巡視全軍,又殺瞭兩名私分財務的兵卒,終於止住瞭剿倭營混亂的勢頭,使之漸漸恢復瞭正常的秩序。黃昏時分,中軍已將島上財務封存,島上一千多名女子也被集中到安全處看押,與此同時,兩座新築的營寨也漸漸完工,巍然聳立在小島的最高處。

三天後,無數懸掛著骷髏標志的海船出現在海上,將小島團團包圍。東鄉平野郎傲立在最前方的戰船上,舉目向島上眺望。他被眼前的情形驚呆瞭,隻見島上並沒有出現預計中的混亂和破敗,反而在險要處憑空出現瞭幾座堅不可摧的營寨,營寨外鹿角、壕溝、柵欄等工事犬牙交錯,剿倭營竟在短短三天內,做好瞭應付惡戰的準備。

“咱們還是小看瞭公子襄!”東鄉左首的南宮放仰天嘆息,“剿倭營竟然沒有被金銀財寶、醇酒女人打垮,反而在短短三天內就築下瞭嚴密的防禦陣地,公子襄真乃統兵天才也!”

東鄉右首的施百川不以為然地捋須笑道:“看剿倭營這架勢,公子襄是在等俞傢軍支援,欲與俞傢軍聯手,與咱們決一死戰。可惜他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咱們魔門高手早已埋伏在往來京杭的路上,兵部所有令諭都別想送到杭州。剿倭營孤軍身陷荒島,內無糧草外無援軍,我看他能堅守到什麼時候!”

南宮放微微笑道:“待俞重山苦等兵部令諭不得,再派人上京請令,最快也得一個月以後。這一個月內,足夠咱們將剿倭營收拾得幹凈。”

“如果俞重山不等兵部諭令,擅自領兵出海,又會如何?”東鄉沉聲問。施百川見東鄉平野郎眼中還有些狐疑和擔憂,笑道:“就算俞重山不顧朝廷禁令貿然出海,他水軍一動,我魔門耳目就會飛鴿傳書,讓咱們早做防備,東鄉君無須擔心。”

東鄉微微頷首,他雖然驚詫於剿倭營的軍紀,但環顧海上,隻見風帆如林,戰船如過江之鯽。這裡不僅有他的五千多手下,還有另外幾支前來支援的同伴,人數加起來足有一萬五千餘人。剿倭營是所有海盜的公敵,聽說東鄉將剿倭營引到瞭自己的老巢,各路倭寇紛紛趕來支援,數百艘戰船在海上鋪灑開來,浩浩蕩蕩顯得十分壯觀。

看到己方占有絕對優勢,東鄉終於放下心來,抬手向島上一指,高聲下令:“包圍海島,派人給公子襄送信,讓他立刻率軍投降,不然戰火一起,剿倭營將被斬盡殺絕!”眾倭寇轟然應諾,正待派人上島,突聽南宮放道:“東鄉君,這封勸降書,就由在下替你給公子襄送去吧。”

東鄉有些意外,忙勸道:“公子乃我智囊,不可輕蹈險地。”“無妨!”南宮放淡淡笑道,“憑我對公子襄的瞭解,他不會妄殺信使。”

東鄉沉吟片刻,伸手從身旁一個倭寇腰間拔下短劍,將劍一折兩段,然後交給南宮放道:“剿倭營兵將大多是我的老對手,知道我這是什麼意思。”南宮放接過斷劍,遙望海島坦然道:“立刻送我上島!”

