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去餐廳用餐。至於是哪一傢餐廳,我現在不會透露,否則,很可能在我們下次拜訪時,餐廳就會人滿為患,因為他們想瞧瞧我們是否又去那裡用餐瞭。是賽吉訂的位,預訂的事總是由他處理。這是一傢需要提前三個月打電話預訂的餐廳——又或是六到八個月?哎呀,我也說不清瞭。我不是那種在三個月前就知道自己在三個月後的某一天要在哪裡用晚餐的類型,但是很顯然,確實有這樣的人存在,對他們而言,這完全不是問題。我突然想到,如果幾百年之後的歷史學傢想知道人類在二十一世紀初時是多麼落後,那麼,他們隻需要瞥一眼所謂的頂級餐廳的電腦,在那裡面,所有的細節都會有記錄。假如L先生上次已經做好準備花三個月的時間來等一張靠窗的桌子的話,那麼,現在他得花五個月的時間來等一張廁所邊的小吧臺。諸如此類的事,在這樣的餐廳被稱為“客戶資料維護”。
賽吉從不提前三個月訂位。他是當天訂的。這對他而言,用他自己的話說,是一種運動。有那麼些餐廳,總是會為像賽吉·羅曼這樣的人留位。而這傢,我得說,就像眾多其他餐廳一樣,正是其中之一。也許在這整個國傢根本找不到一傢餐廳,它的服務生在電話裡聽到羅曼的名字不會大吃一驚的。當然,電話不會由他親自來打,這樣的事自然是交給他的秘書或關系最密切的同事處理。“別擔心,”我幾天前跟他通電話時,他這樣安慰我,“那裡的人都認識我,我來給咱們安排位子。”我隻是隨口問瞭問,我們是否需要再次打電話確認,萬一沒有位子的話我們要去哪裡。電話那頭的語調中顯出瞭一絲同情,我簡直能清楚地看到他搖頭的樣子——一種運動。
對於有些事,我今天真的毫無興趣。比如當賽吉·羅曼像一位老主顧般接受餐廳老板或主管的殷勤接待,然後由一名服務生領到靠花園一側的最好的位子時,我可真不願意在場。而他總是表現得似乎這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仿佛他的內心最深處一直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身處眾多普通人中感覺尤其良好的普通人。
因此,我建議我們在餐廳碰面,而不是像他提議的,先在拐角處的一傢酒館碰面,一傢同樣有很多普通人光顧的酒館。我完全能想見那樣的場景:賽吉·羅曼,作為一個普通人,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微笑踏進酒館,讓普通人繼續交談,就當他不存在。對這樣的場面,今夜的我無心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