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是首相的電話,”賽吉說著,把手機塞回口袋裡,“他想知道明天的新聞發佈會是關於何事的。”

本來我們三個其中任何一個現在都可以問:“那你是怎麼說的?”然而卻是一片沉默。有時人們會讓這樣的沉默出現——當他們沒有興趣走上擺在眼前的路時。假如賽吉講瞭個笑話,以一個問題開始的笑話,那麼極有可能出現非常類似的沉默。

我的哥哥望望他那很可能是出於禮貌才一直沒被收走的冰激凌。“我對他說,今晚我還不想透露什麼。他說他希望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比如我要退出選舉什麼的。他的原話是這樣說的:‘我真的會為我們倆感到惋惜,如果你現在,在離選舉還有七個月的時候,決定放棄的話。’”賽吉試著模仿首相的口音,但是結果很糟糕,聽上去更像是模仿過瞭頭的漫畫,而非漫畫本身。“我實話回答他說,我會再跟我的傢人商量這件事,目前保留著幾種選擇的可能。”

在首相剛上任時,很多笑話並非憑空捏造:關於他的外表、笨拙的舉止、無數的口誤。不過,這就如同一個習慣的過程,漸漸地人們已經習慣於此,好像地毯上的一塊污漬,它已經屬於那兒瞭。如果它消失瞭,人們反而會覺得奇怪。

“哦,這真是有趣,”克萊爾說,“你還保留著幾種選擇的可能,我還以為你已經決定好一切瞭呢,為我們所有人。”

賽吉嘗試與他的妻子進行眼神交流,但是她似乎隻對她眼前桌上的手機感興趣。

“是的,我還保留著選擇,”他嘆著氣說,“我希望我們一起做這個決定。作為……作為一傢人。”

“像我們一直以來做的一樣。”我說。我想起瞭燒焦的意式通心粉,想到他試圖帶走我的兒子時我用鍋去砸他。不過顯然,賽吉的記憶力實在不夠突出,因為他臉上正印著由衷的微笑。

“是的,”他說著看看表,“我得……我們現在真的得走瞭。芭比……賬單在哪裡呀?”

芭比起瞭身。

“我們走吧。”她說。然後她轉向克萊爾問:“你們也一起來嗎?”

克萊爾舉起她半滿的白蘭地酒杯。

“你們先走,我們隨後就到。”

賽吉向他的妻子伸出一隻手。起先我還以為芭比會無視伸過來的這隻手,可是她卻抓瞭起來,甚至還給瞭賽吉整隻胳膊。

“我們可以……”他說。他笑笑,不,當他挽住他妻子的肘部時,他幾乎在發光。“我們待會兒會馬上回到這個話題。我們先去酒館喝點東西,然後再繼續這個話題。”

“好的,賽吉,”克萊爾說,“你們先去吧。我和保羅把我們的酒喝完即刻就來。”

“買單。”賽吉說。他拍拍他的西裝上衣,好像要找個錢包或是一張信用卡出來。

“放著吧,”克萊爾說,“讓我們來吧。”

然後他們就真的走瞭。我看著他們向門口走去,我的哥哥挽著他的妻子。當他們經過時,隻有一個客人抬起或轉過頭。顯然這也是類似於習慣的過程的東西:隻要在一個地方待得夠久,漸漸地就不會引起別人的註意瞭。

從開放式廚房沖出那個穿白色翻領毛衣的男人:托尼奧——無疑,他的證件上寫的一定是安東。賽吉和芭比停下腳步。手握過瞭。侍者已經很快地拎著大衣站瞭過來。

“他們走瞭嗎?”克萊爾問。

“差不多。”我說。

我的妻子把剩下的酒一口倒進肚裡,把一隻手放在我手上。

“你得做點事。”她說著,迅速地加大瞭一下手指上的力量。

“對,”我說,“我們得攔住他。”

克萊爾把我的手指握在手裡。

“你得攔住他。”她說。

我看著她。

“我?”我還是說瞭一聲,盡管我感覺到馬上就會發生些事——一些也許我沒法說不的事。

“你得對他做點什麼。”克萊爾說。

我繼續看著她。

“做點讓他明天沒法舉行新聞發佈會的事。”克萊爾說。

就在此刻,附近某處響起手機聲。開始隻是小聲的嗶嗶聲,之後聲音越來越大,連起來是一首旋律。

克萊爾疑惑地看著我。我也看著她。然後我們倆同時搖瞭搖頭。

芭比的手機半掩在她的餐巾下。我先下意識地看瞭看出口處,賽吉和芭比已經走瞭。我伸出一隻手,不過克萊爾比我還要快一步。

她推開蓋子,看瞭看顯示屏上的內容,然後又蓋上蓋子。嗶嗶聲停瞭下來。

“博。”她說。

《命運晚餐》