突然出現的倭寇戰船,令剿倭營將士暗自心驚。看戰船的數目,遠遠超過瞭東鄉部,幾支在海上聚嘯多年的倭寇,竟然聯起手來,將剿倭營團團包圍。直到這時眾兵將才明白雲襄殺人立威、整肅軍紀的苦心。若非剿倭營以嚴明的軍紀和超人的努力,在短短三天內築下瞭固若金湯的營寨,在數倍於己的倭寇面前,隻怕連一天都守不住。

不過就算是這樣,眾將心中依舊沒底。剿倭營現在最匱乏的是糧食,沒有糧食,鐵打的漢子也堅持不瞭幾天。雲襄矗立在小島最高處,眺望著海上的倭寇戰船,對幾名將領的置疑置若罔聞。這時中軍千戶李寒光突然指向海上:“看!有小船打著白旗劃過來瞭,想必是來勸降。”

“他娘的!老子讓人將它打回去!”另一個千戶孟長遠一聲怒罵,正待令人去將小船擊沉,雲襄已抬手阻攔道:“不忙,讓他上來。帶他到中軍大寨見我。”說完他又教過中軍千戶李寒光,仔細耳語片刻,李寒光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立刻飛身而去。

南宮放自登上海島那一刻起,就打起瞭十二分精神。他冒險前來勸降,除瞭是想看看宿敵見到自己時那意外和吃驚的嘴臉,更是想親眼看看剿倭營內部的情況。剿倭營的表現實在太反常瞭,令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生怕自己在穩操勝券的情況下,又讓公子襄僥幸反敗為勝。他隻有親自來看看現在的公子襄和剿倭營,才能徹底安心。

他安然讓剿倭營兵卒將自己蒙上雙眼,推推搡搡地逮到中軍大寨。當眼上的黑佈去掉後,他立刻就看到瞭端坐在中軍大寨中的宿敵。看到雲襄眼中的驚詫和意外,他緩緩撩開鬢發,得意地笑道:“沒料到吧?我南宮放不僅沒死,還活得很堅強。”雲襄臉上驚詫一閃而過,望著囊發若無其事地問:“你來做甚?”

他在故作鎮定!南宮放立刻感覺到對方的心虛。他將斷劍扔到雲襄面前:“這是東鄉平野郎托我送給你的東西,你或許不知道它的含義,不過你帳下的兵將可都心知肚明。”

帳前諸將果然悚然動容,這是東鄉平野郎即將斬盡殺絕的勸降劍,作為東鄉的老對手,眾將完全清楚它的含義。南宮放見眾將雖然還維持著表面的鎮定,但眼中的凝重和畏懼卻逃不過他敏銳的眼睛。就在這時,隻見一個千戶打扮的將領突然闖瞭進來,匆匆對雲襄道:“公子,一營點檢牛彪被斬後,一營將士群情激奮,差點兵變現在已被我控制起來。還有不少兵將想要乘船突圍,請公子快拿主意!”

“閉嘴!沒見到我這裡有客人嗎?”雲襄一聲厲喝,打斷瞭來人的稟報,轉向南宮放淡淡道,“請你回復東鄉,就說剿倭營上下,將戰至最後一人。”南宮放不再多勸,他已看到瞭想看的一切。對雲襄匆匆一拱手,他得意地笑道:“公子襄果非常人,有整個剿倭營為你陪葬,你可以死而瞑目瞭。”說完轉身出門,不再停步。

回到東鄉的戰船,南宮放立刻對東鄉道:“公子襄已經窮途末路,剿倭營軍心不穩,東鄉君可以下令進攻瞭。”

東鄉眼中閃出狼一般的嗜血寒光,雖然圍困可以將糧草匱乏的剿倭營拖垮,但糧草對眾多倭寇來說也是一個問題,聽南宮放如此回報,他立刻向桅桿上的旗兵高喝:“進攻!天黑前拿下全島!”

隆隆的火炮聲驚天動地,在海島上零星炸開,眾倭寇開始向海島發起瞭最後的進攻。無數戰船駛入海灣,將剿倭營的船隻盡數燒毀、擊沉。穿上的水軍早已撤到島上,所以東鄉的戰船沒有遇到任何還擊。

在東鄉的指揮下,倭寇順利登上海島,向島上幾座營寨發起瞭猛烈的進攻。可惜那幾座營寨建造的十分巧妙,互為犄角和支援,又矗立在火炮難以企及的地勢險要處,萬餘名倭寇,空有一身好武藝,卻被營寨中射出的箭雨和鳥銃壓制得抬不起頭來,根本近不瞭身。

“八嘎!”東鄉氣得哇哇大叫,早知剿倭營在醇酒女人、金銀財寶面前不動心,他真不該等上三天再進攻。這三天時間剿倭營軍紀不僅沒有渙散,反而在島上築下瞭堅固的防禦營寨,這實在出乎東鄉的意料。

第一天的激戰倭寇傷亡慘重,剿倭營倚仗堅固的營寨和防禦工事,幾乎沒有任何傷亡。當夜幕降臨時,東鄉遙望著矗立在制高點的營寨,隻感到一籌莫展。

南宮放對剿倭營的戰鬥力也有些意外,這完全不像是一支軍心不穩、意圖突圍而逃的部隊。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但算來算去,他始終猜不透公子襄在此堅守有何意義。面對東鄉的質詢,他冷笑道:“強攻不行,咱們可以全力圍困。島上沒有一粒糧食,而剿倭營攜帶的糧食有限,如今又多瞭一千多個女人要吃飯,他們堅持不瞭幾天。”

倭寇沒有攻城器具,又不善強攻。東鄉權衡半晌,隻得恨恨地對高高矗立的營寨啐瞭一口,無奈罵道:“媽的!我若攻破營寨,必定將公子襄剝皮抽筋!”

眾倭寇在山下立下營帳,將剿倭營的營寨團團圍困。看他們的模樣,是在做長期圍困的打算。小島高處,幾名剿倭營將領在查看瞭倭寇佈陣形勢後,皆憂心忡忡地來見雲襄,齊聲問:“公子,咱們還要在這裡堅守多久?”雲襄此時正在中軍寨中潑墨作畫,面對眾將的質詢,他頭也不抬地淡淡道:“不知道。”

眾將越發擔憂,中軍千戶李寒光急道:“咱們的糧食本來隻夠十日之需,如今再加上一千多個女人,恐怕隻夠堅持七八天時間,七八天後糧食告罄,公子做何打算?”

在眾將焦慮的目光中,雲襄從容不迫地將一幅水墨山水圖畫完,這才笑問眾將:“你們來看本公子這幅畫,意境如何?”

幾個將領正為剿倭營的前途擔憂,哪有心思理會雲襄筆下的已經,隻有負責監察全營軍紀的七營點檢趙文虎,仔細端詳著墨跡未幹的畫,微微頷首道:“公子落筆從容,筆意不急不緩,顯然胸中早有成竹,所以這幅畫意境深遠,莫測高深。”雲襄目視趙文虎,嘴角泛起會心的微笑:“趙將軍既然喜歡,這幅畫就送給你吧。”

趙文虎連忙拜倒在地,拱手道:“多謝公子墨寶!”說完也不客氣,上前接過畫,立刻令隨從裝裱起來,懸於自己帳中。

雲襄見眾將依舊在焦急地望著自己,不由淡淡笑道:“古人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七八天時間,足夠讓倭寇士氣由衰而竭,到那時在下自有破敵妙計,諸位將軍不必多慮。諸位隻要守住這七八天時間,就是大功一件!”

眾將見雲襄說得輕描淡寫,皆有些將信將疑,不過眾將早已為雲襄的領兵之能所折服,心中雖有疑惑,卻還是安心去不知防禦和守衛。

時間一天天過去,倭寇一萬多人聚集小島,卻不得寸進。這期間東鄉雖然也率人強攻過幾次,但剿倭營據險扼守,居高臨下。東鄉付出上千人的代價,依舊沒占到任何便宜。他後來又排除忍術高手,趁葉潛入剿倭營中軍大寨,欲刺殺公子襄。但幾名忍者的屍體第二天被扔瞭出來,幾個人頸項上都有細細的紅痕,顯然是被一種細細的鞭子絞殺。

七八天時間很快過去,眼看糧食即將告罄,雲襄登上小島最高處,遙見山下倭寇的營帳已是一片狼藉,再沒有先前那惡焰洶洶的氣勢,他終於對等待已久的隨從下令:“點狼煙!”

狼煙滾滾,直沖天際,在遼闊的大海上傳出很遠。隨著狼煙的燃起,林立的風帆漸漸從海平面下緩緩升起,從四面八方向海島逼近。剿倭營營寨在小島高處,剿倭營將士最先看到那些突然出現的風帆,人人奔走相告:“援軍!援軍來瞭!”

風帆漸漸靠近,已能音樂看到風帆上的標志。眾兵將漸漸開始失望,風帆上並不是熟悉的俞傢軍水軍標志,這並不是他們期待的明軍水師。不過他們很快就看清瞭風帆上的標志:有旋風,有背插雙翅的猛虎,還有劍與盾,也有兇惡的鯊魚……有人很快就認出,旋風是金陵蘇傢的族徽;劍與盾是南宮世傢的標志;背插雙翅的猛虎是漕幫的船旗;鯊魚是海鯊幫的幫徽……龐大的船隊幾乎囊括瞭江南沿海所有幫會和地方勢力的人馬,浩浩蕩蕩從四面八方,向狼煙燃起的地方圍逼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東鄉也看到從海平線下漸漸升起的風帆,並認出瞭前方南宮世傢的船隊,他氣急敗壞地一把抓過南宮放,指著海上的船隊厲聲喝問,“這些船是哪裡來到?為什麼還有你南宮世傢的人馬?”

南宮放臉色煞白,兩眼直愣愣地望著海上,神情若癡。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公子襄竟能調動幾乎整個江南沿海的江湖勢力,甚至連南宮世傢也卷入其中。公子襄究竟有怎樣的威望和魔力?

大寨中,雲襄登上點將臺,俯瞰著臺下數千名群情激昂的將士,突然放生喝問:“勇士安在?”“我在!”眾將士齊聲答應,氣勢如虹。

“勇士安在?”雲襄再問。“我在!”眾人齊聲怒吼,聲震大海。

雲襄鏘然拔出長劍,遙指山下:“倭寇就在眼前,可有勇士與我斬之?”眾將士紛紛拔出兵刃,數千柄寒光閃閃的鋒刃直刺天宇,數千名男兒舉兵齊呼:“我在!我在!我在!”

雲襄環視全場,憤然舉劍高呼:“全殲倭寇,在此一役!出發!”

隆隆的鼓聲在中軍大寨響起,如春雷在天邊回蕩。剿倭營六千將士傾巢而出,向意圖逃逸的一萬多名倭寇發起瞭猛烈的反攻。

倭寇的營帳隻為進攻所設,幾無防禦措施。剿倭營數千將士如狼似虎,輕易便突破倭寇防線,直插其後方停船的海灣。那裡有數千倭寇正拼命爭搶登船,意圖乘船突圍。在四周即將靠岸的戰船威逼下,倭寇完全無心戀戰,被剿倭營四下追殺,幾無還擊之力。

倭寇人數雖眾,但卻各有統屬,並非全歸東鄉指揮,危急之下或爭先恐後地逃逸,或各自為戰,戰鬥力大不如前。此時各派江湖好漢的船隊先後靠岸,眾人紛紛加入到追殺倭寇的戰鬥中。這些漢子戰鬥力雖不能與剿倭營相比,但人數眾多,對倭寇的打擊堪稱致命。尤其是蘇鳴玉、南宮玨和叢飛虎所率的數十名好手,武功遠在尋常倭寇之上,在人群中縱橫沖殺,所向披靡。戰鬥漸漸成為一邊倒的屠殺,東鄉見大勢已去,隻得率幾名心腹殺出一條血路,搶瞭一條小船向海上逃逸。

雲襄靜立高處俯瞰整個戰場,神情淡定,青衫飄飄,幾欲出塵。見戰局已定,他對傳令兵淡然吩咐:“傳我號令,繳械不殺!”

“繳械不殺”的吶喊四處響起。眾倭寇在逃跑無路、抵抗無效的情況下,紛紛舉刀投降。戰事在血與火、智與勇的較量中漸漸平靜下來。

雲襄身後的筱伯欽佩地贊道:“沒想到公子竟能調集整個江南武林共伐倭寇,真不知公子是如何做到這點的?”

雲襄淡笑道:“很簡單,對蘇鳴玉這等重情重義的人,我動之以情,對南宮玨這等理智精明的人,我曉之以理;對漕幫叢飛虎等黑道梟雄,我誘之以利。”

筱伯若有所思地微微頷首道:“公子高明!隻要對蘇鳴玉直說,有一千多名被倭寇擄掠的女子需要解救,蘇公子定不會推辭;對南宮玨來說這是重振南宮世傢威望的大好機會,他也一定不會錯過;可是對叢飛虎這些黑道梟雄,公子以何利誘之?”

雲襄指指中軍大寨,悠然道:“你忘瞭倭寇留下的那些金銀財寶?”

筱伯聞言面色微變:“這些財務理應上繳國庫,公子若是私相授受,恐怕朝廷追查下來,會有莫大麻煩。”

“是啊!所以這事我還得使點手段。”雲襄無奈嘆道,“這些財務原是倭寇取之於民,我用它買通江南黑道助我消滅倭寇,也算是還之於民。若是都上繳國庫,隻是便宜瞭皇帝老兒,於百姓何益?”

筱伯若有所悟地點頭道:“公子替天行道,老朽無話可說,就怕旁人不知公子用心,會以小人之心度公子之腹。”

雲襄微微一笑:“隻要問心無愧,何懼旁人閑話?”

山下戰事已近尾聲,就見蘇鳴玉、南宮玨、叢飛虎等人聯袂而來,南宮玨老遠就在高叫:“雲公子,以前你以六脈神劍勝我,我還隻是覺得你是個趣人。沒想到你竟能統領剿倭營鏟除為患多年的倭寇,讓我南宮玨佩服得五體投地!”

說話間三人已來到近前,蘇鳴玉對雲襄頷首笑道:“以前我便知是非常人物,卻也沒想到你有如此之能,竟能畢其功於一役。今日我定要好好敬你幾杯,咱們不醉不歸!”

“一定一定!”雲襄連忙與三人見禮。隻見叢飛虎嘿嘿笑道:“我老叢是個粗人,也不懂什麼客套。我手下這些刀口上討生活的漢子,皆是相信公子襄的口碑,沖著你的許諾而來的,想必公子不會讓老叢沒法向手下人交代吧?”雲襄正色道:“叢幫主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

叢飛虎呵呵一笑:“有公子襄這句話,我老叢才能放心喝酒。”

“請幾位先到中軍大寨稍坐,待我處理完雜事,再擺酒向諸位致謝。”雲襄說完令隨從將蘇鳴玉等人讓進瞭中軍大寨。此時就見千戶孟長遠匆匆過來,躬身道:“稟公子,倭寇一萬五千餘人除少數逃脫外,盡皆被殲被俘。如今戰事已定,各營正在救助受傷的同伴,搜捕殘寇。如何處置俘虜,還請公子示下。”

雲襄忙問:“有沒有找到東鄉平野郎和南宮放?”見孟長遠搖搖頭,他眼中閃過一絲憂色,沉吟道,“將俘虜和獲救的女人全部帶回杭州,交由俞將軍處理。”

孟長遠領令而去後,雲襄招手教過中軍千戶李寒光,對他悄聲道:“將繳獲的財務分成三份,一份留給叢飛虎他們;一份讓弟兄們分瞭,受傷和陣亡的兄弟多分一些;剩下一份給俞將軍帶回去,交給他去處理。還有,最後把所有藏寶之處都燒毀,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李寒光心領神會地點頭笑道:“公子請放心,這事屬下一定辦得妥妥當當。”說完正待要走,卻又被雲襄叫住,隻見雲襄神情怔忡地黯然道:“記得將牛彪的遺體帶回去,對他的傢人就說是戰死疆場,給他傢人多分一份撫恤銀兩。”

“屬下記下瞭!”李寒光說完拱手告退。雲襄安排完一切,這才放心地回到中軍大寨,隻見寨中已排下慶功酒宴,眾人皆等著自己入席。他也不推辭,徑直來到席前,端起酒杯肅然道:“這第一杯酒,請先敬陣亡將士,願他們在天英靈早日安息!”說著將酒緩緩灑向大地。

眾人紛紛舉杯而起,灑酒祭奠陣亡的英靈……

三天後,剿倭營隨各路人馬班師回營,駛向杭州灣。雖然這一戰剿倭營戰船盡毀,不過與擊斃的倭寇和擊毀的敵船比起來,這點損失就不算什麼瞭。

眉淡掃、腮紅勻,唇上朱紅艷若牡丹。舒亞男對著鏡中的自己看瞭又看,她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描眉點唇,對自己的容貌從未有過地在意。見胭脂水粉終於掩去瞭這一個多月來的疲憊和風塵,她終於停下來,撫著小腹在心中暗問:小雲襄,咱們就要去見你爹爹瞭,不知道娘現在這個樣子,你爹爹會不會喜歡?

仔細換上新買的衣裙,舒亞男終於面目一新地開門而出。登上路邊等候的馬車,她對車夫輕輕說道:“去剿倭營!”

馬車在杭州城熙熙攘攘的大街緩緩而行,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瞭舒亞男的目光,她連忙拍拍車廂:“停車!”不等馬車停穩,她已跳下馬車,身不由己地迎瞭上去。

街頭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雲襄與明珠正說說笑笑並肩而行,雖然公子襄已是平息倭患、名傳江南的大英雄,但真正認得他的卻沒有幾個。二人漸漸走近,雲襄終於看到瞭人叢中光彩奪目的舒亞男。

“亞男!”雲襄突然感到一陣暈眩,世界在他眼中突然消失,眼前隻剩下這魂牽夢縈的女子。舒亞男打量著略顯清瘦的雲襄,千言萬語竟不知從何說起。所有的艱辛和委屈皆湧上心頭,使她哽咽得無法開口。

雲襄最先平靜下來,他突然牽起身旁明珠的手,對舒亞男笑道:“舒姑娘來得正好,不然我還真不知去哪裡找你呢。”說著他攬過明珠,“我已決定去北京向明珠的父母提親,如果順利的話,下個月咱們就可以舉行大禮。舒姑娘是咱們的媒人,到時候你一定得來,讓咱們好好敬你一杯謝媒酒啊!”

舒亞男呆呆地望著談笑風生的雲襄,再看看滿面羞紅的明珠,她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心中就如高空失足一般地難受。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她澀聲問:“阿襄,你……你不記得我們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瞭嗎?”

“我記得,永遠都不會忘記。”雲襄的笑容依舊是那樣熟悉,隻是現在看來是如此地冷酷,“謝謝舒姑娘教會瞭我很多東西,從那以後我就發誓,決不讓同一個人騙我兩次,更不會讓同一個女人傷害我兩次!”說著他不顧路人驚詫的目光,將明珠攬入懷中,“明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孩,她永遠都不會傷害我,所以我要娶她。”

舒亞男呆呆地望著雲襄和明珠,似乎聽到瞭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她揚起含淚的笑臉,對二人點點頭,澀聲道:“我……我祝福你們。”說完她趕緊轉過身去,生怕他們看到自己洶湧而下的淚水。

堅強!舒亞男你一定要堅強!她在心中拼命告誡自己,不顧路人驚詫和好奇的目光,她渾渾噩噩地大步而行。她不知走瞭多久,也不知走到瞭哪裡,時間和地點對她來說已沒有任何意義。她在街口角落看到瞭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那個像狼一樣從大漠一直追蹤到江南的巴哲。她徑直走到他面前,淚流滿面地說道:“你殺瞭我吧……”話音剛落,她就兩眼一黑,突然栽倒在地。

《千門(雲襄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